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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饶恕-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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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扳着我的肩膀,把手伸到我的眼前,手臂弯了一个弯儿:“那不,在那儿喝茶呢。”
  我顺着他的手臂往前看去,一把通红通红的遮阳伞下坐着两个光膀子的人,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正是黄胡子。几年没见,这家伙又壮实了不少,一棱一棱的肌肉在阳光下闪着黝黑的光,胸前的那个虎头刺青深藏在他浓密的胸毛里,偶尔吹过的风将他的胸毛掀起来,那只老虎似乎发毛了,一扑一扑的像是要跳出来吃人的样子。我拉金高退回人群,找了个黄胡子看不到的地方继续打量他。他好像吃多了,不时打一个饱嗝。他打一次嗝,旁边的那个人就给他递一次茶水,他懒洋洋地啜口水,接着打。不远处的一个马扎上坐着一个穿红色花衬衣的光头,手持一个酒瓶子,边喝酒边四下打量,目光冷峻,看来这个人就是胡东了。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看做派,这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主儿,我断定这种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抗砸。
  “大金,看到了吧?”我小声对金高说,“那个留着大胡子的就是黄胡子。”
  “认出来了,”金高的眼睛越来越红,“穿红衣服的应该是胡东吧?”
  “没错,应该是他。”
  “我操,整个一个孩子嘛。”
  “我想好了,”我蔑视地笑了笑,“咱们就从胡东开始。”
  “从他开始?哈,我明白了,这叫出师有名。”
  胡东好像把那瓶酒喝完了,一下一下地往上抛着空瓶子,黄胡子用手指指他,他坐稳了。“这小子还挺会拿架子呢,”金高冲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妈的,我真想这时候就上去把他剁了。”
  “你跟他有仇吗?”我拉着他钻出人缝,“不是为了以后过得舒坦点儿,谁理他。”
  “蝴蝶,看样子这小子有点儿势力,来的那天咱们得带上家伙。”
  “再说吧。”我困了,想回家睡觉。
  顺路给我爹买了几瓶好酒,又给我弟弟买了不少连环画,我告别了金高。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照得头皮阵阵发痒,像是有许多毛毛虫在乱爬。
  躺在我爹收拾得很干净的床上,芳子的大眼睛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动,挥之不去。
  我弟弟流着亮闪闪的口水在翻连环画,哗啦,哗啦。
  几天以后。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没有风,淡淡的雾气飘浮在黄色的阳光里,一点一点地融化着。海天市场南大门,我和金高站在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面色冷峻。戴着一付宽边墨镜的林武走了过来:“我的人全来了。”
  “四哥呢?”我尽量保持着平静。
  “也来了,跟孙和平和梁超他们一起来的,从北门。”
  “孙和平?梁超?干什么的?”我有点儿恼火,怎么又找不相干的人来呢?
  “你别管了,跟咱们是一路人,无非是职业不同罢了。”
  “明白。”我心里有数了,这就是所谓的“白道”兄弟。
  “刚才我在那边看了,黄胡子和胡东在鱼市上晃荡,其他人全在铁皮房里坐着。”
  “先把铁皮房控制起来,马上。”
  “已经进去了,我在外面看了三分钟,一点儿声音没有,估计很顺利。”
  “外面呢?”我的手心开始出汗,舌头不由自主地舔起了牙齿。
  “全安排好了,就等你了。”
  我把脚腕子挨个在地下扭了扭,开始往里走:“按咱们以前商量的办,在我还能控制局面的时候,任何人不许乱动。大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别掏枪……就是掏枪了也不要打他的要害,咱们吃不起官司了,明白了吗?”
  晨风拂在我的脸上,让我的脑子异常清醒。“蝴蝶,今后咱们的日子过得好与坏,全在你这一仗上了,第一次亮相如果'尿'了,再想爬起来基本不太可能。”——耳边突然响起胡四那天对我说过的话,浑身发热,胸口胀得几乎让我喘不动气了。走到黄胡子的铁皮房旁边,我侧耳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猜想,黄胡子的人也许正被林武的弟兄用枪指着脑袋蹲在地下不敢喘气呢。我发现,前几天见过面的几个朋友,三三两两的在周围溜达,我冲林武会心地笑了。金高在一旁不停地念叨,黄胡子呢?黄胡子呢?林武靠过来,把嘴巴往不远处的一个鱼摊上一呶:“黄胡子。”我看见黄胡子正跟一个卖鱼的在高谈阔论,不时仰起脸哈哈大笑,胡东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我屏了一下呼吸,迎着他阔步走去。
  “二哥,还认识我吗?”我站在黄胡子的对面,淡然一笑。
  “咦?面熟……”黄胡子摸了两把头皮,“你是蝴蝶吧?”
