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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淬中华-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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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政局长官水野遵是个有野心的家伙。本来日本在台湾准备实行以民政局为主导的行政制度,谁知道台湾军民抵抗的激烈程度超出了原本预期,于是在九月十六日重新修订了《台湾总督府条例》,将总督府的设计由原本施行民政的机关转变为类似于军事管制的形式。在此军管体系下,民政局的权限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若干应由民政局所掌管的事务,改由陆军局或海军局來办理。例如会计业务移转到陆军局监督部和总幕僚副官部,以方便军方统筹办理南进军所需要的庞大军饷开支,这就引起了水野遵对桦山资纪极大的不满。大概是为了消遣苦闷,这些日子,水野遵经常出入一家叫“上野樱花”的歌舞伎馆,迷上了一个叫清水美奈子的艺妓,还经常在那里留宿。
  曙色初露,乙未年中秋的黎明在压抑的气氛中降临了。中秋佳节本是中国人合家团圆的节日,可是,照正、宝成、丽正、承恩、重熙五个城门上的太阳旗和大街上鬼子宪兵“咔咔”的皮靴声,给这个传统的喜庆节日蒙上一层沉重的阴影。时至今日,台北城里城外还有许多房屋仍是铁将军把门,不知有多少黎民百姓有家难回,难以亲人团聚。
  天已经蒙蒙亮,昏暗的路灯也早已熄灭(1889年,刘铭传主持的清国第一个自办电力公司在台北建成,并在巡抚衙门、布政使司衙门所在的北门街、西门街、新起街一带安装了路灯),半明半暗的大街上除了巡逻的日本宪兵和伪警察,还很少有行人。在“上野樱花”对面的路边上,停着一辆四轮厢式马车,穿着制服的驭手斜靠在御座上,打着呼噜,睡得正香。车厢的前后,和两侧的车门上都镶嵌着显眼的“大日本国台湾总督府”字样的标识,马车拥有如此显赫的地位,让那些往来巡逻,且心知肚明内里情况的宪兵和警察丝毫都不敢多加盘问检查。
  这辆豪华的马车就是台湾总督府民政局长官水野遵的座车。往常,都是入夜以后,这辆马车悄悄的把长官送进“上野樱花”的温柔乡;第二天,趁着天色微明,路上行人稀少之际,再无声无息的把长官接走。可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直到现在长官还没有现身,起了个大早的驭手在无聊地等待中不由得打起了瞌睡。
  一队鬼子宪兵掖着短枪,挎着战刀,从“上野樱花”门前列队而过。当宪兵拐入北门街之后,一辆人力车从附近的一个小巷拐了出来,车上坐着一个士绅打扮的中年人。车子经过“上野樱花”门前时,车上的中年人叫着车夫:“欸,停车,停车,我的鼻烟壶掉了!”那个人力车夫赶忙停下车子,猫着腰在光线晦暗的路面上摸索寻找着。而此时,那辆马车上的驭手还在呼呼大睡,对身边发生的事情丝毫未有觉察。车夫蹲在大街上忙活了一阵子,欢声说道:“老爷,可找到了!原来滚落到马车底下了。”
  “好,好,找到就好,这可是苏老爷送给我的。”人力车一路小跑,渐渐地走远了。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透过窗帘,把微弱的光亮送进了房间里。虽然光线还很幽暗,但屋内的一切都能够看清楚。在那包着织锦滚边的日式榻榻米上,缩卷着一男一女,二人缠绕着,睡梦犹酣。那个酒糟鼻子男人多毛的大手正搭在女人白皙柔嫩的乳峰上。大概是呼吸不畅,女人下意识地推开压迫在她身上的大手,男人被惊醒,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地说道:“咳,今天怎么晚了?”
  虽然喜好女色的水野遵喜欢这个调调,倒也知道孰轻孰重。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见堂堂民政局长官大清早从歌舞伎馆出来,到底不好。于是急忙披上衣服,穿上裤子。
  可能是男人的动作大了一些,把女人闹醒,她赤裸着身子,跪在榻榻米上,把细滑的小手伸进男人的上衣里,撒娇地抚摸着男人长满汗毛的胸脯,嗲声嗲气地说道:“主人,有钱难买黎明觉。大过节的还走那么早,您就不能多呆一会儿啊!”
  “嘿嘿!”男人淫笑着:“哼,还不是你这个小骚货,折腾了多半宿,害得人筋疲力尽!”
