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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之嫡妃攻略-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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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端坐马上,望着她此刻夹在人群当中,凸显得隔外娇小的身形,不觉便皱了眉。加之鼻尖嗅到陌生的脂粉味儿,更是不喜。

    凤目一扫,他抬眼,就着坐在马上的姿势,略微偏转过身,面向她,将缰绳交到一只手上。

    “踏上去。”他眼神示意她登上身前雕花镂空的围栏。她随他瞅一眼,有些不可置信。他竟教她当着这许多王畿子弟跟前,干出这等有违女子淑仪之事。

    “阿瑗,踏上去。”他眼中带着鼓舞,脑子里却浮现出,当初她邀他一道剪花枝,想要讨他的谅解。因她身量不足,够不着,便一脚榻上廊下的石墩,鼓足勇气,奋然一跃。

    便是她那么一往无前的一跃,还带着点儿赌气的意味在里头,她眼中决然的勇气,轻易便触动了他。自那一刻起,他从未想过对她放手。即便她年岁尚幼,他对她的肖想,他自嘲,且生出些不耻。

    踏上去?她小手攀上凭栏,思前顾后,犹犹豫豫。她抬头看进他眼里,他的眸子这样深,这样沉。有她看不懂的期许,亦有她熟悉的温软。

    他在耐着性子等她。她忽而想明白,若说围场之中,还有一人值得她全心信赖,除他之外,再不作他想。

    于是她提着裙摆,脚下踩着亮蹭蹭的小鹿靴,笨手笨脚攀附上去。甫一抬眼,这才发觉,她的视线,仅比他骑在马上的身量,约莫高出半头。

    冉姑娘体贴的在身后护着她,她觉着自个儿此时的仪态,定然跟弓腰的虾米一般,难堪又滑稽,真是丢人。正臊得慌,却听他柔声哄道,“抱紧,仔细脚下。”

    他突如其来吩咐一句,她还没醒过味儿来,便被他策马上前,自她腋下,一把抄了她,将她整个人高举过围栏。

    她吓得惊呼一声,再不用他嘱咐,自觉地,双臂紧紧搂住他脖子。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打的竟是这样的算盘。

    一瞬间,她脑子里乱做一团。他这般大胆而随性的行径,朗朗天光底下,对她又搂又抱。今日过后,燕京该怎么传他,又怎么传她?

    心里虽有难安,可她骗不过自个儿,他这般无遮无掩,不容错辨的举动,虽则大胆之极,却也彰显出他坚韧不容动摇的决心。

    她眼睛湿漉漉的,怔怔看他,有些说不出话。他仿佛能体会她心头澎湃,将她侧身安放在身前,轻抚她背心。

    她好像听见他低声宽慰,“卿卿休怕。”

    她突然觉得,眼眶湿了,心也跟着湿了。心潮起伏间,五指紧紧揪住他大氅,对他,她舍不得松手。即便顶着再多人瞩目,即便成为众矢之的,为他,也值得。只因他一直在她身旁,诸般艰难,与她共度。她所承受的,他只会替她分担更多。

    “坐好。”他叮嘱,带她策马向来时那处奔去。

    她视线被他迎风招展的氅衣遮挡住大半,他一手把持缰绳,一手从她身后绕过,将她整个人圈在身前,安稳而妥当。像每一次她骑马累了,他便载她缓缓行在土埂路上,闲适赏看田地里,农人忙活农耕时的情景。那时的随意,比照此刻的亲近,近乎相差无几。

    马上难免颠簸,一摇一摆,她半依在他胸前,感受着周遭无声的窥视。趁前方还有几步路远,她沙哑着嗓子,话里带着分明的忧虑。

    “您这般作为,如何向家里交代。”

    他听她温声软语,话里带着动容。这时候,她当先顾虑的,依旧是他。他眸中闪过丝疼爱,垂眸看她,不作回应。

    有些事,终须迈出一步。或早或迟,既知必定绕不开,何妨坦坦荡荡做给人看。也免得被有心人歪曲,糟蹋了他对她的情意。

    “这,这……”周太子身旁众人自方才惊变起,已是瞠目结舌。目光频频在马上那人与太子身上来回游移。今岁春狩,文王下令由太子统领。如今世子这般,乱了章法,春狩尚未结束,竟载了个女子归来,这是何意?