  “呵呵,是啊,我是杨远,”我伸出手来跟他握了一下,“二哥很忙吗?”
  “不忙不忙,”黄胡子拉着我往外走,“好久没见着你了,哥哥请你吃顿饭,什么时候出来的?”
  走到鱼市尽头的一块空地,我站住了:“饭就不吃了,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黄胡子一愣,他似乎觉察到我的来头不善,摸出烟点上了:“有事儿吗?”
  我也点上一根烟,口气冷漠:“有点事儿。”
  我发觉他很紧张,但还是把那个烟圈吐得很漂亮:“有事儿尽管说,二哥能帮上忙的没问题。”
  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胡东正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往这边靠,林武和金高紧贴着他。
  黄胡子好像也看见了这一幕,拔腿往铁皮房里走:“兄弟,进来说话。”
  “不必了,”我拉住了他,“一点小事儿,不用那么隆重。”
  “到底什么事儿?”黄胡子站住了,说话的口气明显的底气不足。
  “我听说,你一个叫胡东的兄弟想干挺了我?”我乜了被金高和林武夹在中间的胡东一眼。
  “不会吧?”黄胡子的脸上显出一丝轻松,“原来是为这个……那我可得劝劝他,不尊重大哥嘛。”
  “不劳你的大驾了,今天我就当你的面扇他两巴掌,算是我替你教育教育他。”
  黄胡子直直地看着我,目光有一丝散乱,他似乎是在掂量我的力量,嘴巴上的烟头被他咬得一颤一颤,烟灰掉了一胸脯。我伸出手来,给他拿下烟头丢在地上,烟头在地上幽幽地冒着青烟。他一愣神,冲我傻笑一声,伸出脚,用擦得瓦亮的皮鞋踩住了,鞋底发出一声嚼煤渣那样的声音。他好象被我的眼神震慑住了,说话的声音有点变味:“兄弟,你这样做有点儿过了吧?”我知道他的脑子已经乱了,丢下他,转身走到胡东面前:“朋友,你认识我吗?”
  胡东似乎是第一次遇到我这样的眼神,眼球骤然没有了凶光,嘴唇哆嗦了几下,一言不发。我一眼就看见了他腰里露出来的一个乌黑的枪把子,心一提,我不能等他拔出家伙来!容不得多想,我上去就在他的脸上猛击了一拳,他的反应也很迅速,身子一扭,一把揪住了我的肩膀,抬起膝盖就往我的小腹撞来,我一弯腰,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一贴他的腿弯,身子猛力一扭,他立刻像一只被猎枪击中了的大鸟,嗖地飘在了半空,转了一个圈儿,扑通砸在积满海水和淤泥的地上。林武上前一步,迅速把他的枪抽出来,大声嚷嚷:“大家快看啊,这个人有枪!”人群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又呼啦一下散开去。我的手里还在扭着胡东的手腕子,他很有力气,胳膊像一根棍子在我的手里用力扭动,好像要借助我的力量站起来。此刻,我的大脑异常清醒,我知道我应该干点儿什么,我不会让他站起来的,我要一次性把他砸沉了,让他永远记住我,记住他是老鼠我是猫。我用一只脚踩住他的腋窝,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子猛力一拧——我几乎听见了骨头在他的肌肉里发出的断裂声,但我没有听见他的惨叫,只看见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一下子变成了哑巴,脸扭曲得像要吃人。我松开手,用脚一下一下地踢他的脸,血水在晨曦里四散弥漫。
  “蝴蝶,你想干什么?!”黄胡子忽地扑过来,扎煞着胳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走开,我找的不是你。”我腾出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沉声说。
  “人呢?我的人呢?”黄胡子的脑袋像拨浪鼓那样来回转动。
  “来吧,让我好好认识你一下。”我像拖死狗那样拖着瘫成烂泥的胡东,大步向前。
  “你要把他弄到哪里去?”黄胡子的声音带了一丝哀求。
  “我要为民除害。”我站住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说完继续往前走。
  人群如同被一条船劈开的波浪,哗哗地往两边闪。我尽量把胸脯挺得高一点,脸色冷酷一点,把胡东拖到一个拐角,提着他的腰带把他拎到眼前,用一只手猛击他的后脑勺,让他的脸一下一下地往墙上撞,他脸上喷出的血与墙面上的红色油漆字混杂在一起,让我想到了劳改监舍里血红的警示牌,于是我松开了手。他像一条死蛇,弯曲着倒了下去。我掰着手指,蹲在他的头顶上,拍拍他的脸,小声说:“孩子,以后说话的时候,把舌头管好了,再让我听到你还那么'慌慌',我就弄死你。”黄胡子快步赶了过来,他的手上多了一把刮鱼鳞用的刀,我跳起来,猛然发现他的刀飞向了天边,金高手里提着一根棍子站在他的身后。黄胡子痛苦地抖动着手腕,转身想去抢那把掉在地上的刀,我猛扑过去,一脚将他踢到一个摊位的台子底下,一把揪住了他的胡子:“不想死就乖乖给我趴着!”
