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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方丈-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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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公主到底有何难言隐痛呢?
尉迟公子也曾私下询问过李太后,太后只叹道:“一切皆是前世注定。这些年你一直未娶,我心下始终难得安宁。听我一句,你和公主既然无缘,不如断了这份痴妄另娶她人。如此,既可告慰你九泉下的祖母大长公主和你舅舅高祖皇帝,也可使你父母开心。”
尉迟公子闻言,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尉迟公子回府后,刚刚从宫中探望姐姐天左大皇后回府的尉迟明月,听说堂兄尉迟公子说他才从山上探望太后和公主回来,竟向尉迟公子透露出一个刚从姐姐天左大皇后尉迟繁炽那里得来的一个消息:公主当初断发抗拒与尉迟家的婚事,并不全是因为修信佛教之故,原来公主早就心有所属了!公主的心上人,竟然是她奶娘的儿子、太子当年的亲腹周翰成将军!
尉迟公子终于明白了!
尉迟公子还知道了:这个周将军眼下已出家少林寺,和当今陛下曾在患难中结为异姓兄弟。前不久陛下敕封他为车骑大将军,并几次下诏催他归朝复命。只不知何故,他至今不愿回京就命,不愿还俗……
尉迟公子只不明白:周将军为何不肯还俗回朝?莫非他真的看破了红尘世事、厌倦了功业荣华?也不明白,多情俏丽、活泼可爱的贺妹妹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这样一个没有心肝的男人?!
尉迟公子感到了不平!
他决定会一会这个周大将军,看看这个周大将军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尉迟公子匆匆打马离京,径直来到了少林寺见慧忍法师。当听众人言说慧忍法师进山采药去了,恐怕明天后天才能下山回寺时,尉迟公子只得暂住在寺中的客房等待慧忍。
两天里,寺内执事僧专门派了一个小沙弥陪他四处走走看看。小和尚也不多话,只是默默跟在他后面,该睡觉时便躺在他住的客房门外守着,该吃饭时双手捧过来。客房里有一座小石佛,小和尚每天早中晚都要很认真地各上一柱香,每次上香都会很虔诚地三叩九拜。起初尉迟公子只是有些好奇,渐渐地,禅林佛地的幽静,钟磬梵音的悠扬,无意中开始清凉了尉迟公子腹内的一团浮躁之气。
这天,当他再次漫步跨进大雄宝殿时,从不信佛的尉迟公子,面对释迦牟尼佛悲悯而慈祥微笑,突然心内一动,觉得似乎被什么神秘的东西骤然击中了!
他伫立在那里,久久地凝注着佛祖,眼中渐渐涨满了泪水,末了,竟虔诚万分地屈膝跪下,阖目合十默默祷告起来……
慧忍终于下山回寺了。
尉迟公子站在客房前的银杏树荫下,冷眼打量着渐走渐近、名闻遐迩的少林住持、掌门人释慧忍,见他身着一件宽大的素色僧袍,一头长发在山风中恣意飘逸着。高高的绑腿,脚登一双葛草罗汉鞋。待他再走近些时,尉迟公子看见这位自己在心内想象过无数次的少林和尚,竟有着一双清澈如潭却深碧莫测的眸子。
少林方丈(第三十五章)(5)
然而,就在他飘逸超然的神情后面,就在他清冷的眉宇间,尉迟公子骤然捕捉到了刹时闪过的某种忧伤。
尉迟公子的心蓦然一动:面前这位看上去飘逸洒脱的慧忍和尚,正是那种已然历尽沧浪之海和苦难颠宕,茕茕英拔于红尘世外、孑然游曳于山林之间的修行者……
尉迟公子沉默了片刻后,先自报了家门。
慧忍一边把药篓递给围上来的两个徒儿,一面客气而亲切地请到他到寮房叙话。
尉迟公子踏进他寮房后,打量了一眼这处简陋的出家人居处:房子不大,却是四四方方、整整洁洁的。正面香案上一尊达摩石像,香炉中香烟曳曳。寮房的一侧放了一张二尺宽的小木床,另一侧却是摆满书册的架子。
慧忍请尉迟公子坐在矮凳上,自己则打坐在蒲团上。尉迟公子面前多了张一尺大小青石做的小几。两人寒喧的当儿,慧忍的弟子、一位十三四岁模样的小沙弥送上来一壶山茶、一碟果仁儿。
闲谈中,尉迟公子从慧忍的语气和神情中感觉到,自己的一切恐怕已尽皆都在慧忍法师的洞悉之中。闲话了几句,尉迟公子便开门见山地说:“慧忍法师,我有一事特来请教。”
“阿弥陀佛!施主但言无妨。”慧忍不卑不亢。
“慧忍法师,贺公主和你两情相悦,虽说命运多舛,毕竟已是云开雾散,如今为何忍看她为你受苦,竟然无动于衷?”
