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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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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立即看到她,却一直没看见。一阵劲风,豆点大的雨点三三两两地打在尘土中“扑扑”地响。“糟糕!”他想,“要下雨了!”突然,一道闪电,紧接着,一个霹雳炸下来,天坼地裂一般,令人震悚。风继续着,夹着暴雨倾盆而下。北门晨风跳了起来,拿了一个斗笠戴在头上,又拿了一个,冲了出去,他不管自己是否会淋湿。这时玄月也拿着一件(衤发)(衤大,大两边加‘百’)出来,见北门晨风已去,便止了步。
    洗心玉正走在半山腰,这突然的变天,使她措手不及。“秋天哪来这……?”她也这样想,“是转回去呢?还是继续上山?”一时也不得主意。但那短暂的明亮,使她看到了从未见到过的亮丽。天地真美呀!山阶旁的竹林仿佛就有了人间圣地般的洁净,天地都有了天堂般恢宏的气势,她捕捉着这人世间的至美,为自己这可悲哀的爱寻找着一个可以栖息的精神园地。豆点般的雨点打下来,她知道,自己是再也来不及了,就索性站在竹林中的一棵楮树下,想去感触这天地间的激情渲泻,想去了悟自己胸臆中的至情本真。突然一个炸雷响起,惊天动地,她并没有去理会,一点也没有感到恐惧。那闪电耀亮了天地,照着洗心玉寂寞而又苍白的脸,这时她正悲怆地想:“让这雷劈死我才好呢,那就一了百了了。”这样一想,心中万般苦楚,泪就禁不住地流了下来。不知是雨还是泪,满脸都是。“不知有谁还会记挂着我?只有师傅。”她相信师傅会记挂着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师傅,待她如母亲一般。还有姨,但如今,她老人家也不知去了哪里……?
    雨越下越大,风肆虐着。她想:“假如此刻我被劈死了……”她仿佛看见暴风雨过后,自己静静地躺在山阶上的尸身,着着一袭素白禅衣的洁白尸身,静静地躺在这被暴风雨冲刷过的干干净净的山阶上。想象着师傅、苦须、玄月怎样的为自己伤心,想象着北门晨风,“他……他会怎样呢?会幸灾乐祸?还是痛不欲生?”她极力地去往这令人心碎的思想深处去想、去探究、去折磨自己,以使自己获得一种发泄和解脱。正这样想时,一个人影在那山口一闪。
    “北门晨风!”不用看,她就知道那是谁,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泪如雨下。
    北门晨风远远地看见她,向她奔来,见洗心玉正这样凄惶地站在那楮树下,立即将斗笠递给她。说:“看,都淋湿了,快上山去。”看着满脸泪水的洗心玉,他还以为那是雨水。
    “怎么是你?”洗心玉好不委屈,差点失声。
    北门晨风听出来了,但他又误会了,以为洗心玉的委屈是因为这雨。洗心玉接了斗笠戴上,却没有一点想走的样子。她站在楮树下,看着这楮树正伸展着的片片两裂三裂的卵形叶,看着它那橙红色的聚花果球,这楮树正在为她遮挡风雨。和北门晨风面对面地斜站在一起,她不想走,她愿意这样,愿意这样和北门晨风一直站到地老天荒,愿意这样和他一直站到石化。在思想中她想象着那冰凌般的石质正在她自己的肌体内布展,使她的生命成石。她愿这暴风雨永不停息,只要能和这个男人站在一起,仅仅只是站在一起,她便什么都不在乎。这情绪感染了北门晨风,北门晨风也就静静地站着,他看见洗心玉浑身都湿透了,有些瑟瑟发抖的样子。立即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洗心玉身上。洗心玉不动也不拒绝,她默默地接受着北门晨风对自己的温情。
    雨越下越大,斗笠如何遮挡得住?
