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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板几更深-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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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如柏脸色渐渐严肃,铁板一张,不见方才那丝毫的欢颜,挣脱了允禵的手,神经质地/炫/书/网/整理(www。fsktxt。com)着自己的衣领,“话也不能这么说。奴才做‘监国谒者’,是皇上交代的,又不是奴才有这嗜好,爱干这断子绝孙的下作事。奴才是想告诉十四爷,您眼下就是这么个光景,您那儿要藏着什么掖着什么,奴才也不敢冒犯揪拿,不过量这巴掌大的院子,您打个嚏喷掉下几根汗毛,奴才都是清清楚楚的。遛个马算得了什么,您乐意,想上天入地都由着您,只要您能摸对那门。说实话您眼下就是那碗里的肉丸子,不捞是不捞,一捞没个跑,您还叫什么劲呢。”

  允禵为了不露颓势,已坐回椅子上,但那一高一低的位置

  38、陆 。。。

  似乎已定下了这一局,他没意识到自己早已颓唐如凋花,手中渗着细细的冷汗,却努力让自己字字清楚,仰头说道,“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去做,你这膀子是我碰的,还有拿到我什么谋反作孽的证据,都一并去皇上那儿告我,我这样活着也没意思,请你让他把我千刀万剐了才好。”

  李如柏眯起眼睛,感觉手中的杆已钓紧了那条鱼,只要尽力把它提起来,“十四爷甭讲这义气话,如果寻死那么容易,问题倒是简单得很。要不让皇上留下屠弟的恶名,又要把您挤兑到不能再挤兑,这也是个功夫活计。你我都得小火细炖,慢慢熬着,啥时候汤浓菜烂,皇上说齐活,才能从炉子上端下来。其实奴才也不用请示皇上,就能搜您的身,把咬着十四福晋的那只虱子给捏出来,可我也怕啊,怕这虱子养不肥,皇上嫌个儿小,奴才豁出去白废了半边膀子,把这档子事压下来,也是想给圣祖爷留个面子不是?”

  他懂了,李如柏的目的是他手中那个连燕燕都无法触碰的密证,那信息的边缘又太过模糊,李如柏心下也没有底,唯有敲山震虎才能把握实证,他冷笑一声,齿缝间挤出一丝阴冷,笃定了唯有把这证物的所在勾勒得更加若有似无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有你的,我告诉你,那不是一只虱子,是一只水蛭,它已经钻进我心里,正大口喝我的血,就等你把它捉出来,可是你得小心,不要引火烧身,兴许你就是它的下一个主人。”

  允禵走了,林子虔才敢出来,“大人,你这是唱得哪出?撕破脸对谁都不好,困兽犹斗啊。”

  李如柏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仿佛卸妆的戏子,“你知道蒙古人怎么对付脾气暴躁、不肯驯顺于人的马么?就两招,其一就是把它们骟了,去了势的牲口性情温和,不会再袭击人,即使成百上千的马群,也不会有一个吵闹嘶叫;其二就是用铁鞭,骟马最怕铁鞭子,那错节一响就让它们浑身哆嗦。我是想明白了,他既然软硬不吃,我就来釜底抽薪,皇子如何,抽了龙筋,不怕他不服我。”

  林子虔对道,“这可是匹烈马,您就不怕他会一头撞到南墙上去?”

  李如柏慢悠悠呷了口茶,“当初若是怕了,这头上的顶戴打哪儿来啊?再者,他是想等着皇上亲自下手,哪里会那么容易自己去死?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眼下我已捏住了他的死穴,总不怕磕不过他去。你说得对,我得听皇上的,要心心念念,不负皇恩。”

  “这是皇上……”林子虔已是瞠目结舌,意识到多说无益,转向道:“您到底想从十四爷那里得到什么?”

  “不是我想要什么,是皇上想要什么,我拿到的是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把它拿

  38、陆 。。。

  给皇上。”

  回住处的时候,允禵已有些战战兢兢,那屋子仿佛一个巨大的筛子,千疮百孔,他把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筛过去,掩上房门,又开始翻箱倒柜起来。燕燕半倚在床上,强撑起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细细端详着四壁,“说,是云泥,还是雨脚,或者其他人,能把咱们的私房话统统抖落出去?”

  她愣了一下,“两个丫头都是最亲近的人,你还信不过么。”

  “那是谁!”他吼道,随即觉得唐突,拍拍燕燕的肩膀,算是安抚,目光落在那副观音像上面,那慈悲的凤眼中仿佛藏着巨大的陷阱,让人胆战心惊。

  燕燕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左右寻着帕子吐痰,他才算留意到了,喊下人递茶来,一面给她抚顺了,“怎么又咳上了,是不是昨儿骑马冻坏了?”

