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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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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小鹏嘴角抽动了一下:“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什么算是好人?”
  汪静飞道:“能真心帮助你们的就是好人。”
  “这样说,也算遇到过。”郭小鹏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当时有一个地委副书记兼宣传部长,就多方面照顾过我母亲。要知道,宣传部长是分管剧团的。没有他,我的父母恐怕都熬不过那场天灾人祸。但这种援助是有附加条件的。这位副书记兼宣传部长,就是我后来的继父。”
  汪静飞心灵颤动:“在你父亲去世之前,还是之后?”
  郭小鹏又停了一下,吐出两个字:“之后。”
  汪静飞暗中松了口气,泪水竟不知不觉地渗了出来。
  郭小鹏冷静得近乎于冷酷:“从我记事起,有关这件事,就听到过许多种说法。最权威的版本是‘英雄落难,美人有情’。说我的继父在文革初期被打倒,发配海州监督劳动,与我的母亲在苦难中相遇相知直至相爱,结为患难夫妻;后来继父又官复原职身居高位,夫贵妻荣,而我的母亲却断然离他而去,带着幼年的我远嫁香港,再次落下‘水性杨花’的骂名!”
  汪静飞不忍卒听,柔声劝慰:“别说了,董事长,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郭小鹏咽回一丝隐泪,惨然一笑:“我让江总伤感了。”
  汪静飞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停了会儿又问道:“你父亲是什么时候走的?”
  郭小鹏低声道:“在我未满周岁的时候。父亲临终前嘱咐母亲,儿子将来干什么,哪怕做个手艺人,也不要做文人。”
  汪静飞力图使话题轻松些:“所以后来董事长就学了理工科?”
  郭小鹏道:“你肯定不能想象,我在高干继父的家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汪静飞确实难以想象,问:“他们打你?”
  郭小鹏黯然道:“我的继父身为高级干部,肯定不会亲手打人。但那种深人骨髓的歧视,那种精神摧残,常人难以想象。那是一种超越阶级仇恨的蔑视。”
  刘眉不知何时突然在他们身后出现,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道:“董事长痛说革命家史,感人至深哪!”她把脸转向郭小鹏,“我追随你这么多年,从来没听你讲过。”郭小鹏冷冷地命令道:“请你走开!”
  刘眉尴尬片刻,猛地扭头快步离开。
  奔驰轿车无声地行驶在冷冷清清的海滨大道上。两边的路灯眨动着闪烁不定的眼睛,远处的码头上偶尔传来几声沉闷的汽笛声。路在脚下无尽地延伸。
  激光音响音量很小地播放出一首流行歌曲,女歌手伤感的歌声在暗夜中飘荡。没人说话,车里空气有些沉闷。
  汪静飞悄悄看了看郭小鹏那张线条生动的侧脸不由得令她怦然心动,竞隐隐有了一种被征服的征兆。她弄不清这是幸运还是危机。而她感到恐惧的则是她该如何去面对深爱的李新建。
  车身轻轻晃动了一下,海州大厦的灯火已隐约可见。汪静飞强迫自己从思维的黑洞里回到现实中来,不停地告诫自己:你应该明白你的处境!你更应该清楚你的任务!在神圣的职责面前,任何东西都是无足轻重的!
  黑暗中响起的电话铃蜂鸣声,打破了午夜的寂静。刚进入房间的汪静飞顾不得接通电源,摸着黑跑上前去拿起电话听筒。她“喂”了几声,对方却默不作声,相持片刻,电话被挂断。
  汪静飞冲到落地窗前向外俯瞰。隐约可见蛰伏在楼下树影中的三菱越野车一动不动,车内似有烟头闪亮。
  汪静飞望着那时明时暗的红点,心中不由如潮翻涌。
  电话铃又响,汪静飞回身冲过去抓起听筒,声音急促地问:“喂,哪位?”
  郭小鹏的声音低沉亲切:“静飞吗?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没什么事,刚才忘了道晚安。”
  汪静飞心情复杂,在黑暗中轻声说:“晚安。”
  她放下电话,再次悄悄走到窗前,却发现三菱车早已无影无踪。她对着桌上的小镜子凝望了好半天,镜子里的自己看不出有任何变化。
  第四章
  海州药业集团厂区。到处是繁忙的景象。
  现代化制药车间内机声轰鸣,由电脑控制的生产流水线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穿白色工作服的郭小鹏在费经纬等技术负责人的陪同下视察生产情况。
  郭小鹏侧身询问费经纬:“费总工,戒毒灵的批准程序到哪一步了?”