  说着,男人拍着女人肥嫩丰腴的大屁股,使劲儿拧了几下,又用他那臭烘烘的嘴巴在女人粉嘟嘟的脸蛋上腻乎了一阵子,这才推开女人仍在纠缠的小手,拉开房门,扬长而去。
  这种抽空子打盹儿的事儿,就是这样,刚才睡得还像个死猪,因心中惦记着接长官,猛地一激灵,驭手睁开了眼睛。只见长官扣着衣服的纽扣,正从“上野樱花”的侧门急匆匆地走出来。驭手抻了抻自己的制服,跳下马车准备给长官拉开车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轰隆隆”一声,在黎明的寂静中,那声爆炸是那样的响,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在硝烟中,马匹、驭手倒在血泊里,还没有走到车跟前的长官也扑倒在大街上。
  听到爆炸声,在附近巡逻的鬼子宪兵和伪警察都拼命往现场赶,从他们脸上焦急的神色和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就能够看出事态的严重性。老远看到“上野樱花”门前一片狼藉,真的是吓得不轻,因为他们早就知道那辆马车是水野遵长官的。及至跟前一看,木质的车厢被炸得支离破碎,马匹和驭手已然毙命,石板铺就的路面上血迹斑斑。距离马车稍远的地方,水野遵躺倒在街面上,浑脸是血,衣服也被紫黑色的污血浸透,整个身子看不见个囫囵地方。
  当宪兵们发现水野遵还在喘气,真是喜出望外,急忙敲开“上野樱花”的大门,找了块木板,几个警察七手八脚得把长官抬起,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水野遵“哼哼唧唧”地呻吟起来。“巴格!”为首的那个宪兵抡起巴掌,给了离他最近的那个警察两个耳光。
  第二部怒海潮生第47~48章
  第四十七章飞豹捣“鸡笼”(上)
  “上野樱花”门前的爆炸事件发生后,台北全城就戒严了,城内五门紧闭,鬼子的卫戍部队、宪兵、警察、汉奸壮丁团全部出动,满城搜查危险分子,闹得台北全城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就在鬼子倾巢出动,在城里实行大搜捕的时候,台北城内城外又先后发生了三起爆炸。第一起发生在上午八点三十分左右,一颗炸弹在日本陆军医院(刘铭传设立的原官医局)门口爆炸,两个前来治疗肠胃炎的鬼子兵赶上了这一拨,成了替死鬼,一个鬼子护士受了轻伤。
  中国有句俗话,叫做“在劫难逃”,水野遵长官流年不利,接连两起爆炸都让他赶上了。爆炸发生时,奄奄一息的水野遵正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由栗原院长亲自给他做手术。爆炸的地点虽然离手术室较远,但因爆炸引起的停电和混乱,使得手术一度中断。虽然半个多小时后架设了临时线路恢复供电,还是耽搁了最佳救治时间,民政局长官水野遵因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第二起是在上午近十点,在保良局大门口发生爆炸,两个站岗的团丁被炸死。当时保良局局长李春生和壮丁团团总辜显荣刚刚走出保良局大门一箭之遥,爆炸虽然没有伤及他们,也把两个汉奸吓得够呛,脸色煞白。李春生惊吓过度,竟然说话语无伦次,双腿抽筋儿直打颤,两只脚半天不听使唤;辜显荣虽然心口也“扑腾扑腾”的乱跳,却还在那里充硬汉子,他指手画脚地吆喝着那些呆若木鸡的团丁:“怕什么,待会儿皇军来了,那些土匪跑不了,逮着统统的枪毙!”。
  半个小时后,承恩门(北门)外的原台湾机器局再次发生爆炸。这次爆炸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却因临近外侨居住区而引起了美国、德国、荷兰等国的关注。事后,各国驻台北领事纷纷发表谈话,批评占领当局维护治安不力,要求切实保障各国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日本政府本来就害怕欧美各国利用台湾形势的不稳定,插手台湾事务,如此一来,顿觉不断增加的国际社会压力。
  台北城在五个小时内接连发生四起恶性爆炸,极大的震动了桦山资纪,留在台北的总督府直属部队几乎全部出动了,全城鬼子如临大敌,人人胆战心惊,人心愈发地惶恐起来。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爆炸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发生,又会让谁碰上。
  而此刻,胜利凯旋的江国辉、李策等人会合了留在大稻埕的两个同志后,八人八骑已经顺利地渡过城南的新店溪。
  太阳已经爬过树梢老高,一阵轻风吹过,路两旁蔗田里的甘蔗随风摇曳,发出“刷拉刷拉”的声响。估计鬼子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在城外展开行动,八匹马放慢了速度,王大生率先打开了话匣子:“队长,水野遵这老鬼子早已经上西天了吧?”
