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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将叶央-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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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先锋嘛,你直说便是。”英嘉满不在乎,绕着她走了一圈,“正好我也烦得很了,不想每天在后方干些跑腿的活儿。”
其实叶央心里很愧疚,“先锋”意味着极高的伤亡,而胡人的将士此行又不能得到大祁的封赏。
“只是在那之前……”英嘉公主顿了顿,见叶央认真地听自己说话,猛地把人推进了营帐里,“先去和怀王殿下,大眼瞪小眼罢!”
叶央一出营帐就看见英嘉了,交谈时便没有走动,此刻被她猛地一推,脚下站不稳,便跌进了帐篷里。
英嘉拍拍手,冲着暗处的叶二郎一挑眉毛,“怎么样,我对你妹子更上心吧?”
“不是上不上心的问题。”叶二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你要知道阿央她都十七了,在我们大祁,女子一般十四岁就定下亲事,十七岁都能开枝散叶,若是和库支再打个七年八年,我怕她会……”
“那么担心干什么。”英嘉走了过去,“我六哥还没成亲呢,大不了我同父皇说说,派他来大祁求娶叶将军,把你妹子也弄到胡地,天高水阔,岂不逍遥?”
“如此一来,恐怕京城就再也没有晴天的时候了……”叶二郎转了转眼珠,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清楚,怀王有异能在身,他心情一不好,以王府为中心,方圆五里都是阴天!”
而叶央,一进营帐,就明白商从谨为何会露出如此古怪的神情了,好像是憋着笑不敢出声。
——原因很简单,这帐篷并不隔音。
公主和二哥那点窃窃私语,犹如在耳畔,被他们俩听得一清二楚。
“好罢。”叶央解下披风重新坐下来,“我来找你大眼瞪小眼啦。”
第129章
“哈哈哈……”静默了片刻,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营帐里相当简陋,哪怕是监军也不过多了几件小家具,毡布更厚实一些。叶央喝着茶水,觉得……很有趣。
突然发现,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也很好。
彼此无话却不尴尬,若是再添一壶小酒,几碟小菜,还能对酌一番。她和商从谨酒量都不错,细说起来,还是叶央更胜一筹。
“对了,我们少不了要在沙城住段日子,补给跟不上的,我打算在城外空屋舍里种些易活的瓜菜。”叶央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仔细想想……总觉得这样是浪费了。毕竟没那许多多余的柴炭。”
要想在冬天种活蔬菜,必须要保证足够的热度和湿度,就得烧柴火,只是如此一来,就得让战士们漫山遍野砍木头了。
商从谨刚要答些什么,突然觉得空气中隐隐有什么不对劲——低头一瞧,桌上的茶碗,以及碗中没喝光的茶水,都在隐隐震动。有人跑到门口了?
“不好,或许是报告库支攻城的消息!”没有突发情况,军中生活一直很安逸,叶央察觉到这点,立刻起身,撩开帐帘探出脑袋。
“将军!城外十里,发现库支大军踪迹!”神策军的李校尉知道统帅动向,直接跑到商从谨的营帐外禀报,声音焦躁急切,牵着的黄骠马前蹄忍不住在地上刨着。
叶央已经走了出来,沉下脸点着头,二话不说跨上了马背,一路奔回了自己的营帐发号施令,走之前一次头都没回。
商从谨看着她的背影,默默站了片刻,便听见呜呜的号角声传来,接着驻扎在城外的所有将士集合,城门大开,得到消息的李肃元帅也骑马出来,身后跟着颇显虚弱的符翎,他的伤势还未痊愈,同库支开战有心无力。
“元帅。”敌军攻过来还有段时间,能留给叶央思考战术,在夜风里她迎上去,呼唤的声音中自信满满。
更厚实的寒衣虽未运达,可将士们吃饱穿暖不成问题,养足精神,战力也强些,再加上周边俱是他们的人马,身后又有大军支援。
一定能赢。
如此念叨着,叶央照旧作为先锋应战。天上是一轮明朗皎洁的月亮,洒下的柔和清辉却被延绵不尽的火把冲散。大军整装待发,在原野上站成阵型,几乎连野草都长不进人和人之间紧密的缝隙里。
对方为何会选择半夜进攻?主帅又是谁?
