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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机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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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文斗不要武斗嘛。”徐主任的脸上已经阴云翻滚山雨欲来了,接着他一锤定音,“你这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第七章
  王师傅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家被抄了。
  在于主任的率领下,全家人被轰到了外面。两个手持钢枪的民兵在门口站岗,几个警察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连被褥的里面、收音机背面和钟表的机心都翻过了,甚至连于主任给的他还没舍得抽的大半包“红烂漫”都扯开了。而且,还来了一个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戴着《英雄儿女》里王成一样的耳机,用一根长长的金属棍,一寸一寸地探测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像探测地雷一样……在王师傅的脑海里,这种只有针对“地富反坏右”的革命行动,竟然让自己这个贫下中农出身的工人阶级也摊上了。
  根据徐主任的指示,由朝阳区牵头,向阳公社迅速抽调了几个革命骨干,组成了一个专案小组。小组直接向徐主任汇报,并且自宣布成立之日起开始工作。专案小组以事发当日的日期命名,简称“913专案小组”。于主任因为熟悉情况和积极请战,最后一个被批准加入了“913”。
  专案小组撒下了天罗地网,不仅对小六子的亲属、邻居和同学进行了详细的调查,而且连经常进入老街的邮递员、掌破鞋的、磨刀的和废品收购站收破烂儿的都进入了“913”的调查视野。甚至,“913”还召回了已经下乡的商老师,刨根追底地讯问商老师跟小六子有没有来往,给没给小六子讲过故事,讲过什么故事……为示公正,于主任毅然把儿子大斌也列入了需要调查的名单。
  响鼓不怕重槌,真金不怕火炼,就算是组织考验咱们了。王师傅反复安慰自己和桂珍:“没事儿,咱们两家都是贫下中农啊,旧社会穷得穿不上裤子……天塌不下来!”
  “那么,老五的事儿怎么办呢?”桂珍小心地问。
  桂珍的话,把王师傅心里整整齐齐的“天”一下子戳了个窟窿。他的五弟——也就是小六子的五叔,因为偷了生产队的四个地瓜,一下子成了“四类分子”了。王师傅一直捂着盖着这件事,不论是车间还是左邻右舍都毫不知情。现在,因为小六子的事,专案小组必将顺藤摸瓜,一旦他们掌握了这个情况,本着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原则和方法,根正苗红的王师傅势必在劫难逃。
  王师傅上火了,先是头疼,接着是眼睛麦粒肿——长针眼了,再是扁桃体发炎,之后嘴角烂起了一个大水泡,再之后痔疮发作……身体里的毒火东冲西撞左冲右突,王师傅一辈子也没上这么大的火。
  就在抄家那天,于主任交代了,从明天开始,每天上午,王师傅都要到公社汇报小六子的思想动态。于主任严正指出,这是一项政治任务,也是摆在你面前的一个机会。
  王师傅懂得这句话的含义和分量。他现在还是工人阶级,他有这个觉悟。所以,当天晚上,当小六子被送回来时——同时送回来的,还有小六子肿胀的左边脸蛋和脸蛋上的两三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记——王师傅心里顿时升起了满腔怒火。
  小六子看见父亲,“哇”地一下子哭了出来,一头扎进父亲怀里。
  王师傅看出来了,儿子被吓坏了,嗓子已经哭哑了,哭声里也没有多少泪水了。他一把搂过了儿子,鼻子一下子酸了……孩子那么小,懂什么事嘛?!王师傅心疼了,但是只疼了一下子,接着就开始“狠斗私字一闪念”了——小六子再小,但他心里却滋生了反革命的萌芽,如果任其泛滥,那么不仅小六子的脸上挨巴掌,家里每个人的脸上都会挨巴掌,而且不是一个脸蛋挨巴掌,是两个脸蛋都要挨巴掌……后果不堪设想啊!
  王师傅想清楚了,轻声说:“背过手去。”
  小六子收住哭声,听话地背过手,像一个被老师罚站的调皮孩子。
  王师傅拿出一卷电工胶布,扯开,一撇一捺地粘在小六子的嘴上。电工胶布是黑色的,粘在小六子的嘴上,就像在他的脸上打了一个黑叉儿。王师傅在心里叨咕:儿子,别怪你爹心狠啊。  小六子愣在地上,背着手,贴着墙站着,肿眼泡儿后面的眼睛不住地眨巴着。他又一次想哭,却“哇”不出来,只能“呜呜”着,但大滴大滴的眼泪却水灵灵地滑了下来。
  桂珍不断地在旁边说情:“孩子再不做梦了啊,再不做梦了啊。”
  王师傅眼眶里滚动着泪珠,虎着脸,对桂珍吼道:“你想让这个兔崽子把咱们家毁了吗?!”
