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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文字也开始哭泣:天舞-青梅-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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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往往有些分量。
但，杜风并不是济事都。此人的身份，要说起来也有些难以措词。胡山正在思忖，匡郢却由这名字想到一个人，不由得慢慢地吸了口气，说：&ldquo；王爷，我记得，当初羽山之战，率凡界民众阻挡天军的人，就叫杜风？&rdquo；徐继洙听了，心也一提。不错，他也想起来，当初白王率八万天军征讨先储，止步羽山，就是受阻于此人。这一来，心中的讶异，不次于听见子晟说要推新政。
子晟对两人的吃惊，在预料之中，所以不以为意。&ldquo；杜风此人，见识才具都很难得。&rdquo；他很平静地说：&ldquo；当初羽山之役，其实并不是他的主张。那时有人从中撺掇煽动，群情难抑，他肯出面，其实有约束的意思在里面。而且后来若没有他，事情也没有那么容易善了。这些事，祖皇也都是知道的。&rdquo；听到最后一句，徐继洙微微松了口气。再看看左右，匡郢和胡山都是神情平和，显见得事情并没有不妥之处。徐继洙知道他们两人的见识都在自己之上，所以也就放下心来。
子晟又说：&ldquo；我于羽山，曾与此人有过一夕长谈。他答应为我约束凡界。所以，前几年朝中多事之时，凡界却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其中杜风的功劳不小。像他这样的人，拿，是永远也拿不尽的。不如为我所用，却能抵我十万天军。&rdquo；
第75节：天舞…青梅（75）
&ldquo；王爷。&rdquo；徐继洙兜头一揖，心悦诚服地说：&ldquo；王爷果然高明！&rdquo；他是这样的想法，匡郢和胡山想法却又不同。早几年白帝能专心肃整天界，确实得力于凡界安宁。但，杜风也不会平白答应帮忙，必定是子晟当日有所承诺。承诺的是什么？这，胡山是原本就知道，还没有什么，匡郢却是由眼前情形，猜出七八分，料想必与凡界自理有关，心里就不免暗暗吃惊。如果说结纳杜风有天帝首肯，那么这一层天帝又是否知道呢？匡郢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因此心中大生警惕，觉得白帝有时行事，胆大之处，超乎常人所能想。
于是有句话，忍不住不说了：&ldquo；王爷，此棋虽妙，但毕竟太险。王爷系天下安危于一身，还请以稳妥为先。&rdquo；这话无异责备，惹得徐继洙转脸连看他几眼。
子晟却很平静：&ldquo；这确实是着险棋。但当时情形，这个险，也值得冒。不过，你说的也不错，这样的事，可一不可再，偶尔为之罢了。&rdquo；顿了顿，又接着原来的话说：&ldquo；所以，有杜风在，由纪州开始推行新政，至少凡界这边，应当不会出什么乱。&rdquo；话转回这里，徐继洙又有些不以为然：&ldquo；王爷，天尊凡卑，是千古定则，还请王爷三思。&rdquo；这句话顶得空而无益，子晟不由微微皱眉。然而徐继洙的为人，中正平和，见识未必高明，但却很能体现相当多数人的想法。所以子晟对他的话虽然不爱听，却不能不理会。
