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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月亮的晚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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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握在人类的手中,立刻变成攻击性武器,丑陋的并不是刀。

    他逼近,我退后,背后是一个死角。

    “把首饰脱下,手袋给我。”

    使我愤怒的是声音中猫戏老鼠的意味,是完全不必的残忍。

    我把手袋缓缓转到胸前,打开,自里面取出手枪,指牢他。

    他呆住了,一时不知是真是假,突然变色,退后一步,瞪着到嘴的肥羊,又舍不得

    跑,丑恶万分。

    我对他说:“你或许不认得它,这是德国莉莉柏4。25毫米口径自动手枪,里面有六

    发子弹,你若不在一分钟内消失在我眼前,身上多一个透明窟窿,可别怨人。”

    他还在犹疑,我扬起枪管,向他瞄准。

    他见情形不对,慌忙掉下尖刀,拔腿往后便跑,向迎面而来的一个女孩子撞过去,

    把她推在墙边,才一阵烟似消失无踪。

    那女孩子正是周博士的秘书,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望到地上的刀,又见我手中握着

    枪,一时不知是踏进警匪片,还是警匪片找上了她,惊骇过度,身子发软靠墙滑下。

    她昏厥了。

    我把她拖返办公室,真重,年轻女孩子肌肉实叠叠,搯不进去。

    只得把周博士叫来,将女孩子送回家。

    她不胜讶异,问我:“你还有多少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

    “不是每个人都在手袋里放一把枪。”

    “枪是合法的,有执照。”

    “你为什么带枪?”周博士实在忍不住。

    “因为会有今夜这样的事。”

    她气馁,“但是带手枪!它一直在手袋中?”

    “当然,不带它何必备它。”

    “你学过射击?”

    “百步穿杨。”

    “我不相信!”

    我拍拍手袋,“它是女子最好的朋友。”

    “来,找个地方歇脚,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的客人虽多,从来没

    有像你这样的。”

    她拉我去吃饭。

    饭桌上我说:“人类花太多的时间吃饭,吃完又吃,吃完又吃,真是荒谬。”

    周博士但笑不语。我叫了酒。

    她说:“手枪是危险武器。”

    “学习怎样用它便不怕。”

    “在什么情形下你起了拥有手枪的念头?”

    “两年前我们进行移民,我同自己说,到北美那种暴戾的地方定居,身边没有一把

    手枪,一点保障也没有。”

    “你的恐惧众多。”

    “是的。”

    “不要谈这个了,免得胃口不佳。”

    然而我吃不下什么。

    周博士优游自在地享受食物。

    我细细打量她,说她长得很美呢,并不见得,但是她叫人舒服,身上没有一个棱角,

    无论衣着打扮态度都恰到好处,约四十岁左右,嘴角有点松,额上有抬头纹,她都没有

    去故意掩饰,看上去反而大方。

    “你一直没有结婚?”我问。

    “没有。”

    “不试一试?”

    她笑,“小姐,砒霜不能随意试。”

    “有那么坏吗,不至于吧?”

    “由你告诉我才是,你有经验。”

    我说:“它适合一些人。”

    “是,要不是混沌未开的人,要不就是炉火纯青的人,我自问两者都不是。”

    我说:“但在要紧关头,只有他会救我。”

    “是吗?”周博士扬起一条眉毛。

    “他救过我。”我有信心。

    “那么你还是幸运的。”

    我召侍者结帐,领班过来说:“小姐,已经付过了。”

    “谁付的?”

