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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座工厂-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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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成合资意向之后,江有礼面临着复杂的具体工作。他知道自己只熟悉供销工作,万万不可不懂装懂。他设立了以技术科长牵头,六个相关科室参加的合资工作办公室。亲自跑到科技人才市场查找档案,终于找到原石棉厂的总工程师李泉。李总工程师已经改行,在一家生产瓷砖的私营企业里担任技术总管。他告诉李泉,大中华玻璃纤维厂与托马斯·刘有限公司达成合资意向,建立一座生产石棉制品的中型企业,中方提供厂房与劳力资源,外方控股。他邀请李泉出马,担任中方的技术顾问。
  满头白发的李泉仍然是个理想主义者,立即辞去私营企业的职位,走马上任了。合资工作办公室任务繁重,李泉到任之后,立即与大家一起投入工作,夜以继日。
  中方提供的合资工作意向报告,长达三百八十六页。李泉从事石棉制品技术工作多年,深知“石棉”二字究竟意味着什么。石棉制品在工业以及建筑行业的应用广泛,生产厂家利润可观。但是石棉制品在其生产工艺过程中所产生的“石棉尘”又对人体造成极大危害,如果缺乏高效防护设施,工人大量呼吸工作场所里的石棉尘埃,就会患上无法治愈的职业病:“石棉肺”。顾名思义这种病症就是“人肺的石棉化”,晚期患者肺部丧失呼吸功能而活活憋死。这是一种残忍的职业病。西方发达国家,早已不在本土设立石棉企业,从本世纪七十年代就将石棉制品扩散到第三世界国家进行生产。于是,中方的合资工作意向报告之中,关于保护石棉制品生产工人的防护设施一章,占了三十九页。
  读罢长达三百八十六页的合资意向报告,江有礼非常满意。他想请李泉老先生喝酒,没想到这时却传来谢声远为酒伤身的消息。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谢声远一高兴就露了本相,原来他是一个超级酒徒。为了庆贺企业即将获得新生,他顿顿喝酒,每晚必醉。五天就喝了六瓶白酒。于是,全厂职工开心之时,却成了谢声远受难之日——灌到肠胃里的白酒居然成了利器,制造于胃穿孔的悲剧。胃部大出血的谢声远被厂里的汽车送往空军医院。
  江有礼抽空儿来到病房探视谢声远。手术之后的酒徒躺在病床上朝江有礼笑了笑:“真不好意思,我自己把自己给灌醉啦!合资的谈判进展顺利吗?”
  “你就安心在沙家浜养病吧。老谢,你在建材工业系统工作三十年啦,对石棉这种东西有所了解吧?”
  谢声远说:“怎么不了解?八十年代初期我还在石棉厂工作过呢。”
  江有礼干巴巴一笑:“我父亲就是石棉厂的工人,名叫江树贵……”
  “江树贵!我只在石棉厂宣传科当了一年副科长,就调到油毡厂去了。我不认识你父亲。石棉厂不是早就关闭了吗?你父亲现在怎么样?”
  江有礼若有所思:“是啊,我们的石棉厂早就关闭了,如今又要建立一座中外合资的石棉厂……”
  谢声远叹了一口气:“我们目前资金匮乏,只能依靠外资啊。”
  “老谢,上级责令咱厂成立合资工作领导小组。倪总亲自挂帅,我是他的副手。估计这几天正是关键时刻……”
  “小江,你一定记住我的话,千万别跟倪德葵发生冲突。我知道你心里瞧不起他,可是他毕竟是咱们的顶头上司。如今说是进入了商品经济时代,可我们仍然受到权力经济的制约。无论遇到什么委屈,小江你一定要冷静啊!”
