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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最后一个处女-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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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往前走了。挥挥手转身走得头也不回。吻也没有。我睡在深圳高楼的某夜回想到这些,眼泪忍不住淌。和他几年恋爱下来,简直连鱼都不如。
  陈刚在信中谈得最多的也尽是石榴坪的花花草草。已往的岁月空洞如一个没有做完的梦。他有意淡化这几年的风月。在信中,刺梨花他也不叫。正正规规称呼学名。“那你就没考虑过你们之间这种比较幽默的关系——我是说,拯救或者拒绝。”在来石榴坪的中巴车上,问刺梨花,她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白天给一家地产公司当秘书,晚上做广告文案,偶尔还要到夜总会坐坐台,忙得不可开交。深圳天热,没心情想这些。
  听见校长喊吃饭,我走上这座惹事生非的桥。刺梨花在桥头自顾自地说,石榴坪两年,我跟他学会卤鸡脚。他的第二个爱好是画线条算命,不喜欢,没学。我们同一天到石榴坪报到。他穿一条脏兮兮的黑裤子。红色的西装松松垮垮,头发长不长短不短的,一双眼睛透着让人反感的神气。晚上校长陪我们到桥上逛,第一次听说“渭滨渔窦”的故事,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这很昂贵。
  不是故事,应该说是现现象。只不过他没想到石榴坪还有比这更昂贵的。两天时间,我越来越受不了剌梨花这种略带阴险的理智。不是看依云的面,我早就丢下她回红砖房去了。
  刺梨花直起腰身,染成红色的头发在夕阳的光里看上去比红色还红。她径直走到裙子下摆几乎碰着我才停下。望牢我,她浅浅一笑。离开石榴坪这种现象,是迄今为止我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有天晚上我在地摊上看见《西西弗神话》,想来想去还是买了一本。盗版的,字印得歪歪扭扭。先头跟你说的那本《西西弗神话》,是在北京三联书店买的。那本书放在高高的书架上,陈刚踮着脚也没有拿到。还是营业员帮的忙,可惜在回贵州的火车上丢了。
  那年教育局有个小领导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追得我心烦。闹得沸沸扬扬的。开完班会校长东家长西家短的安慰我,陈刚听完了软声软气说,社会上少的就是这种把石头不停地从山脚下往山上搬的好汉。那天校长要是不在,我肯定会给他几耳光。我祟尚爱情面前人人平等。千万不要玩什么聪明不聪明。刺梨花望了望渭河继续说,我把在深圳街头买的《西西弗神话》和几粒红豆寄回石榴坪。书他留下了。红豆却被他敲碎,他把碎得仔仔细细的红豆寄给我。那天下午晃过地王大厦,心虚虚的,总有那么点防不胜防的感觉。我没回信,没想到。
  夜落下来,石榴坪小学背对着我们,灯一盏也不亮。桥,桥下的水连同刺梨花都模糊不清。倒是那本盗版的《西西弗神话》清晰地浮出水面,一篇篇展开在我面前。
  第二章 自昨天飘来的哀愁
  三十二
  故乡倦卧在又冷又厚的暮色中。宛若一块画脏的布。被不经意地搭在破旧的栅栏上。心空空地穿过湖心小桥,我越发慌乱不堪,对这个埋葬我的青春我的初恋的城,多望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老桉树上残挂着零仃的叶子,势利的风仍旧从这边街刮到那边街。红色的粉末被吹散了,弯曲的,幻变成初恋。我看见初恋在其间,嘶喊着,趔趄着,模糊的前额,光光的脊梁还有女丐唱的歌:“手又僵,脚又僵,哪天哪日转家乡,哪天哪日家乡转,脚不僵,手不僵。”