一些问题在脑子里萦绕不散,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有密密麻麻的库支敌军出现在地平线上,起初叶央只瞧见了远处月下一大片黑压压的影子,渐渐地敌军亮起火把,踪迹一览无余。
很好。
“咚!咚!咚!”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响起,叶央一身银甲被火光照得更亮,一个命令之后,胡人的骑兵队便向箭一样冲了出去!
总是拿火药打头阵,难免会让对方有所防备,适当改变战术是必须的。
此番她没有攻城的任务,只是守住沙城以后的土地,可这一仗,时间却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你攻我守,库支的将领在黑暗中将踪迹隐匿得极好,不知是谁,却生生将这一仗从半夜拖到了黎明!哪怕李肃元帅将兵力轮番派出,用以暂时恢复精力,也不能改变他们愈打愈累的事实。
天边透出一丝微光的时候,叶央已经在马上坐立不住,险些要跌下去。而库支的体力也是有限,暂时收了兵,离得老远,和沙城外的祁人士兵遥遥对峙。
这时候,任何一方还保存着走动的体力,过去给对方的战士来一刀,都能胜利。
但双双精疲力竭的结果便是,彼此干瞪眼,谁都没那个能力。
站在库支大军中间的男人,并未穿任何甲胄,一袭红衣,和周遭利索的军服半分不同。那人眉目很冷,眼瞳像一口幽深的古井,能吸进人的灵魂。
“你是谁?”叶央骑着马往前走了几步,提气扬声,询问便远远地飘了过去。
对方笑了笑,红衣上的金线在朝阳下闪着微光,漫不经心地做了个手势,便有人拽着一个被缚双手的家伙上前,“我是谁不重要,你要记得,这张脸会是你一生的噩梦,便好。”
说完,拔出身侧的长剑,干脆利落地斩下了那个俘虏的左手臂!
“……李校尉?!”叶央根本没听见他的后半句话,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旁人身上。
那个被缚双手的人是大祁俘虏,她早就想到了,却没想到居然是李校尉!他是什么时候被活捉的?明明直到天明前还在为叶央冲锋陷阵!
为什么是他!
“放了他!放了所有人!”忍不住嘶吼出声,叶央又上前几步,眼睛瞪得很大,她直直地望着李校尉左肩狂涌而出的鲜血,在日光下格外艳红。
这一声犹如天雷咆哮,红衣男人却笑得愈发开怀,嗓音阴冷如嘶嘶的毒蛇吐信,遥遥回应道:“旁的没有,有价值的俘虏,也只有他了。我知道,那是你的部下。”
而且是第一位部下。
怎么办,再这么僵持下去,李校尉一定会流进血液而死的!
黄骠马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焦躁,轻轻嘶鸣一声。叶央正欲再向前一些,但被人拉住了手臂。
商从谨同样面色不善,压低声音道:“先沉住气,看看他想做什么。”
怎么可能沉住气!
这么多年生生死死的过来,最初千余人的神策军,雁冢关的生死之战……李校尉是她的亲信,是她的部下,也是看着她从一个小丫头走向将军的见证人!
千军万马之前,铁打的女将军眼底漫上一层水汽。
“将,将军……”李校尉虚弱飘摇的声音远远传过来,这时候叶央才发现,哪怕被砍了手臂,他居然一声痛呼也未发出!
“两军交战,互有俘虏,都是常事……啊!”落入敌军之手,李校尉仍然在把自己知道的那点道理说与她听。可是话音未落,身旁库支的红衣主帅再次挥剑,又斩下了他的右臂!
李校尉轻呼了一声,咬牙控制。可控制不住的是越流越多的鲜血,和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还好有一把大胡子和蓬乱的头发挡着,只是那双铜铃一样的大眼睛,再也没力气睁圆了。库支打得什么主意,他当然清楚,无非是当着众人的面斩杀俘虏,用以打击大祁的士气。
所以他不能呼痛,喊得越剧烈,叶将军就会越慌乱,只能冷笑道:“你这畜生,就这点本事吗?”
叶央握拳,指尖在掌心掐出青紫的痕迹,恨不得直接冲入敌军之中把他带回来!
