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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烽火录-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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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顺流而下的船正是逆风,高翼的船能逆风行驶,自上而下又可借助水流,整个船队简直如渴马奔泉,似泰山崩顶般自上游压下。一艘巡江小船回避不及,像脆弱的胡桃般被泰山碾碎。其余的小船反应及时,躲开了这种野蛮冲撞。但之后,船帆无法转动的晋国水军船,逆风情况下,只能之字形在江面行驶。此时,高翼的水手已熟悉了风向,操纵着大三角帆,吃足了风力,顺着水流,势不可挡地向下游奔驰。
  “啊,十余艘巡江小船,竟不能使大王的船队稍作停留,”司马燕容带着明媚的笑容,乖巧地讨好说:“真是一场好戏啊。”
  “这不值得赞赏,”高翼忧虑地说:“你们晋国的水军主力还在丹徒,欺负这些巡江小船,有备袭无心之下,算不得我的本事。”
  长长地叹息一声,高翼继续说:“我本以为晋国水军拥有八槽船、冒突船等等主力船种,北方胡人的兵马渡不过长江,但现在看来,贵国水军的指挥过于僵硬,顾忌太多,连‘如遇侵犯,自动还击’都做不到,如何能确保长江防线?”
  司马燕容讶然地睁大眼睛:“‘北方胡人’?难道你不是胡人吗?即使你来我朝称臣纳贡,但你骨子里还是一个胡人。我朝长江防线,似乎还轮不到你关心……
  呀!呀!?呀!??如今我朝正接受四方来贡,褚国丈兵马已渡淮水,眼见得中原即将一统,你却忧虑我朝的长江防线,难道……“
  能从高翼的话中听出他对北伐形势不看好,这并不难。但听到这话后,立刻相信了高翼的判断,这就需要高明的眼光与精确的判断力。
  情熵!这个女子具有很高的情熵。只见过两面就可判断出高翼此人言不轻发,从而不去质疑高翼的结论,反而推敲起高翼结论存在的理由。这种看人入腹,充分尊重他人意见的处世态度,会让一个才华出众的男人有种红颜知己的感受。
  与之相处,如沐春风。
  难怪谢安也肯与之相交。相比之下,高卉的细心、乖巧,只不过是小女人顾家的小心眼。
  “我在辽东被称为铁弗,也就是女婿的意思,但我还是一个汉人,是的,是个百分之百的汉人。晋之称国,承继汉统,虽然晋国不把我当作晋人,但我自认为晋人是我的同胞,对晋国还有一份对母国的濡沫之情——我能不关心千万同胞的安全吗?”
  高翼怅怅而叹。
  了望台上,水手高喊:“前方接近四望山,四望山水寨没有异常!”
  肯定没有异常。石头城水军首领又没有手机,怎么通知四望山的水军?更何况,相比于石头城,四望山水军只是一股警戒力量,哪有实力拦截三山水军。
  不过,四望山前的江中有一片沙洲,高翼的船只高大,为了防止搁浅,只好贴着四望山行驶,此时此刻,船上的水手兴奋异常,万一有个擦枪走火……高翼怎能让司马燕容看到三山水军的武器?
  他伸手邀引:“燕小姐,此刻日近正午,你也许饿了吧,我邀请你共进午餐,可以吗?嗯哼,你可以在餐桌上解释一下:为何会在此时此刻,光临我的小船。”
  江山风大,司马燕容早已无法忍受,只是由于一连串的变故,让她无暇关注身体的不适。此刻高翼相邀,她只犹豫片刻,便颔首答应。
  数百根蜡烛将舱室内照得通明,长条桌上堆满了新从三山运来的食物,盛放这些食物的器皿都是擦得锃亮,造型别致的银器。三山素以美食享誉辽东,有资格摆上高翼桌子的菜羹,更是精品中的精品。红色、绿色、黄色,诸彩纷呈。这些菜肴不仅美味,更难得的是色香俱全,观之如一个艺术品,令人不忍下手。
  司马燕容的六名侍女站在她的雕花木椅后,对着满桌的新式餐具不知所措。司马燕容盈盈微笑着,举箸半晌,叹了口气,又放下筷子。