    北门晨风见洗心玉又湿透了,劝道:“还是走吧,看你,又湿透了。”
    “不!”洗心玉有点持宠的样子,那样子真可爱,令北门晨风看着痴迷。他们都不言语,似有感悟。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起,看那雨怎样的翻江倒海,又怎样的渲泄澎湃……。他们的精神仿佛已经交融在了一起,他们的肌体好象也融汇成了一个人,就象是完成了一次精神上的结合一样。
    这时,美丽居正在家中怒不可遏,但她拼命压制着。
    日子一晃就到了冬未。
    北门晨风与洗心玉的行为越来越肆无忌惮。上古师和黄公虔都看在眼里,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心底的可以容忍的道德底线,上古师就想将他们分开。她想起了哈婆婆一事,便对黄公虔讲:“我想让小玉去邛崃剑庭一次……”。黄公虔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认为这样最好,一是了却了自己的心愿;二也正好解了眼前这不尴不尬之事,遂这样决定了。上古师叫来洗心玉,吩咐她准备一下,去邛崃剑庭去见哈婆婆尸后。洗心玉当然也明白师傅是什么意思,心中极不情愿,却是无可推托,挣得个一脸绯红,只得承应下来。过了年后,挑了个吉日,她就踏上了去古有褒国的山道,那山道沿褒水一直南下,乃后世褒斜道的前身。她打算先去看一看周幽王的妃子褒姒的故里,虽然别人都说她是妖孽,但在洗心玉心里,她一直是个值得人同情和怜惜的不幸女子。然后去汉中,再走金牛道去成都。
三卷、三、邛崃剑庭
            三、邛崃剑庭
    邛崃剑庭并不在邛崃山,它在成都邑西南三十余里的广都县的山谷中。洗心玉来到这里时,已是初春,满目虽还寒瘦,但林木已在等待发绿,似被雨水浸透了似的,湿漉漉地发黑,充满生机。林中依然幽暗,腐叶依然一层层铺在柔软潮湿的青泥地上,散发着这林中所特有的腐朽气息。此地最多的就是流水,春水汩汩,分分合合的,好象散流在人们的胸臆之中一般。
    然后就是一条大溪,叫归妹溪,溪中布满巨大的涧石,在阳光下耀出一片亮白色来。春寒依旧,春野却已现出了看不见的绿色。弯弯曲曲的山路和着归妹溪绕过一处叫墓门的小山村。再往前走,又是一村,叫石墓,也和墓门差不多。在这里,她看见一片明媚的黄花开在那暗寂的村庄上空,充斥了半个天空,纷纷繁繁的,她真不知道在这个冬末春初的时令里,还有开得这么热烈繁盛的花?好不令人羡慕。便问村民,才知是檫树。“呀!这就是檫树呀!”她真感到惊讶,为这生命的多样性和争竟而感慨。住在这里的村民都十分贫寒,但人看起来又显得清铄白皙,象方外化人一样。这山路过了石墓,盘于归妹溪的深壑之旁,穿过两处山中休歇坊。此山多墓地,给人一种荒凉。或许正是因为这人烟稀少,乱岗荒坡的,才会被哈婆婆看中。又因为正是乱岗荒坡,没有人烟,才孕育得如此华滋、秀色可餐,山泉、林坊、洞石、墓垣,浑成一体。随意杂乱,又随意成景。
    经过此番盘桓,入山已经深了,左侧的山路显出一处庭院来。归妹溪从这里绕过,院前一泓碧水,构成一池,名“耻池”。水清见底,只见池底一片黛绿水草,油油地从去年的冬天飘来。而池中倏忽的影子,是青黑的游鱼。天光从池底射出。池外是巨大的桧柏,十几棵,一两人合抱不拢,人在此中,顿显渺小。过了这小池,是邛崃剑庭垒石垒成的墙门,墙门布满泥苔,黧黑湿润,杂树乱藤攀援其间。春水争喧,泥地泥泞。进入这石门,只见邛崃剑庭内里是一残破小屋,无顶,四面老墙下,堆满杂物,尘垢甚厚,游丝一缕缕,变幻着睹物思人的心绪。从这残破的小屋看过去,里面就看不甚清楚,但这院门荒芜凌乱如此,令人扼腕。“自是残破红尘里,无限风景只胜无。”委是益深益远,益幽益古,自成另一番景象。
    邛崃剑庭就是哈婆婆的写照。
