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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饶恕-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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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看着眼前的茶杯,似乎是在研究茶叶的制作方法。我像一根钉子突然被人钉在地上一样,傻愣着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乌黑的猎枪枪口像被一面放大镜慢慢映着,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眼枯井,直直地顶上了我的眉心。不知道是谁的烟头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雷鸣般的鸣响。此刻,我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我觉得天国离我只在一步之遥,开枪吧,开枪吧,我闭上眼睛,在心里慢慢数着,一,二,三……你怎么不开枪?来吧,打死我吧。“说话,是不是你带来的枪?”强子的声音很苍白,像石子一块一块地往地下丢。
  我看见了我爹,他站在寒风里,把手做成喇叭状,大声喊我,大远,大远,快回家,要过年啦。我看见我弟弟站在我爹的身边,舞动双手,咿咿呀呀地冲我嚷嚷,他好像在说,哥哥,哥哥,快回家,外面冷,咱们家里生了火炉子……那一刻,我突然清醒过来,我不能就这样等死!说时迟那时快,我猛地把头往旁边一闪,左手一扭强子拿枪的手腕,右拳猛击在他的下巴上,强子轰然倒地的同时,猎枪已经到了我的手上。我一步跨到孙朝阳的身边,把枪直接顶在了他的额头上:“都别动!”
  “呵呵,”孙朝阳把双手举过头顶,冷眼看着我,“年轻人,又冲动了不是?”
  “蝴蝶……”胡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孙朝阳的旁边,欲言又止。
  “走开,你别管。”我横一眼胡四,咬着牙,把枪又往前顶了顶。
  胡四急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地冲我挤眼。我蓦地有点儿发傻,难道我做错了?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强子右手提着那把斧头,左手摩挲着裂了一个大口子的下巴,目光散乱,他似乎没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见我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胡四推开我顶在孙朝阳额头上的枪管,长舒了一口气:“兄弟,你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发毛了?回去坐着,朝阳哥的话还没说完呢。”
  “我不知道什么说完不说完,我只知道有人拿枪顶着我。”我瞄了强子一眼。
  “咳,”强子好像很受委屈的样子,耷拉着眼皮说,“我问问你都不行了?”
  “强子你也是,想玩个造型也得看看对手不是?”胡四调侃道。
  “少他妈废话,”齐老道啪地一拍桌子,“谁都别毛楞!再毛愣,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我的火气又上来了,刚要把枪抬一下,胡四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好,好,好好好,”孙朝阳把双手在眼前推了推,“算了算了,我这两个兄弟不错,”他不管我了,慢慢走到齐老道的身后,“我接着说,刚才说到有个人想从我的嘴巴里抠食吃,是谁呢?”猛地一拍齐老道的肩膀,“是他!是这个叫齐胜刚的人。”齐老道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猛地回过头来:“朝阳,你怎么了?!”话音未落,他的眼睛就变直了,直得像是从里面蹦出了两根棍子。我赫然看见,齐老道的右手没有了。强子倒提着齐老道苍白的右手,轻轻抖动两下,砰地丢在桌子中央。齐老道惊恐万状,惨叫一声,把缺了手掌的胳膊猛地戳在肚子上,声嘶力竭地吼道:“天大的误会!朝阳哥,赶紧送我去医院!”边说边探过身子来够他的右手。
  孙朝阳早已经把那只手用一块绣花手绢包起来,像撇一张扑克牌一样撇给了强子:“别去医院了,这只手归我了,我要用它来提醒那些胆敢从我的嘴巴里面抠食吃的人,让他们时刻记着,伸出来的手,想要缩回去没那么容易。蝴蝶,可以把你的枪借我用一下吗?”我还没反应过来,胡四就把枪抢过去,递给了孙朝阳:“这本来就是送给朝阳哥的礼物。”孙朝阳拽下脖子上的纱巾,悠然地抖了两下,边擦枪边笑:“我知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说完,把枪丢给强子,脑袋微微一偏,“兄弟你来,我怕见血。”
  随着两声沉闷的枪响,齐老道直接瘫在了地上,膝盖以下血肉模糊。
  强子把枪还给我,冷冷地说:“里面还有三发子弹,你想处置谁,随便。”
  我想也没想,冲天花板搂了三下机子,站在硝烟里笑道:“这是给朝阳哥拜寿的礼炮。”
  齐老道躺在地上,呻吟声越来越微弱,天花板散落下来的墙皮掉了他一脑袋,他再也没有了居高临下的气势。
  强子扯下桌布给他包住双腿,招呼外面站着的几个“服务员”进来,小声说:“送他去医院。”
  搬齐老道往外走的时候,孙朝阳拍拍齐老道扭曲不堪的脸,柔声说:“别恨我,要怨就怨你自己。”
  凤三走过来,一只手握着孙朝阳的手,一只手拍拍孙朝阳的胳膊:“朝阳,你是我的好兄弟。”
  孙朝阳淡然一笑:“没办法,这个人民愤太大了。三哥,咱们还是好朋友。”
  庄子杰和周天明呆得像两只刚被抓进笼子里的兔子,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大家各回座位闷坐了一阵,孙朝阳突然问我:“蝴蝶,这把枪真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我笑得很天真:“什么话嘛,不送给你,我带它来干什么?打鸟?”
