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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云如画-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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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僵持间,一个修长身影大步走近,赫然正是初云。他长身立于穆一净身后,挺拔身形将身前女子衬得越发娇小。他越过穆一净肩膀看画眉:“眉眉。”
  画眉吃惊地看着初云,又将视线缓缓移至穆一净脸上,终于也白了脸。她已经逃了这样远,却仍然逃不开这副刺眼画面。
  初云侧身几步走至画眉身前,握住她手微力一带,让她肩靠上他胸前,眸中带着一点紧张:“眉眉,不舒服么?”
  穆一净看着初云与画眉交握手,几乎就要转身逃开,然而她只是咬了咬牙:“画眉,我今天来,只想同你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画眉推开初云,默不作声地转身往府里走去。
  跟上来陈墨冲流苏使了个眼色,拉着她手悄悄退下了。
  画眉在花园里站住脚步,并没有回头看初、穆二人:“穆小姐,有什么话,你说吧。”
  穆一净艰难开口:“画眉,我来是想同你说,请你不要再误会王爷了,我腹中孩子跟王爷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是……是周荣祖骨肉。”
  画眉身子微微颤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
  穆一净惊讶于她平静反应,继续道:“现在王爷帮我找到了周荣祖,我爹爹也已经辞官了,我今天来同你解释清楚这件事情之后,就会跟着荣祖和我爹爹离开,王爷都安排好了一切,”她别过头,徒劳地拭着汹涌而出泪水:“从此我……再不会回到京城。”
  画眉仍是不肯出声。
  穆一净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化作虚无,仿佛一个作好了决战准备剑手,却永远也等不来对手出招,就只能站在原处,徒劳而尴尬。她转头再看了初云一眼,初云视线牢牢锁在身前女子背影之上,连一丝眼角余光也没有分配给她。穆一净心寒得无以复加,再也说不下去,捂着嘴往门口跑去。
  初云并没有转头看穆一净,只静静看着眼前单薄纤细背影,怀孕竟也未能让她变得丰腴一些。
  他给过她快乐时光如此短暂。
  反是一次次将她卷进腥风血雨。
  初云紧紧闭眼,直到呼吸调整得再无一丝起伏,方缓步走到画眉身后,轻握住她瘦削肩,柔声轻唤:“眉眉,眉眉。”
  回应他是无动于衷沉默。
  手下肩膀在轻轻颤动,初云一愣,将她身子掰转过来:“眉眉?”
  画眉深垂着头,初云清楚地看见有晶莹泪珠如断了线珠子般一颗颗滚落,悄然没入画眉脚下泥土之中。
  初云再也无法自抑,蓦地将她抱进怀中,紧紧搂住:“我与穆一净之间,当真未曾有过半分越雷池之举,皇姐那日所说不过是她自己凭空臆测。眉眉,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想打我、骂我都依你,只别哭坏了身子。”
  胸前衣襟很快被画眉泪水沁透,初云声音中满含疼惜,一再收紧抱她手:“别哭了,眉眉,往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他俯下头去,重重吻上她发间:“府里都收拾干净了,眉眉,跟我回家,可好?”
  “回家”二字终令画眉抬头,然而她在抬头同时也伸手推开了初云。此时她除了眼圈微红之外,眼中再无半点泪光。画眉静静地看着眼前眸色异样温柔俊美男子,目光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
  这是惯于掌控一切初云所料难及反应。他心莫名一紧,下意识地去牵她手:“眉眉--”
  画眉红着眼睛笑了:“王爷,我终于等到你解释了。”
  初云笑着吻上她鬓发:“眉眉,先跟我回家,嗯?等回去,你要知道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画眉并不回答,反问他:“王爷是何时寻到周荣祖?”
  “今日上午。”
  “这么说,王爷一寻到周荣祖,就立即来给我解释了?”
  画眉脸上表情冷静得令人害怕,初云终于察觉到不对了,握她手微一使力:“是,我半刻也未耽搁,只想着能早一些过来接你回去。”
  画眉忽然大笑,一根根掰开他手指:“王爷,我有说过我要同你回家吗?”她扔下这一句话,像是连话也懒得再同他说,毫无留恋地转身大步往回走。
  初云疾步追上画眉,扣住她手腕:“眉眉--”
  “啪--”画眉挣开初云手,反手便是一记耳光扇了过去。这一掌几乎拼尽了她全力,初云白皙脸上立刻浮起一个微红掌印。他并没有闪身躲开这一掌,眼中却明明白白地写着惊诧。

  初云挚爱

  画眉冷笑不止:“王爷,你这样煞费苦心地劳动穆一净亲自来同我解释,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被你感动得热泪盈眶才对?”