    公子成下马,抛了马缰交给侍人,踱步来到周太子身旁。望向来人,眸中射出抹森寒。

    “顾卿是为何故?”周太子面有不悦,待得他近前,看清了他身前女子的样貌,眼角余光瞥向身旁翩翩姿容,温润儒雅的公子成,前一刻还不豫的面色,片刻已是云销雨霁,和乐融融。

    原是她。当日婉拒公子成请婚那女子。亦是从旁人口中,几次三番,听闻顾衍十分看重的女学生。

    他掺她下马,冲太子一礼。她紧跟着屈膝,规矩里挑不出错儿来。

    她只见他回头给候在一旁的周准打了个眼色,端正仪容,这才沉声回禀。

    “微臣于狩猎途中,偶有所得。射杀容易,捕获却是难了,故而很费了些时候。想来此物该讨女儿家欢心,故而并未命人抬上前,一并清算。”

    众人恍然,原是这位在途中遇了稀罕玩意儿,被分了心。难怪了,收获不丰。

    周准带了随从上前,但见两名孔武有力的军士,一人一头,抬了朱漆开口的箱笼,上面覆了层喜庆的红绸。

    他亲自上前,周准拱手退至一旁。她只见他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红绸一角,顿了顿,回身盯看她,目光灼灼。

    “阿瑗观此物如何?”

    他唤她“阿瑗”。当着世人跟前,昭示她此刻在他眼中,只是姜氏阿瑗。而非她广为人知,他手下从史这一层身份。

    随着他话音落下,她满目都是妖妖艳艳的红。绸缎飘然而起,轻薄的缎面,如烟似雾。展开来,衬着他身后黄沙弥漫的猎场,连并灰蒙蒙的天际,如此炫目而华美。

    可她所有的注意,都被轻纱后,若隐若现,那双活物所吸引。她不敢眨眼,怕眼中腾腾升起的水雾,动一动,便会不争气的潸然滚落。

    “雁鸟,是雁鸟!还是一双,白额头雁鸟。”

    “这时节山里怎会有雁鸟?过冬的鸟雀,不该是下月才南返?”

    她耳边已听不清嗡嗡的议论。心跳仿佛都停了,目光从托盘上,那对活生生的双雁上调转开,一分一厘,缓缓投向几步开外,玉容高冠的男人。

    他一脸肃容,也正向她看来。潇潇朗朗的面庞,时常待人不假颜色。她觉得眼前只剩下他那双乌黑又温和的眼睛,他眼里藏了许多事,总是一点一点,需得在她与他,平淡又绵长的光景里,细心体会。

    她见他望向她,无比慎重,浅唱低吟: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滚烫的眼泪倏然就落下来。她眼前一片朦胧,他的面容在水汽里蜿蜒扭曲,分明瞧不真切,可又那样清晰,印在她心里。

    不知为何,此刻她突然记起,他初次登门拜访那日,阴雨蒙蒙,寒湿又潮冷。他是江南水墨画里走出的皎皎郎君。彼时她从不敢想,便是这么个人,在往后的日子里,似一束最温暖的光,照亮她懵懂的前路。也照进她心里,前世闭塞,今生本也不宽敞的方寸之地,从此,落地生根,蓬荜生辉。

    她想起那首诗。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他给她最好的情话,借由双雁“之死矢靡它”,摆在她面前:此生共度,浮生终老。

    ************

    标题,是大雁象征爱情忠贞的寓意。有兴趣的亲,可以翻查史料。简而言之,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至死不渝。世子的浪漫,爆表了有没有?

第271章 让她羞愧不已又感动莫名的抢亲

    她背过身,揉一揉眼睛,她的那些个感动,一点儿也不想让旁人窥视。他们未必懂得他与她经历的不易。在场鲜少有人,能够抱着善意,去体会因他此举,他需得肩负的担子,与她的情难自抑。

    她狠狠抹一抹眼角,深吸一口气,回身,依旧是垂眸敛目,人前一副恭谨的样子。只轻轻啄了啄脑袋,脉脉给了他回应。

    即便她尽量收敛,丁点儿也不想张扬,仍旧压不住围场内,轰然乍响的喧嚷。

    “这莫不是求亲?”