  “兄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黄胡子扎煞着胳膊,想拿最后一把架子。
  “听着,马上从这里给我滚蛋,我不想再在这里看到你,”这个时候我才发觉,烟头还叼在我的嘴巴上,我吐出烟头,在他的脸上轻轻摸了一把,声音低得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寒气逼人,“你的场子是我的了。”
  黄胡子的表情很怪异,紧紧地抿着嘴巴,眉头撇成了一个八字。我忽地站起来,将手里的一把乌黑的胡子扬向四周,胡子飘飘洒洒,宛如一团黑雾。闻讯赶来的黄胡子的人哗地散开,互相对望着,好象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黄胡子。我估计是我的气势和黄胡子的惨叫制止了他们的脚步。我仰起脸,挺着胸脯大踏步地往门口走,一辆摩托车停在了我的身边:“远哥,上车!”坐在花子的摩托车上,我听见后面有人在喊:“谁的枪?把他给我铐起来!”
  胡四饭店门口依然热闹,那个村姑挥舞着一把钞票,嚷得脸红脖子粗:“胡四牌包子啦——”
  胡四搓着手在她的旁边起哄:“油条包子还有馅饼面条,都是胡四牌的啦!”
  “咱们的人呢?”我让花子在外面稍等,把胡四拖进里间问道。
  “我的人全走了,林武带人在黄胡子家附近埋伏着,他一回家就把他'拿'到我这里。”
  “拿到你这里?”我一惊,“这么容易还让我在市场里面砸他?”
  “活儿干在黑影里能有效果?”胡四把眼眯成了一条缝,“我以前是怎么说的?杀鸡儆猴。”
  “拿我当枪使?”我淡然一笑。
  “你是我的枪,我也是你的枪,咱们互相使,哈哈。”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了进来,胡四按下了正想站起来的我,把一把闪着寒光的军刺放在我的手上:“坐稳了。”
  门打开了,面如灰土的黄胡子被人架着倚在门框上,脸肿成了一个花气球。
  好,我得继续吓唬他,直到他彻底没了锐气!
  我猛扑过去,抓住他的手,用军刺将他的手掌钉在了墙上——梆!
  胡四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手掩着嘴巴,一手将军刺拔了下来,直到这时,黄胡子才发出了一声惨叫。
  黄胡子彻底放弃了自尊,“咣”地一声跪在了我的脚下:“我这辈子只跪过一个人,放过我吧,求你了!”
  看着跪在脚下的黄胡子,我坐着没动,心里充满了鄙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混成市场一霸呢?
  林武站在门口小声对身边的人嘀咕了两句,把门关上,一脚踩住了黄胡子的脖子:“威风哪去了?”
  黄胡子哭了,他哭得像是一个吹唢呐的老人:“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们?为什么……”
  胡四弯腰拿开林武的腿,拖过一张椅子让黄胡子坐下,闷声问:“你说为什么?”
  黄胡子用衬衣下摆包住手,摸着缺了一半胡子的脸,止住了哭声:“大哥,我不认识你。”
  胡四傲慢地仰起了头:“不需要你认识,你只记住一句话就行:多行不义必自毙。”
  黄胡子把脸转向了我:“远哥,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我离开市场还不行吗?”
  林武从腋下拿出一件用衣服包着的东西,一下一下地打开来:“这是什么?”