元帅和李校尉是本家,此刻也只是勉强维持着波澜不惊的脸色,心底冰凉一片。眼下我军力竭,必须恢复一阵才能攻进,可如此一来……
就在众人僵持之间,有个挺拔的身影从人群后一跃而出,落在库支的主帅之前,一伸手,干脆利落地掐断了李校尉的喉咙!
失去双臂的神策校尉,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血污铺了满脸,死得并不干净,可是很清白,因为不必再受苦,紧拧的眉头还舒展开来。
骨骼碎裂的闷响,离得这么远必然听不见,叶央却分明觉得刚刚是有什么声音在耳畔响起了!
“啊!!!”她低下头,发出一声猛兽濒死前的咆哮。
“——满口污言秽语,天师尊贵无匹,也就是您好脾气,才能容忍片刻。”杀死李校尉的人同样一袭红衣,背对着大祁的兵马,双膝跪地施了一礼。
红衣绣金线,衣袂飘然若仙,是库支至高无上的,维火天师的标志。
“我的大祭司啊,着实不该在我之前杀了那俘虏。”维火天师沉下脸,颇有些不悦,随即又道,“不过看在你入祁人领土偷回火药配方的功劳,就不必受罚了。”
“天师仁慈。”大祭司缓缓起身,站在维火天师的战马之侧,那张脸被远处的大祁战士看了个分明。
师父……
叶央抬头,看见的就是那个失踪已久又万分熟悉的面孔。
顿时间,周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眼中只有他。
眉眼带着三分傲气,眼尾上挑,下颌也有不服输的弧度。就是那个人,穿着那件衣服救她一命,教她习武,给了她报仇的资本。
——然后站在了敌人的那一方,含笑望过来。
师父!
“本来还想将你的校尉砍成一块一块的,真可惜。”维火天师收起滴血未沾的宝剑,声音含了内劲,远远近近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旁,“不过想来你也能明白了……叶央,我是在告诉你,你太弱小了,谁都保护不了。”
他面带得意,又重复一遍:“你,谁都保护不了。”
定城上无力坠下的父亲的身影。
晴芷挡在身前的瘦小躯壳。
在她眼前被杀死的李校尉,此战之后就能够封个将军,光宗耀祖。
谁都保护不了。
“阿央,不要听他的!”商从谨察觉到身旁人的不对劲,想要制住她的动作,却——抓了空。
叶央像一尾鱼,从他的指尖滑了过去,从此江河湖海,再不见踪迹。
“身侧全军!还没死的都跟我向前冲!”马鞭声清脆,叶央愤怒的吼声传遍四野,那六个字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支配身体活动的,不过是这些年日夜不熄的仇恨,“斩杀库支天师于刀下,若不成,我和你们一起死!”
“叶央回来!我命令你回来!”李肃元帅急得额头冒汗,发出的军令却被她置若罔闻。
“杀——”
千万战士硬撑着一口气,跟在叶央的战马之后,用最后的力量将刀挥向敌人!
……
收复雁回长廊,大大小小的战争中,这是耗时最长的一场。
大祁同库支激战一日,尸横遍野,到底守住了沙城,将敌军赶回了甘城之内,且短时间内绝不敢再战。
清点战场,唯一称得上巨大的损失便是,神策军死伤过半,几乎不成气候。
统帅叶央在混战中不知所踪。没有尸体,没有消息,只有瘸了一条腿的黄骠马,在惊慌中跑向了商从谨。
她留给众人的,只有那个从不回头的背影。
江河湖海,再不见踪迹。
商从谨觉得,他会用一生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抓住她。
第130章
腿很疼,手臂很疼,头更是疼得要裂开——大约是被战鼓声和厮杀声震伤了耳朵。
叶央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看到了布满蜘蛛网的屋顶,然后是右侧小窗外的漆黑夜空,最后是左侧间距不足三寸的一片铁栏杆,比指头还粗的铁条嵌入房子里,很难撼动,唯一供出入的门上,落了至少三把大锁。
这地方她从没来过,可也不陌生,同时心里感叹,怎么天底下的牢房,都长成了一个样子?