慧忍合十答道:“阿弥陀佛!施主不知,贫僧因世事变故而出俗为僧,又以前缘而就朝廷武品。如此,逢国家有难时,则奋力而入世,以报朝廷陛下;天下安定时,则离世普救芸芸众生,岂敢出尔反尔,以一己之私情而背弃佛门?”
尉迟公子冷笑道:“我问你,你既为出家修信之人,口口声声说什么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为何偏偏对一个弱女子如此残忍?”
慧忍沉默不语,却渐渐面露戚色:“施主……贫僧既出家为僧,又任国家武将,御敌保国、沙场杀伐,注定要马革裹尸还的。因而不想公主因我而清冷动荡此生。”
尉迟公子闻听,不觉恼怒起来:“哦?大周莫非就只你一个军人武将?哪个将士不是随时都要面临马革裹尸还?难道因此都不能娶亲生子了么?公主并非出家之人,她只是因你之故才宁可苦守山林的,你清知内情,仍旧能静心修行?你若连一个为你受苦的女子都不能超度,又何谈普渡众生?”
“阿弥陀佛……贫僧罪过……”慧忍低眉顺眼地合十念佛。
尉迟公子见他这样子,越发激起火来,他“钪锒”一声拔出腰间的弯刀,拿刀尖指着慧忍喝道:“我听说太子当年征兵选将时,周将军擂台比武冠压群雄。今天我这个无名之辈倒要和你比试比试!”
慧忍依旧阖目持号。
尉迟公子吼道:“周翰成!你不是有一把能陆斩犀兕、水屠蛟龙的宝剑吗?拿出来,看看能不能斩得动前朝大魏孝文帝赐给我尉迟家的这把祖传宝刀!出剑!”
慧忍阖目道:“贫僧的剑只用在沙场阵前,决不与兄弟朋友争强斗狠!”
尉迟公子见好歹都不能激起这个和尚的性子,直把个牙咬得咯咯吱吱地响:“你不出剑也罢,那我今天明白告诉你,你如果再让贺公主为你受苦受难仍旧无动于衷的话,可别怪我一把火烧了你这寺院!再凭陛下如何处置!”
“阿弥陀佛……一切罪孽皆因贫僧所起,将军若对贫僧有气,尽可以杀了贫僧,贫僧还要感谢将军助我了却了前缘。只请将军千万不要祸及寺院。太后和公主原也是礼佛之人,将军手下留情,便是将军对太后和公主的功德善举。”
见慧忍拿太后和公主来抵挡,尉迟公子一下子被噎在了那里。他满脸一时涨得通红,一时竟不知该拿他怎么着才好了,末了丢下一句“你这个无情无义、没有人心的石头人!”便愤然而去……
慧忍突然神魂俱飞,他摸着自己的胸口自问:“问的好!我有人心么?我若有心,心在何处?我若无心,何故有痛?”