  “老谢,你病的真是时候,阵地留给我一个人坚守。”
  江有礼回到厂里,看到倪德葵的那辆黑色奥迪停在办公楼前。想当初,倪德葵其实已经完全放弃了大中华玻璃纤维厂,任其自生自灭。自从有了托马斯·刘的合资意向,这位倪总经理几乎天天跑到厂里,处处发号施令,控制着局面。对此,江有礼很不以为然。
  第二届全国京剧票友大奖赛,越来越近了。安乐绪自从亲自押车前往石门市给陈遇送货,腰部受风,贴着大膏药在家养伤。安乐绪一歇班,自然也就没人催促江有礼吊嗓子了。弦师刘宝盈更是行踪不定难以寻找,参赛的事情就这样搁下了。说来奇怪,合资谈判工作越忙,江有礼就越想唱戏。这时候他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瘾”。
  瘾,就是一个人对一种事物的热爱。所谓热爱,对江有礼来说,工厂与京剧不可或缺。
  托马斯·刘的合资工作班底,清一色都是来自台湾的企业管理人员。他们素质较高,工作也很勤奋。中外双方的谈判由于都是炎黄子孙,因此就用华语进行。外方的副席代表林志贤先生,年近五旬称得上是一个石棉制品企业的行家。他的雄辩才能,令人想起单田芳。
  倪德葵对具体工作并不在行,他的主要工作是抓导向,抓大事。于是江有礼单独开设一间办公室,请这位年轻有为的总经理坐镇中军。本地日报、晚报、工人报、家庭报等等报社的记者,统统被倪德葵招来,现场追踪,准备搞出一篇洋洋万言的大通讯,向社会报道大中华玻璃纤维厂与托马斯·刘有限公司合资兴建石棉制品厂的事迹。大通讯的题目已经拟定:“机遇,就在我们面前。”
  这时候,一股冷空气从西伯利亚南下,气温骤降,来自台湾的朋友们被这突然一击,弄得纷纷伤风感冒。谈判只得暂停。江有礼趁机喘一口气,打算到医院里去看一看父亲。林志贤却在此时,将外方的合资建厂生产设备投资一览表交给江有礼,请他提出初步意见。
  江有礼连夜拜读,凌晨三点多钟拨通了李泉家的电话。李泉居然也没有睡觉,正在起草中方资产评估报告。
  江有礼告诉李泉,外方提供的生产设备明细表中,有四处重大疑点,三处重大遗漏。外方极有可能将陈旧设备伪装成为九十年代水平的新型设备,弄虚作假,从而抬高造价。关于保护作业职工身心健康的防护设施,多有遗漏,在这份生产设备明细表中并未充分体现出来。他问李泉:“会不会外方将防护设备另编一册呢?”
  李泉精通业务,十分肯定地回答:“不会。我已经反复向外方强调,根据我国有关劳动保护与环境保护的法规,生产工艺设备与职业防护设备必须实现‘五同时’。外方首席代表林志贤先生对这个概念非常清楚。至于石棉制品生产的主要扬尘工序,目前国外已经通过机电一体化的手段,研制出新型设备并投放市场用于生产,效果很好。由于造价偏高,据说前往第三世界国家投资的企业主,往往财迷心窍对先进设备避而不用……”
  江有礼说:“这样的外国资本家,置中国工人的生命健康于不顾,心也太黑啦!”
  李泉说:“这要分两个方面来说,一方面呢是外国投资商心黑,一方面呢我国的许多企业急于合资,不得不屈就于对方。南方有一家制造玻璃钢赛艇的中外合资企业,生产过程中工人大量接触苯以及二甲苯,造成一百多名工人严重苯中毒。可是事后,仍然有很多来自贫困地区的民工愿意从事这种作业。为的就是赚钱……”
  江有礼突然吼道:“这是要钱不要命!丢中国人的脸!”
  电话里,李泉被江有礼夜半突发的愤怒给吓了一跳。李泉心中暗想,这位江厂长的脾气真是暴躁。
  放下电话,江有礼难以入睡。四点二十分,他接到二哥江有义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告诉他父亲于凌晨三点五十二分病逝。
  他急了:“二哥!你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二哥十分委屈地说:“父亲当然想跟你见上一面。可我从三点十分就开始给你打电话,一直占线呀。小弟你真忙,半夜还谈工作啊!”