  云泥端茶上来,唠叨道,“您还说,她在府里的时候就时好时坏的,才安生些,又心急火燎地蹿到这儿来,您可好,不疼惜她,又是打牙犯嘴,又是兜风落马,好人还禁不住折腾呢。”

  燕燕见他面露忧色,便安抚道,“听她说呢,许是有些痰热惊风,不碍的。”

  “好,您尽帮衬他,我也不管了。”云泥夺过燕燕手里的帕子,扭身出去了。恰此时雨脚慌慌张张地奔进来报信,“十四爷,不好了,管事的说,惊弦晌午喂过草料发了蚂蝗痧,这会子许是不行了。”允禵寻声而去,还没出明堂,云泥迎面而来,捧着燕燕刚刚用过的帕子,上面已散着一摊殷红的血丝,她啜泣道,“爷,这可怎么好呢!”

  每每看到弘时他们,允禩总会有时不我与的惆怅。日子过得有如七九的天气,冰消雪化,他愈发地如履薄冰。腊月十二,弘旺的生辰,他家的弘字辈唯独这么一个,每年做寿都是正经排场,而今流年不利,人情浇薄,场面就清减了许多。允禩对此似乎早有预感,允禟跟允禵又不在北京,便没有张罗寿宴,却暗授儿子,由他亲自作陪,单请了堂兄弟里相熟的弘时弘春二人。叔侄父子四人推杯换盏,几轮下来弘旺便扛不住,由人搀下去歇了。余下三人酒兴正酣,越发地没了约束,弘春忽然一巴掌掴到桌子上,“我九大爷怎么那么有钱啊?”

  允禩笑道,“允禟生来有陶朱之才,我们这一辈哪个兄弟也自叹弗如啊。”

  弘春不像允禵,生了一张有棱有角的长脸,十分有英武气,可是颧骨实在高了些,腮却凹下去,线条不那么匀称,反而有几分卑琐之相。他凑近允禩,“八大爷,我还是想不通,单说田地产业,就算我阿玛不如他会打理,可也不会差到哪里,怎么不见我阿玛也跟财神爷似的?”

  允禩道,“怎么不会差到哪里?我对银钱账目也不在行

  38、陆 。。。

  ,不过你们看,我们这一辈,田产庄子几乎相当,老九呢,有了余利,转投当铺山场,敛财生金,就跟别人不一样了,这是一笔;再有,就不值得一说了,都是意外之财,”他有些歉意地笑道,“比如有些由他老亲家揆叙转托的。”

  “噢……”弘春一口气拖得像吃撑的人松开了裤腰带,“怪不得,揆叙那一家子里里外外人丁不旺,临了可不就剩我九大爷给她们孤儿寡母做主呗。”

  允禩有些替允禟心虚,圆上一句场,“唉,九弟义气,倒没亏待她们。所以说,宗室大臣之间互结连理,授受遗产的事也是有的。”

  弘春显得有些扫兴,“这就是命中注定,不可强求喽。”

  允禩也喝多了些,脸颊漾出绯红的颜色,“也不尽然,我膝下孤单,只有弘旺这么一个,你们也知道八叔,年轻的时候起就爱热闹,总巴望着儿孙满堂,才有个家的样子,却终不能如愿。说起来,你们这几个走得近的堂兄弟,我从小看到大,也是亲生的一样。八叔没别的,钱还是攒了一些,将来都是你们的。”

  弘时一直在旁边喝闷酒,忽而有些警觉,轻声道,“八叔,您这说到哪儿去了,我们是您什么人,岂敢有这非分之想。”

  允禩一掌拍在弘时背上,叮嘱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个个是我亲侄儿啊!弘时,你如今是阿哥,要时时记得自己的身份,以后说话少些畏畏缩缩的口气,才能讨你皇阿玛的喜欢啊。”

  弘春笑道,“他哪儿像个阿哥,看那一脸苦相,自己还没回过神来呢。”

  弘时怅然若失道,“只是沾了皇阿玛的光,稀里糊涂地做了升天鸡犬罢了。”

  允禩盯着他的脸,眼中的光芒仿佛埋在炉灰中的余烬,深不可测地闪烁着,“听弘旺说你正为亏空的事发愁,八叔这里还有些家底,你先拿着。”

  弘时看着允禩推过来的鎏金信封,心中一颤,双手都挡过去,“八叔,这怎么行……”