  王师傅这话,是对桂珍说的,更是对其他儿子说的。
  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但是王师傅知道,最重要的还是灵魂深处闹革命,对儿子进行思想教育。
  不许撒谎——从小到大,王师傅都是这样教育儿子们的,而且,在王师傅的记忆里,自己的父母也是这样教育自己的;不许拿人家的东西——从小到大,桂珍都是这样教育儿子们的,而且,在桂珍的记忆里,自己的父母也是这样教育自己的。但是,小六子显然属于新形势下的新问题。解决新问题,必须运用新方法。桂珍敲打了一句“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挺有高度的。王师傅搜肠刮肚,憋出了一句“养子不教如养驴,养女不教如养猪”,但是话一出口,王师傅就觉得这话不像是敲打小六子,倒像是埋汰自己。
  环顾四周,王师傅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选,而且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王师傅敲开了商老师的家门。商老师正穿着一件破背心在家里忙活什么呢。这时,王师傅突然发现商老师下乡下得已经不像一个知识分子了,黑瘦黑瘦的,眼镜腿儿也折了,用白胶布缠着,而且白胶布已经脏得灰拉吧唧的了。这一瞬间,王师傅觉得商老师的形象不太像一个老师,倒像一个小队会计或者传授果树嫁接的什么人。
  王师傅说明来意。商老师赶紧穿上一件外衣,系上扣子,而且连最上面的扣子都系上了,又扶了扶眼镜,沉吟片刻,讲了一个《狼来了》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孩子在山上放羊,突然狼来了——一条大灰狼。小孩子大声喊着狼来了,于是,山下正在干活的大人们拎着锄头就赶来了,把大灰狼赶跑了。第二天,小孩子又在山上放羊,闲着没事儿,就大声喊着狼来了狼来了。山下的大人们听见了,拎着锄头又来了,来了一看哪有什么狼呀。第三天,小孩子还在山上放羊,这时,大灰狼来了,而且是来了一群大灰狼。小孩子大声喊着狼来了啊狼来了,山下的大人们听见了,仍然低着头干活……”
  “大人们为什么不来呢?”商老师像讲课一样,循循善诱。
  “大人们没听见。”
  “大人们听见啦。”商老师肯定道。
  “大人们听见了,为什么还不来呢?”小六子急切地问,“大人们不来,大灰狼是不是要吃小孩子啊?”
  “这个……”商老师窘住了。
  “商老师的意思是——不许你撒谎!”王师傅厉声打断了商老师和儿子的对话。小六子让父亲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最近父亲的说话和出手都比较有力量,小六子经常让他吓得一惊一乍的。
  王师傅看到商老师在打点行装,就说怎么又要下乡啊。商老师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呗。王师傅说你忙吧,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商老师说哪里哪里,我还得谢谢孩子呢。王师傅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商老师吞吞吐吐地说,不是因为孩子,我还回不来呢。
  王师傅琢磨着回家继续敲打儿子呢,他自然不会料到商老师的这个故事像钉子一样扎进了小六子的心里,他更不会料到商老师此次下乡竟然会有那么一个结果。
  天还蒙蒙亮,王师傅就披衣下床,拎着一把扫帚,蹑手蹑脚地走过老街,又穿过几条睡意蒙*3的大街,来到公社门口,“哗啦哗啦”地扫大街。
  一大早,外面有点儿凉,但王师傅的心更凉。小棉袄没有了,生出这么一个废物。指望他变废为宝吧,却又惹出这么多的是非……王师傅使劲儿地扫着大街,也是使劲儿地扫着心里的晦气和悲凉。
  一连十几天,王师傅都要灰头土脸地去公社汇报思想。他没有勇气和脸面去面对街坊邻居不咸不淡的问候和不冷不热的目光,所以每天他都早早地起床,早早地来到公社。王师傅先是把公社门口清扫一遍,如果时间还早,再把公社门口的大街清扫一遍。
  “我昨晚上又把小六子揍了一顿。”每一次见面,王师傅都要汇报一下家里对小六子采取的革命行动。
  于主任用手托着下巴,在办公桌后面一动不动。办公桌上堆满了报纸和杂志,于主任坐在里面,就像在一个纸制的掩体里。
  “我用胶布把他的嘴封上了。”王师傅接着说。
  “我昨晚上一宿没让他睡,他一打盹,我就把他踹醒……”看着于主任不表态,王师傅不知道再怎么说了。
  “我琢磨着把小六子送到山东农村,过继给孩子他姑……”其实这只是王师傅的一个计划,但是现在说出来,王师傅是下了决心的。
  “于主任,你就帮帮忙吧。于和王就差那么半横,咱们也算半个一家人啦。”王师傅几乎是在哀求了。为了全家人的幸福,他不知是不是该给于主任跪下了。
  “你这么说,就是没拿我老于当外人啊。”于主任虎口攥着下巴,下巴之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莫测的神情。
  “我再也不让这个小兔崽子给你添麻烦啦。”王师傅拍着自己的胸口。
  于主任“呼”地站起来,“啪”地一拍桌子,突然说:“老王啊,你让我怎么说啊?!”