慧忍不知所以却又怅然失落地独自拚命朝少室山的连天峰一路趔趔趄趄地攀去,直到满天星辰闪烁时分,终于来到了山顶。此时,半边新月悬在中天,泛着不甚分明的银光。就着朦胧的月光望去,但见千山万壑隐于暗夜,长河细流明明灭灭,似乎藏着千玄万机……
慧忍打坐于山岩,极力使自己燥热悸痛的心宁静下来,渐渐禅静入定,默默地一遍又一遍诵咏《心经》,努力屏息凝神,一点点回收那碎裂散落于四荒八极和红尘宇宙间无可觅处的“心”。
许久之后,慧忍终于渐渐感觉神清气宁,一颗迸碎的心也开始聚拢归宁……
遥视天地,红尘乱世中的儿女情欲原来竟比名品利禄、衣食之欲更是修持的大敌。它如此顽强地渗入到人的发肤骨血、五内经络、灵魂心神的各个缝隙,并且无时不刻、无处不在地始终扰乱着人的心神魂灵,令人终日于慵怠无力的昏昏情思和似睡非梦中,使人因着对情欲的渴念、遐想和惆怅而受尽折磨困扰。
直到如今,他也始终无法完全挣脱执妄之苦的困扰,无法真正忘却对公主的那份刻骨铭心的相思。它深深地折磨着他的灵魂、撕扯着他因愧疚而痛苦而颤栗的心。
少林方丈(第三十五章)(6)
他觉着自己快要被茫无际涯的苦海吞没了……
少林方丈(第三十六章)(1)
宣帝站在寺外的平台上,神情阴郁地望着奇幽绝秀的远山诸峰,半晌不理会慧忍。想到胞妹恹恹的病态和忧怨的神情时,不觉咬牙道:“和尚!你给听着!我胞妹若因你而送命的话,朕必定先亲手杀了你命,再断灭了佛法!”
宣帝突然下诏:立即禅帝位于七岁的太子宇文阐。朝廷所有军国大事尽皆交付四大辅官和三公朝臣共同议定。
满朝文武顿然大愕!他们实在猜不出这位变幻莫测、喜怒无常的陛下,登基才一年多,又正值风华正茂,怎么突然就把江山社稷和朝国万机交与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来担当了?
众人已经知道了这位陛下怪诞乖戾的性情:他一定要做的事,劝谏不仅无用,反会遭致杀身之祸。所以,众人心怀诧异地默默遵旨。一面按例请出东宫太子、扶上御座,帝号静帝,尊宣帝为太上皇;一面小心辅佐幼主每天五更上朝,按班朝列并禀奏各样国事,然后再由文武朝臣组成的八大辅国大臣最后商议定夺。
众人哪里知道,宣帝虽将皇位传于静帝,表面上虽脱了每日早朝的辛苦,其实百官早朝奏事时,他几乎天天都躲在屏风后面悄悄听政。诸多重要军国奏疏和众臣议定后的方案,他依旧还要挨个监察审阅一番才能放心。
听政当中,宣帝发觉虽说八大辅国朝臣分别由诸王、诸臣和外戚等文武重臣组成,然而众人在议政时却是一团和气,根本没了高祖当年那种三班朝臣据理而争、人尽其言的热烈甚至激烈争辩的场面。
直到此时,宣帝才蓦然发觉:自己继位伊始便尽皆诛除齐王一党之举,是一个无法挽回的朝政失误了!他开始思悟,如果齐王、王轨等人对自己的执政果真是一种威胁的话,天纵英明的父皇高祖当年在世时,即使在弥留之际,恐怕也会找个借口替自己除掉他们了。
父皇当年容留他们,并交待孝伯万勿诛杀骨肉大臣,恐怕只有一个原因——
最近,有几位叔王和亲腹私下多次提醒他:后父杨坚的势力过于庞大了些!眼下,杨坚四兄弟皆为掌管大周军权的高级武将。杨坚的姐夫妹夫也统是大周的将领;杨坚的五子的儿女亲家,个个皆是朝中九命一品王公大夫、柱国将军;杨坚的夫人,独孤氏七位姐妹,夫家个个俱是王公重臣,独孤氏的五位兄长也个个封侯列土。杨坚本人不独亲友众多,因一向为人和睦、仗义疏财,满朝文武中竟大多与他交好……
此人一旦欲反,真可谓一呼百应!