&ldquo；是不是千古定则，这暂且不提。&rdquo；子晟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停在窗前，负手而立，慢慢地说：&ldquo；只论眼前情势。如今天凡两界，人口相当，然而天下岁赋，天人自出几分？不到三成。就这不到三成里，还有凡奴耕织所出的，如此算下来，真正天人出的不到两成！徭役过重，必生事端，现在的办法只有一个，压。可是压能压到几时？莫要以为，我们有神器在手，他们凡人就拿我们没有办法&mdash；&mdash；&rdquo；子晟脸色阴郁，眼神仿佛有些飘忽不定：&ldquo；当初羽山之役的场面，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来。满山坡黑压压的人，穿的是破衣烂衫，可是那种眼神、那种气势，叫人觉得，随便动一动，都会被碎尸万段似的。&rdquo；说到这里，声音低缓得有如梦呓：&ldquo；我自认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可是那个时候我真有点怕。那情景我到死也忘不掉&hellip；&hellip；&rdquo；顿了一顿，子晟倏地转身，看着三个人，一字一句地说：&ldquo；你们知道那叫什么吗？那，就叫做民意。&rdquo；说完，仿佛不胜负荷似的，深深透了口气，又转而望着窗外。
屋里此时静得仿佛连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三个人反复回味着子晟的话，各怀心事。
胡山由方才说话之间，已经把事情的前后理了一遍。既然子晟决意要办这件事情，他便顺着子晟的思路想了一想，觉得也未尝不可行。成此事固然要冒风险，由一州而循序渐进，确是比较稳妥的办法。接下来首要的事情，自然是倘或有所阻滞，会来自何方？又当如何应对？匡郢的想法，也大致相同。但他有切身利害所关，想得更仔细、更切实。
于是最先想到的，就是天帝的态度。&ldquo；王爷。&rdquo；匡郢问道：&ldquo；天帝那里，王爷打算如何奏对？&rdquo；子晟的回答颇有些出乎意料：&ldquo；这，我已经向祖皇奏请过了。&rdquo；&ldquo；哦？&rdquo；匡郢有些诧异地，&ldquo；圣上怎么说？&rdquo；话一出口，就知道多余问，倘若没有天帝首肯，那也不会有此刻所议。果然，子晟转述一遍天帝的话：&ldquo；祖皇说，&lsquo；如此下去确实不是良策。我从前也想过要整，可是一无好时机，二无好办法。你既然觉得你的想法可行，那试试也好。&rsquo；&rdquo；这完全是私下里议事的语气。匡郢等人都知道&ldquo；我从前也想过要整&rdquo；云云的话其实非同小可，子晟也只有当着这几个极亲信的僚属，才会这样坦然说出来。所以知道此言无虚，都放下一大半的心。只有胡山目光微微一闪，瞟了子晟一眼，不见端倪，便低头不语。
互劝了几杯酒之后，匡郢安闲地问道：&ldquo；那，王爷打算何时下诏？&rdquo；
第76节：天舞…青梅（76）
&ldquo；下月初吧。&rdquo；子晟回答。
&ldquo；下月？&rdquo；徐继洙迟疑地说：&ldquo；下月是万寿，忙得千头万绪的日子&mdash；&mdash；&rdquo；这年九月十七，天帝七十五大寿。这是普天同庆的大日子，自然要有一番铺张庆典。确如徐继洙所说，一进九月，上上下下都必定是忙得不可开交，没有能偷闲的时候。
匡郢的脑筋转得比较快，当即笑着说：&ldquo；就是要千头万绪的日子才好。&rdquo；徐继洙一怔，想了一想，随即恍然，也笑着说：&ldquo；不错不错，是我想差了。&rdquo；顿了顿，又正色道：&ldquo；不过，虽然用万寿岔开，那帮&lsquo；谏官&rsquo；肯定还要说话，王爷也得心里有数。&rdquo；子晟点点头，沉吟着说：&ldquo；万寿期间，总不能出来指摘朝政，有个把不知眉高眼低的，&lsquo；淹&rsquo；了就是。等过了万寿，风头也该过了，到时候还会说话的那些人么，继洙，这件事还要看你的&mdash；&mdash；&rdquo；几个人中间，以徐继洙人缘最好，因为性格平和易交，所以在各部都有朋友，很容易说上话。因此，凡有捭阖纵横的事情，总是交给他去办。徐继洙会意，起身一揖。然后又说：&ldquo；王爷，此事非同小可。我自当尽力去办，但只怕&hellip；&hellip；&rdquo；他没有再说下去。