  他哭了:“二哥,我是个浑蛋,我对不起父亲……”
  14
  江有礼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走进会议室。这是最为关键的一次谈判,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能签订双方合资的法定协议书了。托马斯·刘从香港飞来,坐在外方谈判的首席。副席是林志贤先生。托马斯·刘隔着桌子与江有礼握了握手。江的手冰凉,面色苍白,很像公元一九六〇年中国的饥民。不知道为什么,托马斯·刘对江有礼产生了几分同情。
  会谈以托马斯·刘为首,自然就要配备翻译。这个角色仍然由金丽琴担当。她似乎察觉到江有礼今天神色异常,就投来关切的目光。
  会议室对面的一间办公室里,倪德葵独自一人吸着香烟,等待着合资谈判的最终消息。如果一切顺利,三天之内本市的大小报纸都将不遗余力报道大中华玻璃纤维厂与外方签订合资协议的消息。又一座著名亏损企业走出困境。这必将成为倪德葵仕途之中的一个重要政绩。前途不可限量,倪德葵的目标是三年之内坐上这座城市常务副市长的交椅。
  会谈开始便呈现短兵相接的局面,双方的分歧摆在桌上,那就是外方所引进的主要生产设备只能达到八十年代初期的水平,缺乏严格有效的防尘能力。江有礼提出,工人在这种环境里工作一般不出十年即出现一期甚至二期石棉肺患者。
  李泉补充说道:“有六道工序的十四处机械扬尘点的防护设备空白,并没有在引进设备一览表之中反映出来。”
  托马斯·刘的脸色非常难看。中方企业提出的问题,似乎令这位投资商感到意外,他低声朝金丽琴嘟哝着,连连摇头。英语很好的李泉听懂了,小声告诉江有礼:“托马斯·刘先生正在抱怨金女士,为什么介绍这样一个喜欢挑剔的中国企业厂长……”
  金丽琴的表情显出几分尴尬。
  江有礼竟然逮理不让人:“请托马斯·刘先生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托马斯·刘显然是在克制着情绪,低声对金丽琴说了几句。
  金丽琴翻译道:“托马斯·刘先生说,关于有六道工序共计十四处机械扬尘点的防护设备,属于遗漏,三天之内将提供给中方一份补充文件。至于主要生产设备只能达到八十年代初期水平,托马斯·刘先生认为这是无理要求,他在越南投资建厂使用的就是这种水平的设备,照样生产出合格的石棉制品……”
  江有礼冷笑了:“那是在越南,这是在中国。这根本就不能成为托马斯·刘先生的理由。作为合资的中方,依照我国的有关工业法规我们有权提出合理要求,外方也有义务保障中方从业员工在生产过程中的身心健康……”
  托马斯·刘一拍桌子:“我不知道什么是石棉肺!我只对生产出来的石棉制品感兴趣!”
  托马斯·刘终于露了马脚——他的华语其实已经达到会话水平。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在伪装,以使自己在交谈之中处于主动位置。
  江有礼也“啪”地一拍桌子:“那就让我告诉你,什么叫做石棉肺!”说罢,他脱下黑色风衣,露出右臂上佩戴的黑纱。会议室里的中外双方人员,都呆呆看着江有礼。
  “托马斯·刘先生,我知道你是中国问题专家,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的祖先也是中国人。我的父亲就是一个三期石棉肺患者,今天凌晨去世了。以前我们这座城市里也有一座石棉制品厂,后来关闭了。我父亲就是那座石棉制品厂里的老工人。那座工厂虽然关闭了,但遗留下一百六十二名职业病患者,如今只有三十六人痛苦地活在人间。他们根本就喘不上气来这种悲剧,是我们在计划经济时代缺乏法制、思想僵化、科技落后等诸多原因造成的。今天,绝不能允许这种悲剧重演!你不知道有石棉肺这种职业病!那你到越南的石棉厂里去干上一个月吧!嘿嘿,托马斯·刘还有林志贤诸位先生你们都听着,不要以为中国很穷,就拿中国工人的人命不当回事儿。只要我当这个厂长,你们就必须依法与我们合资,否则,你们还是到越南去吧!我的话你听懂了吗托马斯·刘先生?”
  托马斯·刘当然听懂了。他呼地站起身来,率领他的工作班底大步走出会议室,扬长而去。金丽琴近乎绝望地看着江有礼,低声说道:“江先生好意外啊我是一心一意要帮你搞好合资的。事情成了这个样子,我好难过啊!”
  江有礼说道:“对不起。作为中国的厂长,我必须这样做……”
  倪德葵是在托马斯·刘扬长而去之后的十分钟才跑进会议室的,在此之前他一直坐在屋里操着“大哥大”与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通话,为自己步步登高的仕途铺平道路。然而他万万不曾想到会议室里风云突变。
  他大声朝着江有礼吼道:“你气跑了外商,造成恶劣后果,是要受到党纪国法制裁的!”