  允禩却加大了力量,果决道,“三儿,不用说了,八叔知道你的难处。你放心,八叔绝不会要求你为我做什么,八叔从不觉得这是什么徇私贿赂,这是人情世故,礼尚往来。我跟你皇阿玛,很多地方意见不同,也就不相为谋,但到底还是兄弟。兄弟,”他像品匝菜肴一般嚼着这个词,“就要常走动,人情就像一杯酒,你不筛热它就会冷下去,有了人情,什么事都不在话下。就像以前你九叔跟弘春他阿玛在的时候,我们有什么事,都是互相搭对的,弘春,当着你们几个,我没什么避讳,我跟你九大爷,给你阿玛送过银子,你阿玛也给我们送过银子,这能有什么?”他摊开手,“银财身外物,我们重的是兄弟情分,也就不拘泥于这些。可是四哥……

  38、陆 。。。

  哦,错了,”他酒后失语,朗然笑道,“皇上不这么想。”

  “八叔豪气,我们自叹弗如。”弘时小心地陪着笑,他能感受到那垫在他指尖底下的信封的沉重,却无法摆脱它的吸附,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欲罢不能。

  允禩兀自呷着酒,声音愈发变得悠长,“在八叔眼里,你们都是孩子,孩子永远是孩子。想你们也知道,朝堂之外,宗室之内,八叔怕是不久了,弘旺这孩子,兴许也将受我的带累,八叔那些资财,与其充了国库,远不如给你们留着,除了你们,还能给谁呢。”他那方浑厚的手掌优雅地遮住额头,如许没头没脑的酒话,皆凝在那一颗浑浊的眼泪中,不辨真假。

  燕燕急匆匆赶到马厩,见允禵就那么颓唐地跪坐着,惊弦死去多时,身已僵冷,他却不让收埋,任那尸首在地上摊成半扇,将他旋拢。她似曾相识,这场面是他在西北的悲壮结局,她曾无数次殚精竭虑地假想过。没想到会比这更悲惨,没有金戈铁马、吹角连营,只有折戟沙埋,在这靠近东海的皇陵,死得悄无声息。

  “回去吧,它也总得入土为安。”她的手拂在他肩上。

  “在西北的时候,它就跟着我……”他的咽喉抽搐了一下,双拳握紧了。

  “他们这是想逼你就范,想吓倒我们。不能让他们看扁了。”她蹲下来,看到允禵的脸,心中一惊,那样的神情从未在他的脸上出现过,掺杂着无以复加的焦灼跟恐惧,那后面包含着一颗扭曲的灵魂,仿佛断线的木偶,每一个断裂的部分都不再成为一个整体。“爷……”她颤巍巍唤道。

  他垂着眼睑并不看她,喉咙因为抑制着哽咽而显得沙哑,“他知道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他要逼我交给他……可是我不能,那是大格格的一条命……”

  她的手在他手背上滑落,像瓜熟蒂落的无花果,然后轻快地站起来,毫无怨尤。她离他而去,回了住处,细细端详着他们的卧房,寻找些许天来给她如许异样感觉的源头,千头万绪皆归之于一起,古怪的唯有那幅观音。千手千眼,都正对着他们的罗帐。她将那幅画小心掀开来看,忽而愤然把它扯下来,那后面恰恰嵌着一个鸡蛋大小的墙洞。她一阵剧烈的咳嗽,冲云泥道:“去请李总兵过来。”

  她对李如柏道,“这墙上的画掉了,不知道怎么挂回去。”

  李如柏是个懂事的人,二话不说卷起那幅观音便往外走,燕燕喊住他,从荷包里取出一个胭脂扣来:“李总兵,我们自知抵不过你,唯有以死拒之。十四爷不敢死,并不是惜命,他即使死,也要讨皇上的说法。可是我不在乎。这是包砒霜,自从我离开北京就带在身上,你要是逼急了我们,我就拿它喂给十四爷,

  38、陆 。。。

  我们两口子一块儿死,到时候,看你还怎么活。别以为我是个女人,告诉你,我真的敢。”

  李如柏盯住她,额上的青筋汩汩耸涌,随后举起手,郑重摆下一个揖。

  39

  39、七 。。。

  上元节在她的生命中重复了许多次。她记得他唯独最喜欢这个节,他说过,这个节就像一个女人,不是风华绝代,但是端然秀丽。一个女人不可能拥有所有美丽的形容词,再漂亮也只能划归于某类。一个男人可以坐拥许多美丽的女人,但他真正喜欢的大都可归为一类。