  费经纬答道:“现在只等卫生部药品局的批文了。”
  郭小鹏不满意地略略提高声音:“也就是说,还缺最重要的手续?”
  费经纬满脸认真地道:“戒毒灵从构思、创意、研制到专家鉴定、申请人身试验、临床试验,总共不过一年半时间。这已经够快了。以前这个过程往往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
  “现在是信息时代。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能等,要抓紧!”郭小鹏转脸对身后的林小亮说:“小亮,你们应该去北京多跑跑,费总不太擅长公关。”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出厂房,来到停靠在厂区大道旁的奔驰车前。
  费经纬在与郭小鹏握手道别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郭小鹏意识到费经纬有不便启齿的事情要说,于是对其他人道:“你们忙去吧。”然后请费经纬上车。
  段海见董事长和费经纬上车,估计有事密谈,知趣地下车离开。
  郭小鹏对费经纬道:“经纬,你我从小同学多年,又在一起共事,还有不能说的话吗?”
  费经纬扶了扶眼镜,不好意思地道:“董事长,我的原单位省生物化学研究院,有一个正高名额。评定正高职称的需要参加一个国家级的科研项目。生物化学研究院正好有这样一个项目,但科研经费不足。”
  郭小鹏简洁地问:“他们开价多少?”
  费经纬答:“二十五万。”
  郭小鹏又问:“这是一个什么项目?”
  费经纬答道:“一种转基因产品,国家863计划的下游项目。”
  郭小鹏道:“如果我给他们五十万,海州药业能成为这个项目的联合研制单位吗?”
  费经纬喜出望外,连声道:“当然,当然没问题。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吴雨生教授是我的老师,工程院院士。他对你和海州药业极为赞赏。”
  郭小鹏说:“你顺便问问吴教授,愿意不愿意出任海州药业的高级顾问。”
  “吴先生是西南联大毕业生,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恐怕干不了具体工作。”费经纬如实相告。
  郭小鹏道:“既为顾问,就是挂名。月薪三千元人民币。有他这块院士的金字招牌,他每年只需陪我聊几次天,就能扩张海州药业的无形资产。”
  海州大厦总经理室里寂静无声,汪静飞在笔记本电脑前紧张地工作。随着她手指的轻轻敲击,屏幕显示:海州大厦财务1998。她按动鼠标,各种明细账目按表飞跑,接着又出现了1999、2000字样。她自语:“壁垒森严,天衣无缝。”接着敲击,屏幕显示:海州药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她输人密码,接通计算机中心,屏幕显示:需要授权。
  汪静飞拿起电话:“计算机中心吗?我是海州大厦总经理汪静飞。”
  一个小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汪总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汪静飞道:“我需要查阅公司销售汇总。”
  小姐相当客气:“对不起,这需要董事长授权。”
  汪静飞紧了紧手中的听筒:“我是香港华龙集团的全权代表,也需要授权吗?”
  小姐仍然是甜润的声音:“这是集团的规定,请原谅无法向您提供帮助。再见。”对方礼貌地挂断了电话。
  汪静飞倒吸一口冷气,感到面前的冰山坚不可摧。
  这是位于城郊的一座废弃的工厂厂房。厂区空旷荒凉,杂草丛生,高大的厂房屋顶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乌鸦。
  在一座锈迹斑斑的炉塔下,穿一身油腻工作服的杨春坐在铁椅上擦着手枪。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蹲在旁边察颜观色,显然是倒卖枪支的主儿。杨春欣赏着擦得锃亮的手枪,眯着眼瞄了瞄准星:“我就是喜欢77式手枪!”
  男子巴结地说:“杨先生有的是钱,干吗不用支好枪?”
  杨春扫了他一眼,教训道:“难怪人都叫你王傻儿,你真是个傻X!什么叫好枪?好用就是好枪!这枪的子弹好找,警察也不容易查到枪主!懂不懂?”
  王傻儿顺坡下驴,频频点头:“是啊是啊!我好不容易花大价钱才搞来的。警察查得特紧。”
  杨春一伸手:“子弹。”
  王傻儿:“杨大哥还没给钱呢!”
  杨春把一只胀鼓鼓的钱包扔过去:“连包都给你!”
  钱显然超过手枪价值,王傻儿心里踏实多了,把两个沉甸甸的油纸包递给杨春,很关心的样子道:“杨大哥这么躲来躲去的,到底躲的是谁呀?您不是说,公安局也不敢碰您一根毫毛吗?”