  江有礼笑了笑:“倪德葵,你还记得自己是哪国人吗?”
  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当天晚上,江有礼给金丽琴打了一个电话,再次向这位好心的女士表示歉意。电话里的金丽琴抽泣起来,令人心碎。她并不抱怨江有礼在谈判桌上的勇武,相反还对他的做法表示理解。她说目前中国很穷。大家为了摆脱贫穷有时往往不计后果甚至不顾尊严,但江有礼却不是这样的人。她认为这是中国传统文化在当代国人身上的表现。最后,金丽琴意味深长地说:“非常想与您同台唱一出戏……”
  江有礼说:“莫说唱一出,唱十出唱百出,都成!”
  金丽琴嘤嘤哭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就爱上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大陆男子。
  关于撤销江有礼厂长职务的消息是第三天传到厂里的。撤销厂长职务的理由非常巧妙:“江有礼系职工投票产生的临时厂长,并未通过全厂职代会表决,因此不具备合法资格。经大中华玻璃纤维厂职代会紧急会议表决,认为江有礼根本不具备担任厂长的各种条件,因此撤销临时厂长职务。”
  谢声远被倪德葵从医院里请了出来,担任大中华玻璃纤维厂代理厂长。他给谢声远下达的主要任务就是组成一个干练的工作班子,挽回江有礼造成的恶劣影响,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托马斯·刘先生重新请回到谈判桌前来。
  倪德葵说:“老谢,只要你告诉托马斯·刘,咱们为了给他出气已经把江有礼的厂长职务给撤啦他肯定就消火降温,立即跟咱们继续进行合资谈判。”
  撤职之后的江有礼终于有了休闲的时间。他一连睡了两天,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他走出家门,来到工厂的家属宿舍楼前。
  竟然有人在这里养了一群鸡。这时候,空气突然沉闷起来。工人们陆陆续续从家里走出,不声不响望着江有礼。
  江有礼不知该对他们说些什么,就默默站着。
  一个中年女工突然大声说:“江有礼,大伙刚要端上一个好饭碗,你又把它给砸啦!我们又都没有指望啦……”
  一个退休的老头儿走上前来:“有礼啊,你是个好心眼儿人,我们都知道。可是俗话说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咱们眼下的难处不是想法子不得病,而是想法子让大伙都有活儿干,能挣上全月工资!我看这件事儿,你办得鲁莽啦!兴许还能挽回来吧!你赶紧想办法找那个外商,给大伙儿挽回来吧……”
  江有礼愣愣看着面前这位退休的老工人,之后他又想起自己死去的父亲。
  他转身朝回走去。路过一个小酒铺,一群青年工人正聚在里边喝酒,大声咒骂着。
  “江有礼这个大傻×硬是把前来投资的老外给骂跑啦……”
  “他逞哪家子英雄,这就叫穷横!”
  “什么石棉肺,合资之后每月工资最少八九百吧?管他娘的什么职业病,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一切都令江有礼始料不及。他默默回到家里。妻子当头也数落着他。
  “全中国十二亿人,就你一个英雄!听说党内还要给你处分呢。”
  江有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谢声远就匆匆来到江有礼的家里。这位因欢呼合资而喝得胃穿孔的党务工作者,站在江有礼面前,连连摇头。
  “小江我告诉你吧,人世间无奇不有。我去找那位托马斯·刘先生,谋求继续合资,重新开始谈判。并且呢我也告诉他,江有礼被撤职啦。你猜他跟我说什么他表示非常遗憾。”
  江有礼打断他的絮叨:“你把结果告诉我就行。”
  “结果呀托马斯·刘说要想继续合资,就必须是江有礼当厂长,不是江有礼当厂长,他就放弃合资谈判。”
  江有礼觉得很新颖:“他为什么这样说呢?”