  高翼明白她叹气的原因,司马燕容虽见过不少宗室皇族的奢华宴饮,但现在,桌上有太多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食物,那些精美的餐具让她摸不清用途,让她毫无头绪,让她只担心自己失仪,在这男人面前丢了份子掉了架子,所以她无法下箸。
  此刻,高卉赠送的两名高句丽侍女正在高翼身边伺候,经过高句丽王室的培训,再配上高句丽妇女特有的温婉气质,这两人简直像后世著名的英国女管家一般,把高翼伺候到了牙齿,令他感觉到皇帝般的享受。见司马燕容略有点窘态,高翼一扬下巴,一名高句丽侍女立刻用小碎步行到司马燕容身旁,浅浅一鞠躬,拿起摆在司马燕容面前的银箸,替她夹了片鲨鱼肉。
  “这是用雪松菇、莼菜、加上红辣椒炒出来的小鲨鱼肉,”那高句丽侍女用怪腔怪调的汉语柔柔的解释:“金黄的松菇,绿色的莼菜,白色的鲨鱼肉,加上火红的辣椒,再配以名贵的香料,让这盘菜颜色缤纷,这个菜名就叫‘繁花似锦’。
  这盘菜有两处必须一尝:一处是小鲨鱼肉,它像松胶一般澄清透明,滑嫩爽口,不过,由于这道菜配有辣椒,吃得过猛会有一种烧灼感,公主请细嚼慢咽,吃完后以清茶涤口,方显出回肠荡气。“
  司马燕容听她说得诱人,禁不住举筷向那鲨鱼肉夹去,嘴里还说:“别叫我公主,我连亭主都不是。”
  那高句丽侍女掩袖而笑,低低的说了句高句丽语。恰好司马燕容一口吞下那鲨鱼肉,迅即,她发出阵阵剧烈的咳嗽声,盖住了高句丽侍女的话音。
  “哇!”司马燕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失态。她跳起身来,急促地喘息着,一时间,她身后的侍女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恰在此时,高句丽侍女捧着一盅温热的清茶凑到她唇边,司马燕容一口饮尽,方才缓缓地喘了口气,疼痛感逐渐消失。
  “这是什么怪味?火烧火燎的,你整日便吃这个吗?”司马燕容温文尔雅地责备说。
  高翼微笑的拿起桌上的银铃,轻轻一摇,发出一声脆响:“客人不喜欢辣味过重,让厨师再减轻点辣味。”
  这会儿,司马燕容燕容身后的侍女知道该干什么了,她们又给司马燕容递上几杯茶,司马燕容来者不拒,连喝数杯。扭头一看,却见那高句丽侍女正将鲨鱼肉泡入茶水中,她便惊讶的问:“这是……这是什么吃法?”
  “公主初尝辣味,还不习惯,用茶水泡泡,便能吃得下了。”
  司马燕容本想拒绝,又不忍心就此错过,毕竟刚才那侍女说得那么诱人,她勉强点点头:“也好,我试试吧……还有什么好吃的,你一一道来。”
  那高句丽侍女眼珠一转说:“不知公主有没有胆量吃蛟龙?王近日听人说了周处斩蛟的故事,这几天,士兵们留了心眼,恰好昨晚捕获上来一头蛟龙,公主可愿尝尝龙肉?”
  司马燕容吓了一跳,却又忍不住好奇,矜持的向桌上望去,那名侍女见她不反对,立刻从盘中夹了一块红嫩的,类似小牛肉的玩意放在她的食碟中,轻声细语说:“今的主菜就是龙肉,蒸煮炒炸煎溜样样俱全,这是第一道菜,茄汁龙脊肉。”
  龙肉啊,只听过,谁吃过,谁又敢吃?中国皇帝号称“真龙天子”,敢吃龙肉,那真是大逆不道,满门抄斩十次都不够。
  司马燕容听得心惊肉跳。可看到高翼吃得津津有味,甚至高翼身后侍候得那位高句丽侍女也端着小碟吃得满脸陶醉,她忍不住夹起筷子,尝了尝滋味。
  其实,龙肉是什么?扬子鳄啊!周处斩杀得那条蛟龙就是扬子鳄,古称鼍,俗称猪婆龙。正是在晋代,汉人大批逃亡南方,侵入了扬子鳄的栖息地,才造成扬子鳄大批被杀,其代表正是周处斩蛟的传说。乃至于后来,扬子鳄濒于灭绝。
  别人不敢吃鳄鱼,高翼没什么真龙天子的顾忌,他在泰国旅游时,不止吃过一条鳄鱼,知道这种大蜥蜴肉质精美,这才布置士兵斩鳄烹饪。
  当然,他也有借此打破真龙天子的神化金身的想法,所以他才吃得如此夸张。