  杨春脸色阴暗,沉声道:“海州想除掉我的人,恐怕不是一个两个。”
  “我要是您,早就远走高飞,到外面享清福去了,永远不再回来!”王傻儿自作聪明地耸耸肩。
  杨春拆开纸包,露出亮晶晶的子弹。“外面?你以为外面遍地黄金,只管弯腰捡就行了?”他往弹匣里一粒一粒压子弹,“我就是要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跟对手见个高低!”
  王傻儿讨好道:“这一亩三分地上,还不是您和秋哥说了算。”
  杨春摇头:“过去是我们兄弟说了算,可现在被人挤了地盘。”
  王傻儿假装英勇地挺挺胸:“查出是谁了吗?小弟把他废了!”
  杨春抬头看他一眼:“就凭你?别他妈丢人了。你连门儿都摸不着。”
  王傻儿诞着脸笑笑:“您这把枪没有秋哥的好看。”他发觉说漏了嘴,不禁害怕起来。
  杨春停止了动作,眼睛有些发直地自语道:“秋弟就是太喜欢摆派了,老用一支美国M15将官手枪,把子上还镶着珍珠。到用的时候,拔都拔不出来。”他说着把弹匣‘哗“地插入枪把。
  王傻儿连忙弥补刚才的失误,拍胸脯说:“秋哥走了,还有咱哥们儿呢!”
  杨春望了望西斜的太阳,沉声道:“打虎还得亲兄弟啊!秋弟要是还在,我也不至于虎落平阳,与你们这帮小贼为伍了。”
  说罢,他拉了拉枪栓,缓缓举枪向王俊儿瞄准……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人形靶心窝洞穿,枪中十环。
  国防乐园射击俱乐部里,郭小鹏头戴耳罩,平端装有红外瞄准器的AK47狙击步枪连发连中,赢得周围一片喝彩。枪声一落,被打成蜂窝状的人形靶迅速滑到郭小鹏面前,除一个九环外,其余全是十环。
  俱乐部经理恭维道:“郭董事长百发百中,不愧是当代枪王,文武全才!”郭小鹏却有些不以为然,淡淡地道:“只要眼睛没毛病,谁用这种枪都能百发百中。”
  经理强调介绍:“这是我国最新研制和装备的AK7狙击步枪,有效射程达到一千米,野战部队每个排才配备一支,专门用来射击敌人的指挥官和火箭炮手。郭董事长用过这枪?”
  林小亮吹嘘道:“我哥什么枪没用过?他在美国驾驶过F16战斗机!”
  经理顿时肃然起敬:“我当兵十六年,第一次遇见郭董事长这样的传奇人物。”
  一身名牌运动装的郭小鹏戴上墨镜,前呼后拥地离开射击场地。
  刘眉从远处刚刚停稳的法拉利跑车上跳下,匆匆赶过来。她跑到郭小鹏面前,叫了声:“董事长!”
  闲杂人等知趣地散开。郭小鹏皱了皱眉头,点燃一支烟抽着。
  刘眉低声道:“计算机中心向我报告,说汪静飞要查阅集团公司财务总账。”
  郭小鹏冷冷地仰着脸,墨镜后面一片漆黑。他脸色严峻地命令林小亮:“你马上去计算机中心通知陈然主任,海州大厦和集团公司财务总账系统,向汪静飞总经理全面开放。授权通知书明天上午交到他手里。”
  林小亮不敢怠慢,驾驶着他的丰田车一溜烟远去。
  郭小鹏用手机拨通计算机中心主任室的电话,低声道:“陈然吗?你马上到高尔夫球场来一下。”
  海边荒岛巨大的工棚里热气蒸腾烟雾弥漫,数十名穿军用雨衣、戴胶皮手套、捂脏毛巾的马仔围着十来口大铁锅,用粗大的木棒使劲搅动着锅里乌黑黏稠的液体。已成为马仔头目的强民卖力地吆喝着:“大家快点儿干,把火烧旺点儿!熬完这几锅,咱们就开饭。今天餐上加餐,红烧肉管够!哟,老板来了!”卢辉捂着鼻子进来,强民把凝结成大烟膏般黝黑发亮的成箱产品指给他看。他伸手在烟膏上抹了抹,放在嘴里尝了尝,满意地说道:“嗯,不错。铁柱,你小子还行,不光产量上去了,质量也上去了。你以前在家不光是烧窑吧?”强民谦虚地哈着腰道:“在村办企业、乡镇企业都干过。还当过几天厂长呢。”卢辉问:“怎么又不干了?”