  “兄弟,以后咱们的任务艰巨了,”回家的路上,胡四长叹一声,“不是我说丧气话,咱们基本不是孙朝阳的个儿,这个家伙太油了,为了对付咱哥们儿,他舍弃了齐老道,直接跟凤三和那两个老家伙联手了……知道他为什么不敢跟咱们明着来吗?狗咬'马虎'(狼)两下怕啊,他担心万一失手,自己变成一个去了皮的鸡巴,他是想慢慢拆散咱哥儿几个,然后分而制之啊。本来他处理齐老道应该背着人干,为什么喊上咱哥儿俩?杀鸡儆猴你知道吗?他想威胁咱们,让咱们适可而止。这一招可真他妈下作啊……我听他的?操,还是那句话,不把姓孙的砸趴下,没咱哥们儿的出头之日!紧锅猪头慢锅肉,慢慢来吧,谁跟钱有仇,谁他妈膘子。”
  林武早已喝成了一滩烂泥,歪在车座上一个劲地咂巴嘴:“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胡四沉默了一阵,接着说:“孙朝阳很不讲究,把财神砸碎了,他不想活了?”
  我忍不住笑了:“财神算什么?他的请帖上都写着,今天是他的诞辰呢。”
  第二十章 无法面对
  “孙朝阳可真好玩儿,”杨远摆了摆手,话忽然变得莫名其妙,“我爹可真有耐心啊,他经常在夜里一遍一遍地拉那段忧伤的曲子,拉得月亮都害羞了,明一阵暗一阵。风也不会打搅他,就那么轻柔地停在半空听我爹拉二胡。有时候,我爹还能把雨给拉出来,小雨淅淅沥沥地下,我爹就躲在雨声里看我和我弟弟,瞪着那只明亮的眼睛……”杨远的眼神又开始恍惚起来。我爹辛苦了半辈子,我不能再让他操心了,我一定要让他过上好日子,前半生受的苦我要让他在后半生里找补回来。我看见我爹留着老先生那样的花白胡须,穿着白得像云彩的长衫,牵着我弟弟的手,迈着戏剧老生那样的方步,优雅地行走在开满鲜花的大路上。四周翩翩飞舞着一群一群的彩蝶和蜜蜂,天空瓦蓝瓦蓝的,又高又远,一行行的大雁唱着歌,飘然远去。我笑了,爹,你满意了吧?你儿子行,后半生你就靠他了。
  我去了烟台,见到五子,软硬兼施,终于迫使他同意了我的条件。这个人很有意思,喝“完事酒”的时候,非要跟我拜把兄弟不可,我模棱两可地答应跟他交朋友。
  晚上我做梦了,梦中我变成了孙悟空,肩扛金箍棒,踩在云彩里悠哉游哉地闲逛。突然,我发现前方有一块锦绣之地,那地方山花烂漫,彩蝶飞舞,漫天飘着花花绿绿的钞票,成群的仙女在河边嬉戏打闹。我爹的腿上坐着我弟弟,我爹对我弟弟说,这可真是个好地方,跟你哥哥商量商量,以后咱们家就住在这里了。我弟弟高兴得直流口水,好啊,好啊。我按下云头,找到土地神,告诉他我的想法,土地神满口答应,飞奔至王母娘娘那里汇报情况。王母娘娘一听,感动极了,她说,杨远你是个孝子,马上办!于是,我们一家三口一头扎进这块锦绣之地,从此再也不用为生活操劳了,好像最后我们都成了神仙……
  从烟台回来的路上,小杰把车开得飞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刮来的砂雪,呼呼地往风档玻璃上砸,车带起来的风又将它们哗地吹散,它们毫不气馁,迎着下一辆车又扑了上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帮红了眼的劫匪,蛮横而又执著,充满霸气。因为过于细碎,它们没有落脚的地方,风可以随意地将它们从任何角落吹起来,吹到天上,吹到沟渠里,甚至吹到任意一个看不见的黑洞里去,于是它们挣扎,随着风漫天飞舞,扑向一切它们感觉比较塌实的地方,前仆后继,无所畏惧,直到太阳出来,将它们融化。
  二十九日夜里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年三十那天我和弟弟出门贴对联的时候,门几乎都推不开了,厚厚的积雪堵在门口,像是垛了一层面口袋。贴完了对联,我和弟弟一起动手在院子里堆了一个巨大的雪人。我爹出来一看,乐得围着雪人转了好几圈,嘴巴咂得像唤猪,好好,好,我两个儿子手艺不赖,有雕塑家的功底。说完回屋用一件旧衣服给它做了一顶帽子,是灶王爷戴的那种,然后又撕了几缕布条给它粘上胡子,命令我弟弟研墨,我爹亲自提笔写了一张条幅挂在它的胸前——“上天言好事,下界报平安”。我爹说,瑞雪兆丰年,用雪做成的灶王爷最吉利了,它会保佑咱们每年都过着吃饭不愁的日子。我心想,你说的那是迷信话,想要过上好日子是需要打拼的,咱们家的灶王爷还是我来当吧。除夕夜,我和我弟弟放了一支很有面子的鞭炮,把周围的鞭炮声全压住了,我告诉弟弟,这就证明咱家在今年会有好运气的,周围的任何人都比不上咱们家。我俩在院子里放鞭、烧纸的时候,我爹就站在屋里,隔着玻璃往外看,眼里闪着泪花。