子晟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说：&ldquo；你尽力就是。这么大的事情，要不让人说话自然不可能。&rdquo；彼此都有默契，徐继洙听他这么说，只又一揖，也不多说什么。匡郢想得远一些，便说：&ldquo；王爷，还有一样，王爷也不可不虑。&rdquo；子晟微微一扬眉，表示愿闻其详。
&ldquo；要防有人仿四十一年的金王。&rdquo；匡郢很直率地说。&ldquo；有人&rdquo；是指谁？不言自明。帝懋四十一年，金王暗中纠合对先储新政不满的诸侯世家，借一凡人上天界诉冤的机会，一举发难，终至扳倒先储。前车之鉴，当然不可不防。
然而子晟没有说话，胡山先开了口。&ldquo；这无需过虑，此一时彼一时。四十一年金王能用这个办法倒先储，现在栗王用来绝倒不了王爷。&rdquo；胡山徐徐地列举理由：&ldquo；一来，由一州而始，不比当初先储一举撤换九州督抚，难以招致同仇敌忾之心。二来，现在的诸侯世家也不比当初，经王爷四十四年的弹压，如今多数安分守己，不愿生事。三来&hellip；&hellip；&rdquo；胡山微微压低了声音，悠然道：&ldquo；四十一年先储之后有王爷，如今王爷之后还有谁？&rdquo；这句话可谓直中要害。前两句虽也是事实，但与后一句相比，就显得无足轻重。如今宗室之中，确无才具堪与白帝相匹的人才，几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才是决定天帝态度的关键。但几个人的反应却又各不相同。匡郢是暗暗钦佩，觉得胡山的见识，果然有过人之处。徐继洙却觉得多少有恃才自重的意思，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可是并没有说出来。子晟心里的感受，最为复杂。他自承当初并没有争储之心，但，不争而争，因为有他，天帝才能下决心拿掉先储，这个说法他已经听说了不止一次。虽觉刺耳，却连自己也不能否认，最无奈的是，连一笑置之都做不到，悒悒在怀，几乎成了一桩心病。
他这番心事，匡郢、徐继洙自然都猜不出来，只有胡山隐隐明白一点，但也不便说什么。勉强谈笑一阵，就不免有些心不在焉，看在两位臣下眼里，都有默悟，于是起身告辞。
剩下他和胡山两人，就不必再掩饰。子晟脸色阴郁地坐着，默然不语。胡山知道，他的心结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解开的，最好的办法，是拿别的话去岔开。而且眼前的确也有句极重要的话要问：&ldquo；王爷。方才说到天帝的回复，王爷是不是还有话没有说？&rdquo；一句话，子晟脸上的阴郁神色登时一扫，目光炯炯地盯住胡山。过了好一会，忽然神情一松，笑着说：&ldquo；先生如何知道的？&rdquo；&ldquo；猜的。&rdquo；胡山泰然自若地说：&ldquo；天帝英明，但毕竟已经是年迈人。我以老年人心性来揣度，喜静不喜动，如此大事，没有额外的嘱咐，岂不可怪？&rdquo；子晟以手点额，想了半天，不禁哑然：&ldquo；先生果然高明。是，祖皇还有一句话&mdash；&mdash；&rdquo；说到这里，似乎有些迟疑，沉吟了一会，微微压低声音：&ldquo；他说，&lsquo；倘若不出事，我自然也不会过问。&rsquo；&rdquo；
第77节：天舞…青梅（77）
这算什么话？胡山也不禁愣了愣。倘若不出事，便不会过问，言下之意，当然是出了事，就要过问。然则怎样才算出事？低头思忖一阵，也是毫无头绪。