  强民不好意思地答:“为女人呗。”
  “为女人?”卢辉来了兴趣,“介绍介绍。”
  强民现编现卖,把曾经办过的一个案子拉到了自己身上:“我带了个业务员进城,这小子没经过我批准,晚上弄了俩鸡来,把丑的给了我,他留下个年轻俊俏的。办完事后他跟人家闺女讨价还价,最后谈妥给发票三百,不给发票二百五。他掏三百付了账,结果那女的给的发票上边没有税务章。没这小红圆圈,回厂里就报不了销,他就扯住人家不让走。那女的一气之下,打电话喊来了相好的,几棍就把他砸趴下了。他觉得挺冤,就想喊我过去帮他,人家又在他身子穿了几个窟窿,当时就断了气。受他的连累,我这厂长给罢免了不说,还在号子里蹲了十七天。唉,一言难尽啊……”
  卢辉听得哈哈哈大笑,连声道:“精彩!精彩!铁柱你他妈的真是找了个宝贝业务员!”
  强民也跟着傻傻地笑。卢辉一拍他的肩膀:“走,我也带你进城去,可别当我的二百五啊!”
  强民赶紧推托:“俺就不去了吧?要是遇到警察,就全完了。”“放心,我不会让你问人家要发票!”卢辉拍了强民的头一下,笑着道。强民还想说什么,卢辉推了他一把:“走吧,跟着卢大爷没事儿!”强民无奈地跟着卢辉走出工棚。
  高尔夫球场。下午的阳光温暖明媚,照耀在平展起伏的金黄色草坪上,令人心旷神怡。
  金市长一身漂亮的运动装,更显年轻潇洒。他在挑选球杆时对郭小鹏道:“按照规定,公务员是不允许打高尔夫的。特别是上班时间。不过今天可以破例。”郭小鹏道:“据我所知,是规定不允许公务员持有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证。”金市长挑好一副名牌球杆,接着道:“不管是临时打球还是持有会员证,我都目标太大。”
  郭小鹏笑了:“美国总统也打高尔夫。请金市长开球。”金市长挥杆击出一球,绝对的专业水平。
  郭小鹏也随之一击。二人共同前行。
  “市法院执行庭有位庭长,刚从省里调来没两年,可高尔夫俱乐部会员证就弄了两个。”金市长把脸转向郭小鹏,明知故问,“那玩意儿一个值多少钱?”郭小鹏一时揣摸不透市长的用意,于是随口答道:“那是个随行就市的东西,大概价值二十万左右。”
  金市长感叹:“仅此一张,就相当于我这样的干部十几年的工资。你说他一个小小的庭长,咋有这么大的胆量?”
  郭小鹏顺着市长的思路往下走,道:“权力这东西,看会不会用。我和我妈在农村下放时,火柴并不紧张,可只要镇上几个小卖部的售货员一联合,把火柴放到柜台下面,一个类似‘托拉斯’的组织就出现了。”
  金市长道:“现在是立法易,判决难,而执行更难。”
  “正因为难,执行庭就值大钱了。”郭小鹏见金市长并无深人的意思,就想找一个更有些兴趣的话题,“我见过那位章庭长打球。”
  “跟我比,水平怎么样?”金市长问。
  郭小鹏答道:“差远了!他是连推带刮捎带着捞,把能违反的规矩都违反了。”金市长动作协调地击出一球,脸上露出笑容。
  高尔夫球滴溜溜地滚近球洞转了个圈,停在洞的边缘。
  海州大厦总经理室。汪静飞正在大班桌前敲击电脑,忽见刘眉推开门昂然而人,旁若无人地环顾四周。
  汪静飞多少有点诧异:“刘总?”
  刘眉挑战性地一挑眉:“怎么,汪总不欢迎!”
  汪静飞用平静的语调道:“刘总这是什么话?请还请不来呢!我正有好多事情要向刘总请教呢!”