  吃了年夜饭,我们三个人围在一起闲聊了一阵,我弟弟就和我爹一起睡了。我睡不着,披了件衣服走出门来。下过雪的夜空分外宁静,四处弥漫的硝烟让空气显得很粘稠,流动得非常吃力。远处依稀还有爆竹声传来,让人觉得仿佛是置身在一部灰黑的老电影里面。这个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我妈,我不知道她在天国那端生活得怎么样,她会想起我来吗?在她的记忆里,我一定还是那个淌着鼻涕的顽童,那个整日奔跑在尘土飞扬的胡同里的小孩儿,她也许不会想到,她现在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已经能够为这个家担起一份责任来了。
  回到屋里,我看见我爹躺在我弟弟的床上,两条枯树根似的胳膊把我弟弟搂得很紧。
  我弟弟在笑,嘴咧得很大,像一只巨大的蛤蜊一样,整个脑袋只是一张嘴。
  我站在床下看着这爷儿俩,一动不动,直到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
  初六,胡四请客,在电话里,我试探他:“四哥,还是咱们几个老伙计聚会?”
  因为怀着想见芳子一面的鬼胎,刚落话音,自己先红了一下脸,耳朵也嗡地响了一下。
  胡四似乎猜出来我心里想的是什么,直截了当地说:“还有芳子,来吧。”
  好,今天我就找个机会跟芳子表明心迹,成了就托关系给她找个工作,总是这么闲逛可不好,让她下了班去我家里住,这没什么,我的不少朋友都这么干呢,何况芳子也没地方住,等我把一切都安顿下来就结婚。不成就拉倒,权算我做了一场春梦,不丢人。
  在家里先往头发上喷了几下发胶,让原先乱蓬蓬的脑袋有了一点儿造型,然后出门找了一个刮脸手艺好的理发老头,特意让老头把胡子给我留了一点茬儿,让我看上去成熟一些。出门的时候,一阵风吹到我的下巴上,感觉硬梆梆的,很阳刚。我用一根手指抚摸着那些硬硬的胡子茬,那根手指立刻就敏感起来,满手指毛茸茸的,心里头随即也毛茸茸起来,眼前的一切都是毛茸茸的,让我怀疑自己是否一头扎进了一坨新鲜的棉花里,心一下子恍惚起来,似乎带了痴呆的症状。今天的风很大,经常吹掉某个人的帽子,空气干冷干冷的,风似乎把世界的水分吹干了。这很好,我喜欢这样的感觉——风萧萧兮什么水寒嘛,古代壮士的意境。
  走在路上,我目不斜视,感觉这个世界是我的,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情。我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芳子时的情景,我觉得她对我一定也产生了好感,要不她为什么会用那样一种游移不定的目光看我?我要加把劲!《国际歌》上都这样唱,趁热打铁才能成功,可见国际上都提倡这个。国际上都提倡的东西一定有它的道理,我应该胸怀祖国,放眼全球,把一切我能够得到的东西,全划拉到自己的身边,那样才符合国际潮流,才能体现我的人生价值。那一刻,我感觉自己都要飞起来了,飘得厉害。
  站在胡四饭店门口的林武穿一件贼亮的皮大衣,老远一看就像一个杵在那里的啤酒罐。我赫然发现他的旁边站着芳子,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芳子的头发在风中飘扬着,宛如一面黑色的旗帜,她在笑,笑得纯真极了,像一朵刚刚开放的小花。我迎着她走了过去,我走得很沉稳,极力装出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想让她看看,我杨远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任何女人在我的眼里都是小菜一碟。眼前突然一花,饭店门头上的灯笼忽地划了一道漂亮的弧,脚下的一块石头把我绊了一个非常优质的趔趄。扶着林武站起来的时候,我羞得无地自容,看着门口摆的一个盛满海水的大缸直发愣,若不是知道自己的水性好,我连跳进去自杀的心都有了。芳子似乎没觉得我这样有什么不好,边来搀我边开玩笑:“地下有个大元宝,远哥要去抢呢。”我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低头甩开她,疾步进了饭店。