  李策还没回答,江国辉插言道:“只要你那炸弹准时爆炸,那老鬼子就跑不了!”
  按照往常水野遵“打野食”的活动习惯,行动小组算计着炸弹引爆时间,应该是马车即将到达民政局之时。没有想到这个老鬼子如此贪恋美色,以致误了时辰,差一点让这个老鬼逃过一劫。如果水野遵再跟清水美奈子多腻乎两三分钟,结果还真难预料了。当然,这个时候李策、王大生他们还不知道这些情况。
  听了江国辉的话,王大生有点委屈的样子:“江大哥,你对我那么没有信心哪!”
  江国辉说道:“不是对你的炸弹没有信心,是对你找鼻烟壶没有信心。一个鼻烟壶你就找了那么半天,我都替你着急!”
  王大生“嘻嘻”地笑着回答道:“鼻烟壶就在我手里攥着,那还用找啊!我是怕那个炸弹系不牢,马车跑起来颠簸掉了怎么办?万一没炸着水野遵那个老鬼,却炸着老百姓,那可是咱们的罪过呀!”
  江国辉说:“你呀,就把心搁到肚子里吧!老杨摸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里,在那条街上走的,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四腳仔(当地人对日本侵略者的称呼),大清早的,普通老百姓更没有去那个地方的。”
  “水野遵那个老鬼一死,可够四腳仔忙乎一气的。”蔡伯接口说道,接着他又把话题转到周天宇刚刚研制成功的定时炸弹上面:“李队长,你们鼓弄的这个炸弹真叫带劲儿,炸了四腳仔,他还找不到咱们的人,真是个宝贝!”
  李策笑着说:“定时炸弹就适合干这种事情,可惜就是数量太少,不然在给他们多弄上几个,台北城就更热闹了。不过,桦山资纪要是再接到基隆、沪尾、金包里、锡口街、龟仑岭等地的报告,鼻子准得气歪了。”众人说笑着策马而行。
  这次大闹台北府是飞豹突击队和台北各路义军为配合新竹保卫战联合发起的。共分成十个行动组,每组六至八人,不过最大的行动是在基隆地区。就在昨日,李策他们进入台北城之前,郭天浩带着飞豹突击队主力,另外还配备了江国辉的百余名义军战士,已于拂晓时分赶到了基隆港南面的蚵壳港。在这里,郭天浩送走了前往基隆港和八堵的两个行动小组,然后率领部队登上了蚵壳港南山。这里与狮球岭一谷之隔,直线距离不足百米。隐蔽在山顶的树丛里,近处的狮球岭和狮球岭隧道北口,远处的基隆港一览无余。
  狮球岭山顶,当年刘铭传修筑的炮台上,如今插着日本的太阳旗,距离是如此的近,以至于那个鬼子哨兵的眉眼都能够看得很清楚。向北望去,海岸那边漂浮着一层如烟似纱的晨雾,缥缥缈缈的,使得基隆港那高耸的灯塔、停泊在港湾里的几艘日本舰船,以及那石头建筑的基隆街区,都显得有些模糊起来。
  基隆港群山拱抱,港口向北,港外罗列着尖山岛、桶盘屿、社察屿等七个岛屿,成为港口的天然屏障。其中有一个小岛,远望好像鸡笼浮水,渔民给它取名鸡笼岛,而它背后的渔港也就称为鸡笼港。同治二年(1864年),鸡笼港被辟为贸易港口,且成为台湾的门户,军事地位日益重要,再沿用“鸡笼”俗名未免不雅,于是改称基隆,既与旧名谐音,又有“基地昌隆”的吉祥含意。
  狮球岭就在基隆港南面,由基隆至台北的铁路从狮球岭群山中穿过,狮球岭铁路隧道实为基隆通往台北之咽喉要道。1887年刘铭传开始在台湾兴筑铁路,分为南北两路:北路由基隆至台北,南路由台北至新竹,全长99公里,沿途设基隆、八堵、水返脚、南港、锡口、台北、大桥头、海山口,大类坑、龟仑岭、桃仔国、中坜、头重溪、大湖口、凤山崎、新竹等十六个火车票房(车站)。
  这一带以山地为主,山势险峻,岩壁峭立,丛林覆盖,间有深谷,水流湍急。其间的狮球岭隧道、淡水河大桥、红毛田溪大桥、凤山溪大桥、豆仔埔溪大桥等处均为铁路之要冲。虽然由于土匪、暴民的袭扰破坏,这条铁路时通时断,但桦山资纪深知这条铁路对当前平定台湾暴民“叛乱”的军事作用,在日军控制区域的车站、桥梁、隧道都驻有守备部队。狮球岭隧道本来驻有一个中队日军,由于近来大军南进,相继攻占中坜、头重溪、大湖口和凤山溪大桥等战略要地,战线拉长,地方守卫部队捉襟见肘,迫不得已,只好拆东墙补西墙,临时抽调各地驻守部队去填补新占领区的军事真空。狮球岭隧道的这个中队也抽调了一个小队接替八堵车站的防务。如今,在隧道南北两端各驻有一个小队的鬼子。