子晟苦笑着摇摇头：&ldquo；老爷子如今说话，越来越高深莫测。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rdquo；胡山想了想，也觉得只有如此。便点头说：&ldquo；总之还是那句话，天帝要静不要动。只要一切风平浪静，那就万事大吉。&rdquo；&ldquo；风平浪静&hellip；&hellip；&rdquo；子晟仰着脸，面无表情地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久，笑一笑说：&ldquo；事在人为！&rdquo；一入九月，帝都自白帝而下，全在为天帝七十五万寿准备，个个忙得人仰马翻。帝懋四十四年天帝七十整寿，正逢朝中人事更迭动荡，君臣都没有那个心情，一场庆典草草收场。这年不同，天下太平，人心安稳，子晟便决意好好铺张一番，以显孝心。他也真肯出力，上至典礼议程，下至工匠物料，无不亲身过问，每天忙得没有片刻立足之时。天帝体恤，便命他暂住在泰宇宫。此举别有深意，泰宇宫是天帝所居乾安殿以降，最考究的一座宫宇，俗称&ldquo；东宫&rdquo；，在前朝一直是储帝住的地方。朝中内外，由此都看得明明白白，天帝与白帝祖孙之间，真正是一派慈爱孝顺的和乐景象了。
于是子晟如愿以偿，终于将那封撤换纪州督抚为凡人的诏书，悄无声息地淹没在一片花团锦簇、喜气洋洋当中。其间只有寥寥两三个谏官，上了奏折，亦不过散兵游勇，无关痛痒，不足为虑。九月一过，子晟知道事情就算顺利揭过，于是暗松一口气，觉得大半月的忙乱算是没有白费。
到了十月初八，是子晟自己的生日。照例也有一番热闹。一早起身，先进宫见天帝领赏谢恩，然后回王府受群臣贺。午时赐宴，又是一番酬酢，等再来的歌舞升平时，其实已经累得不行了。好在早已吩咐下去，二十九岁也不是整寿，不必太过铺张，所以不赐晚宴，只设家宴。如此忙了大半天，终于可以歇口气。于是换了便衣，轻轻松松地往颐云轩而来，这才算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庆祝。
王妃们却不能这么轻松。一律礼服盛妆迎候，等子晟进屋坐定，又要正式行礼。子晟极不耐，却也极无奈。所以一等行完礼，立刻吩咐：&ldquo；都换了便装吧，咱们好开筵。&rdquo；崔妃抿嘴一笑：&ldquo；王爷先别急，还有孩子们呢。&rdquo；孩子们都是早已教好的。邯翊、小禩先上前行礼。再来是个特意安排的节目，岁半的小公主瑶英，擎着一柄如意&mdash；&mdash；自然拿不动，要乳娘在一旁帮忙举着，一摇三晃地走上前，然后大声说着：&ldquo；爹、爹&hellip；&hellip；&rdquo；叫了好几遍&ldquo；爹&rdquo；，本该说一声&ldquo；如意&rdquo；，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一急，忽然清脆响亮地照直说了出来：&ldquo；哎呀，我忘记了！&rdquo；&ldquo；这孩子！&rdquo；青梅笑着：&ldquo；如意&mdash；&mdash；&rdquo；可是这话已经不用说了，因为诸人都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只有小瑶英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ldquo；来来。&rdquo；子晟一面笑，一面招手：&ldquo；乖孩子，到爹爹这里来。&rdquo；说着又吩咐：&ldquo；把公主的座挪到我旁边来。&rdquo；然而这么一来，自崔妃以降，各人都要挪动。嵇妃心里先就不舒服，然而她此时已经学得谨慎不少，知道这样的场合，无论如何也不能有所流露，所以只是微抿嘴唇，朝子晟和瑶英瞥了一眼。不意崔妃也正看着他们，两人目光一碰，各自浅浅一笑。青梅看在眼里，也只能淡淡一笑。
子晟丝毫不曾觉察几个侧妃的皮里阳秋，顾自拉着瑶英的小手，嘀嘀咕咕地逗着说话。瑶英这时，好多话还不会说，十句里有九句结结巴巴不知所云，可是忽然又能冒出一句极流利的，惹得子晟阵阵大笑。不多时王妃们更衣回来，便吩咐开筵。这一晚，欢言笑语，舒畅非常。