  胡四的对象笑眯眯地瞅着我,揶揄道:“杨远,腿怎么软了?这几天喝'哗啦'了?”
  我好歹站稳当了,冲她一呲牙:“我怎么能腿软?四哥的腿才软呢,让你给'忙活'的。”
  胡四从旁边转了出来:“哈,你小子啊……得,看我的,今天不把你的事儿办了,我改姓。”
  饭店的厨师回家过年了,胡四两口子亲自去了厨房。
  我跟林武和芳子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外面的阳光把芳子的脸映得五彩斑斓。
  林武不停地跟我絮叨一些在劳改队里过年的往事,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全是穿着洁白婚纱的芳子。
  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在门外响了起来,我歪一下脑袋往外看,小杰正从车上跳下来。
  林武把嘴巴咧得像只蛤蟆,用胳膊肘捅捅我:“不放心?让小杰帮你把把关?”
  这话被芳子听见了,红着脸,猛地踹了林武一脚,扭头进了里间。
  林武揉着大腿,呲牙咧嘴地嘟囔,就他妈治我有办法,杨远,你要不三天把她办了,我跟你没完。
  第二十一章 黑吃黑的买卖
  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这一次我又喝醉了,醉得比上两次还要厉害。半夜里口渴得要命,爬起来找水喝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是睡在了小杰的家里。小杰没睡,他跟天顺坐在屋角的一张桌子旁低声嘀咕什么,满屋子的烟雾把他俩笼罩得像云彩里的两个树桩。他们谈论得很投入,没发现我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边,小杰拿着一支圆珠笔把桌子上的一张纸划拉得像张作战地图。我醉得太厉害了,一点儿也看不清楚那上面都画了些什么,就那样摇摇晃晃地站在两个人的身后喘气。小杰点着那张纸上的一个圆圈说:“如果从这里进去,后面有个门……”
  天顺发现了我,推推小杰的手,轻声说:“远哥醒了。”
  小杰抬头看了我一眼,哈哈笑了:“哥们儿,你行啊,我还以为你喝死了呢。”
  我有个毛病,一旦醒了酒就后悔得要命,一后悔就全身都空了,恨不能抽自己两嘴巴子。看着小杰暧昧的目光,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好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学生面对即将批评他的老师,羞愤交加。我红着脸,端起桌子上的一缸子水,咕咚咕咚灌了一气,颓然坐到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我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呢?小杰说的一点儿没错,什么样的好汉喝了酒都他妈完蛋了,脑子不清醒,想起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不老辈人都说,酒是“膘子水”,再精明的人,一喝大了就变成傻瓜了呢。我想不起来在酒桌上都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刚开始的时候,胡四和他对象一直推芳子靠着我坐,芳子不愿意,执意坐在我的对面。酒喝到一半的时候,胡四的对象把芳子叫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的芳子就一直红着脸,不时瞄我一眼。那时候我还清醒着,我知道肯定是胡四对象在给我们牵红线。后来胡四就不停地逼我跟芳子干杯,我不想让芳子多喝,就自己灌自己,灌到最后我就开始迷糊了,好像还骂了林武,让他不许跟芳子开那些不知深浅的玩笑,再后来的事情全记不清楚了。
  “傻了吧?哈哈,”小杰递给我一根点着了的烟,“酒桌上的那些精神呢?”