  在茂密的树木掩护下,飞豹突击队快速地通过了两峰之间的那条山间谷地,然后兵分三路,分别向隧道的南北两口和狮球岭山顶摸去。郭天浩他们运动到狮球岭南侧,隐藏在一片高地的竹林里,那条从基隆至台北的铁道就从竹林下方十几米的地方通过。透过竹叶的缝隙,能够清楚地看到鬼子的营房、碉楼和游动岗哨,由于有房子挡住,观察不到隧道口的情况。这时,一列开往台北方向的火车缓缓通过隧道,向南驶去。埋伏在竹林里的战士们,明显感觉到车轮摩擦铁轨那种有规律的震动和大地的震撼。
  这列火车的火车头正是刘铭传从英国购置的八辆机车之一,车头上写着“御风号”三个字。六辆老式的无盖货车,盖着苫布,不知道装运的什么东西。突击队的战士们在火车“哐啷哐啷”的轰鸣声掩护下,再次运动到更接近敌人的地方,准备给鬼子致命的一击。
  看到狮球岭山顶上的那太阳旗从炮台的东面移到西面,郭天浩知道一排长偷袭山顶炮台已经得手,立刻下达了冲击的命令:“掷弹筒,给我打!”一排炮弹飞了过去,随着爆炸的烟尘火光,配备了M3冲锋枪的突击队战士们呐喊着冲了过去。以前义军对铁路的破坏,只是找那地处偏僻、没有驻军的地方,扒一段铁轨,割一节电报线的小打小闹。这种近距离的突然打击铁道线上的驻军点,小鬼子没有思想准备,打得敌人淬不及防。在一阵手榴弹的轰炸和冲锋枪的弹雨下,只用了十分钟就解决了战斗,干净彻底地消灭了鬼子的一个守备小队。五分钟后,隧道北口的战斗也顺利结束。那百余名义军战士实际上是一支运输队,每人都背着一箱炸药。听到命令后迅速把炸药箱扛进了隧道。
  狮球岭隧道全长235米,是以石头和砖块砌成的半拱形隧道,直径约4米,看着隧道南口上方由刘铭传亲笔题额的“矿宇大开”和左右两面“十五年生面独开羽毅飙轮,从此康庄通海屿”;“三百丈岩腰新阔天梯石栈,居然人力胜神功”的对联,又看了看堆放在隧道里的那一百箱炸药,郭天浩不胜唏嘘。这样一个开天辟地的工程,却要毁在自己手里,他心头非常沉重,但为了驱除倭寇,捍卫国家疆土,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
  二十分钟后,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国铁路史上的第一个铁路隧洞被埋葬在碎石之中。爆炸的巨大声浪传得很远,给几里地外的基隆港,带来了强烈震撼。
  基隆港三面环山,北面临海,湿润多雨,一年之中有二百多天是阴雨天,素有“雨港”之称。基隆的雨,如同不测的风云。飞豹突击队一连连长刘克勤与义军首领陈宝元等人刚出发不久,天空就飘起了雨丝。一路上,毛毛细雨淅淅沥沥的,虽然不是很大,但几个人的衣服还是湿透了。
  崁子头街狭窄、潮湿、阴暗,因为雨水多,且地势低洼,石板铺就的的路面平时总是湿漉漉的。这会儿,连绵的小雨更是让这里成了一片泽国。基隆开港不过三十年,可这条老街像是经历了三百年似的,街两边的房舍陈旧简陋,在雨水的浸泡下,好像随时都会坍塌。迎面吹来的凉风和地面的积水都带着一股鱼虾的腐臭和大海的水腥。
  冒着小雨,陈宝元带着众人拐进一个更为窄小的巷弄,停在了小巷尽头的一个小院落门前,他在那破旧的门板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随着一阵在泥水里行走的“踢踢踏踏”声音,那扇已经有些糟朽了的、不知经历了多少年风风雨雨的小门“吱呀”一声打开,半开的门缝里露出一个苍老黧黑的面孔,当他看清来者是陈宝元时,现出了又惊又喜的笑容:“大侄子,是你呀,快,快进来!”