“你们的大天师也忒小心了些。”叶央慢慢坐起来,头发上还粘着几根身下的稻草,冲牢外的一个看守道,“去拿些伤药清水给我。”
身上的铠甲和兵器,或许是昏迷的时候被人拿走的,连藏在袖子里的乌木发簪都没剩下。
叶央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日,但还记得那天战场上红了眼不管不顾的厮杀。痛呼,惨叫,锋利的刀剑上出现了细碎缺口,眼前总有杀不完的敌人。
——直到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家伙,给了她重重一击。
“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你的师父。”他压低声音,兵戈交错间在叶央耳畔喃喃低语,“记住我教过的东西,你没有退路。”
单打独斗,叶央只能和红衣师父战个平手,更别提在这之前她已经耗尽了几乎全部的体力,三两招以后无奈落败,叶央精疲力竭,到最后是自己先晕过去。
记忆就中断在那里。
负责看守牢狱的库支男人,生得高大威猛,把嘴闭得死紧,警惕地盯着醒来的叶央,生怕她再耍什么花招,尽管那人已经重伤累累。
“不会汉话?”伤口得不到处理,叶央觉得自己仍在发烧,心情难免郁郁,背靠着墙,无力地叹了口气。
看守的家伙其实能听懂,只是不明白,都沦为阶下囚了,对方怎么还能一脸镇定地问他要伤药?
那张脸有些脏了,可是仍然无碍她的倨傲,哪怕用铁链拴起来,也不显半分落于下风的慌张。
叶央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开始思考。
眼下是被库支人生擒了没错,而且对方的目的也很明显,最坏的结局,不过是两军交战时,她像李校尉那样被砍成一块一块的。无所谓,她会在那之间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只是抓住她的人,让叶央无法接受。
一直以来信任有加的师父,怎么可能是库支的大祭司?怎么可以是!不对,冷静下来——
叶央闭上眼睛,想起离开西疆后再一次见到师父,他受了很重的伤,告诉了自己库支攻城的消息。
说不定,他有苦衷?
“嗒,嗒,嗒。”
思考间,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叶央略一抬眼,看见了鲜红飘摇的下摆,还有一双干净的白靴子,落在牢房的外面。
“维火天师。”她轻笑,还是那副颐气指使的模样,“去给我找些伤药来。”
眼瞳里像是映出了窗外无边的黑暗,维火天师长相更似祁人,苍白文弱,笼罩在热烈的红衣里,更像个鬼魂,他隔着栏杆缓缓蹲下,冲她招了招手:“你倒有意思。”
这么多年,牢里关过的祁人多了,被俘后有骨气的叫骂不休,没骨气的瑟瑟发抖,只有叶央一个,懒洋洋地倚墙靠着,支使自己做事。
见维火天师只是蹲下,并没有吩咐人去拿药,叶央又道:“你若要利用我,至少别让我死了。”
她最严重的一道伤在腿上,虽然不再流血,但伤口有化脓的趋向,再不得到医治,很难走动。只有保持体力,才能在绝对的劣势里觅得那一线生机。
维火天师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扭头用库支语吩咐了什么,那看守得令退下,复而对叶央道:“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奇怪。”
叶央抬了抬眼皮,没吭声。
“我杀了你手下的人,那时候宁可违反军令也要斩杀我于刀下的叶将军,可谓完全没了神智。”他很执拗地捕捉叶央的视线,让她和自己对视,“但现在,你却和颜悦色地和我说话……为什么呢?是不是没有足以刺激你的事,所以你不会愤怒?”
维火天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叶央,慢慢眯起眼睛,“那年在雁冢关,你中了我的毒竟得不死,那时候我便疑惑,大祁的女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经过多年揣摩,终于明白了一两分。我了解你,我知道伤在哪里,你才最疼。”
叶央还是不语,甚至无聊又疲乏地打了个呵欠,只是始终紧绷着的脊背,出卖了她的心思。
“叶将军手下还有一位副校尉,让我想想……叫什么来着?”维火做出极力思考的模样,“啊,想起来了,你叫他小三子。假如把那个人抓起来,你觉得五马分尸这个死法怎么样?哎哎,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并非嗜杀之人,同查尔汗和盐居苏相比更是如此,可谁让他是你的手下呢,在招纳那群人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会牵连他们。”
“因为你的缘故,牵连他们,让本来不该死的人送命。”维火天师不依不饶,“是你杀了他们,你的每一个部下,都是因你而死。”
“够了!”
