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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老汉和狗的故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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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捧子旱烟,两只胳膊支在大腿上,身子随着车摇来晃去,半晌没有说话。
  后来,他吐了口唾沫,说:“这比她家有个男人还难办!”
  “那难办啥,吁、吁!”邢老汉把牲口往里首吆喝着,“穷得都要饭了,咋还是富农?”
  魏队长斜眼瞟了他一下,但也知道无法跟这个老汉说明白。邢老汉是向来不参加什么学习开会的。运动一来,这个老雇农就被派到最关键的单独工作岗位上,把别人顶替下来参加运动,所以,邢老汉倒成了最“没有政治觉悟”的社员。
  “难办啦,难办!”魏队长摘下帽子,搔搔头皮,“就是这儿开了准迁证过去,那边也不放,反倒招来祸害。我看哪,你就跟她过吧,啥户口不户口的。咱们队上现时还挤得出一个人的口粮,有粮吃就行。可这话你不能跟别人说,就当没这么回事;你还得把她心拴住了,等到明年春上再说。现时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谁知道明年又是啥变化。”
  这年,生产队决算下来,他们两人的工分共分得五百多斤粮和一百二十元现金。把粮食和钱领回来以后,正巧队里要派大车进城搞副业,给建筑工地拉三天沙子。邢老汉把女人给他烙的饼装在挎包里,就赶车进城了。
  这条黄狗就是他这次进城遇见的。那时它还小,野生野长的,从来没有人喂过它。在邢老汉把车歇在工地上吃干粮的时候,它在一旁歪着脑袋盯着他。邢老汉给它撕了两小块饼子。这一来,它就成天在邢老汉的车后跟着。第四天,在邢老汉赶车回家的那个早晨,它还一直跟着大车跑出城外。邢老汉看着不忍心,一念之下就把它抱到车上来了。
  中午,大车回了村。还在庄子外面,邢老汉就发现他家的屋顶上没有和别的人家一样冒着炊烟。一个不幸的预感蓦地震动了他。他在马圈里慌慌张张地卸着牲口,魏老汉的老伴就找他来了。“邢老汉,你女人昨天下午说上供销社去,把钥匙给了我,可昨儿一晚上她都没有回来,是咋回事?”
  邢老汉接过钥匙,急忙到家用颤抖的手打开房门。屋里比往常还要清洁,被子、褥子和邢老汉的棉衣都拆洗得干干净净地叠在炕上,枕头上还一溜子摆着四双新鞋,可是人已经不见了。一会儿,屋里屋外围了好些人,有人还催邢老汉到供销社去找,其实这真是傻里傻气的建议,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邢老汉失神地弓着腰坐在炕沿上,一点也没有听见别人说的话,心里只反复地念叨着:走了!走了!没等到明年就走了!这时,魏老汉分开众人走了进来说:“邢老汉,别傻坐着了,点点看她带走了些啥?”