    “那边那位先生。”

    你不会相信,坐在那边的,又是朱某。

    我同领班说:“我自己付帐,你去把单子拿来。”

    他只得去了。

    周博士诧异,“这辈子没有人同我抢过单子。”

    我心想:自然,博士,因为这辈子亦没有人误会你是妓女。

    领班过来说:“小姐,朱先生说,请你给他一个面子。”

    我说:“你同他说,中午已经给过他面子。别再啰嗦,我叫你把单子拿来。”

    领班似极端为难,我放下一张大钞,“来,博士,别去理他,我们走吧。”

    她笑笑,“长得漂亮,的确不同凡响。”

    我苦笑。

    “你的手袋。”她提醒我。

    在饭店门口,我们道别。

    像玛琳一样,周博士极端不放心我。

    “许多诡秘罪恶不能解释的事都在夜晚发生,你要当心自己。”

    我不响。一无所有的人何用过分小心。

    “我是你的朋友。”她说。

    我点点头。

    她上车离去。

    有人站在我背后,我有第六感,寒毛忽然竖起来。

    转头看。

    那人向我点点头。

    是朱二。

    狭路相逢,也不能表现得太小家子气。

    他开口:“对不起,朱某有眼不识泰山。”

    “大家是朋友,一场误会,算了,你总不能一直替我付饭帐。”

    他又向我欠欠身,“没想到那么巧、陈太太。”

    我微笑,“你也不必称我陈太太,谁都知道,陈夫人是本市邓家的三小姐。”

    他一怔,有点难堪,作不了声,僵在那里。

    隔了很久,他说:“在外头,大家知道的陈太太,也就是你。”

    我不作反应。

    “我替你叫车。”

    “不必了。”

    “允我送你一程。”

    他非常坚决,开头我不明所以然,后来会意,便告诉他:“我没有醉。”
03
    一部黑色大房车驶过来,他拉开车门,请我进去。

    在他眼中,我已酩酊。

    他一定在想,这个女人,每次见她,都醉醺醺。

    我只得上车,同他说:“我并不是回家。”

    有点得意,笑嘻嘻地看着他,等于说:阁下不是要管闲事吗,管出麻烦来了,看你

    怎么安置我。

    他似尊重陈国维,我可以放心。

    他嘱司机往陈宅驶去,半路上,我叹口气,放下这个游戏。

    可惜我只是姨太太,否则真可以借酒装疯闹一场,现在倒怕他笑我活脱脱贴切身份。

    我说:“请往统一会所。”

    他镇静地说:“统一打烊了。”

    “这么晚了吗?”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

    我想客套几句,舌头大起来,不听使唤。

    “那么请往落阳路,公寓在装修。”

    朱二立刻嘱司机改道。

    我说:“朱先生改天到舍下来吃顿便饭。”

    他颔首。

    一直把我送到门口。

    意料之外的是,开门迎出来的是国维。

    “国维,”我踉跄地走过去,心里无限欢喜。

    他冷冷扶住我。

    我站住,看到他厌恶的眼神。

    也许真醉了,也许忍无可忍,忽然之间,眼泪当着外人的面,籁籁落下来。

    他把我的头拨向一边,按在他肩膀上,不让别人看见我的眼泪,同朱二寒暄。

    客人知趣地离去。

    人一走,他就把我推开。

    我瞒珊地追过去,“国维——”

    “你怎么搭上他的?”

    我怔怔看着他,“人家在路上碰到我,送我一程。”

    “你看你那样子,成日就是灌黄汤!”

    我坐下来,“我不喝好不好?”

    “这是你自己的事。”

    他走开。

    我追上去,“国维,你是不是要我走?”

    他抬起头,“你要走?我叫人来替你开门。”

    我僵在那里。

    他转身回房,大力关上门。

    我总是说得太多。

    像言情戏中愚昧的女角,在街上碰见丈夫挽着女友的手,还追上去问:你不爱我了

    吗,你不爱我了吗?

    既然到这种地步,实在下不了台,不能收拾,只得开门走。

    我轻轻掩门,并不想惊动他,虽然即使听见声响,他也不会追出来。

    到附近的酒店开了房间,倦极而睡。

    一整夜做梦,是什么人?冷笑地问我:你怎么回去?出来容易,回去难,你怎么样

    回去?

    在梦中我努力与那人争辩,他背光,我看不清他的样子,记得自己一直说:不回去

    了,再也不回去了,声嘶力竭地喊出来……

    许久没有在晚上睡觉,难怪不习惯。

    醒来时一身大汗,梦里记忆犹新,冲口而出,“为什么回不去?根本没人知道我出

    来过!”