  如果不是时不时有几张熟识的面孔,如果没有人见,我真想放下皮箱去追。那个月光惨白的夜,我是离开了。可初恋还被它笼罩着,被风飘着。依云说放弃她我将遗憾终生,依云说二中数她的风筝飞得最高。现在她和一个老师相好……回家以前,我是有防备的,没料到一下汽车,满街的叶子飘着,隐藏的伤口就裂开了。初恋,苟且着偷生着。像个弃儿,流浪在这座冷漠的城。依云每天十次八次从街上过,她肯定见过的,可她竟不帮我带她回家,我反复叮咛过依云,见到它,把它关起来锁起来。我凑集了好久好久的钱,买了好多好多的锁。可是,她站起来了,亮着眼睛,她一定认出了我。走过来,快走过来,别理风,我内心嘶声哑气大喊。真的,你看,她腿软软的站起来了。是呀,怎么不呢?有次我们去西桥后边的松林玩,她穿错了袜子,一只白的一只黄的。那天,满田满坎的菜花开啊,白的黄的都有……
  靠着桉树,我拼命忍住眼泪。
  三十三
  沈睡只要再罗嗦一句,我马上将红砖房统统告诉他。晚上请他们这一帮狐朋狗友吃烙锅洋芋,让全城都晓得红砖房。可他迫不及待地掉头与幼儿园的老师调情。我心痒痒的坐一会。闷闷不乐地走出这曾经纵酒疯狂的大石板巷。
  冬天的街道已经打烊。我耷拉着脑袋,漫无目的背着风走。
  爱情吗?总是有的,你没福气看见而已。我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到红蜻蜓歌厅门口,见霓红灯挤眉弄眼,还听到有人轻轻唱着“忘了吧,还想她有什么用……”我决定去上边坐。
  空荡荡的歌厅泛着冷幽幽青光,三个小姐磕磕碰碰地收拾桌椅,散披了长发的小姐瞟我一眼,低着头去唱她的歌。绕过她们,到吧柜要了杯味美思,寻个角落坐下。红砖房的种种美妙,水波般缠绵我。这时候,我是最后悔回家的了。端着酒杯,半月前作的那首小诗,一字字一行行浮在杯里:
  长睡和烟  打算隔断
  昨天的荒凉  或挂念
  楼上  青帘子 卷卷扬扬
  没人看的黄昏 不声不响
  我和猫  独自守在
  半关 半开的窗前
  那天俄罗斯举着蜡烛读罢这首《断章》,她惊兮兮望着我。半响她说:“就是有点儿颓丧,情感不太集中,编辑会读几遍但不会发表。”这会子我一人坐在角落里,想起这些,为那天同俄罗斯争论很是后悔。那天我们先是为这诗朦胧不朦胧象征不象征各呈口舌,后来又扯到三毛,我咬定三毛可以代表中国女子文学的一个流派。左一句三毛右一句利比亚,惹得她冷笑道:“撒哈拉?快闭了乌鸦嘴,只有你听三毛的浪漫。非洲每年有成千上万的人饿死,有近二十万爱滋病人沐浴着撒哈拉惨淡的夕照。”
  我摇摇头,流露出一种轻视。一种对鸡蛋里找骨头的女人的轻视挂在嘴角,好久散去。没想到在回家的车上,打开她包装得好好的书,竟然是《张爱玲散文全编》。边读《谈女人》,边看俄罗斯稍嫌张狂的眉批,我恍然发觉自己一直怀有顾城似的天真和乖张……
  客人们三三两两进来了。主持说着许多感激的废话。桌上的蜡烛重新点亮,灯蕊一歪歪的,桉树,味美思,大石板巷,一切都忽明忽暗。
  我想,我应该尽快回到乡下去。
  三十四
  没想到,回望的余地都没有,在西桥。
  云朵很大,天空给挤得窄窄的,西天的晚霞不知不觉中垂落下来,远处的山峦,羞羞着满红妆,像微醉的新娘。
  恍惚中,新娘款款靠近我,靠近我,握花的手,在暮霭里,不是摇摆,是颤抖。
  那是初秋,沁儿第一次到燕山。我刚满二十岁。
  我们去西桥。她说,你看你的书,我寻野花儿玩。我不打搅你。等到太阳落山,我们上桥去。
  你写首歌送我。你站得远远的。让我独自念给落日。这样,我永不后悔,以后做你的新娘。
  我心动了,半推半就带日落时出生的沁儿和周作人的书到西桥。
  西桥没有人。空空的栏杆上停着一只半红的蜻蜓。
  桥下的钓鱼竹弯勾勾站着。我在桥头找了块草地坐下,慢慢地读《知堂回想录》。
  等到晚霞熟透了的时候,沁儿采了一束红的黄的花,偎着我坐下。她合上我的书,轻轻地指给我看。落日的悲壮的美。
  那一刻,落霞泻满她的脸,格外眩目,我宁静的心,被这一搅,止不住飘摇了。
  是的,人生落日般悲壮的美。
  把这样的心思告诉沁儿,她落落寡欢的,捏紧我的手不放。好多亮汪汪的泪水,怯生生淌出,淋湿了我的无能,我的卑贱,我的矜持。一个声音。铺天盖地向我呐喊:你懂不懂有一种感情,叫无望,叫无望……
  好长时间,我不敢抬眼望落日一眼。
  等到我们重新注目西天,夜色已经浓得不可开交。残霞已老,模糊的西桥,也在弯腰寻找回家的路。