  黄胡子颓然垂下了脑袋:“我一时糊涂……林子,你知道的,这还是当年光明送给我的呢。”
  “姚光明?他早死了!”林武打开了那包东西,是一把完整的五连发猎枪,“你敢杀人吗?”
  “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林子,看在光明的份上,你跟蝴蝶说说……”
  “少他妈提老鹞子!”林武把枪筒猛地戳到黄胡子的腮帮子上,“他要是还活着,我照样剁他!”
  黄胡子不说话了,脸被枪筒顶得歪向了脑后。林武忿忿地说,他带人去了黄胡子家楼下,刚把人散开,黄胡子就冲进来了,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窜到了楼上,在他家门口“咣咣”地踹门,让他老婆赶紧把枪给他找出来,他要出去杀人。他老婆刚打开门,林武他们就闯进去了。林武在屋里找枪,弟兄们就把黄胡子扭上了车,林武威胁黄胡子他老婆:要想让你男人活着回来就不要报案。等林武包好枪上车的时候,黄胡子已经被弟兄们收拾得像条死鱼,歪在车座上,翻着白眼直倒气。
  我把枪拿在手里把玩着,冷眼看看黄胡子:“二哥,你这一跪可很没面子啊。”
  黄胡子不说话,用一沓餐巾纸紧紧捏着受伤的手掌,像一只被踩瘪了的蛤蟆。
  屋里静得有些怕人,墙面上的一缕阳光慢慢爬到了一个参差的小孔上,小孔的四周点缀着斑斑点点的血迹,那是刚才黄胡子的手掌留下的痕迹,像一朵枯萎的小花。我的心底蓦然升起一丝怜悯……我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头,他在这里没有一丝反抗能力,我还折腾他干什么?我在心里对黄胡子说,二哥,对不起,我不这样你是不会放过我的,兄弟也想吃碗饱饭啊。
  “二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别跟我叫板。”我缓和了一下语气。
  “远哥,你放了我吧,我永远不回市场了……”黄胡子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有气无力地说。
  “你的摊位怎么处理呢?”胡四也换了一种柔和的语气。
  “全归你们,我跟管理市场的办个手续就可以了,我的人也走,房子也给你们。”
  “听说,你的铁皮房里还有一部电话?”我问。
  “有,如果你想要,我去邮电局办个过户手续……”
  “要,钱我可以给你。”我说。
  有人在外面敲门,林武探出头去:“呵呵,大金你跑得挺快嘛。”
  金高用袖口擦着汗进来了:“不快能行吗?好嘛,黄老二也在这里。”
  我把他拉进来,给他让个座,示意他别说话。
  “二哥,”胡四把身子往前靠了靠,“你是个明白人,别的我不想多说,你左右看看,我们这帮刚出来的弟兄哪个比你差?可我们总得有口饭吃吧?那么大个市场不能光你一个人霸占着是吧?说到这里你也应该明白了,阎八活得也不容易……”胡四瞟我一眼,接着说:“所以我说,怨有头债有主,我们弟兄没有源头也不会直接找你的,这一点你得记清楚了。你想想,你也是有家有业的人,为了一点儿小小的利益就去挤对别人,合适吗?可这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咱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也就无所谓什么家啦业啦的,明跟你说吧,如果你还想跟我们叫劲,你活不过今年的,我们既然敢明目张胆地砸你,就不怕你玩邪的,你才几个人?你才几条枪?我劝你不要有别的想法,赶紧另找个地方过你的日子去,依你的财力,这应该不成问题。”
  “四哥你跟他啰嗦什么?”林武插话道,“他再'慌慌'直接做了他就是。”
  “我哪敢?”黄胡子的虚汗将他脸上的血污冲出道道白线,“我躲你们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我把抽了一半的烟给他戳到嘴里,“你可以走了。”
  “慢着,”胡四出去一趟,端着一个脸盆进来了,“把脸洗洗,中午在我这里吃顿饭,以后都是好兄弟。”
  黄胡子似乎等不及了,连连摇头:“饭我就不吃了,我得赶紧去医院看看手。”
  胡四冲林武摆了一下头:“你带弟兄们陪他去,医药费算咱们的。”
  黄胡子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晃着粘满餐巾纸的手嚷嚷道:“没事了,没事了,我直接回家。”