  大家七手八脚地替邢老汉清点了一遍,才知道她除了随身穿的破旧衣服和一件他们“结婚”时做的新褂子外,还带走了一百二十斤粮和五十块钱。粮食和钱她都没拿够她应得的那一半。“这真是个有良心的妇道人!”大家又啧啧地对她称赞起来。然而这更添了邢老汉的伤心,他还是坐在炕沿上,跟一个木偶一样。快上工的时候,魏队长急忙走进屋里对邢老汉说:“正好公社的拖拉机这就进城拉化肥,你快进趟城,汽车站、火车站都去找一找。一个妇道人带一百多斤粮不容易上路哩。我问了,她是昨儿下午搭三队拉白菜的车进的城,傍黑才到了城里。”魏队长还怕他出意外,又派了个年轻后生跟他一起去。
  邢老汉昏昏沉沉地进了城,茫茫的人海,全是陌生的面孔。他们问了汽车站、火车站的工作人员,都说没注意到有这样一个女人。那年轻后生说:“她是咋来的还得咋去,她还舍得花钱打票哩!准是爬货车走的。”他们又到铁轨上停的空车皮和货车上找了一遍。也是没有。
  第二天下午,他们又搭上顺路的车往回返。在路上,邢老汉想着他女人还给他留下一线希望:“这是个有良心的妇道,她兴许还会回来的。”那年轻后生也安慰他:“她就是想娃娃,回去看看,没准下次连娃娃一块儿带来呢。”邢老汉就是这样怀着失望和希望的心情又回到村里。正在他拿钥匙开门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却在他脚下绊着,并且“呜呜”地叫,原来还是那条小黄狗。在一天半的时间里,它竟一直没有离开它认定了的这个主人的家门口。邢老汉一把把它抱起来,一起进到现在已经是空洞冰冷的屋里。
  从此,邢老汉又恢复了十个月以前的生活,只多了一个美好的回忆,一个深切的怀念,一个强烈的盼望和一条小黄狗。在一年之内,邢老汉都抱着她还能回来的希望。他总是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切都保持着她在家时的样子,每日每时,只要他在家,他都以为她会突然推门进来。可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给他补的补丁又磨烂了,她给他缝的衣服也有了破洞,她给他做的鞋都快穿坏了,她还是没有回来。慢慢地,邢老汉对她的思念和盼望就成了藏在心底的隐痛,上面被失望覆盖着。在以后的日子里,只有这条狗来安慰他的孤独。每在休息时间和夜晚,在他叼着烟锅出神的时候,狗就偎在他身边,使他感到他身边还有一个对他充满着情感的生物。狗不时地用湿漉漉的、柔软的舌头舐他的手,会使他产生一种奇妙的柔情,并联想起和那个要饭女人生活时的种种情景;狗的那对黑多白少的、既温驯又忠实的眼睛,能唤起他对她的一连串回忆,使他进入一个迷蒙的意境,因为那个女人的眼睛同样是那样的忠实,那样的温顺。总之,这条现在长得很大、很壮实的黄狗已经成了他与她之间的一个活生生的联系;因为它正是她走的那天被领回来的,在他的记忆里,他甚至以为这条狗是她临走时留给他的纪念。
  然而,这个联系也终于被扭断了。邢老汉和狗的故事五
  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运动开展以后,邢老汉这个生产队也和别的生产队一样,运动一开始就来了县里派的工作组。农民们白天下地,晚上开会,几乎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
  有天晚上开大会,工作组的干部在讲话的最后又宣布了一个叫农民们莫名其妙的通知,通知要农村把所有的狗都在三天之内“消灭掉”。这位干部说:“就算一条狗一天吃半斤粮,一个月就是十五斤,一年就是一百八十斤。这个帐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就快等于我们一个人定量的一半。咱们现在要养活全国的人,还要养活全国的狗,这怎么得了!所以,三天之内,狗要全部打死。谁要不打就等于窝藏了阶级敌人;三天以后,公社的民兵小分队就下来替他打。”
  头几天,邢老汉并没有把这个通知看得很严重。他有他农民的朴素的理性。他心里想:“没听说过哪家人是让狗吃穷的,更没听说过哪个国家穷就穷在老百姓养狗上。在老社会,要饭的花子还领条狗哩!”但是,几天之内,有狗的农民居然把自己的狗都陆续宰了,连魏老汉也把他养了五年的大黑狗吊在树上用水灌死了。原来,狗还是个生财之道,城里有些人听说乡下要打狗,就纷纷骑着自行车下乡来买狗肉。一条狗光肉就能卖三四块钱,要是农民自己捎到城里零卖,每斤竟能卖四五毛钱。十天以后,附近几个庄子里就剩下邢老汉这条孤零零的大黄狗了,而戴着红袖章的民兵也注意上了这条狗,曾经扛着枪在邢老汉这个庄子上转过两趟。
  这一天,四个老汉在场上扬场,风停了,他们就凑在一块儿聊天,聊到邢老汉的狗,邢老汉带点怒气地说:“再穷也穷不到狗身上!说实在的,咱庄户人的狗谁喂过,还不是满滩找野食。我的狗是养定了!”