  初云目光驻足在画眉脸上,轻叹了口气:“眉眉,你认为我会叫穆一净来作这个解释吗?我并未料到她会中途折道此处,一听到消息,我立即追了过来,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否则她绝无可能出现在你面前。”
  “她自己过来?”画眉拍手笑叹:“若是这样话,穆小姐对王爷一番心意可真是令人感动,当真不枉费王爷予她一片苦心。”
  初云视线落在画眉手上,一低头间敛去了眼底情绪,英气凛然剑眉几不可察地一紧:“什么?”
  画眉嘲讽地笑:“看看,王爷真是安排周密呀。找到周荣祖,安安稳稳地将穆一净交到他手中,再一手铺好穆氏一家退路,如此终于了断一切后顾之忧,于是可以毫无顾忌地来向我解释一切了,是这样吗?王爷。”
  初云回答:“眉眉,你很聪明,方才所说这些确与事实并无太大差异。”他顿了一下:“但你语气令我不安。我珍惜眼下生活,也不希望往后你我之间再有任何误会出现。所以眉眉,我们现在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好吗?”
  “王爷现在想到要坐下来谈了?呵呵,”画眉挑衅地看着他:“那么王爷之前一直不敢与我坐下来谈,是在担心什么?难道是被我吓到了?怕我如同当初对待林湘一样,在穆一净毫无退路情况下将她扫地出门,令她身处险境么?”
  初云唇线紧抿,半晌后方开口:“你明知我不可能会有这样想法,眉眉。”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王爷?”她歪着头想了片刻:“让我来猜猜看吧。难道说王爷一早便知穆一净怀是周荣祖骨肉,偏偏周荣祖下落不明,生死难测。于是王爷一边着手寻找周荣祖,一边又做好另一手准备,如果周荣祖早已被人暗害,王爷为了保护穆一净,就打算忍气吞声,将穆一净腹中孩子认到自己名下?”
  初云眸中风暴渐起,似乎有些动怒了,然而这种情绪很快便被他强自压了回去:“眉眉,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是,我早先不同你解释,确实有多方面顾忌,但我从未有过将穆一净腹中孩子认作自己血脉想法。我有自己孩子,为何还要去认别人孩子?”
  说到“自己孩子”时,那双狭长墨眸中无法抑制地泄露出一点柔软温情。画眉费力压制住忽然莫名加快心跳,恼怒自己情绪这样轻易地被眼前男子一个如此轻微神情牵动。仿佛为了逃出这种没法自我掌控无措境地,画眉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初云立即追上两步,请画眉平静一点:“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说,眉眉。瞒了你这样久是我不对,然而此事实在关乎重大,只消一点消息透露出去传至太子耳中,非但穆荣父女生死难料,便是诚王府也极可能被卷入混乱风波。眉眉,这个消息能严密封锁在府里这样久,正是因为全府上下都以为穆一净怀是我孩子,才一个个揣着掉脑袋惶恐不敢将此事泄露出去。若他们知道那个孩子根本与我没任何关系,这消息就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你明白吗,眉眉!”
  画眉微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初云,连愤怒都忘了,她极力平稳着自己有些发颤声音:“王爷,你方才意思是,你若将穆一净怀是周荣祖孩子事情告诉我,这个消息就可能会透露出去吗?从我这儿透露出去吗?”