  从那以后,对于燕山的落日,我总怀了莫名的苦楚。流光中,慢慢滋生成永久的遗憾。而我那不幸的初衷,每到黄昏,总蹒跚着走下桥头,欠着身问:你的新娘呢,你写的那些诗呢?我往往无言以对。只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写诗了。
  四周暗淡的,西方的天空,漆黑一片。
  我知道,落日的悲壮的美,在我的守望中又一次悄然离我而去。
  摸着黑夜的轮廓往回走,想起沁儿的负我,又想起为我所负的落日,依稀看出一丝亮光来,这些年,我于有心中无意地错过的,已经不只是区区的燕山的落日了。
  三十五
  吃过年夜饭,我径直回到卧室。没去厢房看春节晚会,这在往年是稀奇事。母亲认定是学期考试一塌糊涂,任由她吧,不婆婆妈妈烦我就好。
  弟弟开始放烟花,不时有红光绿光,斜斜掠过卧室的窗口逃向夜空。菜园外吴家开始依哩哇啦唱酒歌守岁。自从去年娶进第一个媳妇,全燕山,就数他家热闹。
  “要是我家望南不翻来翻去念书,还不是早就养子抱孙了。”母亲千百次对好心的三姑六婆解释。
  在我们燕山,人到二十多岁,婚姻不见有动静的,除了被判刑的樊林林就是我。每逢正月,全寨人民喜气洋洋,男娃儿背腊肉烧酒到外相亲。平时三天不说两句话的女孩,正月里也会跟辗转找上门的毛头小子眉来眼去。正月放宽了人们的心胸,明目张胆地推年轻的男女进火辣辣的春梦里。直到有一天,大弟也动身去相媳妇,且带回好的音讯,我这才着慌起来。第一年高考落榜赋闲在家,对发生在正月的野蛮事,件件跟着兴奋。自个儿暗叹被外面的世界坑了。好几个夜晚,独自跑到苦竹林饮泪吞声恨透了远处的功名富贵和身边的文明。
  这是几年前的旧怨了。几年来,变化的东西太多,我也走出了燕山,走出了我在小报上批评的野蛮文化。可往日的心情没变。好好地潜伏着,稍有风吹早动,它就挣扎着想站起来——我想,也许是俄罗斯没让我去她家拜年的原因吧。
  燕山是消磨意志的地方,再呆下去肯定会疯。和衣倒在床上,瞪着木楼板,我打定主意,提前回红砖房。
  三十六
  给尧爷立碑这天,远房的亲戚们都来了。人很多,纸灰飞得满天都是。我一个人坐在坟后边土坎上。时候是初春,坟前的柏杨树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轻扬上树梢的两张纸灰,终究挂不住,落下来,悄然在坟头翻飞。很像我过去和尧爷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是一个落雨的傍晚,我独自在堂屋里玩,学赵家儿子娶媳妇的模样磕个头,没啥意思,便想撕墙上的纸涂关公脸。手刚揭开红纸的一个角,一根乌黑的旱烟管就晃到面前。
  我头也来不及抬就窜出堂屋。
  香火堂的字是他画的,他当然舍不得别人撕。我躲进厢房,见旱烟管没追来,心里这样叽咕。
  晚上一家人围着柴火吃饭,墙角端着半碗酒的尧爷说:“云儿闲着爱生事,让他习字,往后用得上。”
  母亲先是不依。因为尧爷成天游游荡荡。怕坏了我。后来母亲三天两头犯病,力不从心,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她跟父亲说,反正我还小,地又不能种。
  一天天的,我学会了甲子乙丑,还会执笔抄《增广贤文》那些可人的玩艺。母亲心一宽,索性由我跟着尧爷东家西家去混。
  酒,却是不许我喝的。
  “你好生学。天干水旱,饿不死你。”有天帮山背后陈家写寿联回来,半醉的尧爷把布包往我脖上一挂,告诫我,又吟诗给我听。
  读得书多胜大秋,不依耕种自然收。
  东家有请西家去,到处逢人到处流。
  那时候,《唐诗三百首》背得半生不熟的我也飘飘然。觉得我来到人间,定然有好的去处,等着我,不应该死守在燕山才对。谁知第二年,说是父亲做生意过了头,被公安局抄家。有人混乱中拿走罗盘。盖子上卧着哈蟆的砚台也被打破成两半。
  家境一日困于一日。吃闲饭的人多,日子过得疙疙瘩瘩。先是父亲不准我再和尧爷鬼混,谆谆善诱我回到挖田挖土的正道上。后来全家人都对“连鸭子也不会赶”的尧爷很不满,处处拿脸色给他看。每天傍晚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我看见尧爷几乎都是坐在梨子树下发呆。不知为什么,我往往忍不住想起那个犹大背叛耶稣的故事。肩上的锄头更加沉重起来,一丝响动也不敢弄出。