  “王师傅啊,我这一次就算豁上啦!”于主任脸上跃动出一种完整的感动,怔怔地瞪着王师傅,然后一咬牙,凑近王师傅的耳朵,几乎是用牙齿说道,“‘913’——解散啦!”
  “……”难道升级啦?王师傅觉得膝盖里凉飕飕的。
  “林彪确实是个坏人哪,他阴谋造反,摔死啦。”因为受到惊吓,于主任的面孔都有点变形了,声音更是颤颤了,“中央文件还没传达到我这一层,现在这还是国家机密呢……但是现在不能查啦,再查不就——真成了反革命吗?!”
  王师傅蒙了,不知谁又要成了反革命。
  “你可别怪我啊,我也气晕了,那一巴掌打得有点重啦。”于主任拉过王师傅的手,紧紧握着,脸上除了汗水就是懊悔。
  “没事儿,没事儿,下雨天打孩子……”王师傅嘟囔道。他好像明白了,调查组解散了,小六子也就没事了。但是于主任的弯儿拐得急了点,王师傅一时跟不上趟儿。他恨不得请于主任打他一个耳光,让他清醒清醒。
  “你家小六子啊……”于主任挑着大拇指,不断地在王师傅鼻子尖儿一带摁着,“老王啊——你怎么、你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毛主席的好战士啊!”
  老天开眼啊!王师傅这一放松,眼眶里一下子蓄满了泪水。于主任见状,搂着王师傅,一只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又充满理解地按了按。这一拍一按,王师傅的泪珠就像树上熟透的果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他不知该感激林彪摔得及时,还是庆幸小六子梦得正确。王师傅的两片嘴唇抖动着,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突然,王师傅攥紧了拳头,振臂一呼:“毛主席万岁!”
  第八章
  因为是死胡同,又是细窄的土路,印象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像样的车辆进入老街,三个轮子的没有,更不要说四个轮子的了,就连掏大粪的两轮马车都傲慢地停在街口。但是,今天一大早,老街却开来了一辆黢黑锃亮的小轿车——挂着部队车牌的上海牌小轿车。接着,让人意想不到的场面出现了——“上海牌”竟然开始倒车了。司机摇下玻璃,拧着头,几乎是把轿车一点一点地塞进了老街里、塞到王师傅家的门口,而且,车门一打开,车门不偏不倚地正好对着家门……那份阵势、那份准确,让老街的居民看得目瞪口呆如痴如醉。
  “上海牌”把小六子接走了。
  小六子被接到一家医院。不用挂号,不用排队,先是称体重量身高甚至还测量了头围,再是测视力看牙齿甚至还检查了视网膜,然后他又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脱得精精光光,量脉搏听心肺验血透视,再然后是心电图血色素血糖甚至是粪便和尿水……小六子就像一块极其贵重的物品,被一群“白大褂”前呼后拥轻拿轻放,折腾了几乎整整一天。
  最后,小六子被领进一间大会议室。会议室摆放着一排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排严肃的“白大褂”,“白大褂”的后面是一面大墙,墙上画着蓝色的海浪、火红的太阳和太阳发出的金黄粗大的光芒……几个“白大褂”在阳光下面轮流发问:
  ——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家里都有几口人啊?爸爸对你好还是妈妈对你好?