夜里子晟宿在樨香园。青梅此时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子晟先前很忙了一阵，有日子没有过来，这时自然要细问叮咛一番。说完又聊闲话，子晟这天心情大好，谈谈笑笑，不知觉间已交亥时。青梅觉得有些饿，便叫来彩霞，让她去看看可有什么点心？
第78节：天舞…青梅（78）
青梅有身孕，常常要吃夜点心，所以樨香园里总是备着。彩霞片刻即回：&ldquo；刚巧有莲子羹。&rdquo；&ldquo；好。&rdquo；青梅接过来喝了一口，觉得口味有异。细细品了品，略显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彩霞说：&ldquo；这里面有紫茸？&rdquo；紫茸是味极名贵的药材，取自雪山紫鹿，最宜于安胎。
彩霞怔了怔，笑着说：&ldquo；这奴婢可不清楚了。这是秀荷方才拿来放在外边桌上的，待会等她回来问问她就是。&rdquo；青梅点点头。彩霞见她别无他话，一福，退了出去。
子晟便又接着方才的话，低声调笑地问：&ldquo；你上回说，特为我生日替我绣的腰带，怎么不提了？&rdquo；青梅一笑：&ldquo；这，怎么会忘？&rdquo；&ldquo；那你倒是拿出来啊。&rdquo；&ldquo；嗳。&rdquo；青梅嗔他一眼：&ldquo；那又不会跑。等我喝完这口，行不行呢？&rdquo；&ldquo；行、行&mdash；&mdash；&rdquo；于是青梅故意地慢条斯理，好逗子晟着急。谁知子晟不上当，只微微含笑地看着，结果自己做不下去，倒先笑了：&ldquo；好了、好了！就拿来。&rdquo；说着，便站起身来。不想就这么一起身的刹那，腹中忽然一阵刀绞般的剧痛！&ldquo；哎呀&mdash；&mdash；&rdquo；青梅一声惨呼，踉跄后退。
&ldquo；青梅！&rdquo；事出突然，子晟一把没有拉住，眼看着青梅倒在地上，不由脸色也变了。再看青梅，短短一瞬间的工夫，已经是一头一脸的冷汗，脸色发青，显见得痛苦不堪。
&ldquo；来人！&rdquo；子晟对着一拥而入的丫鬟内侍吩咐：&ldquo；召太医！&rdquo；说着，自己抱起青梅，放在床上，握着她的手问：&ldquo；你怎么样？究竟是哪里不对？&rdquo；然而青梅咬着牙，捏出一手心的汗，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子晟心里大急，但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越是如此，表面上反而不露分毫，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等太医。满屋的丫鬟内侍也皆是肃然而立，连大气都不敢喘，异样的安静中，青梅喉间偶尔的呻吟，就显得格外刺耳。
不多时，太医传到。见此光景，不敢怠慢，忙跪到床前，伸出三指给青梅搭脉。只见他两眼微阖，肃然不语，这一刻的沉默恍如一载，真是难熬至极。
终于，太医收回手来，沉吟了一会，忽然又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拔下塞子，从中倒出两颗药丸。彩霞忙端过一碗水来，太医用勺子盛着药丸就水化开了，喂在青梅嘴里。这才叩首道：&ldquo；王爷，请借一步说话。&rdquo；子晟手一摆，疾步到了外间，回身说：&ldquo；你说吧。&rdquo；太医却又迟疑，仿佛有所顾虑。子晟按捺不住，沉声道：&ldquo；昏聩！这种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rdquo；话说得太重，太医惟有伏地叩头。子晟透口气，放缓了语气：&ldquo；不要紧，你有什么都尽管说。&rdquo；&ldquo；是。&rdquo；太医直起身来：&ldquo；敢问王爷，王妃方才可是吃了什么东西？&rdquo；子晟一凛，冰冷的眼光从太医脸上一划而过，随即慢慢点头：&ldquo；不错。&rdquo；说着，吩咐彩霞把青梅吃残的小半碗羹拿来。