  “云儿种地不成器,干脆让他去遵义上学。我有朋友在那边做校长。”夏天,尧爷跟母亲说。母亲不但不依,反而刻薄他:“认得满肚皮字,麦子谷子分不清咋过日子?青黄不接的,还上学?”父亲也跟着反对。第二天他便夹着油纸伞去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干闷闷的午后,蝉儿在门前梨树上嘶声嘶气地叫的午后。
  等到斯年后尧爷回到燕山,我已经滋生“懂文化的人毕竟太多,要吃饭,有的是门路”这样的主见。
  尧爷仍旧戴着大棉帽,捆着长腰带,只是变得寡言了,提着旱烟管,整天整天坐在梨树下晒太阳。饥荒还在威胁着全家,没有谁过问他这几年的好歹。我成天起早摸黑跟着母亲在地里忙,更无暇提及颜真卿,“山花对海树”之类的学问。过去仿佛一场戏,我们已经扮完各自的角色,没资格再登台。
  冬天,尧爷作古,升位上他亲手画的香火堂,我也跟着淡了心。人一死,上天,好也好不到哪儿;下地,坏也坏不到哪儿。
  “尧爷,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多还是苦难多?”依稀记得,我曾经在香火堂下怯生生问他。他脸色发青,棉花帽歪到一边,露出被人鄙视的秃顶,颤着厚厚的唇,一句话也不说。眼里面流露的,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对一个古老的知识分子而言,那叫无奈,叫荒凉,叫迷惑。
  天阴沉沉的,好像要落雨。祭祀的人们开始放鞭炮了。有一两朵火花窜到我面前,哧溜一声,化作青烟,慢慢升上高处不见了。
  三十七
  谢天谢地,寒假总算熬到头。
  一早起床,帮妹妹收拾完她的行李,又到爷爷家请了安。我开始在曾祖爷作过大文章的书房里整理该带的东西。两包红茶,《万历十五年》,《阅微草堂笔记》,磁化杯,厚厚的一迭书学费,看了一半的《乱世佳人》。
  喜鹊房前房后喝着歌,太阳也红得很,什么也不像,就像太阳。卡儿坐在梨子树下啃骨头,弟弟给它套上红飘带,火辣辣的,怪刺眼。父亲要去北海,昨天讲好,等水电局小车下来我们一起走。蛰居数十天的燕山,别气别气,无聊请来红砖房寻我。
  母亲暗暗难过。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说走就走得风清烟静。十多间瓦房留给她一人守,咋都说不过去。我小跑着穿过院子,跳过厨房的门槛立在母亲面前说。
  “端午节一定回家,说不准给你带个媳妇。”
  妈信以为真。
  “我正愁没人吃棕子。不过,我看你衣食都难求。嫁男嫁汉,穿衣吃饭。我才不听你什么新世纪旧世纪的。”
  “妈,别这么小看你的儿子好不好?”我做作起来,“你相不相信,五百公里外的地方,有个姑娘为你的儿子饭不思茶不饮?”
  “又没见你去拜年。”妈说。
  “他们拜他们的,有酒有肉自家吃不好?”我边剁肉沫边说,“我找的是个不要酒不要肉的好媳妇。”
  话虽说得好听,心中却没多大谱儿。送俄罗斯上车那天,我跟她说开学初去接她,她不准。
  “我们湘西,尤其我们那条街,呀,别讲了,特别我们那幢楼,群众的闲心大得容不下半边生面孔。”她这样推塞,我也不好固执。各有各难念的经。况且我还知道美好的生活往往是游历在愿望之外。
  “真到那天,我们也不会亏待人家。谁家没有门进门出?”妈往锅里加瓢水,继续说。“是说你又在找女朋友。真是的?依我看往后有工作再找。前年找的那个最后咋不见动静?依我看,不晚也晚了……”
  我装聋作哑,肉沫剁得震天响。
  妈不是吃素的。别看她不出门,给她小报告的人却不少。说不定有天她会敲红砖房的门。俄罗斯,我家会接受你不?你家呢?大不了私奔,打一辈子的工,租一辈子的房子,谈一辈子的恋爱。二十九个省,一个省住一年也是二十九年。人一生有几个二十九?我听见汽车声了。‘我爱,我就要回到你身边’。这话对斯佳丽并不适合,我们倒用得上。
  三十八
  不是玩深沉,初初追俄罗斯时,我说过,愿意过一种有牵挂有等待的生活。这下可好,快一个星期了,还不见俄罗斯踪影,看来真是报应。
  一大清早起床,读完辜鸿铭的几则遗事,对这位早年在北大独树一帜的才子,我感觉上总有些不是滋味。便左手抱了右手,呆呆立在《最后的审判》面前。
  “干脆画我们几个人进去,反正是闹着玩。”
  “身份呢?”