  ——姑姑是奶奶的孩子还是姥姥的孩子呢?
  ——1加2等于几?3加5等于几?
  ——世界革命的心脏在哪里?
  ——“老三篇”是哪三篇呢?
  ——西哈努克亲王是阿尔巴尼亚人吗?
  ——地球是圆的还是长条的?
  ——王连举是好人还是坏人?
  ——李向阳是《地雷战》还是《智取威虎山》里的人物?
  ……
  让小六子不可思议的是,这些“白大褂”里有一半的人戴着眼镜,但问的问题却是非常非常的滑稽。当然了,小六子不知道他刚才进行的是精神测试,他也不知道在他进行精神测试之前进行的是最完整最全面的身体检查,他还不知道的是他已经顺利地通过了这场测试。当然了,他更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家里正在进行着怎样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在小六子被接走的同时,于主任来了,手里捏着一本新的工作日记。
  “别叫我主任了,叫我副主任吧。”一见面,一脸严肃的于主任对王师傅感慨地说。
  “这个……”王师傅在于主任的脸上看不到平日的笑呵呵,一下子窘住了,“是……小六子拖累你了?”
  “不是,我离开公社,上调到区里了。组织上信任我,现在我是朝阳区革委会副主任了。”于主任说罢,不待王师傅说什么,就自言自语道,“我一定不辜负组织的信任和期望。”
  “哦——于副主任。”王师傅校对了一下称呼。
  如同石子入水,于副主任的脸上顿时荡漾开一圈笑意,只是这涟漪仅仅荡漾了两圈便谦虚地停止了。于副主任郑重地说:“徐主任有一个想法,意思是把你家的房子调换一下,调到离南湖大院近一点的工人新村。”
  王师傅惊异地张大嘴巴,他知道自己张大嘴巴的样子不怎么好看,但是一时半会儿又合不上嘴,于是赶紧抓过于副主任的手,使劲儿地摇撼着。这一摇,气顺了,王师傅激动地嗫嚅道:“感谢啊,感谢组织的关心。”
  工人新村是本市新落成的一个住宅小区,全部是五层楼,整齐得就像一方方新鲜芬芳的豆腐。在渤海,住房好不好,很重要的一个指标就是看“三表”——水表、电表和煤气表——是不是独自计费的。工人新村是新盖的住宅小区,不仅“三表”是自家的,厕所也是足不出户的水便,而且每一家在楼下还有一个贮物的小仓库呢。王师傅车间里的一个老劳模,就分到了这样一间房子。在王师傅眼里,工人新村就是美丽而又遥远的月亮,看着美丽,但距离遥远,而且是远得没有距离的那种遥远。
  但是于副主任的脸上却不见喜悦。非但不见喜悦,他心里正忧心如焚呢。他怎么能不焦急呢?工人新村不在朝阳区的地盘,那是南湖区的辖区喽。于副主任语重心长地说:“老王啊,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邻邻居居这么多年了,没红过脸儿,没拌过嘴儿,你说,你拍拍屁股就走,考不考虑我们这些老邻老居的感情啊?”
  “可是,这不是徐主任的意见吗?”王师傅声音陡然提高了,声音高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惊奇了,于是王师傅赶紧补充了一句,“咱可得一切行动听指挥啊。”
  “是啊,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嘛。”于副主任意味深长地说。
  “我倒有一个主意——你就说小六子换了地方睡不着觉,所以你们家离不开咱们老街呗。”于副主任递给王师傅一根“恒大”。
  王师傅没有接烟,也没有吱声——毕竟,“月亮”一下子触手可及了。
  “前段时间,专案小组还去了一趟你的老家呢,见了你的几个弟弟……”于副主任突然拐了个弯儿,冒出这么一句话。
  王师傅心里顿时忐忑起来,他一下子想起了五弟……他瞥了一眼于副主任,于副主任神泰自若,反倒是自己内心扑通扑通乱跳。
  “我们也考虑了你们家的实际困难。”于副主任把王师傅拽到厨房,指着商老师的屋子,一挥手,“从今天起,这间房子——还有这间厨房,都是你们家的了!”