  胡四给林武使了个眼色,用一条湿毛巾给黄胡子擦了一把脸:“那你就先回去,好好养伤。”
  黄胡子走到门口,回头冲我一笑:“后天我去市场找你,咱们办办交接。”
  我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反着手挥了挥:“走吧走吧,我等你。”
  林武推着黄胡子出去了。胡四靠到门上嘿嘿地笑,好玩儿,黄老二这就完蛋了?话音刚落,一个穿联防衣服的人就进来找胡四,胡四出去片刻,笑眯眯地回来了:“哥们儿,咱们这一仗干得漂亮啊。那个叫胡东的胳膊上打着石膏去了看守所,走的时候像个死了爹的孩子,直哭,哈哈……估计这小子得进去坐两年牢,私藏枪支不说,听说这小子还有不少别的事儿呢。你家那边也没问题,大昌带着人在附近防备着呢。我的人刚才说,你们家安静得很,老爷子和你弟弟在院子里下象棋,为你弟弟悔棋,老爷子差点儿把一个棋子吞到肚子里,哈。我就说嘛,这几个膘子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去折腾家里的人。其他的事儿我已经跟他们打好招呼了,没人传你……本来嘛,你这是除暴安良。”
  “我估计胡东伤得不轻,派出所那边?”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我派人给他送去了医药费,别的你就不用管了,他那是活该。”
  “我是劳改'劳'怕了啊……”我摇摇头,苦笑道,“我怕再弄个伤害罪。”
  “你以为现在还是严打?没事儿,这种事儿多了,他们管得过来嘛,小菜一碟。”
  “四哥厉害,办事儿汤水不漏,”我握了握他的手,“以后看我的。”
  “你以为我也想去市场混啊?”胡四乜了我一眼,“我有我的'事业'。”
  “再说吧,反正有我吃的大虾就没有你喝的虾汤,兄弟我有数。”
  说着话,林武回来了,一样的笑眯眯:“呵,咱二哥去医院包扎了一下,直接回家了。”林武说,他一直跟着黄胡子,他回家不长时间,他手下的那几个弟兄就气冲冲地上了楼,结果,不到三分钟就全部下来了,一个个垂头丧气,像丢了魂的样子。林武听见一个领头的说,黄胡子白他妈活了,“死”得不明不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着马彬、铁子他们混呢……林武站出来喊了一声,哥儿几个,一起喝杯酒去?那帮家伙像见了狼的兔子,呼啦一下跑没了。
  第十五章 我被人盯上了
  我爹这一阵的心情特别好,晚上下班以后总要顺路割一块肥肥的猪头肉,指挥我弟弟捣蒜、拍黄瓜,拌上一大钵子,然后硬拉我陪他喝上两盅白酒。喝着喝着他就把眼镜摘下来,让我看他的那只眼:“怎么样?你爹越活越年轻了,视力没的说。”我知道他是在自我安慰,有点儿此地无银的意思,我就敷衍他:“厉害,比我的眼还亮呢。”
  我爹笑起来像个子孙满堂的老太太:“不光眼亮,身体也棒极了,活他个八九十岁没问题。”
  我有点心疼他,跟他商量:“你的身体这么好,干脆别上班了,让我弟弟去上学,你负责接送他。”
  “那怎么能行?”我爹不高兴了,一丢筷子,“我还不到退休年龄,下来了谁给我养老金?”
  “我呀,”我啪啪地拍着胸脯,“胡四帮我在鱼市上弄了个摊子,我卖鱼养活你。”
  “嘁,虽然国家允许私营经济了,可是干个体户那是泥饭碗,你爹是国家干部,饭碗是金的……”
  “现在不管什么泥的金的了,国家鼓励干个体,兴许你儿子将来是个企业家呢。”
  “你有这个信心就好,就怕你不是这么种人。”我爹拾起筷子,定定地瞅着我。
  “老爷子,你来看,”我拉着他走到大门外,指着对面墙上的一行标语说,“要不要我给你念念?”
  “我知道这个,邓小平同志说的,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他说的是哪种人?”我边扯着我爹往屋里走边笑,“总不会是你们这种上着国家的班的人吧?”
  我爹重新戴上眼镜,透过镜片瞥我两眼,不吭声了,低着头滋溜滋溜地喝酒。我弟弟吃饱了,睡得像只玩具熊。我打算好了,等我弟弟去了培智小学,我就正式驻扎海天市场。那天金高告诉我,黄胡子挨砸的第二天就包着脑袋去了市场,一个人没带。金高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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