    哈婆婆的习剑之路,我们在前面已经撩开了一点,不入流派,自成另类。另类不见容于正统,因而受到剑坛排斥。由排斥生出许多是非,哈婆婆不知受了多少人世间的白眼,又有多少次被逼入绝境,倘若不是她一身非凡的剑艺,多少个哈婆婆都已死无葬生之地。年青的时候,她不想这样,其实她极想汇入主流。但主流不接纳她,因为主流视她为颠覆,是在破坏已然秩序,是在动摇正统权力的既得利益,是他们眼中的沙子,不除去哈婆婆,搁在那里任谁也受不了。她视人间无情,人间也视她为异类,誓成水火,日久生隙。既然不见容于人间,哈婆婆便决心挑战最艰难的逆境,蔑视人世间的一切法则,对一切訾骂诽谤均视而不见,对天下的人和事都拧着来。这样,她更难见容于人间,她的出手之狠,心肠之毒,难以理喻。性格之反复无常,喜怒不定,更是令人不敢揣摩。人言其杀人如麻,甚至有恩于她的人,都能痛下杀手,比如对于她自己的师傅——孤刃峰上人穹雷氏。剑坛上没人说她是好人,也没有一句话是向着她的。
    她与东方湛母互为表里,对于上古师,她只有嘻笑怒骂:“这个老虔婆,实在是愚腐之极!”她只能用这样的言语来咒骂她。但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上古师待她如常。当然这也有个缘故,天底下待她如常的并非上古师一人,只是别人得不到她的认同,而上古师是她无法制约的人物。她们互为对手,不相伯仲,事物一样,但人的实力才是对话的基础。上古师以她的实力,才获得了与哈婆婆对话的权力。
    当然也有另一种人,以智取胜,这也是实力,比如黄公虔。
    洗心玉下了太乙山,与师傅相别后,北门晨风又送了一程。一直到连洗心玉都感到再这样,实在是有失体统,才狠下一条心来与其话别。止住了内心的痛苦,放下了一己私情,洗心玉夜以继日,不止一日来到了邛崃剑庭。过墓门时,遇到了一个老乞妇,这老乞妇萎萎琐琐的骨瘦如柴,很是令人哀怜,她向洗心玉乞讨。洗心玉立即给了她一把半两和一些食物,这老乞妇千恩万谢地去了。又过了石墓,山路的左侧是归妹溪,云雾蓊茵,气蒸岚升,既开阔又壮丽。她进了第一个休歇坊,只见坊内地上有垒石垒成的灶,烟薰火燎的。这坊中墙上,有用各种余烬炭头涂抹的涂鸦,这些涂鸦大多是淫晦的东西,但也有些随意的笔触,反显出真性情来。洗心玉有时也会看这些涂鸦,现在她就是这样。突然一句话跳进她的眼帘,是题在坊中右墙上的,字儿写得很大,象一句谶语:
    “鱼儿不来,苦啊!”
    她想了想,笑了,知道肯定是不知那个哈婆婆的死对头写下的,但它依然留在这里。
    到了第二个休歇坊。这第二个休歇坊与第一个休歇坊并无不同,从大处看,全一样。但细看则有不同,比如第二个休歇坊,靠右开了一个六角窗。这第二个休歇坊也有垒石垒就的灶,也一样烧得黑黑的,坊中四壁也都是涂鸦。洗心玉又看到了几句,这几句特别醒目,好象是被人特别的用余烬填写了的,又黑又粗。
    “人做好事,不问前程。”——老马
    紧靠着这一句右边,又是一句。
    “只做坏事,焉问前程!”——老牛
    下面则写着:“刀杀老牛。”紧接着是:“吊死老马。”
    洗心玉看到这里,莞尔一笑。
    针锋相对呢?谁人稚趣如此?想想,在第一个休歇坊那句“鱼儿不来,苦啊!”与这里的第一句大体相似,都有个意思,作践揶揄哈婆婆。哪后一句是谁写的呢?看着那怪异遒劲的笔触,她似乎醒悟过来,这老者真是怪异,如此年纪尚有如此童心,她竟对哈婆婆生出一丝亲近来。别人都怕哈婆婆,她好象不怕。原因再简单不过,一个一辈子没遇到过挫折人见人爱的女孩子,自然对人不存偏见。
    过了石墙,洗心玉正惊讶于眼前的这么一片惨淡,这和她心目中的邛崃剑庭大相径庭。即使在心中有所准备,也难以置信,眼前的这一片残破,就是她要找的邛崃剑庭。正想仔细去感悟,去思量,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嗓音响了起来:
    “何人敢在此窥视?”
三卷、四、哈婆婆的三颗缺齿
            四、哈婆婆的三颗缺齿
    洗心玉正打量这邛崃剑庭蓑败的门庭,只听得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来。她转过头去,见是一个干瘦、满脸是麻瘢的有些呆滞的女子,这个女子并没有在看她。这女子的头发焦黄,给人的感觉不舒服,长着一对斜视眼。
    “你是何人?”洗心玉不理她,反问道。心想:“怎会有这么难看的女人?”