  折寿啊,它竟然好吃到这个程度。这块龙肉带着浓郁的香甜,让司马燕容唇齿留香,身后传来六名侍女咕嘟咕嘟的吞咽声,提醒她,她们也在垂涎。
  “汉王,你的侍女如此心巧,不如让我的侍女下去吧,她们也饿了一天,也该吃带点东西了。”司马燕容轻皱眉头,建议。
  “也对,”高翼宽容地说:“让她们到隔壁去,我命令厨房再给她们送一份餐。”
  那些侍女走后,司马燕容顿时恢复了生气,她放下架子,不时地与高翼说笑,并挨个询问着那些新奇餐具的用途。
  “其实,我在码头上等很久了,”吃得畅快淋漓时,燕容小姐终于主动说明了来历:“我从赵女官那里听到扣子的用途,便给晋陵公主说了这事,晋陵听了很感兴趣,拿了些玳瑁与象牙,让我做成扣子,好饰在衣裳上。今天一早,我早早到了码头,结果发现你们在忙,我只好等在一边。
  晋陵催得急,我看你的样子像准备出远门,所以,等你们一歇下来,便厚颜相求。嗯……你船上那些工匠还在吗?我想让他们用打孔机帮我打上几个眼,若能将玳瑁与象牙略加雕饰,那就更好了。不知……“
  “没问题。”高翼爽快地答应下来。俄而,他充满怜惜地说:“昨天你从我船上走时,天色已晚,你竟然连夜跑去见晋陵公主,又在今日一早来找我……”
  高翼话说到这里,犹豫了片刻,又说:“生活虽然艰难,但相见也是有缘,我还能帮你什么忙吗?”
  司马燕容愣了一愣,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初时哽噎,继而放声痛哭。
  从没人像高翼这般关心过她,在这个残酷的杀戮时代,她孤立无援,她无所依靠,她孱弱无助。她是河中的一条鱼,没有水草伴舞。这一点,从出生那天就开始了,她无法选择一切,甚至无法选择自己应不应该出生,而生存就开始以各种理由摆布她。最终,她伤痕累累,被生存的惯性挟裹着,慢慢进入孤独之境。
  人们只看到她表面的风光,看着她每天花枝招展的出门,周旋于宗室门阀之间左右逢源,哪知她苦。这些年的辛酸苦痛一点点沉积起来,她从没找见一个倾诉之人,每当午夜梦回时,想起生活的艰难,想起黑暗的前途,她就苦恼地直欲自尽。
  但还要活下去,生活还得继续,家里两个幼弟还要供养,她还要在这苦难的人世间挣扎求生……
  高翼这句关切的问话,像是打开洪水的闸门,忽然间,人世间的悲苦,生活的艰辛,遭遇千般的委屈,万般的不甘齐齐涌上司马燕容心头,她禁不住热泪两行,虽竭力忍耐,但最终还是痛哭失声。
  “大王刚才提起谢安石……唔唔唔,可你不懂,”司马燕容啜泣的没有了形象:“你不懂……我父早丧,二弟年幼,若不是我四处奔走,强撑在那里,幼弟早已饿死。我若嫁入寒门,这个家族也就彻底败落了,但若嫁入士族,谁肯娶我这个寒微的宗室旁支……安石兄身负家族大业,他又怎敢娶我,我又何处可嫁……
  晋陵召唤,便是再晚,我又怎敢不去?得罪了晋陵,我还能在建康混吗?不在建康宗室里周旋,我怎么养活幼弟?
  ……若不是我还能周旋于宗室中,安石……恐怕谢家早已不准我们来往。你是胡人,这些你不懂,不懂……“
  司马燕容哭得梨花带雨。
  高翼怎么不懂?
  第一卷 杀戮时代 第065章 敞开心怀
  人世间最大的幸福莫如既有爱情又爱得纯洁无瑕。
  “士庶区别,国之章也。”这是晋代习惯法,诉说着士庶两族间无形的壁垒。换成现代的话,意思是:农村户口与城市户口之间的差别,是国家的根本基石。
  直到唐代,士族的身分都登记在户口册黄籍上,士族能入太学(相当于皇家学院),而庶族只能入国学(相当于民办大学)。除享受种种特权外,士族之女也不能作为妾室,士族之女若是自甘为妾,则家族要被黜为贱民。
  所以,一等士族门阀的谢家,为了维护本族的地位,绝不会娶没落家族的司马燕容为妻,因为娶了她,谢氏便失去了一个通过婚姻与强盛家族结亲,以巩固其地位的机会。
  但若司马燕容甘心为妾,则两个幼弟将打入另册,永世不得翻身。
  司马燕容家生活窘困,生活迫使她不得不寻求嫁入一个生活宽裕点的人家。但在这个杀戮时代,生活宽裕的人家无不属于累世门阀,这样的家族又怎会看得上她这个女子?