  “我怎么能占用人家的房子呢?人家还会回来呢。”王师傅让五弟弄得心绪烦乱,诚恳地说。王师傅知道商老师又下乡了,而且这一回还是两口子一起走的。
  “哼,我看他是回不来了吧。”
  王师傅心中一凛,他在一向和蔼可亲的于副主任的脸上看到了一片肃杀之气,不禁脱口而出:“商老师出事了?”
  “不是出事了,是暴露了!”于副主任神情变得坚毅果敢,“是被我们给挖出来的!”
  从于副主任的口气看,性质已经产生变化。王师傅有点别扭,小声嘀咕道:“……怪可怜的,连个后代也没有。”
  “王师傅,你可得站稳立场啊,这个商老师有个舅舅在台湾,他一直隐瞒着呢,他本人就是中统的地下组织成员……”即便是在友好的气氛里,于副主任的话也充满了威严,“不瞒你说,这是咱们‘913专案小组’的工作收获啊。”
  “啊,看不出来啊。”
  “能看出来,还算是特务吗?”
  王师傅心里有点酸啦吧唧的,没个后人的商老师怎么一下子就成了特务了呢?背点米扛点面都直喘,厨房里有个蟑螂都大呼小叫的……这么说,这是狡猾的特务在麻痹人民群众了!?
  “王爱娇生活在我们朝阳区,这是我们向阳公社的光荣,更是我们朝阳区的财富。所以,王爱娇的困难就是我们朝阳区的困难,我们有义务、有责任帮助王爱娇。为此,我们班子刚刚开过一个碰头会,会议决定——”于副主任拍拍手里的工作日记。现在,他说话不仅代表公社,而且代表区里了。
  于副主任竖起一根指头,宣布说:“区里决定,每一天补助王爱娇同学一个鸡蛋。”
  于副主任依然竖起一根指头,宣布说:“区里决定,每个月补助王爱娇同学一斤白糖。”
  于副主任竖起了两根指头,宣布说:“区里决定,每个月补助王爱娇同学两斤肉票。”
  于副主任依然竖着两根指头,宣布说:“区里决定,每个月补助王爱娇同学两尺布票。”
  ……
  不等于副主任说完,王师傅眼前瞬间浮动起一片繁荣昌盛的鸡鸭鱼肉。他知道于副主任舍不得离开小六子呢,再说了,我王喜贵哪能因为自己家出息了一个小六子就脱离群众忘恩负义呢?!王师傅“啪”地一拍大腿,毅然在“月亮”跟鸡蛋之间做出了取舍:“工人新村咱就不去了!”
  于副主任如释重负,可是依然还有一点小小的担心:“老王啊,我老于这可是违反纪律了,如果有人问你,你们家为什么不去工人新村呀,你怎么回答呢?”
  “我们住在这里习惯了,就少给组织添麻烦吧……故土难离嘛。”王师傅在心里彻底告别了“月亮”,坚定地说,“再说了,这孩子换地方就睡不好觉,睡不好觉也就做不了梦,做不了梦也就完不成革命任务了。”
  这一天,于副主任给王师傅一家带来了房子、鸡蛋、肉票和布票,也带来了全家人的辗转反侧和夜不成寐。王师傅一家兴奋得像大海的波涛,以往都是九点闭灯睡觉,而今天,一直到半夜十一点多,“海面”才渐渐趋于平伏。
  这时,突然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王师傅好像刚刚睡着,不耐烦地喊了一声,谁啊。
  是我啊,老王。这是于副主任的声音。
  一阵忙乱以后,于副主任带着一脸凝重和一身浓重的烟味,站在王家的屋子中央,并且正色道:“刚开完会,我来传达一下会议精神……老王你负责召集一下。”于副主任讲话前,示意王师傅把门把窗都关上。大半夜的,门窗一关,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像地下会议一样神秘而又庄严。
  所谓开会,就是于副主任讲话。于副主任清了清嗓子,对王师傅说:“我刚参加了省委的、一个特别会议,受上级的委派,前来传达会议的重要指示……咱们在这里站好。”说着,他用手在自己脚前比画了一下。
  王师傅冲着儿子们招呼着:“来来,排好队。”  “你也排队。”看见桂珍游离在外,王师傅示意道,然后自己也站到队伍里。王师傅站在第一个,然后是桂珍,接着老大老二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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