    这女子思维不敏捷,似乎有点呆傻。听到洗心玉这问话,就把自己的职责忘了。反而只记得洗心玉的问话,唯恐自己回答得慢了似的,忙回答道:“小伍起。”
    洗心玉就知道,这是哈婆婆的五颗缺齿之一,是最末的那一位。洗心玉不喜欢作弄人,据实以告,说是来拜访西天师尊的。但她没说出自己的来处,也没说出自己的名字,她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来见到哈婆婆。
    小伍起也不理她,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洗心玉不得要领。心想:“哈婆婆怎会用这样一个人来看大门,岂不误事?”“记着,这可是邛崃剑庭!”洗心玉正想穿过这半颓的墙房,猛地这样一想,“不对,这里如何会有等闲之辈?”猛一收脚,那小伍起手持的一支竹节如飞一般刺来。倘若不是洗心玉,可能已遭了毒手。洗心玉不由得心中一惊。
    再看那小伍起,依然一付麻木不仁的样子。
    洗心玉就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别看她一付无知无识的样子,却是和自己一样精明的。只是她是哈婆婆的弟子,难以理喻,这般怪诞罢了。但一个长年放任自己,寻求怪异的人,他的个性中有其长处,也就自有其短处。洗心玉看小伍起邪趣如此,心想:“得想个法子治住她”。她想了想,叫住小伍起:
    “你来,看——”洗心玉叫来小伍起。
    “这位姐姐,叫我作什么?”
    “喏,这样,”只见洗心玉伸出两手食指来,相对着。突然她用这两手食指顺向转了三圈,再逆向转了三圈,再猛地拉开,以极快地速度对撞而来,在两指即将接触的一刹那间,便停住了,不差分毫。“你做得来做不来?”洗心玉看着小伍起那一双斜视眼,心想:“有得你斜的。”
    小伍起斜着眼睛看过来,说:“你不也没对准。”
    “我怎么没对准?这不——”洗心玉又做了一遍,她对得准极了。
    “是不是,没对准,你看,你也对不准。”
    “我对准了!”洗心玉叫道。
    “我看,怎么就没对准。”
    洗心玉猛地想起,她是一对斜视眼,可能还是一对不同程度的斜视眼。心中暗骂道:“该死的斜视眼!”知道拗不过她,就说:“你管我对得准还是对不准,你来对对看。”
    “是这样啊,来,你看——”只见小伍起伸出两根食指来,顺转两下,又逆转两下,猛地拉开距离,然后慢慢地对过去……
    “怎能这样?”洗心玉一巴掌打过去,“三次,要快!”
    小伍起再做,极快,她当然没对准。她却跳了起来,看着相距不远的两根手指头,叫道:“我对准了,我对准了!”把个洗心玉气得牙齿直痒痒。“怎么世上会有这样的人,我今天算是碰到鬼了”。突然,她灵机一动,对小伍起说:“是呀,你以为我是要你对准?其实不是。对准容易,倘若对不准,那是没有一个人做得到的!”
    这一招还真灵,不管小伍起怎么转,怎么对,响起来的都是她那失望的惨叫声:“这下可完了,这下可完了”。每次她都没对准,可在她看来,都成对准了。她真的象是遭到了雷殛,“怎么会这样?”她想不通。她越是想不通,就越是做不好;越是做不好,越是想做到,只见她不停的转着手指头。洗心玉想往屋内走去,但看见小伍起在看着自己,不敢冒然从事。后来看见小伍起那么聚精会神的在玩这手指头,才猛地一拍脑门,“你怎么了?她看着你,不正是没看着你吗?”便轻移脚步,朝那破屋走去。
    小伍起沉浸在她那无法解决的困难之中。
    洗心玉走进那缺齿般的、大张着嘴的颓屋。这颓屋没有屋顶,光亮直照下来,显得黝黑又明亮。黑的是年代久远,亮的是一泻无余,因而幽深。洗心玉无遐去顾及这些,脚步匆匆,正待转过这屋,只听得一声尖如豺狼般的笑声响起,随即就是四句短语迸出来:
    “此路无路,无路是路。你说是路,偏是无路!”