  “傻倒是没傻,就是有点儿后悔,你说我喝那么多酒干什么呢?唉。”
  “远哥,叹什么气?刚才我听杰哥说你挂了个好'马子',好事儿啊。”天顺插话道。
  “你懂个屁,”小杰踢了他一脚,“那叫交了桃花运,旱庄稼要涝一涝啦。”
  这算表扬我还是算“臭”我呢?我无言以对,摇着头问小杰:“芳子没笑话我吧?”
  小杰低着头嘿嘿地笑:“你厉害啊,谁敢笑话你?人家林武不等笑,你先把人家骂了一顿。”
  这我知道,林武说话不着边际,不骂他骂谁?我尴尬地摸了一把头皮:“我怎么到你这儿来了?”
  小杰告诉我,喝酒的时候我俩出去上厕所,他把那笔“买卖”的事情跟我说了,我一听很兴奋,对他说,这事儿得抓紧时间办,喝完了酒就去他家好好研究研究,别让外人抢了先。最后我喝得连车都上不去了,坐在摩托车轱辘后面乱叫唤,林武找了根绳子,要把我绑在后座上,芳子急了,把林武踹了好几个跟头,非让胡四开车送我回家不可。我不让胡四送,爬起来窜了个没影儿,芳子让小杰带着她,一路跟着我,一直跟到我累倒在马路牙子上。小杰让芳子回家,芳子不回家,非要看着我回家不可。没办法,小杰就让芳子劝我上车,我很听话,让芳子坐在前面,我坐在芳子后面,绕过芳子搂着小杰的腰,稳稳当当地回来了。进了小杰家,我表现得相当客气,又是让座又是倒水的,还直叫人家妹妹,亲得要命,好像人家真是我的妹妹似的。芳子见我好点儿了,就自己回家了。芳子一走,我就像一条破麻袋似的,一脑袋扎到床上,再也没有起来。天顺见我不说话,冷不丁冒了一句:“别为个女人伤脑筋……”
  小杰用圆珠笔猛戳了他一下:“胡咧咧什么,蝴蝶不是那样的人,咱们继续讨论。”
  我坐不住了,站起来把桌子上的那张纸拿了过来:“这是什么?”
  小杰笑了:“我记得我跟你说这事儿的时候,你还没醉呀,这么快就忘了?顺子,详细情况你跟蝴蝶说。”
  天顺把烟头捻在烟灰缸里,慢条斯理地说:“远哥你可能不知道,以前我跟着杰哥混,后来他进去了,没办法我就投奔了孙朝阳……我还是别跟你啰嗦这些了。是这么回事儿,我跟着孙朝阳的时候,结识了几个一起混的兄弟,一直保持着联系。前天,我的铁哥们儿大牙来找我,说孙朝阳让他们几个兄弟在延吉旅馆接'货',货是什么你应该知道,白粉。以前他们经常给孙朝阳办这事儿,可是货少,钱也不多,也就是个三万两万的,这次不一样了,据说至少三十万。我跟杰哥合计过了,这钱咱们必须给他拿过来……”
  “别说了,干!”声音一出口,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像狮吼。这样的吼声我曾经对严盾发出过。那是大年初一的上午,我正陪来给我爹拜年的几个学生聊天,严盾来了,聊了没有几句,严盾就把我叫到了里屋:“杨远,我发现最近你又有些不正常呢,我可告诉你,犯法的事情不能做,社会上的几位所谓大哥能不接触尽量不要接触。”我打个哈哈说:“犯法的事情谁敢做?监狱张着大口在等着呢。社会上的大哥是谁?除了你,我没有大哥。”严盾毫不客气地推了我一把:“你不要跟我没大没小的,尽管我的身份是警察,可是我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弟弟对待,我不允许你重新回到老路上来。”我摸着被他推疼了的胸口,讪笑道:“你不是经常说世上的路有千万条吗?我走我自己的路,你走你自己的路,咱们不要互相干涉。”严盾拉我坐到床上,冲门外呶了呶嘴:“这话你敢说给你爸爸听吗?”我拉开了门,回头笑道:“这话有什么错误吗?我这就对他说。”严盾拉我回来,一脸无奈:“你刚出来的时候好像还不是这个样子。我警告你,我不管你是谁,只要是犯了法,我照样抓他。”说实话,以前他对我说过的话一直藏在我的心里,这些话一直提醒着我不要犯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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