  所以她老大未嫁,又不得不四处奔走,挣点小钱以养家活口。
  这就是司马燕容刚才所说的意思。
  常言说:汉人重礼,晋人重情。晋代是中国人第一次自我意识觉醒的时刻,曾有一名晋超长史登茅山,大恸中呼喊着自己的名字说:“琅琊王伯舆,终当为情死。”
  终当为情死!——除了晋代,再没有哪个朝代的人敢喊出这样撕心裂肺的话。这就是“魏晋风度”。
  名士风流。
  “没有人值得你流泪,值得让你这么说的人,不会让你哭泣,”此刻舱中没外人,司马燕容哭得无所顾忌,高翼心生怜爱,禁不住安慰这位孤苦的小女子:“佛祖在上,谁都是感情的俘虏,无人能免。燕小姐,其实,这世界惟有偏执狂才能成功,咬咬牙坚持下去,也许,安石兄总会有改变想法的那一天。”
  “来不及了,”一说到未来的打算,司马燕容擦干了眼泪,端容回答:“我大弟还有一年(举行)加冠(成年礼),我都已经19了,两年之内我必须嫁出去。两年,安石族中不会有什么变化,更何况,安石自己……啊,我跟你一个胡人说这些干啥?”
  见到司马燕容恢复了常态,高翼取笑道:“你跟我说这些,那是因为我欣赏你,举世滔滔,惟我深知汝心……谢安石装疯卖傻,那是他不懂欣赏女人的美丽。惠外秀中,这种美丽超出了谢家小子的承受能力!”
  司马燕容张大了嘴,惊愕半晌:“呀,你夸女人,从来就这么肆无忌惮吗?上梁不正,可想而知,汉国上下是多么不正经。”
  “我对美丽的东西,从来就缺乏抵抗力。”高翼丝毫没感觉到司马燕容话里的讥讽。
  “得了吧,”恢复正常后的司马燕容可是展现她的亲合能力,她言笑无忌地说:“你的女官都告诉我了,初次见面时,你夸的是我的衣服,哼,这次你才夸到我……谁知道呢?你这人说话新鲜词太多,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夸我。比如:你刚才‘说佛祖在上,谁都是感情的俘虏,无人能免。’佛祖讲究四大皆空,怎么会讲感情呢?”
  “啊,这话本来的意思是‘主意在上,谁都是感情的俘虏……’,但我怕说‘主’不说印度传来的‘佛’,会有读者说我……”
  “读者?此‘者’是什么人?”
  “弄错了弄错了,时空混乱了。读者是只存在于另一个时空的人物,你现在就一配角,不需要知道这些。”
  “这话怪怪的……不过,刚才我说起衣服,嗯——你送我的香皂可害惨了我,那套瑞兽葡萄衫是我精心制作,本打算穿上炫耀一次就转赠晋陵公主,可听你说香皂的神奇后,我稍稍一洗,本打算加点香味,结果图案全混了,怎么会这样呢?”
  当然会这样。
  晋代这种刺绣带手绘的制衣方法后来传入日本,一直到21世纪,日本的和服还采用这种方法制作:略加点刺绣点缀,空白处用绘画填满。
  但这种制衣方法有一个缺陷就是过于奢侈,作出的衣服虽然艳丽夺目,并且每套衣服都算得上一个艺术品,然而它们不能经水洗。平常只能整理的整整齐齐,挂在衣架上欣赏。偶有重大庆典穿上一两次。穿脏了,这件艺术品就算彻底毁了。
  从司马燕容的话里分析,她可能是购买了一件刺绣瑞兽衫,然后为这件衣服手绘了葡萄纹饰,本打算穿在身上引起轰动后,立刻转赠晋陵公主,换取点赏赐好养家糊口,但因不知肥皂的去污能力,造成图案混乱模糊。
  “一件瑞兽葡萄衫算什么,”高翼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件瑞兽葡萄衫不是墓葬发现的那件文物,可用这种方法确定真相,不由得让他阵阵心痛:“我这里有缝纫的机器,你只要画出图样来,几天功夫,我就可用机器绣出整幅图案……你马上就会看到,用手工刺绣已经是过时技术了。”
  整幅瑞兽葡萄衫图案,需要一名熟练绣工至少绣一年,但后世,有了缝纫机后,江浙绣工一个星期就可绣出3、4件这样的衣服,一个村的农妇,一年可以绣出数以十万计的衣料。高翼因为担心建康的外交事宜,还有他突然走后带来的诸般交涉,打算在长江口徘徊一阵。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给美女献殷勤。
  “你带来的六名侍女,恐怕不全是你的侍女吧……等到了丹徒,让她们大部回去报信,你挑几个可信的留下,我让工匠们立刻给你开工……扣子可以雕成各种图案,飞禽走兽、豺狼虎豹的,只要你给出样子,车床一动,分分钟的事情。刺绣么,可能麻烦点,要不停换线。不过,我舱内各色毛布、彩线俱备。你要什么尽管开口。”
  好人做到底,高翼打算彻底帮司马燕容解决生计问题。
  “你这么帮我……”司马燕容犹豫片刻,忽然狡黠地一眨眼,问:“我可没打算以身相许啊!”