  谢声远说:“不知道。我猜他一定是想在原地将你打败呗。关键问题是倪德葵不可能让你官复原职。即使让你官复原职,你也不会接受啊。”
  江有礼点了点头:“你无论是对倪德葵还是对我,都非常了解啊。”
  天气一下子就冷了。
  走在路上还是能够听到背后的议论,说江有礼葬送了全厂职工的大好机遇。一天,他给金丽琴打了个电话,约定了一起吊嗓子的时间。然后他打开柜子找出猎枪,骑上摩托车到滨海地带的芦苇荡里去打野鸭子。
  芦苇荡里他意外地遇到房地产开发总公司的廖得宽。廖得宽举着猎枪告诉他说,托马斯·刘等了十几天,仍然不见江有礼官复原职,觉得没了对手,就到越南去了。
  江有礼笑了笑。
  廖得宽又问他为什么没有参加第二届全国京剧票友大奖赛。
  江有礼又笑了笑,不说话。
  廖得宽见他笑而不答,又说:“我还是想把大中华玻璃纤维厂那片地皮给开发了,建成万柳村别墅小区。这真是最后一座工厂啊。”
  江有礼朝着芦苇荡深处走去。远天干干净净的,一只野鸭子也没有。他突然想唱几句,就站住了。
  曹孟德领人马八十三万,擅敢夺东吴郡吞并江南。
  周都督虽年少颇具肝胆,命山人借东风暗地成全……
  正是言派老生的拿手好戏——《卧龙吊孝》。
  他转过身去,大声对廖得宽喊道:“有朝一日我要是当了老板,一定要聘托马斯·刘当厂长,我非要看一看他究竟怎样管理企业!”
  1997年4月12日写于七级堂
  原载《当代》1997年第4期
  “失败”的启示
  封秋昌
  读完肖克凡新近发表的中篇小说《最后一座工厂》,我想到了谈歌的《大厂》。同样是写大中型企业的困境和为走出困境的挣扎,但《最后一座工厂》与《大厂》等同类题材的作品有所不同。在《大厂》中,厂长吕建国在疲于应付的挣扎中,终于迎来了“转机”;而《最后一座工厂》中的新任厂长江有礼则被免职,他的生产自救活动以失败而告终,大中华玻璃纤维厂已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在《大厂》中,作家对置身困境中的吕建国们的苦衷和某些委曲求全,在感情层面上给予了更多的同情、理解、体谅;肖克凡则更多了一些理性的剖示,因而在对厂长江有礼、党委书记谢声远的描写中,既有肯定,也有否定,并且在肯定中有所否定,在否定中又有所肯定。其中涉及到了人物的主观动机与客观效果、眼前利益与长远利益、偶然与必然、现实的生存需要与保持国格、人格尊严的深层次矛盾。这些令人头痛的两难的矛盾现象是客观存在的,是江有礼无法回避的。江有礼上任后抓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组装助力车以开展生产自救;第二件事是与外商托马斯·刘合资将大中华玻璃纤维厂改建为石棉厂。结果表明,他们为此而做出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拥有70年历史的大中华玻璃纤维厂依然未能摆脱“自生自灭”或被兼并的命运。因此,这座远远落后于时代的失去了存活能力的老企业,就成了计划经济所遗留下来的“最后一座工厂”。
  这部中篇所写的,就是江有礼的这两次失败的前因后果。
  表面看,似乎江有礼的这两次失败都带有偶然性。因为不论是组装助力车还是与外商合资建厂,都是在大功即将告成之际出人意料地发生了“逆转”,才使眼看到嘴的肥肉化为了泡影。其实,偶然中有其必然性。要说江有礼和谢声远,为了使厂子摆脱困境,真可谓达到了竭尽全力、公而忘私的地步。他们的所做所为,其出发点就是为了让闲置的机器重新转起来,让失去了劳动权利的工人们重新回到自己劳动的岗位上以便有生活的保障。尤其是谢声远,原是总公司的干部,老伴和女儿都有令人羡慕的工作和一份可观的收入,用他自己的话说,已经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他完全可以不当这个令人头痛的党委书记。但这个工人出身的谢声远,就因为不忍心让这座拥有70年历史的老企业“渐渐死去”,才愿意与江有礼一道来“奋力一拼”的。
  其情可鉴,也着实令人感佩。但是,若想把良好的主观动机与相应的实际效果统一起来,还得看他们是怎样“奋力一拼”的。江有礼认为,如今当厂长全凭“小聪明”而不需要“大智慧”。他说小聪明的特点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从不放空枪”。因此,江有礼心中的格言是:“天冷,加衣服;天热,多喝水;野鸭子飞起来,才开枪。”说白了,这样的经营方略,不过是头疼医头,脚痛医脚、火烧眉毛顾眼前而已。其实,谢声远深知大中华玻璃纤维厂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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