  喻托女人的,可以是一段曲、一种花、一首诗,也可以是一个节日。她便是上元节,没有太多的热闹,单纯而浪漫。因为他遇见很多女人,唯独娶她做妻子。

  雍正四年上元夜,于瑞玉是凄凉的。头顶上的烟花,没有一朵为她绽放。而允禟在身边的时候,似乎全京城都只是两个人的烟花。轿帘皆被街上的花灯映着,显出殷红色的经纬,灯火一盏一盏地流旋,在她无瑕的脸上明明灭灭。遥遥地有琴书唱到“……我要那屋檐高的珊瑚树,磨盘大的玳瑁鳞,珍珠帐子玛瑙枕,琉璃盘子翡翠盆……”,有些滑稽,女人看不上男人,说不依就行了,何必漫天要价,堆砌出这么些好东西,似乎是在欲擒故纵。她总说允禟生来就是被女人敲诈,不管要什么,他总是徐徐笑着应了。可他会回过头慢慢坐地还钱,一直讨价还价到自己满意为止,就连对她也不例外。不过允禟说琴书真好听,没有啰嗦的离愁别恨,就光是数落这些流光溢彩的尘世。

  马车在智化寺外停下,她在那嬷嬷搀她下车的时候扫过一眼,那张脸阴森干瘪,像府上的青石影壁。允禟在的时候何时用过这样的人,看一眼便够他胆战心惊了。瑞玉说道:“佟姑姑,我进去点盏佛灯,这里的灯花,你拿去散一散,也好走个百病。”

  佟嬷嬷回道:“我伺候福晋进去,再回府散灯花吧,也好有个照应。”

  瑞玉不答话,径直向里走,影壁后的正院子熙来攘往,好些孩子,倒是比成人还多。一个女孩子打着兔爷灯,丁零当啷跑过来,在瑞玉面前端端正正绊了个跟头。瑞玉心中一动,搀起她,见棉袄上都打着补丁,想着是穷人家的孩子,便在荷包里掏出几个小金锞子给她。孩子乖觉懂事,朝瑞玉拜拜,佟嬷嬷撵道,“行啦,拿了东西快走吧。”那孩子瞧了佟嬷嬷一眼,说道,“这个大婶今天身上不干净,也敢进佛寺来,小心玷污了佛祖,咒你投胎牛马道。”佟嬷嬷翻眼瞪道:“你说什么?”瑞玉打量道:“难不成你来了月事。”“哎呀,”佟嬷嬷叫道,“真是奇了,她怎么知道的?来月事莫近佛,奴才竟忘了,罪过罪过。”说罢朝正殿方向拜了拜,“福晋,奴才不进去了,您可利索着点。”说着又带着几分虔敬的神色看了眼孩子,转身走了。那孩子提起兔爷灯,瑞玉晃了一个照面,竟是个男孩,只是穿着红绫袄,梳着两

  39、七 。。。

  个抓髻,扮成了女孩子。瑞玉心下诡异,却一笑便过去了。

  她进殿中替红丫儿供了盏祈福的长明灯,又跪拜佛祖低声祷祝,无非是为红丫儿允禟二人,目光之余却发觉一个人盯着自己看,着眼一望,是个中年男人,素白长衫,靛青比甲,面容干净,透着几分阴柔,却刻意在下巴上留着几点须。她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那人见她发觉了自己,有些失措,张皇而去,拖着一条跛腿。瑞玉猛然叫道,“柳卿侬!”

  这个柳卿侬像是瑞玉贴身抽出的一根落发,她知道他的来处,却记不起他何时消失。那曾经在她的生命中划过重重一笔的人物,沉寂了些许年,随着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又忽然出现,不适宜去问好,因为她跟他没有交情,相反还曾经有过恨意。但是此刻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微妙得可以在一瞬间化敌为友。她问道,九爷给你去信吗?

  他笑了,两个大男人,写什么信啊。

  他给他儿子也写信啊。

  他不给我写……没功夫吧。

  经阁前的院子很静,没有太多的花灯,也不会有人来,瑞玉的手抚过一株老槐树,“哦,那你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

  “九爷也不给您捎信吗?”

  “极少,只报个平安。府里从前的人都被撤了去,换了些新人,皇上给换掉的,什么都要过问,许是他也不敢写什么,其实我无所谓他写不写,我只是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她哽咽了,心想在柳卿侬跟前哭,成什么了?可是她在宝琪跟前都很少哭,这会子不知怎么的,只是觉得委屈。

  “九爷那里不会坏到哪儿去。”他静静说道,声音柔朗。

  “你怎么知道?”