  有个老汉说:“不在你喂不喂,你用你的粮食喂你的狗,公家管你哩!我听说是因为有人叫狗把公家的玉米棒子往家叼。”这话逗得大家笑了起来。魏老汉说:“庄户人的狗要有这个本事,咱就不种庄稼了,领着狗四处耍把戏去。”
  有个过去爱听古书的老汉说:“那晚上我回去也思谋了一下,其实不在喂粮食上,还是邢老汉说的,咱庄户人谁正经喂过狗哩?我思谋着,这跟批判孔老二有关联。”
  除了邢老汉还皱着眉头之外,大伙儿又笑了。
  “你们瞧,孔老二讲的是忠孝节义,这忠孝节义是啥?忠讲的就是马。谁都知道马对人最忠了,关公一死,赤兔马都不吃料;这孝讲的就是羊,羊羔子一下地就会给它娘磕头;这节讲的是老虎,母老虎生了一个虎仔子就知道疼得不行,以后它再不让公老虎闹了;这义讲的就是狗哇!现时批判孔老二的忠孝节义,我看上面就是这个意思,先从狗打起。要不然怎么说养狗就等于窝藏了阶级敌人呢?”
  几个饱经世故的老汉都听出了这番用嘲笑的口吻说的笑话意味着什么,彼此会心地微笑着。最后,魏老汉叹了口气说:“也别说,我看哪,上面就以为狗吃了粮了。现时上面要的多,地里一时又长不出来,只有从少花消上打主意。以后哇,要是上面还一个劲要,连大牲口的料都得减。”他又转过脸向邢老汉说,“说是说,笑是笑,你那条黄狗还是早撂倒好。
  要不那帮民兵还得打。那都是些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前天把一个卖瓜子的捆了一绳子,昨天又把一个木匠的家伙收了,害得人连哭带嚎。他们要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开上几枪,捅上几个窟窿,你连一张好皮都落不上。“□
  晚饭以后,邢老汉蹲在炕沿上叭哒叭哒地抽烟。狗卧在地上,扬着头,皱着鼻子,呼呼地嗅它所熟悉的烟味。邢老汉思忖了几锅子烟的工夫,思忖出了一个主意,就是给狗求得一个官方保护。于是他穿上鞋,把狗锁在屋里,就上队长家去了。
  魏队长家正好没外人。队长躺在炕上,他女人坐在灯下纳鞋底。因为邢老汉是从来不串门的人,魏队长听他来了就连忙翻身坐起来。他女人给端来杯水。
  邢老汉一坐下就结结巴巴地提出他不让打狗的事。
  “我当是啥要紧事,”魏队长笑着说,“一条狗嘛,上面有这个指示,打了就算了。”
  “算了?”邢老汉气愤地说,“它跟了我好几年,打了它我心里不落忍。我保证不找队上要救济粮就行。我的狗吃的是我的粮。”魏队长还是轻描淡写地说:“其实也不在吃粮上,狗祸害庄稼倒是个事实。”“天贵,你也是个庄户人,你啥时候见狗祸害庄稼?狗又不是牲口,又不是鸡鸭。那天还说一家许养一只鸡,就不许我养条狗?”队长的女人以女人特有的同情心理解了邢老汉的意思,在一旁细声细气地说:“就是,他邢大伯身旁又没啥人,有条狗也解解心闷。”这话更激起了邢老汉对狗的感情,他以非常认真的态度说:“天贵,我可跟你说定,要毙我的狗就先毙我邢老汉!”