  “我吗?耶稣的亲戚。春风得意。”
  “我呢?”
  “自然还是我的恋人。面带侥幸。”
  罗妈过来请去她家喝甜酒,我才回过神。门外闹轰轰的,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
  喝完甜酒,寨邻寨中来看罗妈家新女婿的邻居们慢慢散去。小院陡然又陷入深深的沉寂。回了三姑娘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我拆被套在院子里洗。
  中巴车在眼皮底下跑来跑去。天已疲惫,仍没有一辆车停在路口。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一听到亮汪汪的喇叭声,忍不住迅速抬头——那不是,上学期有个周末,我也是在院子里洗着洗着,俄罗斯果真一下子飘到身边。
  “不注意,车跑到在桥底下。又从那边往回跑,脚痛死了。”她抱怨完毕,乖乖绾起衣袖做我下手,小家碧玉的体贴,摆得明明显显。我于是大言喊车停在路口的本事如何绝。不但算准油门路面,还充分摸清驾驶员的技术和习性。十之八九,车都是哧溜溜停在路口。隔了一个多假期,我仍旧为那卖弄理性地满足。智慧真是无所不在。
  洗完被子,我开始感觉到冷了。回到房里,披上大衣仍不管用,我索性坐到电炉边小椅子上,想一想那个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却备受辜先生奚落的毛姆先生,眯上眼,从门缝往外看。
  明天就要开学,新的生活,羞答答地站在门外。
  三十九
  “南哥,米多吗?”俄罗斯抬着电饭煲到我面前问。
  就这样,克林顿在白宫与莱温斯基秋波乱送的日子,一个女人,拖着宽大的布鞋,蹲在我面前,认认真真向我请教煮饭的事。
  搭脚到书桌上,我往椅子后仰了仰,换上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式。
  米多吗?比尔?;克林顿!
  房间里游荡着Mozart的《回旋曲》,间或有鸡蛋煎焦的气味钻进鼻子。整个下午使人慵懒闲散。自从俄罗斯从湘西回来,我又开始了实在而又琐碎的生活。
  她的头发长长了好多,几乎算得上披肩。希腊鼻子柔和兮兮,仿佛还残留有清水江的光泽。半旧的阿迪达斯忠心耿耿套在脚上。背来两只烤鸭,丢了红砖房的钥匙和几封写给我的信。她是翻窗子进屋的。我从工学院老乡处借书回来,见门半开半闭,就估计是她。见面之后,我却失望得很。想拥抱她,她笑着闪开。一句也没透露她对我的思念。半夜,只淡淡地问我碰到沁儿没有。总之,我们君君子子地过着同学们想象外的生活,跟上学期无两样。
  这些天,写《撒旦诗篇》的拉什迪逃脱穆斯林的追杀;世界气像组织向全人类宣布南极一个可爱的臭氧空洞已有半年多时间未弥合;艾滋病已经蔓延到中国大陆的三十多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向俄国提供一百一十二亿美元的贷款难以收回——然而俄罗斯不管这些,她仍然明目张胆地披着黑发,农妇般蹲在我面前——“南哥,米多吗?”
  她再问的时候,敲着她的鼻子,我笑了。有首诗怎么说:“琴棋书画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它;而今识得望南后,柴米多少细细察。‘我心领神会,但没说。红砖房真开不得玩笑,稍不留神,生活就俗得像墙上这张未画完的画。
  四十
  学校还没有正式上课,我们乐得清闲。天刚蒙蒙亮,我忙着洗刷清水江远道而来的土鸭。
  “我怕是怀孕了,”俄罗斯苦着脸,“月经一直没来。”
  “怀就怀罢。春天本就靠女人怀孕而美丽。”我头也懒提得抬,“你不是一直希望有个海盗儿子?”
  “说不定小朋友一生下地就舞着火药枪大嚷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雄姿英发,满脸虬须。”我油嘴滑舌又补上一句。
  “少跟我乱七八糟,我问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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