太医接在手里，舀起一小勺放在嘴里尝了尝，有了把握，这才说：&ldquo；王爷。王妃用的这碗羹里，加了两味药，一味紫茸，一味麒麟珠。紫茸主阴虚，有安胎之功效。麒麟珠本用作安神，然而独忌紫茸。所以这两味药绝不能一起用。&rdquo；&ldquo；一起用了，又会如何？&rdquo；&ldquo；这，&rdquo；太医低声道：&ldquo；两味一起用，乃是极毒。&rdquo；子晟急问：&ldquo；那会怎样？&rdquo；太医略一迟疑：&ldquo；难说。王妃平时身子强健，药又下得剂量不足，性命或者无碍。但即便如此，王妃腹中胎儿，恐怕&hellip；&hellip；&rdquo；说着，又连连叩首。
子晟身子一晃，连忙扶住旁边的椅背，才又站稳。两眼盯着太医，半天没有说话，脸色十分难看。匀了半天气，才慢慢地问：&ldquo；那么，如今可还能补救？&rdquo；&ldquo；微臣尽力。&rdquo；&ldquo；好，你去拟方吧。&rdquo；太医叩首退在一旁，不大一会把药方拟好，双手捧着递给子晟：&ldquo；先服成药，可保半个时辰。再服臣开的煎药，一个时辰之内若没有变故，那就算安然过去了。&rdquo；
第79节：天舞…青梅（79）
子晟接在手里，略看一眼，就叫过黎顺，交待给他。又吩咐旁的内侍：&ldquo；陪太医到北屋歇息。&rdquo；一面对太医说：&ldquo；你先留一留，等虞妃没有事了，你再退下。&rdquo；太医唯唯答应着，随内侍去了北屋。子晟想了一想，叫过彩霞来，问她：&ldquo；那碗莲子羹，是谁做的？中间又经了谁的手？&rdquo；&ldquo；这&hellip；&hellip；奴婢不知道。&rdquo；彩霞颤声道：&ldquo；奴婢只知道是秀荷拿来放在桌上的。&rdquo；子晟转脸问：&ldquo；秀荷在哪里？叫她来。&rdquo；秀荷人像傻了一般，一张蜡黄的脸，两眼无光，喃喃地只是不停地说：&ldquo；都怪我，都怪我&hellip；&hellip；&rdquo；彩霞看得不忍心，大声提醒：&ldquo；秀荷，王爷要问你话！&rdquo；&ldquo；王爷&hellip；&hellip；&rdquo；秀荷木然地转向子晟，忽然哆嗦了一下，仿佛猛然清醒过来似的，扑倒在地：&ldquo；王爷！都怪我，我要是不把那碗羹放在桌上就好了，都怪我&hellip；&hellip；&rdquo；说着，捂住脸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ldquo；秀荷！&rdquo；彩霞担心地看一眼子晟，&ldquo；你这么哭，王爷怎么问话？&rdquo；然而秀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在子晟脸色虽然难看，却没有打算怪罪的意思。等了一会，黎顺捧着煎好的药进来，彩霞忙接过，端了进去。子晟瞟了一眼秀荷，吩咐一句：&ldquo；你在这里等，待会我再问你。&rdquo；也跟了进去。
青梅已经服过成药，脸色好了许多，不再那么痛苦得扭曲着，但仍是苍白得怕人。见子晟进来，手一撑想坐起来，可是使不出力气，手一软，依然倒在床上。心里一酸，叫了声：&ldquo；王爷&hellip；&hellip；&rdquo；就再也说不下去，默默流下两行泪来。
&ldquo；你看你！这么难过做什么？&rdquo；子晟心里也一酸，强打精神来安慰她：&ldquo；太医说了，你不过是哪口吃得不干净，喝了这碗药就好。&rdquo；青梅凄然一笑。
她毕竟不是小孩子，吃坏了肚子和眼下的情形，总还分别得出来。但话可以不信，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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