  三个人的心都沉下了。魏队长收敛了笑容,手不停地在他的短发上搔着。他开始理解了狗与邢老汉的生活的密切关系,知道要说服老汉绝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解决的。同时,对着这个和他在一个庄子上生活了几十年的老汉,一股深深的乡土情谊从他心里升腾起来,多年的积郁,也随着这股乡土气翻卷着,他不禁感慨地说:“邢老汉,你有你的苦处,这我知道,可我有我的难处,又找谁说呢?今天晚上没事,咱俩就聊聊。”“在这庄子上,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了。我满滩放驴那年,你就给王海家扛上长活了;解放后搞互助组,搞合作化,咱们又都在一起,那时候我是年轻气盛,一心要领着大伙儿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后来我三起三落,这你也知道,哪次运动来都得整我。我一不嫖赌,二不贪污,为的是啥?还不是为了我替大伙儿说了几句老实话,可老说我右倾。后来呢,我也琢磨出一个道理:大伙儿赞成的干部,上头就不满意;要上头满意,就得让大伙儿吃点亏。这些年来,我也学会了挑担子,总得两头都顾到。哪头顾不到,扁担就得打滑。有些事情,我也思谋没啥道理,可我是个党员,水平又低,不照上头意思办能行?文化大革命那年,你知道,我跟县里的参观团去了一趟大寨。那人家搞得就是好,不承认不行。可我也算计了一下,就凭大寨种的那一把把玉米,那一把把谷子,要置那么多机器、修那么大工程也是妄想,还不是国家贴了钱。现时叫咱们学大寨,国家又不贴钱,那就得凭咱们多吃点苦,多闹点副业挣钱。谁知道今年运动一来,我又差点挨了批,说是重副轻农,发展资本主义。这你也知道,咱队上的木匠、泥水匠、皮匠、铁匠都收回来了,两挂大车白白停在那儿。一边叫搞机械化,一边又不给钱,还不让人挣钱,机器又不白给,机械化咋化呢?今年,我看,别说机械化,就是工分算下来也没往年多了。你就一个人,吃饱了连小板凳都不饿,好歹都能凑和,在我这儿,全队三百多口子都张着嘴要吃,伸起手要穿。不叫大伙儿见点现钱,明年人家干活也没心劲了。你就愁着一条狗,我这儿愁着三百好几的人呢!”
  魏队长激动地在炕上蹲起来,又说:“你瞧着吧!今年还过得去,到了明年开春,这事那事就来了。大伙儿没劲干活,我能打着干?都是贫下中农,乡里乡亲的。可我也思谋着,运动总是一股风。等这股风过去了,咱副业还得搞。不搞副业大伙儿受穷,机械化也化不成。可你别碰到风头上,咱大处都顺着过来了,犯不着在小地方拗了上头的意思。就说打狗吧,真是不抓西瓜尽抓芝麻的事,我也觉着没点意思,不过上头把这事已经提到纲上来了,说不打狗就等于窝藏了反革命,咱队上来的工作组组长又是县委委员,那天统计了一下,咱队上有十条狗,结果只打了九条,叫工作组说咱这个先进队连打狗都贯彻不下去,还咋批判资本主义呢!说实在的,邢老汉,要是为了你那女人的事,天塌下来找魏天贵替你撑着,顶大不当这个骨泉队长。这条狗嘛,你就宰了算了,让上头满意,以后咱们队的事就好办了。
  他前脚走,你后脚就再养一条,你看咋样?“邢老汉先还没在心听,后来越听越真切,最后又提到他女人,邢老汉真是百感交集。他知道天贵是诚心帮过他的,为了一条狗,他能让天贵为难?他低着头,在头上狠狠地拍了两巴掌,又伤心又决断地说:”天贵,我不能让你为难,你说的都是实情话,你明天就叫人来打吧。我自己下不了这个手。“