  “太迟了,”高翼调笑说:“你已经在我船上了,不答应,我会让你下船?”
  司马燕容半羞半嗔,薄怒道:“蛮胡,信不信我跳水而去。”
  “我会把你捞上来的……别忘了,我的士兵连蛟龙都可以盛到我的盘子里。”高翼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我不会把你也盛到盘子里。嗯,我的人正在建康设立商社,需要一个沟通宫内,行走宦门的……形象代表,对,是形象代言人,我已经看中你了,嗨嗨嗨嗨,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司马燕容听到这儿,微微一愣,略带不满地说:“狂徒,你说话总这样令人耳热心跳嘛,我原以为……”
  说到这里,司马燕容也似乎为自己的大胆吓住了,她嘎然而止。
  “你以为我看中你是另一种含义……现在你很失望,是不是?”高翼微笑地看着司马燕容。
  经过刚才那番哭诉,无形中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此刻,舱中漂浮着一层暧昧的气氛,而司马燕容对这种气氛似乎很享受。
  她平生难得一次敞开心怀,没想到竟是与一个‘胡人’毫无拘束地谈笑。每每想到此处,她禁不住对自己的交友能力缺乏信心。
  茫茫人世,千万晋人,她竟找不到一个谈心之人。相反,在辽东荒僻的海角边,有个总色迷迷看人的胡族小王,竟和自己言笑无忌,并让自己难得放松心怀,渡过了一个心情极度轻快的下午。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蕞尔小臣,邈彼荒域?
  哦,他轻生死重感情,坚强又执著。
  他有着过人的才干实力,却似乎没有与之相称的野心,似乎很满意现在的地位,随遇而安,就像那春天里柔和的微风,冬天雪地中暖暖的阳光般温柔舒服。和他在一起,自己有种安心感,感觉自在舒服,没有丝毫束缚和不安。
  此刻,正与自己交谈的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呀!
  “你瞧,我愿每月支付100银币,并为你提供车马,三山的商品还让你优先试用,只要你不断向宫里推荐我们的货物,啊,有些方面我们无法打点到,你出面帮我们解决,年终我再给你一笔红利,如此以来,你可以不必那么辛苦了?怎么样?”
  司马燕容全靠掌握丰富的商业信息,才游走于宫廷官宦门阀。三山商队在建康采购货物时,亮出了它们的银币,让这种货币正式登场。汉初时,曾短暂地出现过银铸货币,被称为“白金钱”。三山的银币以其铸造精美,花纹繁复,在秦淮河上大受追捧。司马燕容得到的最新消息称,由于汉国商人抛售的银币不多,这些银币已从汉国商人认账的一对一百的兑换率,自动上涨到每枚银币兑换一千枚沈郎小钱,成了“一贯文钱”的标志。
  高翼肯每月付她100银币,本来相当于每月10贯钱,这已经相当于一个郡守的薪酬了。这时代,县令的薪酬才有五斗米,才有陶渊明不愿为五斗米折腰的传说。但如果是50斗米,估计陶渊明会抢着干了。
  陶渊明会怎么样,暂且不说,但司马燕容已为这笔薪酬而动容。
  月入百贯,一年相当于1200贯,不仅能够养家糊口、照顾幼弟,而且能为幼弟娶妻生子——连娶好几个。还能重振家业,让谢安……
  “我答应你……你说,还给我提供车马?”
  “对!你好歹也算是三山雇员了,怎么还能坐牛车呢?牛车,那效率多低,只好要配一辆四轮轻便马车,还要配几匹马,几个仆役以便来回传信……对了,宫里面有什么传闻,不管是否牵扯到我汉国,我希望你能给商社传信,也许我们会有用。”高翼故意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他最后的要求。
  司马燕容被高翼的口气吓住了,她忘了思索高翼最后的要求,只顾惊叹:“马车,还好几匹马……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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