再也按耐不住,叶央猛地扑上去,揪住了维火天师绣着昂贵金线的衣领,咬牙切齿。
她伤势颇重,力气也不够,维火天师慢条斯理地掰开叶央的手指,惨白的唇深深弯起,笑眯眯地说:“知道因为你一时冲动的命令,神策军还剩下多少人吗?”
“你闭嘴……”叶央扛不过他的动作,栏杆的间距只够伸出手臂,她又不能掐死维火,无力地呵斥一句。
心底最害怕的事情,被人直白地挑明。
维火天师说的没错,她最害怕的,就是在梦里看见那些昔日的同伴,睁着流血的双眼,问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而她还活着。
如果能强大一些,再强大一些……这场战争中只用牺牲她一人该多好?不要有更多的人死去,不要有人痛苦。
那人的确最了解叶央,一句“你谁也保护不了”,就能让她方寸大乱。
叶央的怒火已经被勾起,刚刚愈合的伤口随着发力,有崩裂的迹象,一股股鲜血慢慢涌出,濡湿了破败的战衣。
只是这时候,不会再有人安慰,说她不该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强加在身上。于是叶央心里的责备更深,巨大的压力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吱呀”一声,牢房外破败的门板被推开,看守的库支狱卒端着一大堆的瓶瓶罐罐进来,身后还跟了个人。
“见过大天师。”她盈盈一拜,扬起洁白的小脸。
维火天师抚平衣领上被叶央拽出来的褶皱,指着那人道:“哦对了,来见见羽楼的新主人,我还听说,你把她当成妹妹,接回府里住了一段时间呢。”
他抹着笑出来的眼泪,继续说:“且不说羽楼是我库支一手建立,传授毒术的组织,倘若那人真是你妹妹,这个境遇,也够有趣的。”
“之前羽楼的叛徒不识大体,以为有了些本事便想自立门户,那些人已经被我处理了,多谢天师宽宏大量,给我个效忠的机会。”叶晴芷穿着和他样式相近的宽袍大袖,颜色却暗红如血,闻言赶忙讨好地笑了笑,表个衷心。
“晴芷?!”叶央吃惊之下,因低烧而浑浑噩噩的脑子都清楚了些,声音愈发愤怒,“你是叶家人,怎么能沦为库支走狗!”
叶晴芷冷笑一声,大步上前,隔着一道栏杆和她对视,“首先,我不姓叶!其次,若我是叶家人,那些年我在外流离受苦时你在干什么?你在京城舒舒服服地当你的将军,受万众敬仰,哪里还会想到我!”
“从军并不舒服,我的功名是自己挣来的,晴芷……”叶央越说越痛心,眼前的景物一阵阵恍惚,她撑住栏杆,用掌心传来的冰冷温度保持清醒。
晴芷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一把抓住她,怒道:“挣来?若我有和你一样的出身,我也可以挣来!”
这句说完,她脸色微变,忍住了望向维火天师的目光,掩饰一般伸出手,重重地抽了叶央一巴掌!
力气着实不小,叶央又受了伤,踉跄几步跌落在地,背对着他们,半晌没有起身。
“啧啧,再美再强的女人,打起架来无非是扯头发甩耳光,活像市井泼妇。”维火天师有滋有味地看了半晌,终于失去兴趣,吩咐狱卒,“把人带出来,捆在凳子上。哦,叶将军放心,我不会动刑的,毕竟……还指望你去打仗呢。”
叶央仍旧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为什么晴芷会在这里?库支的老巢是被叶家人占领了吗?
她没时间思考这些,只是……刚刚晴芷那一巴掌是幌子。借着动作,有什么东西顺势被塞进了她的嘴里,用舌尖一尝,便发觉是微苦的药丸。
要赶紧咽下去,直觉告诉叶央,接下来迎接她的,恐怕比什么酷刑都难熬。
“给她治伤。”
顺从地被狱卒带出了牢房,叶央没有挣扎,维火天师欣赏她的聪明,于是让晴芷把人安置在椅子上,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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