    谁?谁是质问我的人?

    他的轮廓那么熟,我打一个冷战,会不会是母亲?

    她在各式各样的噩梦中以强者的姿态出现,我永远是被害人,不得翻身。

    为什么?

    必须要见周博士,在她那里寻找答案。

    来听电话的是她本人。“今日时间都约满了,除非是午饭,你恐怕不愿意。”

    “晚饭呢?”

    “也约好朋友。”

    “那只好改天。”

    “不能在电话说吗?”她很想帮我。

    “不”

    “那么明天见。”

    “好的。”我非常惆怅。

    有人敲门。

    女侍捧人一大篮白色的花。

    花篮直径约有一公尺,把女侍身体遮去一大半,香气扑鼻,任何女人都会为之吸引,

    篮里插着板子、剑兰、玫瑰、茉莉、百合、铃兰、蝴蝶兰。夜来香……密密麻麻,深深

    浅浅半透明的各式大小花瓣使我伸手接过,把面孔埋在里面。

    我问女侍:“谁送来的?”声音很久没有这样温柔过。

    “是朱先生。”

    我呆住,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这里正确的地址,只知道这间郊外小旅舍布置优雅,风景恰人,

    许多人特地开车来喝咖啡,因为近我家别墅,我来过一两次,昨夜才摸得到地方。

    接着又有人敲门,打扮明艳的少女一脸美丽的笑容:“陈太太起来了吗,朱先生叫

    我来问一声,陈太太可否赏脸同他喝一杯咖啡。”

    我真的摸不着头脑。

    “告诉我,小姐,你是谁,朱先生又是谁?”

    “我是本酒店的公关助理,朱先生是我老板这里的董事长。”

    “原来如此。朱先生查注册部,才知道陈太太住了进来。”她仍然满脸笑容。

    我捧着花踌躇,缓缓把篮子放茶几上。

    那位小姐似有无穷无尽的耐心,出来做事,真不容易,什么是分内,什么是分外,

    根本没有界限,讨口饭吃,至要紧听老板的命令。

    不禁心酸起来,我的委屈,又何止这一点。

    那个女孩试探地问:“我怎么回复朱先生?”

    “你同他说,给我二十分钟。”

    她松口气,我一答应,她得个彩,可以去复命。

    篮中花令整间房间充满香气,我打开浴室门自顶至踵洗一遍。十年没约会过异性了,

    约会是古老的情调,渐渐不再流行。

    现在要接触异性,最方便是到跳舞场去,一个人进去,两个人离开,同谁有什么关

    系。

    约会,累赘而不切实际,劳神伤财,不过这也不算约会,他不过想再一次表示歉意。

    昨日的衣服皱得像核桃壳里取出,我只得唤人将它拿去熨。

    又没有化妆品,我一筹莫展坐在沙发上发愁。

    刚在烦恼,女侍捧着盒子进来,软纸里是一套午间裙子,灰紫色。

    我取出抖松,裙子撒开来。

    即使亲自出去挑,也不会买到更好的。

    这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了。

    我呆一会儿,穿上裙子,刚好合身,去拉开窗帘,发觉天在下微雨,一玻璃的珠光。

    侍役在门外等。

    我握着手袋,由他领我下去。

    这间旅舍一向是情侣的好去处。

    旅舍每处布置都富气氛,每转到一角,都有人向我鞠躬,然后急步向前报告。

    在旁人眼中看来,一定是夸张而滑稽的吧,但我不是旁人,我很感动,良久没有这

    样被重视,这种排场使我跨出去的每一步都矜持起来,而我还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无

    知少女。

    耳边响起玛琳的叹息,“这种老土的事要是做起来,还挺管用。”

    我为自己难过,一定是很寂寞了,不然不会沉醉起来,我一半清醒地为自己伤悲。

    他老远看见我便站起来。

    我没有说话。

    事情比他想象中容易,抑或同他想象中一样?