父皇高祖当年能留住自己的敌党齐王等人,并扶持尉迟一门,难道正是为了与杨坚一党呈鼎立之势的么?
可惜,如今尉迟迥兄弟已近老迈,尉迟运又病死在任上。尉迟家势力的显然已无法和杨坚形成抗衡了。虽说他已听从叔父赵王之言,加大了皇室诸王和兄弟诸王的朝国大权,然而却并不敢把军权交与他们掌管。他们个个俱是太祖子孙,哪个手中的兵力过重,一旦将来翻云覆雨,突生篡逆之变时,只怕他人更难控制,他们也更名正言顺坐宇文氏的江山天下。
他和父皇高祖当年一样,因有宇文护十六年的擅权弑主之祸后,从此最不敢相信的便是骨肉兄弟和宗亲诸王了。
虽说他已听从叔父赵王的话,削掉了皇后之父杨坚的大后丞之职,但兵马大权眼下仍在杨坚手中,他仍旧感到有些不大放心。
其实,很多年来,敏感过人的宣帝便隐隐地感到了杨坚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威”气。虽说这种威气绝没有半点的飞扬跋扈,而恰恰正是他这种藏得很深的、外柔内刚的“威”气,更难让人放心。
他的感觉告诉自己,满朝文武中,只有在山寺修行多年的慧忍法师身上所蕴藏的那种气,才足以和杨坚身上外柔内刚的威气相抗衡。那是佛门修炼多年而得的一种“禅”气!是外刚内柔的浩然无私之气。
这正是宣帝执意要诏慧忍返俗归京、并希望由他来辅佐太子当朝理政的原因。
宣帝决定立即诏敕慧忍出山,并诏敕:拜周翰成为开府大将军之职。
慧忍接到朝廷发来的紧急诏书,不知宫中出了何事,匆匆进宫之后,方才知悉内情。慧忍思度了好一番,才缓缓奏禀:“陛下,今若使我一介功薄勋微的无名之辈,骤然位跃于三朝王公功勋之上,他人定然以为陛下只以亲疏而任人。臣之所以能看破世事,正因为臣已跳出了三界五行,是世外旁观之人。若臣身心俱入朝国,不久亦会为浮尘所蔽,使慧心天目为幻相熏迷。如此,反于陛下和朝廷不利啊。”
宣帝因见殿中并无外人,握着慧忍的手说:“御弟,其实,诏你出将入相,不独朕之心愿,更是太后和公主之意。公主至今仍是太后的一个大心病。这是其一;其二,你皇侄不过是八九岁的孩子,我这身子到底能撑多久,恐怕你比我自己还清楚。御弟若能遵旨还俗、辅佐太子,我就算天命忽倏,也能放心地侍奉先帝去了。”
说着,宣帝竟哽咽垂泪起来。
慧忍听他这话,分明有托付后事之意,一时眼睛也湿润起来:“阿弥陀佛……”
宣帝又道:“御弟,我有心遵太后懿旨,下诏御赐你和公主完婚并亲自为你们操办婚事。如此,无论太后还是奶娘那里,也无论是你和公主,还有幼主,于家于国于忠义孝悌,都是功德无量之事。御弟,我下诏恢复佛法道场,实是为了完御弟平生之宏愿。然而,此举分明已违逆了先帝之制。御弟如今功德圆满,实在没有不回朝的道理了,望御弟莫再使我失望,也莫辜负了太后和公主才是。”
少林方丈(第三十六章)(2)
见宣帝提到复法之事,慧忍不知该以什么理由推辞才能不致牵祸佛门?于是犹豫道:“陛下,请容贫僧思量后再回复陛下好么?”