  这是一座依山而筑的老屋,顺着房后开凿的石阶登上坡顶,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港湾和铁路。小院里堆满了杂物,屋檐下挂着的渔网和顺着墙根摆放着的竹筐,散发着鱼腥和湿咸的气味。老人把众人让进屋里,陈宝元这才向众人介绍道:“刘连长,这就是我的三表叔。”几个人恭敬地叫了一声“大伯。”一一在小竹凳上坐下。
  屋子里光线很差,除了一个旧木桌、几把竹椅和那副竹床,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摆设。被烟火熏黑了的墙壁,更增加了屋里的阴暗。
  刘克勤在路上就听陈宝元介绍过:表叔叫罗才,基隆陷落的那天,大儿子即被四脚仔杀害了。后来,二儿子跑出去参加了义军,老人与小儿子也成为义军的情报员。别看罗大伯表面显得苍老,常年海上劳作的锻炼使他的腿脚仍然矫健,尤其是那双机敏的眼睛,绝对没有上年纪人的老眼昏花。听了陈宝元讲明来意,老人一拍大腿,语气中充满了兴奋:“嗨,真是来早不如来巧啊,眼下正有一个机会!”
  听老人如此说,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原来今天早晨刚有一艘鬼子的运输船进港,因为下雨,现在还停在码头上没有卸货,罗才的意思是伪装成搬运工混进港口。具体怎样混进去,老人一五一十的一一道来。
  这基隆港是在台湾数万鬼子的命门,从日本本土运来的军需给养全部是从这里上岸。平时鬼子对港口区戒备森严,闲杂人等很难入内,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货船进港后。这时鬼子要找苦力卸货,可是一般百姓都不与鬼子合作。鬼子招苦力不成,就会上街抓苦力,天长日久基隆百姓摸清了鬼子的脉络:只要有船只进港,人们就不出门。当然,鬼子也不傻,不知从哪个渠道打听到原来在港口吃搬运饭的一个脚夫头目吴老三,立逼着他把脚行重新立起来。这吴老三年纪比罗才略小一点,二人是几十年的老友,本来因年龄关系早已洗手不干了,这次被逼无奈,找到罗老哥商讨对策。罗才要刺探基隆港的情报,这岂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因此就把事情挑明,极力撺弄他操持此事。吴老三也是个有血性的人,他慷慨继昂地说道:“你老哥敢做,你兄弟就是孬种啊!”把这事一口应承下来,还把老罗的小儿子罗虎也鼓弄到脚行里头。
  当下,罗才把住在隔壁的吴老三请来,一起讨论。这脚行本是个松散的组织,人员不是一成不变,新人老人的进进出出极为普通。因此让刘克勤等人充当脚夫进港还是个可行的办法。
  不过,罗才又提出一个新问题:定时炸弹如何带进港口?因为每次脚夫进港装卸货物,鬼子都要搜身,不允许带进火镰等取火物件。刚开始时,有那吸旱烟的脚夫,不知规矩,被搜出取火物,残暴的鬼子不容人分辩,当场用刺刀把人捅成个血窟窿。
  这个问题一经提出,众人一时犯了难,俱都哑口无言,低头沉思。看到大家一言不发,苦苦思索,吴老三打破了沉默:“我倒有一个办法,不知能行不?”无计可施的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纷纷催促老人快讲。吴老三如此这般地一说,众人齐声叫好,陈宝元则有些忧虑地说:“这倒是个法子,只是太过冒险,万一被鬼子发现,咱们可就输得一塌糊涂了!”
  吴老三却说:“不怕的,这种事情我隔三差五的就来一次,他们不会怀疑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克勤考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这个办法看似冒险,但成功的可能性仍然很大。当然,我们也要充分考虑万一出现意外情况该怎么办?如果事情败露,咱们必须要有详细周密的应对措施,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第四十八章飞豹捣“鸡笼”(下)
  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停了,天却还没有放晴的意思。海天相接之处那密实、厚重,呈暗灰色的雨云,预示着一轮新的降雨将会再度降临,大街上也因此仍是罕见人迹。正在这时,一群赤着脚板的汉子,却践踏着石板路上的积水,吡哩啪啦地直奔码头区而来。
  基隆港码头与街市上一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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