    “本朝纳彩,多以鹅代雁。若真是求娶,公子循的便是庄重古礼。除王室嫁娶,实是罕见。”

    她揪着手指头,不敢明目张胆打量他。到底此处只她一人是女儿家,规矩上,怕出了纰漏给他招祸。

    她眼梢瞥见太子拍拍他肩头,似意外他也会干出这般少年人的风流事。周太子轻笑两声,便要带人转身步上高台,宣告今岁春狩各人赏赐。

    这却是明着偏袒他,驳了方才那人对他不守规矩的质问。

    可偏偏有人不乐意,公子成笑容儒雅,蓦然开口,使得太子本欲含糊了结此事的盘算落了空。这却是明着不给太子脸面。可见在公子成看来,这位当朝地位不稳的大周储君,已然不被他放在眼里。亦已生出明着与太子争锋,一较长短的雄心来。

    “顾卿今日所为,与那日大殿之上,判若两人。莫非当日劝退本王请婚,为的不过私心作祟?更何况,两家结亲的大事,她一未及笄的姑娘,便是仰慕你比本王更甚”,话到此处,刻意将目光在七姑娘身上停留片刻。这意思,当日欺君罔上的,除他之外,她亦是为一己私欲,罪责难逃。

    “既无父母之命,亦无媒妁之言。三媒六聘乃结亲之常礼,轻易不可违。顾卿莫不是糊涂了,一时为儿女私情蒙了眼,干出这等有违孝义,不遵礼法之事?”

    说罢怅然摇首,仿佛在替他可惜。宛若已经能够预见,今日过后,他之声名,于北地,必会一落千丈。

    七姑娘心头骤然揪紧。头一回直面有人能够仰仗身份,压在他头上,对他说话如此不客气。

    她偷偷抬起眼眸,极快瞄他一眼。却见这人面上瞧不出丝毫异样,面对公子成毫不掩饰的发难,他神态安详,依旧保持着该有的恭敬。

    她觉得他这份收发自如的气度,已然被他磨砺得融入骨血,练就成了本能。这个男人的心智,已然成熟到远远抛开“颜面”一说。他谋的,不是一朝一夕的长短。他之图谋,悠远到,她也不过些猜出些皮毛。

    她只听他立在太子身旁,低沉平缓的语调,徐徐响起。

    “殿下对微臣,许是生出了误会。微臣此举,非为求亲。”

    他话音方落,不止几步开外垂着脑袋的七姑娘,便是余下诸人,无不惊愕万分,面面相觑。

    世子这话何意?莫非先前所言,狩猎途中遇了稀罕玩意儿,停下来捕捉,只为顺手,赠了这女子耍玩,真还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并非人人心里暗自揣度,有更深一层的打算,意欲求娶?

    这世上自来不缺落井下石之人。高台上起初失落不已的娇娇们,打量七姑娘的眼神,由恼恨转为喜极。带了那么些幸灾乐祸的奚落。像是嘲讽她不自量力,妄图高攀,如今被世子明着拒绝,也是她活该。众人嬉笑着,相互挽着胳膊,很有一番看笑话的兴致勃勃。

    七姑娘心里有一瞬惊慌失措。可那一阵子慌乱过后,她只深深垂了眸子,垂手立在当中。默默的,仿似呼吸都变得清浅,一动不动。

    他四下环顾一周,遍观各式嘴脸,目中闪过丝冷芒。回头再看她,娇娇软软的小人,孤零零立在场上,受人指指点点。

    他目光落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她低着头,额前的美人尖,精致柔美。如初次召她近前,她也是这般,安安静静,埋头藏了心绪。

    他不喜她当他跟前,闪躲他的注目。即便是当下。

    于是他深深看她一眼,继而开口。打消旁人对她,方才兴起的鄙薄。

    “下官所为,当得抢亲。情之所至,对她却是极为唐突。之后必遵循六礼,另备下贽礼,周全礼数。连并登门,向她父兄亲长谢罪。之于御前,下官明早入宫,当亲自向吾王请罪。如此,殿下可满意?”

    之后的事,她云里雾里,整个人跟做梦似的,被他如提线人偶般,散场过后,领上了马车。

    怎么就成了抢亲了呢?她怔怔然看他,一张小脸上,憨态十足。时而忧虑,时而欣喜。

    抢亲跟提亲,一字之差,意思却是天壤之别。抢亲是早前,比前朝更久远那会儿,男子掳掠心头中意的女子,硬生生抢了结亲。史书有载,抢亲实为“掳掠亲”。随着后世六礼兴起,抢亲也就渐渐被“三媒六聘”所取代。当今除南疆极偏远之地,还时兴这般旧礼,时人几乎早已忘却还有“抢亲”一说。

    抢亲的蛮横之处在于,只论结果,其间礼数,一概不问。譬如当下,他一口咬定是他将她抢了来,自此之后,她便是他的人,名份已是铁板钉钉,落定的事儿。至于古今于结亲一事上的差异,他说了,先抢人,礼数之后补齐。