慧忍忐忑不安地退出大殿、离开皇宫,漫步穿过御街,不觉便来在京城旧居将军府前。
自从自己被高祖下诏去职归里出家少林寺之后,父亲便因忧病交集陡然去世了。母亲也
因一直在宫中和寺里陪侍太后和公主,故而京城的这处府宅一直都由家人看护。
回到将军府,站在院中杏树下,听黄鹂几声悠啼,遥想当年那短暂的繁华浮梦,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抚今追昔,慧忍忽有所悟。
第二天觐见宣帝时,虽知天机不可泄露,无奈之下,慧忍只得以师父生前曾勘破自己三世因果而相告……
宣帝闻言大惊!虽说仍有三分疑惑,然细细思量往事,似乎慧忍与公主,公主与奶娘之间果然是有诸多不同寻常和蹊跷之处。因而也有些相信个中果有玄奥。便道:“御弟,大禅师果报之说固有几分可信,可是太后一直放不下的就是公主,公主又一直放不下你,你倒替我出个主意,这事叫我如何了却、如何劝说公主放下痴迷?”
慧忍道:“陛下,我曾见过尉迟公子本人,公子出身世家,也是一介重情重义之辈,自当年先皇赐婚至今一直未曾娶亲。陛下若能说服公主莫再执妄于虚幻,与尉迟公子早日结为良缘,不仅贫僧得安,公主也可得享人世天伦之乐,更了却了太后和陛下的一桩心事,实在是功德宏厚的事啊。”
宣帝叹道:“她因痴情于你,当年连父皇的话都不肯听,敢以断发礼佛冒死抗婚。如今又岂肯听我劝说?”
为了太后和公主之故,宣帝起初坚持不肯放慧忍回寺。后来答应慧忍,和慧忍一起上山,和公主太后商定后再做道理。
宣帝来到山寺时,依慧忍的意思,对公主说明当年大禅师在世时,曾看破两人此生有缘无份的话来,悉心劝说公主另嫁尉迟公子的话。
公主含泪冷笑道:“皇兄,一个人如果连今生今世都不能主宰的话,还能管得了前生后世?统不过是推脱之辞罢了!”
宣帝无话可答。
因见母后和妹妹二人因着慧忍的原故,每日苦苦守在山林古寺之中,一天天地更加消瘦和憔悴时,此时不觉对慧忍也生出了几分的怨气和不满来。
在寺中留了两日,因终究也是见劝不动公主,加上朝中诸事繁忙,只得匆匆返京。
皇兄下山后,公主更觉心灰意冷,加上山里又连着几天阴雨连绵的,公主思来想去,了无生趣,渐渐地竟生出几分求死之心来……末了竟一病在床,一连数日茶饭未沾。
宣帝在宫中得知消息,立马放下朝中诸事带着御医赶来探望。
一月未见,妹妹贺公主竟然病成这个样子,母后也因公主之病忧伤叹息不已,消瘦了好些,而且听说公主病倒一个月来,慧忍竟然连一次也未曾来寺中探望过时,再也压不住一腔怒火了!
他一面急令御医诊脉煎药,一面怒气冲冲地一路寻到少林寺,见了慧忍,也不及寒喧劈脸就问:“周翰成!我来问你:佛门弟子不是口口声声要什么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吗?你如今连一个亲爱的女子都度不了、觉不悟,如何敢说度他人、觉众生?朕更恨的是,她病了整整一月,你连看她一眼的胆量和慈悲都没有!如此,还敢奢谈什么禅悟修持、降伏众魔?”
慧忍强忍悲怆,却合十持号:“阿弥陀佛……”
宣帝怒吼道:“若是佛为僧,竟也这般无情无义,竟也连这点悲悯之心也没有,要朕如何相信佛的慈悲、僧的善纯?若只是一味这般伪善骗人的话,以朕看,这佛法道场仍旧还是断灭的好!”