    他也没说话。

    目光非常炙热,找对象燃烧,我正在尽情自怜,如冰水般扑灭这两股火。

    太早了,白天的思维不能集中,我有点恍惚。

    侍者将威士忌加冰放我面前。

    他有什么意图,他知道多少?

    经过昨夜那一幕,再胡涂的人也知道国维与我之间有不可弥补的裂痕。

    他想怎么样,是很明显的事,不必周博士来分析。

    我叹口气,喝完酒,站起来离去。

    他没有叫住我,可能不记得我的名字,可能同情我,认为应当给我更多的时间考虑。

    侍役同我说:“陈太太,你的房间换过了。”

    我抬起头,“不必,我这就走。”

    “朱先生吩咐的。”

    他给我一间套房,可以看见海,露台的长窗敞开着,沙滩上尚有外籍年青男女在嬉

    笑追逐,并不怕冷,也不怕细雨。

    几时我也跳进浪里,一直游出去游出去。

    天与水都是灰色的,海鸥点点白,欠缺明媚,多一份气质,不大像东南亚的海滩。

    他给我这样一间房间,是要我留下来。

    转身,看到衣柜,更是一怔,粉红色丝垫衣桇上挂满今季的衣裳,下一层放着皮鞋

    与手袋,抽屉里是内衣袜子。

    我走入浴间,丝袍搭在椅子上,拖鞋放在梳妆台前,一切都准备好了。

    噫,陈宅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这里有人把我当公主一般看待。

    从一双手转到另一双手,一些女人过了一生。

    那篮花搁在会客室中央,继续发散香气。

    我靠在露台的长富门框上,纳罕今晚是否会有月亮,但今日的白昼不讨人嫌。

    我换上自己的旧衣,轻轻带上门离去。

    侍役守在门口,一见我,立刻去通风。

    我走到门口,朱二已迎出来。

    我客观地打量他,真不愧是个英俊的男人,面孔线条硬朗,高大、强壮,修饰得十

    分漂亮,意大利西装、薄底平鞋。

    他是如今少数漂亮的男性化的男人,也许是先入为主,他总给我一种略为不正派的

    感觉。

    他没说什么,只是送我到停车湾。说送,也不正确,他堕后许多,约有数十步之遥。

    但我可以觉察到他的目光紧紧追随我。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维持沉默。

    侍者侍候我上车。

    他站在那里不动,车子驶出去许久,在倒后镜里,还看到越缩越小的他,站在喷水

    池前。

    车子拐弯,他才不见。

    我略感震荡。

    有一种乖巧的孩子,从不讨大人的厌,有什么要求,总以目光暗示,静静站一角等

    待,这种原始的态度常常无往不利,想不到一个成年男人亦懂得这个秘诀。

    家变得空洞简陋,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国维已经出去,女佣在收拾他的房间。

    书桌上多一大叠书,我看了数眼,什么易经浅释,天象凶吉。

    国维就差没有组团出发去寻求长生不老之药。快了。

    雨还在下。

    气温陡然下降,娇怯的女士已可作瑟缩状,如有名贵皮裘,也可搭肩上。

    但我忽然想游泳。

    我学会游泳,不过是早两年的事,不是忽然致力运动,而是怕遇溺。

    周博士说得对,我的恐惧实在太多。

    她说过一个故事给我听。

    “一个仆人,到巴格达的市场去趁墟,在那里,看见死神朝他装鬼脸,他吓得魂不

    附体,赶返家中,求主人赐他一匹马,往麦加方向逃去。”

    “主人看着仆人向麦加飞驰,实在不服气,亲身到市场去,见到死神,问他:‘你

    为何吓唬我的仆人?’”

    “死神回答:‘我没有唬吓他,我只是作了个诧异的反应——他怎么会在巴格达出

    现?因为今夜,他与我在麦加有约。’”

    听得我寒毛全部竖起来。

    连忙问:“这个故事寓意何在?”