    洗心玉听着这短语,感触着这短语中透出的杀气,循声看去,大吃了一惊。原以为小伍起已是奇丑无比了,但这一个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拄着拐地跳了出来,她是一个拐子。这怪物秃了一片顶;疤拉眼;嘴巴歪斜着,流着口水;一只左手佝偻在胸前抖个不停,只见她一钟一钟地拄过来,乜斜着眼地看着洗心玉。
    “能,能见到你,真高兴。”这丑女抹了一下流下来的口水。
    “不,不是任人——人,都可以到达……这里的。”她似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里的”三字吐出来。
    “贫女——女子珍珠帘西施罗。”
    听她介绍自己叫珍珠帘西施罗,洗心玉差一点没吐出来。天底下也有这样怪诞之事,名实竟会形成这样巨大的反差,西施和东施怎会统一得起来?洗心玉知道这是哈婆婆的三弟子,自然不敢怠慢,将对小伍起说的话说了一遍。
    珍珠帘“嘿嘿”地笑笑,那笑容可怕极了。只见那疤拉眼露出充血的眼白来,颇带一股狠劲。假如不是洗心玉,任人都被吓死了。她看着洗心玉,笑着,她这笑是她的肌腱缺损引起的本能。凡是到得这里来的,自然不是寻常之辈,她的笑也没笑退过一个人,比如当年龙应奎。但她无法不笑,她的脸上的肌腱每一抽动,都会牵引着她的嘴角向上弯,象是骷髅张开了上下腭一样。她对着洗心玉笑,一会儿看洗心玉,一会儿看自己身旁的颓墙。然后用拐一下一下拄过去,把那墙上的石块拄下来,就象拄一片泥灰一样。然后用那拐把掉在地上的石块轻轻一研,那石块顿成齑粉,她精心细致地做着这件事。
    别看她两只手在颤抖,可那拐一拄一个准。
    洗心玉一看:有了!她对西施罗说:
    “这个不好玩,我有一个好玩的。”说到这里,她就不说了。
    这吊起了西施罗的胃口:“你,你说?”西施罗被激将起来,口吃得更利害。
    “喏,这样,”洗心玉一本正经地从自己手腕上褪下她那串珍珠手链来,对西施罗说,“你看,我这手链上的珍珠好看不?”她说着,把这串手链对西施罗摇摇。
    西施罗不响,吊着眼地看过来,那口水一滴滴地滴下来。
    洗心玉一把把这珍珠手链扯散,对西施罗说:“你能不能把它再穿起来?假如你做得好这事,自然有能耐,”她挑衅道,“你敢不敢来试一试?”
    “给我?”西施罗盯着洗心玉,贪婪地说,“给,给我?”
    “对,穿好了,就给你;穿不好,放我过去。”
    “不悔?”西施罗咧了咧歪嘴。
    “当然!”
    “那好!”只见西施罗一把把这些珍珠要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只见她那手抖抖抖的,一下子就把这珍珠手链串起来了。看得洗心玉目瞪口呆。她真没想到,西施罗还有这本事?别看她残到这样。
    那西施罗收了珍珠手链,斜着眼睛地看着洗心玉,暗自得意地笑着,把个洗心玉气得个半死。
    “不好玩。”西施罗歪了歪嘴,又瞪着洗心玉,似乎有所期待。
    洗心玉恨不得在她那歪嘴上打上一巴掌,瞧她那付得意劲儿,正用她那条残腿缠在拐上。
    “你是不是要好玩儿的?”洗心玉气极,看到这里,灵机一动。
    “嗯。”西施罗的稚趣一点也不比小伍起差。
    “看着,”洗心玉用一只手叉进另一只抓住自己对耳的手,伸直了,然后弯下腰去,说,“看清楚了没有?这样……”
    西施罗瞪着她那疤拉眼,点点头。
    “你把你的拐放在墙边,就这个样子,转十圈。再用另一只手,同样做,再逆向转十圈。然后拿起拐,用双腿缠住,——看好,我在这里画一个点,你让你的拐拄在这个点上。拄准了,证明你的素质好,若是拄不准,我看,你就算是白活了。”
    “什么东西?”西施罗是问有什么东西给她,否则,她不做。洗心玉没想到西施罗这样贪婪,想了想,没办法,只得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来,说:“做到了,这个归你。”
    “我看看……”西施罗要看这玉佩。
    “做不做?不做我收起来了。”洗心玉抓住她的心理。
    西施罗看看洗心玉,又望了望那个点,慢慢地拄到墙边,把拐放了。她一条腿站着,一条腿掂着,把一只手插进另一只抓着对耳的手中,然后飞快地左旋右转起来。之后,她跌跌撞撞地扑向那拐,再用双腿缠上去,整个人就伏到那拐上。只听得“扑嗵”一声响,天旋地转的,她整个人都倒了下去,而那双缠在拐上的腿却一下子又放不开。
    洗心玉一看机会来了,岂去理她,三步并着两步地走了过去。
    西施罗眼睁睁地看着洗心玉过去,心里着急,那缠在拐上的腿越发放不开。好象是八条腿的马一样,这条腿绊那条腿的,她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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