    这般与“先礼后兵”,全然逆着来的行事,自然招来许多人拼死谏言,只道礼数不可废。他冲当头那人眯了眯眼,眸中泛起抹阴仄仄的光,即刻便沉了脸。

    “吾之家事,与尔何干。”

    他一语落下,周准已大步上前。持枪重重杵在地上,悍然砸起一片翻飞的尘土。此刻诸人方才记起,眼前这位,多数时候喜怒不形于色的,却是惯来说一不二,手底下掌控着御刑监,暗地里不知拿了多少人性命的赵国公府世子。

    于是纷纷打起退堂鼓,得了周太子适时递来的台阶,打着哈哈,后怕着散了场。

    她还在回想方才种种,整个人面人儿似的,被他揉进怀里。此处无人,他打横抱起她,将她沾染上脂粉味的披风解开了扔到一旁,再裹了她进还带着他体温的氅衣里。目光专注描摹她眉眼,柔声问道,“回神了不成?方才自顾垂着脑袋,又在琢磨何事?”

    她胡乱摇着脑袋,只管埋头往他怀里钻。双臂绕过去,紧紧搂住他腰身,尽量贴合他近些,才能感受他身上真实又安心的体温。

    她从来不知道,人可以在一瞬间,生出那么多念头。听他说不是求亲,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很快又浮现出往昔与他相处的一幕幕场景。像电影的快镜头,哗哗的,就翻过了。之后,那些美好,被回荡在耳边一句“非为求亲”,撕扯得支离破碎。可她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嘶喊,在声嘶力竭的提醒她,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对她出尔反尔。于是那些破碎的画面又渐渐聚拢,恢复成当初完好的模样。

    她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她想要相信他,冥冥中又惧怕失望。这就好像是对她的考验,在拷问她,是否是否始终如一,对他信赖有加。

    她觉得惭愧,之后的事儿,一丝不掺假,证实了他对她,远比所有人猜想,更坚定的情意。可她在那一瞬,竟然会对他生出不确定。

    如今他这般温存问她,她更觉没脸见他。心头充塞着满满的愧疚,被堵得难受。她伏在他肩头,鼻子一抽,羞愧与无法言说的感动,交织着,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第272章 怎么她比罪魁祸首还心虚?

    时隔不久,他再次将她带到别院,避开京中的纷扰。只此次,他却是被文王下令,借口春狩一事,停了他的职,命他静思己过。

    其间他曾被唤回国公府两次。她起初很是担忧,可每每见他归来,面上瞧不出难色,她也就只能顺从他安排,不多问,安安心心在庄子里住下。上峰都停了职,她这做人从史的,自然也就跟着得了清闲。好在关夫人母子也在,有人做伴儿,总是多一分热闹。

    春日里,女儿家消遣之事,一手也数不过来。采桑扑蝶,曲池里泛舟,园子里荡秋千。他早间会到书房去议事,不去府衙,依旧忙得抽不开身。晌午用过饭,会拥着她小憩一会儿。之后他或带她与燚哥儿出门,田间游玩一番,或是在廊下静静翻书,远远看她带燚哥儿园子里放纸鸢,捣鼓九连环。

    她觉得这样静静流淌的日子,若然不计较其他,真算得称心如意。他待她温和,待燚哥儿慈爱,时常,她会因此而生出些错觉。仿佛燚哥儿是他与她的孩儿,他们是团团圆圆的一家子。只这么一想,心里都会软得一塌糊涂。

    每次生出这般不切实际的念想,她又唾弃自个儿不应当这般自私,置关夫人于何地呢?于是拍拍微红的脸颊,将心思从“他的孩儿”这事儿上,强行给拽回来。

    抱着怀里玩累了的燚哥儿,七姑娘将人送回关夫人屋里。自从他在围场,堂而皇之宣告抢亲,关夫人已将她做了自己人看待。会跟她讲他儿时的一些趣事儿,却似有意,从不主动提起他那位早逝的兄长。

    “又忘了时辰。还得你去催他。这人也是,要人三番五次去请。”关夫人捂着巾帕,笑言打趣。她懂事又贤惠,一日不去前边请人,那人便假做不知,一直等到她过去,这才携了她一道回内院用饭。

    七姑娘听出关夫人刻意在“三番五次”上重重咬字儿,便知因他的缘故,她又被人取笑了去。遂羞红着脸,急急忙忙告退出门。走在廊下,心里还在嘟囔,自与幼安退了亲,他是愈发明目张胆,没个顾忌。

    远远便瞅见仲庆那童子守在门外。竹篾编成的门帘半卷,书房的门微微敞开着,并未关严实。她摆手,免了仲庆见礼。本欲亲自上前叩门,却听里间有人正在回话。

    “据说在路上,身子已是不大好。惊蛰隔日,一大早婢子发现,人已没了气儿。这才知晓,夜里不知何时,郡主已是去了。”

    她盯着自个儿半抬起,指头弯曲,正欲敲门的手,怔怔然,神情恍惚。

    “郡主已是去了”,哪个郡主?