  刘眉大大咧咧地坐在汪静飞对面,四处扫了一眼后,带着江湖腔调侃道:“我虽然在这个办公室里盘踞了好几年,但基本没动以前的东西,汪总一进入,就面目全非了。”
  汪静飞知道对方“来者不善”,软中带硬道:“刘总接手时,大厦已经濒临倒闭,百废待兴,顾不上讲究。我呢,哪怕在这里工作一天,也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改造周围的环境。”
  刘眉并不收敛自己的锋芒:“汪总到底是硕士,格调就是不一样。”她指着一只古董花瓶,“小鹏曾经说过,真正有钱的人,就要买没用的东西。比方买赛马、买古董、买宠物。买漂亮女人。”她的眼睛飞快地转动,“要是实在钱太多,干脆就买个人造卫星!”
  汪静飞说到底也是女人,而女人对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对漂亮女人,天生就有敌意。一番紧张的思索之后,她决定对刘眉进行“冷处理”。于是低下头不再答理。
  刘眉认为玄奥的语言镇住了对方,江湖气越发显露。她取出精巧的打火机点燃香烟,是那种精巧细长的黑色“摩尔”烟,悠悠吸了一口,将香烟徐徐吐出,问道:“汪总知道这大厦的来历吗?”
  汪静飞仰起头,不置可否,将身体尽量舒适地在沙发范围内伸展。刘眉在尼古丁的作用下激情难抑:“这海州大厦,原本是市委书记林子烈为长子林小强安排的立命安身之地。后来林小强因为吸毒进了监狱,小鹏看在继父的面子上接手重建,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应该说,我刘眉是海州大厦的创始人之一,为海州大厦和海州药业集团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她说着起身径直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红酒。
  汪静飞安静地注视着她,没有发表意见。
  刘眉接着道:“为了海州大厦和海州药业,为了小鹏的事业,刘眉我什么没于过?”她的声音突然有些硬咽,但旋即变得刚强起来,“我心甘情愿!我什么委屈、什么痛苦、什么屈辱都能忍受!只要小鹏永远不离开我,我愿意为他牺牲一切!”说罢,一口将酒喝干。
  汪静飞冷静地提议道:“刘总今天情绪好像不太稳定,改日再谈如何?”刘眉失态地将酒杯摔在地毯上:“我就要今天谈!”
  汪静飞宽容地一笑,用手托住下巴,静听下文。
  不料刘眉情绪陡转,又坐到汪静飞面前,身体微往前俯诚恳地道:“有件事,想请汪总帮忙。”
  汪静飞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着应对:“您说。”刘眉推心置腹地说道:“汪小姐,您年轻漂亮,又是名牌大学硕士,又是香港永久居民,又是大公司的高级职员。而我呢?不怕您笑话,出身贫贱,毫无背景;学历虽说也有,但到底拿不出手。相比之下,你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您可以有很多选择,嫁给大阔老、大学者的机会多的是。而我只有小鹏一个。如果您把他抢走,我将会一无所有!”
  汪静飞变了脸色,严肃地说道:“刘总这话是从何说起?”刘眉笑得有些凄凉:“我看你们有这个苗头。”
  汪静飞站起身来:“这很无聊,也决不可能!刘总还有事吗?”刘眉也站起身来:“很好。顺便送给您一句忠告。”
  已准备送客的汪静飞停住脚步:“请讲。”
  刘眉冷漠的语气里暗藏着威胁和杀机:“海州药业组织庞大,关系复杂,是个藏龙卧虎之地。这地方不比香港,法律之类的玩意儿,有时候不是很管用!”汪静飞针锋相对:“我相信,在中国的任何地方,都要依法办事!”说这话时,她的双目里陡地射出两道寒光。
  刘眉露底:“人乡随俗。到什么山就要唱什么歌。别把手伸得太长了!”汪静飞双眉跳了跳,反击道:“请问刘总,你想让我唱什么歌呢?”已经走到门口的刘眉回过头来:“你自己琢磨去吧!”说罢扬长而去。海州城内的生产资料大市场永远都是喧嚣热闹的。大到水泵电机农用车,小到铁钉鱼钩胶皮手套,样样俱全。
  卢辉带强民开车穿行在乱哄哄的人流中,最后停在卖橡胶制品的商店前。商店老板一看生意来了,满脸笑容地热情迎候:“哟,卢老板!您来啦?”卢辉走到柜台前,拿起胶皮手套样品,垂着眼皮问:“这手套多少钱一副?”老板递烟:“老主顾,老价钱,不会向你高要,还是十八块!”卢辉翻翻眼:“上次你就高要了,龙瞎子那儿只卖十二块。”老板连忙道:“就怕货比三家。我这是军工名牌,给你的就是成本价呀!”卢辉不耐烦:“还跳楼价呢!”他一拉强民,“到龙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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