  “他这人随性,穷乡僻壤也能让他拾掇出小西天来,再说又天高皇帝远的,没人给他气受。”

  “哦。”她像是吃了定心丸,缓了口气,“他临走说要接我过去,可是一直没信来。”

  “那里苦。”卿侬本来无动于衷,可一开口便是体贴的话。虽然是高高在上的福晋,可那柔弱如水的样子,总让人不忍拒绝。卿侬能够体会允禟,他不自觉地充着允禟的样子,好像心里也在想念他。

  “我自己没自由,不能在信里写这件事,本来想求八嫂帮我,可眼下这种光景,也怕拖累了她,你帮我捎信给他,你写的,他们查不到。”

  “我这里没人管,寄到那头,兴许也会有人盘查的。”

  “那怎么办……”她低声啜泣,像只受欺负的小鸡。“要不等红丫儿把孩子生下来,你就带我去找他,到那边就好办了,即使皇上怪罪,生死由他。”

  他束手无策,只得直说,“不是那么容易的。西北太远,你我怎么走得到。”这道理太浅显,像是给小童子的启蒙,

  39、七 。。。

  或者敷衍。

  “死在半路上也好,在北京我真是一刻都呆不下了。”她抹着眼泪,他只是闷头无语。她叹道,“算了,说说罢了,我是太不知深浅了,只是,很久没见着一个贴己的人,可以倒一倒苦水。”

  他点头谅解,那红绫袄的小男孩蹦蹦跳跳跑了来,张口唤道,“爹!”

  “他是你儿子?”瑞玉惊诧。

  他摸着孩子的头,“是抱来的,没爹妈,我教他学戏,不是什么好行当,却总算饿不死。”

  瑞玉说:“这孩子灵气。”孩子从兜里掏出金锞子晃给卿侬看,“这个姑姑给的。”

  他笑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外面还有几个,都比他老实。”

  “外面那些孩子都是你带来的?”

  “正月十五,带他们来听佛音祈福。我养他们,是当初拿了九爷的钱,这是为他发愿祈福许行的善事,他会有好造化,您心好,也会有好造化。”

  和尚在正殿唱诵起心经,瑞玉心中感激,点头道,“真好,”她看看月亮,“要我回去了,免得麻烦。”

  “姑姑,你别怕她。”孩子嚷道。瑞玉回眸一笑,像烟花轻绽,又瞬间消隐。

  “允禟,心里想着你,就什么也不怕了。”她冲着高渺的西天兀自喃喃。

  一排闪亮的翡翠麻将被推倒,那光亮实在刺目,允禟兴高采烈地一只脚登上板凳,说道,“三杠自摸大四喜,和了!”

  众人应和着,“九王爷真厉害!”鸭蛋脸的姑娘最高兴,撒娇地推搡着他,刚搭上手,还是有些矜持,偷眼看他无所谓,甚至一把揽住了她的腰,才愈发放心大胆了,把这倡家本事练得越发驾轻就熟,他和了牌,心情也痛快,余下的便水到渠成了。

  整个望月楼最漂亮的姑娘,不是白来的。老鸨子领了一排姑娘让允禟挑,他乜斜着眼横扫过去,就是她。她脸蛋不算是绝色,鸭蛋脸丹凤眼,皮肤也不白,甚至在这一排里面,第一眼都未免最出众。可是身段顶顶漂亮,寒冬时节却都包裹在厚厚的棉衣里,不是风月老手,第一眼是看不出来的。由此她知道允禟真的见过世面,又有一番卓然的态度,与他肩背相倚,嗅得他身上的安息香,心中竟有几分砰然的忐忑。

  允禟趁人码牌,便拥着她摇了摇,“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狡黠一笑,“刚才妈妈不是把我们的名字都念了一遍给您听么,您猜呢?”

  他想想,“唉呦,我刚才听她们说灵玉灵玉的,你叫灵玉吧?”

  她撅起嘴来,“人家不叫灵玉,人家叫惜雪。”

  他嘻哈一笑正要打趣,听仆从进来禀,楚宗大人又来了。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让他等着。”

  老鸨子见缝插针地躬上来,“九王爷,今儿点哪个姑娘啊?”

  允禟正欲作答,下

  39、七 。。。

  人又进来催,楚大人说带了皇上谕旨,您再不出去迎,他就闯进来了。允禟怒拍桌子,“那就让他进来,老子还去接他不成!”再看一眼满脸堆笑的老鸨子,似乎是想挽回面子,随口说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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