  初云握住画眉肩,声音隐忍:“眉眉,别跟我绕话题好吗?我没这个意思,我怕只是万一。”
  “我没跟你绕话题。王爷,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嘴里这个万一,就是对我不信任。它根本不是什么万一……”画眉觉得无比讽刺,以至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直至笑出了眼泪。她猛然偏过头去,躲开初云视线,不想令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模样。
  初云眸中有疲累、酸痛之意交错闪过,他放软了声调,哀声恳求画眉:“事情都已水落石出,别再揪着这件事情了好吗?眉眉,我们共同经历了那样多风雨,如今你腹中又有了我们骨肉,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别什么也不想,可以吗?眉眉。”
  画眉不着痕迹地拭去眼角泪水:“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揪住这件事情不放。事实上,穆小姐今天亲口来为王爷所作一番解释虽然感人,在我眼里却是全然多余。更别说娟宁公主那些话,我若当真听进了心里,便不会只是掷杯离去那样简单了。”她转回头来看初云:“你知道吗王爷,那日我们在医馆里得知穆一净怀孕之事,你连句话也没留给我,毫不犹豫地扔下我跑去追她。然而就是在那种情形之下,我也丝毫没有怀疑过穆一净怀是你孩子。”
  初云万未料到画眉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心神俱震:“眉眉--”
  画眉嘲讽地勾起唇角:“我相信你,却没法相信自己。我不敢看你和穆一净并肩而立样子,强压住自己不去想象承芳阁中时常会是怎样一副温情脉脉景象。我妒忌那个霸占了你过往太长岁月左相千金,对总是迟到一步自己没有一点儿信心。我给了你选择权利,却时常惶恐得噩梦连连,担心你会忽然跑来告诉我,原来你心里放不下终究是她。我害怕在王府与她朝夕相对下去,终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说出无可还转冲动之言,做出将你我感情逼入死角冲动之事。”一口气说了这样多,画眉如释重负地笑:“于是我落荒而逃,躲来这里不敢回家。”
  初云心疼难耐:“这些为何现在才告诉我?傻眉眉,不是你想那样。”
  她抬头看初云,示意他先听她说完:“楚楚说得没错,我从头到尾都在努力地信任着我夫君,也不许任何人在我面前说你半句不是。我从那日你在医馆转身离去那一刻开始等,等着你回来给我一个解释,”她悲哀地看着他:“王爷,你为什么不来?”
  初云直直望进那双清丽眼。
  时空刹那倒转,仿佛又回到杨柳湖畔那个七夕之夜,他透过人影绰绰,微笑看她:“我是不是来得太晚了?眉眉。”
  初云艰难地意识到,可能……自己又迟到了一次。却再无法奢望被他忽视女子,会如那夜般飞扑进自己怀中,将他撞得--趔趄后退。
  一颗心似沉入永夜。初云紧紧握拳,手背青筋迸露,清俊眉目间终于再难掩藏住那一丝恐慌:“眉眉,是我错了,是我混账,你原谅我这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秋风一日冷似一日,如刀锋般打在画眉脸上,然而若心都已经麻木,这种外在疼痛又怎会值得一提,她认真地看着自己夫君:“王爷,你为什么不早点来解释给我听呢?哪怕就早一天呢?哪怕就是在昨天、在穆一净还未能被你安安全全地交到周荣祖手上时候?”
  初云疾步上前,将画眉紧紧抱进怀中,令她没法看见他惨白得再无一丝血色脸:“别说了,眉眉,我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就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画眉很费了些力气才从初云怀中挣出,看向他眼神冷得似濢了碎冰:“你一直都在怕什么?王爷。我不是刽子手,我不会将你此生最重要东西逼入绝境。如果你肯坦诚地告诉我这一切,我甚至愿意同你一起,好好地保护她、照顾她。是,我没法在她面前强装和颜悦色,但我绝不会害死她你知不知道!我绝不会害死初云此生挚爱!你知不知道!”