慧忍闻言一下子惊出了一身的虚汗来。
他相信宣帝的话不是吓唬自己的——这个宣帝,他一道诏书可以复法,当然也可以一道诏书重新灭法。平素行事多凭好恶,甚至根本不与众臣商议,更不会像武帝那样再搞什么廷辩。若一时惹恼了他,再次灭法也不过一道圣旨罢了。
可是,眼下也正如宣帝所言,他真的是连自己都无法超度的,又如何去超度公主?
其实宣帝果然说准了他的一样心病:他果然是不敢面对公主的。他骇怕自己面对公主的悲情和病痛时,所有的佛门大义,自己定力修持,所有佛家弟子的戒律堤岸,都有可能被情爱和悲悯之洪水轰轰摧垮。
宣帝素有慧根,慧忍无话可辩——果然坚心修信的话,红尘凡世的儿女之情也罢,荣华名利之诱也好,一切都无法动摇他的定力。眼视而不见,心动而不移,耳闻而不听,探望一下病中的公主又有何妨?
如果自己定力未就,禅心不坚,其实见不见也是公主一样的。而且是另一样的虚妄和执着。如此,既使眼不见公主之影容,耳不闻公主之声语,心魂所慕,神魄所萦,处处皆是公主,身心岂非照样还是不洁不静、不空不悟之身心?
初祖庵大殿前,二祖慧可亲手所植的松树枝繁叶茂。禅院前庭悄寂无人,几株银杏和野槐转眼已是绿荫满树。
斜阳却照,鹧鸪数啼。
顺着禅院小廊一路朝后院走去,见小园中草木葳蕤、菜蔬青葱。山风徐来,抚过慧忍的头发和肌肤,他便不觉凡心一动,赶忙住了脚合十持号:“阿弥陀佛……”
少林方丈(第三十六章)(3)
待咬定酸楚,略定了定心神,慧忍这才大步过了达摩殿,径直迈上一处四四方方的青砖平台。
山寺后面的五乳峰廓然耸立于绿丛之中。许多年前,禅宗祖师达摩和二祖慧可便是在这方山林、这处平台之上,面壁九年,并与四方高僧大德们一起谈禅论法,度化众生的……
病中的公主斜倚在病榻上,一头乌黑的青丝随意飘落腮畔。一身羽白的长袍更衬得她脸色的憔悴和苍白。
慧忍随宣帝来到寺院,因不敢直视公主那双幽幽含怨眸子,只管低着头忍着心痛为她把脉。因知御医已为她诊过,便询问了所服何药、开了何药方。要过方子看后,又加了两味安神补气的灵芝和茯苓。
宣帝和慧忍退出公主的寮房后,宣帝站在寺外的平台上,神情阴郁地望着奇幽绝秀的远山诸峰,半晌不理会慧忍。想到胞妹恹恹的病态和忧怨的神情时,不觉咬牙道:“和尚!你给听着!我胞妹若因你而死的话,朕必亲手先杀了你命,再灭了佛法!”
慧忍答道:“阿弥陀佛!陛下,公主若死在贫僧前面,不劳陛下动手,贫僧当即自裁!”
宣帝回过头来,定定地望着慧忍,满眼阴郁之火。
慧忍阖目合十、默默无语。
宣帝旋过脸去,望着对面的群山诸峰,不觉记起当初自己在宫中遇毒后,被慧忍救起,并背到山顶,每天以气功和草药为他精心疗治的情形。
忆起往事,宣帝一时心绪万千,不觉长叹:“唉!我实在不明白,你们这都是何苦来着?”
说罢,丢下慧忍兀自转身而去。
慧忍阖目合十持号:“阿弥陀佛!”随即,一大串清冷的泪水嗒然滚落于腮边……
宣帝快要被病痛和夜半的恶梦折磨得发疯了。
他越来越害怕黑夜了。于是,他不得不通宵达旦地和后妃一起丝竹歌舞、宴饮游乐。他再也不想去想什么更漏几时、军国万机了。每天直在天快亮时才于昏昏沉沉和醉乏极度中睡去。
见一段日子来,宣帝竟是夜夜如此,丽华终于开始感到不安了:就算不为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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