  这一夜,他没有睡觉,呆呆地坐在炕下的土坯上抽烟。狗一点也不知道这就是它的末日,仍然亲切地把头撂在邢老汉的腿上。邢老汉一面抚摸着它像缎子一样光滑的脊背,一面回忆他半个多世纪风里来雨里去的经历。他也曾经听说过,城里的干部、工人、教书的、唱戏的,这些年来在运动里没少挨整,又亲眼见过魏天贵这样的农村小干部挨过批,但没想到最后闹得他这个扛了十几年长工的普通农民也不得安身:先是因为身份问题妨碍了他的家庭幸福,终于连剩下的一点虚妄的安慰也被剥夺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隐隐糊糊地听说这就叫“政治”,这就叫“阶级斗争”。他微微地摇摇头,无声地叹息了一下;他觉得这样的“政治”和这样的“阶级斗争”是太可怕了。他觉得在这样的“政治”和“阶级斗争”
  中,生活已经变得毫无意思了。
  他轻轻地拍着他的狗,就像拍他的孩子一样。我们中国农民在不可避免的灾难面前总是平静和忍耐的,他又一次发挥了这一特性。他既然发现了他的生活已经失去了意义,留着一条狗又有什么用?而且,这条狗的生命居然和全队人今后的生活有关系。他自言自语地说:“你先走吧,随后我就来。”
  他抬起头来环视这间小屋,想寻找一些那个要饭女人留下的痕迹。就是这间土房,从屋顶到地面,几乎每一平方寸都经过她清扫,房里的每一样东西都经过她擦洗。可是,她走了,这些东西也都如死一般地沉默和灰暗了,只有一道深深的痕迹刻在他自己血淋淋的心上。然而,他并不埋怨她悄悄地舍他而去。他认为一个好的、有良心的妇道人就是应该回去的;而且,她的不辞而别还曾给他留下了一线希望,使他在两年的时间里还有劲头活下去,所以他对她只有感激。
  第二天早晨,他把狗喂得饱饱的放了出去。还没到晌午,他在场上听见马圈里突然响起一声清凄的枪声。他知道这准是对着他的狗放的,心里猛然泛起一阵内疚和懊悔。当他跑到马圈去时,行刑的人已经扬长而去了,只有一群娃娃围着他的狗。狗展展地侧躺在地上,脖子下面流出一缕细细的殷红的鲜血,一只瞳孔已经放大的眼睛,和那个要饭的女人的眼睛一样,露着惊惧不安的神色斜视着碧蓝碧蓝的天空。
  邢老汉垂着头站在狗的尸体旁边,全身颤抖地嚎啕大哭。邢老汉和狗的故事六
  不久,在工作组完成任务撤回以后,农村副业和农民的家庭副业果然又偷偷地搞了起来,而且,附近庄子上又依稀地听到狗的吠声了。但是,邢老汉的狗是不会复活的,邢老汉本人也一天比一天衰老了,几个月以后,他甚至丧失了自己料理自己生活的能力,全靠邻居给他端点吃的。
  就在这年冬季最冷的一天,当邻居奇怪他到晌午还没开门而把他那间孤零零的土房撬开以后,才发现他早已直挺挺地死在炕上了。有人说他得的是心脏病,有人说他是老死的,还有人说是“癌症”,只有魏老汉伤心地发牢骚说:
  “政治上不去,批孔哩!生产上不去,打狗哩!整了人不够,还要整畜生!要是邢老汉的狗还在,它叫几声,也让咱们早点知道……”邢老汉和狗的故事尾声
  三年半以后,这个公社的乡邮员小杨接到一封从陕北写来的给“第五生产队,邢老汉收”的信。小杨没有多加考虑就贴了一张“人已死亡,退回原处”的条子打了回去。后来,在公社开三干会休息的时候,一堆人围在一起聊天,小杨把这事当新闻说了出来。现在已经当了大队书记的魏天贵听了,狠命地在小杨脊背上擂了一拳,骂道:“你这家伙!咋不把信拆开来看看。这一准是那个要饭的女人寄来的。也不知现时她过得怎么样了;邢老汉还留下两口箱子哩,现时还放在五队的库房里。”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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