  画眉拼力推开初云,转身飞快地跑了开去。在初云再次疯了般追上来拽住她手腕时,她毫不犹豫又是反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鲜红掌印在刷白俊颜上显得无比清晰,曾经被他身上虚无伤口吓得说不出话来画眉,此时却只是冷笑连连:“王爷,你曾经用林湘给了我一个耳光,如今又用穆一净再度给了我一个耳光,现在我都还给你了。这样真好,王爷,咱们两不相欠了。”
  初云在承受了这样一个力道十足耳光之后,扣在画眉左腕上手却没有丝毫松开迹象,他紧紧锁住画眉眼睛,似乎想确定自己方才听到并不只是幻觉:“什么叫作两不相欠?你是说你准备放手了吗?眉眉。”
  画眉迎上他视线:“初遇你时候,我心里装着楚楚,你在这个小湖边为穆一净大醉神伤。是我硬缠着你,逼成了这桩谁也没真正准备好面对婚事。一场开头如此无措感情游戏,谁先动心,他就输了。”瑟瑟秋风中,她声音是那样疲累而清冷:“我认输了,王爷。”
  她坦然承认自己动心--然而初云眸中才刚泛起一丝亮色很快被画眉接下来话打得无影无踪。
  画眉笑着叹气:“我玩不过你,王爷,--我退出好了。”

  番外:一生挚爱(之一)

  昭扬帝十五年春,今上钦点翰林院大学士穆荣为本朝左相,此人从手中全无半点实权之一介书生一跃而至权利巅峰,一时相府宾客盈门、贺者如云。
  正自觥筹交错之际,大内太监总管邓公公急步而入:“陛下亲自前来道贺,穆相请速备接驾。”
  乍闻此言,穆荣激动得言语不能,急忙率领众人奔至府门前,黑压压跪倒一片,万岁呼声连绵不绝。
  明黄宫轿一路行至相府正院方才停下,穆荣抬目望去,一声“陛下”生生咽回了喉间。他吃惊地发现,当先下来竟不是昭扬帝,而是二皇子初云殿下。
  彼时初云虽则年仅十二,举手投足间却是已然隐现清雅风流之态,一副容颜俊美得令人不敢逼视。只是那双像足了昭扬帝狭长凤眸中,总在不经意间泛出有如寒星般冷光,为这个美若谪仙少年凭白增添了三、四分冷峻气质。
  穆荣一时心下百转,暗忖昭扬帝亲自前往臣属府上道贺已是意料之外,更出奇是他竟还携着并非太子二皇子一道前来。穆荣心里一个咯噔,莫非这正是昭扬帝给他暗示,令他从此一力扶持初云殿下……
  他思绪被一道清冽低沉声音打断:“诸位免礼。”
  “谢二皇子殿下。”伏跪于地穆荣看见眼前那双织锦皂靴小步一转,待他领众人站起身来时,就只看到一个长身玉立深紫背影,初云已朝轿内伸出了右手:“父皇。”
  昭扬帝手搭上初云掌心,含笑下轿,与自己皇子比肩并立:“朕是否打扰诸位酒兴了?”
  穆荣下意识地偷眼去看初云,却见他已是负手而立,隐在夜幕中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忙朝昭扬帝矮身揖手,诚惶诚恐,“陛下折煞臣了,陛下亲自驾临,臣等莫不万感荣幸。”大臣们纷纷称是,簇拥着昭扬帝和初云大步往正厅走去。
  桌上残席被迅速撤去,各色珍肴依次端上桌来。众臣们向昭扬帝敬酒毕后,自然是要再敬初云殿下。
  穆荣率先走上前去:“臣敬殿下,谢殿下赏光驾临。”说罢先干为敬。
  初云颔首一笑:“左相有礼。”白皙修长手指拈起酒杯,没半分迟疑地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穆荣一时惊住,满座宾客也是看得羡慕不已。能得皇子满杯还敬,这是何等荣耀。今日来相府登门道贺莫不是言语通透之人,一时间大叹殿下好酒量之阿谀声此起彼伏。攘攘闹声中,穆荣大觉颜面有光,亲自上前替初云续满空杯。
  然而接下来情形却令众人有些始料未及,穆荣先前一丝得意也很快消失无踪。因为无论何人上前敬酒,年少二皇子殿下都没有任何分别对待,皆是利落地整杯咽下。
  如此一来,排在后面大臣反而忐忑起来,面面相觑着不敢再凑上前去。试想,以初云这般喝酒法,难料饮至第几杯就要醉倒过去,谁又敢去做那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呀……
  初云仿佛丝毫不知众人心下犹疑,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沉静地看着座下。
  昭扬帝看着众臣为难神色,禁不住哈哈大笑:“诸爱卿平日在朝堂之上不是都挺能言善辩么?怎今日一个个都端着酒杯发起愣来?”
  昭扬帝携初云前来左相府确有深意。暗示穆荣扶持初云自是因素之一,然而还有更重要一层。初云平日禀性过于安静,明明有着与生俱来惊世才华,却时常刻意内敛锋芒,万事不争不抢。这样性子自然令人省心,但从另一个角度去想,昭扬帝心下又不免忧其前程,担心这个过早失去母亲幼子今后在惊涛骇浪无数皇家难以得享一生平顺。
  因是昭扬帝特地带着初云前来相府,希望他能在这种推杯换盏、拉权结派世故场合中得到一些锻炼,变得更为圆滑一些。譬如说,他明知初云心下定生不喜,却刻意默许众人上前向他敬酒,端看他要怎样应付这一套套虚伪乏味恭维之词。毕竟,一个人再怎样清雅,也没法游离于世俗之外,更遑论皇家之人。古话不是说了么,“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而眼前情形令昭扬帝忍俊不禁。初云轻淡笑意背后透着明显疏离,将皇家贵气彰显得淋漓尽致。偏偏他又逢敬必干,既令臣下倍感荣耀,也令后来者惴惴不安,再不敢贸然上前。
  昭扬帝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担心有些多余,不由朗声大笑。
  众臣见昭扬帝笑得欢畅,不免都暗呼出口气,放下心来。时新上任礼部尚书画在彬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打破僵局:“殿下杯杯尽干,臣等实在担当不起。诸位,不如我们一同敬殿下,各位意下如何?”