    又听那人道,“那位派人递的信儿,据说郡主似乎也知晓自个儿撑不久,去的前几日,但凡清醒着,必是躺在榻上,念念有词。言辞间,对您与姜女官,多有不敬。”

    那人没吱声,她在门外微张着小嘴儿,这会儿却是听明白了。能对他两人至死不忘,念念有词且不恭敬的,除了那位郡主,再想不出旁人来。而那人嘴里的“那位”,指的当时秦王殿下。

    半晌,她听见屋里传出些声响。不多时,一双十分眼熟的皂靴,映入她眼帘。白底儿,鞋面绣了暗金的夔纹。不张扬,只适当起了点缀之用。却是他偏好的式样,开春时候她给他新制的那双。

    “今日来迟小半刻钟。”他一手挑开帘帐,外间亮堂堂的光,霎时照亮他清俊的眉眼。她觉得他黝黑的瞳眸,瞳仁儿幽深,周围一圈儿却清亮有神。

    被他逮住她在外听壁脚,听的还是关乎幼安之事,她微微有些窘迫。收起面上还来不及遮掩的震惊,她清清嗓子,避着里间那门客,低声回他,“刚从阿姊那儿过来。”

    阿姊……他回头吩咐两句,牵了她往回走。看她自个儿都不曾意识到,她已随了他称呼,叫顺了口,唤关夫人阿姊。他按下,没打算给她提醒。只觉这般顺其自然,再好不过。

    真要正儿八经让她改口,她面浅,恐会难为情,反倒不美。

    他在心里估摸一番,觉得时机差不多,便与她商量。“近日你母亲上京,欲唤姜昱往渡口接人。接了人,是迎了去他那里小住,或是径直接了来陪你?”

    她脚下一个趔趄,拐角步上游廊,险些在台阶上绊了脚。招来他不满一瞥,扶了人,握住她肩头,将人安安稳稳安置妥当。

    “太太进京?”她吓得平日温婉的嗓音,此刻止不住变得带了几分尖利。小手紧紧扣住他搀扶她的臂膀,震惊着,既心虚又不敢置信,隐隐透出几分急切的期待。

    比起幼安猝然病逝,显然这事儿才是真正让她放在了心上。

    “何时之事?大人您怎地不早说?”近日就能到?这么粗粗一算,该不是刚过完年节便从泰隆郡动的身?

    太太怎么会这般急急慌慌,家书也没有一封,就赶着往京里来?七姑娘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从小到大,她背着家里人,就干了这么一桩不守规矩的“荒唐事儿”。还是他一步步,诱她上的歧途。

    她灵敏的直觉告诉她,这事儿不对。太太搁下陪伴姜大人共度元宵,赶着往京里来,说不得,已然对他两人之事,有所察觉。

    莫不是,京里的风声,这么快就吹到了泰隆去?

    她抬头正欲张嘴,打算赶紧的,与他商量着拿个主意出来。却见这人好整以暇,一点儿不似她惊慌失措。

    她一顿,眼前灵光一闪而逝。渐渐的,睁大眼睛瞪着他,她可没忘了,这人算计她,可是前科累累,劣迹斑斑。

    “大人,该不是您早算计好的?”她亮闪闪的眸子,牢牢盯住他。才抢完亲呢,如今燕京还闹得沸沸扬扬,丝毫没有降温的迹象。哪里就这般巧,太太不早不晚,就瞅准这空当,人都快到京里了,他这才告知她?!

    他似没听清她的质问,顺势揽了她肩头,手上轻一使力,便带了闹别捏的人,复又缓步前行。

    “想好了不成?去姜昱府上,或是请了姜夫人来陪你?”

    他自顾说话,轻笑着将先前那一问,重复一遍。

    她这会儿要还看不出,此事必是他手笔,便是枉费他一番“谆谆教诲”。七姑娘气得咬牙切齿,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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