    周博士微笑,“躲不过的。”

    我泄气。

    “豁达一点,”她说,“有时候弄巧反拙。”

    我不响,手臂枕在头下。

    “你老给我一种不必睡不必吃的感觉。”

    我朝她笑一笑。

    “最近在练习白天活动?”

    我点点头。

    “这是好现象。”她说,“童年时的不快,也最好忘记它。”

    如果能够忘记,就不会在噩梦中看见母亲。

    “你愿意申诉童年的不快?”

    “你不知道我的事?”我问。

    “我这个人没有好奇心,你说多少,我知多少。”

    我很钦佩。

    朱二也是个不问不讲的人。

    我忽然红了脸。

    怕明察秋毫的周博士看出来,别转面孔。

    “令堂可是葬在本市?”周博士说。

    “不。她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去世,事隔良久,我才辗转得到消息。”

    残忍的婶婶得意非凡地把我拉至一旁,留神地盯着我表情,告诉我:“你妈死了,

    死在外国,那男人抛弃她,听说她是吃了药死的。”

    她们恨她,也连带恨她的女儿,没有几个成年人,会得顾住儿童弱小的心灵。

    我再小也知道这些大人的意图。只是淡淡地。

    她们诧异,又说:“这孩子,倒是真像她母亲,全无亲情,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听见妈死了,一滴眼泪也没流。”

    连带我也恨母亲,因为她不争气,连累我折堕,抬不起头来。

    在心底下,很深很深的一角,婶母们妒忌母亲有私奔的机会。到底是难得的,有男

    人肯诱她走,结局如何,已不重要。总比她们好,叔伯一直把妻子当旧家私,任由发霉

    变型,他们用不着,由得她们丢在那里随岁月黯淡,旁的男人自然更不会去看她们。

    印象中,婶妹们身上都发散着一股怪味,照说也全是不用进厨房的少奶奶,但是头

    发气味像揩台布。

    而母亲的头发,我记得,总发散清香。

    母亲死了,父亲的气略平,把我自外婆家领回去,轮到我看后母的面色。

    “外婆也不喜欢我。”我同周博士说。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知她是否听得懂。

    我说下去:“老人十分要面子,生了不争气的女儿,觉得丢人,念佛的人不一定有

    同情心,她怕女儿堕落变坏女人,倒不是为了怕女儿吃苦,而是怕自身无颜见亲友,”

    我苦笑,“每个人的出发点都是为自己。母亲是个得不到母爱的苦孩子,她的女儿也同

    一命运,有时真不忍怪她,她未曾得到过的东西,如何转让他人?”

    周博士沉默地听。

    “好几次在梦中,见到自己捧着花去扫墓,明知没有墓,明知不可能。”

    周博士恻然,给我一杯酒。

    我问:“你猜她有没有高兴过?”

    过很久,周博士才说:“我猜有。”

    “有也就算了。”

    “你有没有高兴过?”

    “有,国维追求我的时候,把我带着全世界走,月亮是挖不下来的,其他一切,应

    有尽有。”

    周博士学我的口气说:“那也就算了。”

    也没有名分。

    年轻女孩不在乎名分,没有名分更觉浪漫。

    也不怕牺牲,牺牲越多越见伟大。

    愚不可及是不是,所以男人喜欢年轻的女孩,青春固然可爱,更可爱的是无知。

    国维一直选择极之年轻的女友。

    当年我吸引他,自然为着同一原因。

    “陷入沉思里去了?”

    我叹口气,“只有在你这里,才敢往回想。”

    周博士说了句很有深意的话:“希望在我这里,你还敢往前想。”

    我笑,“太奢望了。”

    “你还很年轻,很多人似你这般年纪尚未离开学堂迈向社会,你怎么老扮演历尽沧

    桑一妇人。”

    我开始得太早。

    我害怕青春一过难有作为,所以早早打冲锋,没想到一切成为茶蘑之后,人家尚未

    开始。

    但当时那个环境,又不允许我不跟着国维,我已无路可走。

    “你还可振作。”

    我微笑,周博士真是社会的栋梁兼明灯,她完全光明,与她对比的是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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