  大家找到个台阶下,莫不应和,纷纷端着酒杯涌上前去,方才还有些尴尬气氛霎时变得其乐融融起来。
  初云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画在彬脸上,含笑拾起酒杯。在他仰头饮酒一霎那,泛着幽幽光泽紫袖掩住了他眼角一抹嘲讽。
  昭扬帝看着画在彬,眼神蓦然一亮:“画爱卿,今日看到你,朕倒想起件事来,令爱画--”
  画在彬正要接口“画眉”,不防初云蓦地站起身来,俊颜之上泛着一抹淡淡醉红:“父皇,请容儿臣暂退片刻。”
  昭扬帝以为初云内急,笑着挥手:“去吧。”
  初云甫一走出门外,便挥手摒退了跟来侍候相府下人,脸上笑容也随之消失得干干净净。他漫无目地往前走着,在相府花园西侧一道回廊中停下了脚步。初云向后靠上一根红漆廊柱,微阖了双目,静默不语。灯笼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恰到好处地柔和了少年有些过于冷硬表情。
  片刻后他忽然睁开眼睛,敛气禀声,凝神倾听着自园内一角传来沙沙轻响。沙沙声一直在继续,节奏既没有变缓,也没有加快趋势。初云循声转头,靠着习武之人异常锐利视力,轻而易举地看清了那边情形。联想到自己方才几乎是自动生起警觉,初云一时有些啼笑皆非。
  或许是蹲在蔷薇花丛下那个一身嫩粉衣衫小小身影过于可爱,也或许是他今日恰醉至佳处、身心皆怡,总之初云一反常态地纵容了自己好奇心,悄悄地向着那个小身影走去,恶作剧般停在了她身后,静默不言。
  眼前小人儿拿着一把小小木铲,专注地刨着花丛下泥土,再将刨出散土一点点覆在另一丛蔷薇花之下。
  初云偷看半日仍是一头雾水,终于忍不住出声:“你在做什么?”
  小人儿头也未回,认真地解释:“我在挖泥土。爹爹说了,等我挖完三百下,他就会来抱我回去睡觉。”
  这显然是大人打发吵闹小孩惯用伎俩,初云不免失笑,转又意识到一件事情:“我忽然在你身后说话,你怎未被吓到?”
  小人儿嘟了嘟嘴,总算回过头来,却是鄙视地看着初云:“你真笨,”白嫩小手指指向地面:“你看你看。”
  初云一愣,再度失笑出声,原来是灯笼打下影子泄露了自己行踪。他好笑地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地鄙视着皇子殿下小人儿,怀疑这样小她能否顺利地数到第三百:“你方才挖到第几下了?”
  “才七十一。”她又转回头去继续挖,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可是我有一点挖不动了。怎么办呢漂亮哥哥?”
  初云第三次笑了起来,并没有意识到在这短暂片刻之中,他笑容委实有些过多了。他本以为由于夜色幽黑,小丫头之前并没有看清他脸,才会在方才转头面对他时,脸上丝毫没有露出常人初见他时惯有一抹惊艳神色。然而此时她却又忽然唤他“漂亮哥哥”,可见她确然看清了他脸,并在心里给他容貌作出了自己评判。
  初云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小小背影。如此惊人不动声色不应该出现在这样小孩子身上,然而她诡异淡定却令人倍觉有趣。
  初云勾起唇角,问她:“这样一直挖下去,不觉得无趣么?”
  小人儿还在坚持挖:“怎会……爹爹平时从不许我靠近花儿,我一直很沮丧呢,现在好不容易可以蹲在蔷薇花丛边玩,我很高兴哦。”
  初云不解:“为何你爹不许你靠近花儿?”
  小人儿继续努力挖:“因为花儿旁边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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