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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的温柔-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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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儿连忙扑倒在地上。「冤枉啊!爷!小的躲在那里绝对没有恶意!小的不是坏人啊……」他叽哩咕噜含糊不清的喊着。
玉磬只是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乞儿,表情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插曲颇为不快。
「你说自己不是坏人,那你躲在这附近干嘛!」
「小的……小的……」小乞儿畏畏缩缩地。
「从实招来!」
被守将这样一喝,小乞儿吓得三魂七魄差点都飞了去。只听见他哇啦哭诉着:「小的住这附近的村庄,自小无父无母,一个人在乞讨过日子,偶尔一次机缘发现这墓前总供着食物水果,因为肚子太饿忍不住才……」说着还吞了口口水。
「大胆偷儿,连供品你也敢偷!」
「大人饶命!」小乞儿忙不迭说道:「小的只是想供品摆在这儿,反正没人吃也是浪费,所以才……」
「胡说八道!」
「你这小儿年纪轻轻,胆子倒是不小……」
「大爷恕罪,小的实在是因为饥贫交迫,不得已才会将脑筋动到这里……小的再也不敢了!求爷饶恕……」
小乞儿似乎给吓呆了,恐慌地忘神去拉玉磬的衣袖,玉磬一个不留意,手中的那幅人像飘飘地坠落,只见画中人宛若凌波仙子翩翩飞舞。
还没落地便让玉磬手一扬给拾了回,还来不及发怒,就听见那乞儿已经嚷嚷了起来--
「仙女娘娘。」他朝玉磬连连跪拜。
「这乞儿吓胡涂了,竟然胡言乱语了起来……」旁边人道。
他的举动教玉磬心起疑窦。
「你识得这画中人?」
「岂止识得!小人还亲眼见过这画中的仙女娘娘,哎哟--」
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的手快被扭断。
「说!在哪儿见到的?」
「主子,这人分明信口雌黄,莫信了这乞儿。」一旁守将劝着。
「我才没有胡说。」小乞儿急了。「我偷偷听见的,这仙女娘娘就住在南边般若峰上的梅花庵里。您瞧!这坟上的花朵便是仙女娘娘放的……」
众人顺着他的话,才惊觉坟前供瓶的一束白菊。
玉磬无言的凝视着画中人,心底深处那蠢蠢欲动的渴望再次升起。
那是一种无言的希冀……
顺着乞儿所指的方向,穿过一片茫茫渺渺,无限的空旷,无垠的寂寥,无涯的荒凉,玉磬的眸子里,闪过久违的光彩。
※※※
「师父,我演得可好?」
擦净满脸污垢的小乞儿,露出一张机灵俏丽的脸蛋,竟是个美丽的小娃儿。
一个瘦高人影窜出,神情略显憔悴落拓。
「好。妳;这回算是做了件好事……」是尉迟棠。
人虽更为清瘦了,但依旧有着极其温柔和善意的一双眼。
「师父啊,咱们为何要演这场戏?」那束花明明是师父放的呀。
「有空师父再告诉妳;。」
「每次都这样神秘兮兮的……」小徒弟嘟起嘴。
没理会徒弟埋怨嘀咕,尉迟棠看着一群人马绝尘而去所扬起的滚滚飞烟,嘴角微微上扬。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就不该落得人各一方,黯然神伤。
虽然这样的结果也教自己心痛……但他愿意做任何的事,只求她能开心幸福。
十儿……要幸福啊……
※※※
风里一阵啼声,鞭扬马骋,赶路嫌日短,心焦恨路长。
来了!就来了!
风里似乎带着一种诺言,由远而近地朝般若峰呼啸而来--
※※※
般若峰梅花庵
温柔的风,从北方吹来,吹过倚墙几株古苍松,门锁一片碧海花。
风扬起,花海纷纷坠地,满园只见细碎晃动的影子。
寒塘冷月里,一阵琴音从亭中传出。琴声袅袅……洗尽了青春的颜色,多了种体悟。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月下一位长发素服的女子背对着玉磬操着琴,柔韧的姿态如青光摇曳,梅花庵里最美丽的一枝。
遥遥见那熟悉的背影,他的一颗心似银碗盛满了雪,回想起初初的相见,斯情斯景竟是如此的相像,却又如此的不同。
「哀哉众生,谁不为七情六欲所折腾。」
琴音戛然中断,操琴的手停在弦上,久久不见一动。
一会儿,女子起身抱琴似要离去。
「请妳;留步。」玉磬温柔地恳求着,唯恐惊扰了她。
「施主为何而来?」声音淡然,听在玉磬耳里却宛如天籁。
「我来,是为了寻回那颗失落的心……」
「心……」
心,什么是心,不见踪迹,亦无来处。
她拾起一朵木犀花。「施主还是执迷不悟啊!」
「没有我的执迷不悟,又怎会有妳;拈花的禅机。」
「唉,痴人……」
「没有世间的一片痴心,又怎会有佛渡化的可贵。」
「公子又何必强人所难?」
「我非强人所难,我只知道若寻不见这颗心,生命便是一场空……」
「为何来此?」
「我来是因为……妳;便是我所失落的那一颗心啊……」
背影一征,如同受到重击地晃了一下。
一声悠然叹息。
「小女子心已如古井。」
「古井深处亦有狂澜。」
「波澜又如何,还是会复归平静,终究是一场空。」
「一切是空,但一切也都是爱。」
女子无言。
玉磬纵身来到素衣女子的身后。
「请姑娘转过身,看着我,这就是妳;要的一生?对青灯,面黄卷,孤影藏古庵?而妳;的心真能无憾直至生命终了?」
一声长长的叹息。
素衣女子放下手中的琴,缓缓地转过了身。
长亭外,内眼里,凝眼相看,竟一时无语。
「绛雪--」唤着她的名字的时候,胸中澎湃涌起强烈的情绪。「为了唤这一声,我等了好久……」
他从来没有失去再相见的希望,如今真再见面,又恍如隔世……
玉磬拥抱着她,紧紧地,唯恐再一次失去。
「绛雪……绛雪……」他贴近她的耳,一声声一声声地低唤着,不能自己。「我知道的,虽然所有人都说我该死了心……但我终究怀抱着一丝希冀,只求今生再见到妳;……」
他俩就这样无言地紧紧拥抱着,感觉呼吸与心跳混乱激烈,却分不出是谁的。
好久好久--
就着月光,她抬眼细细端详他,他炯然却承载着感情的眼、坚毅却也温柔的嘴,想要笑,热泪却漫进了眼中。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死』了呀!」
他露出一个笑,说出原因。
「妳;从不曾入我梦。」
美眸瞅着他,写着不解。
「我深信若妳;……便是千里,魂魄定也能来入我梦……但妳;没有,一次也没有。」
「你怎知或许是我不愿意入梦?」她巧笑倩兮。
「不可能!」他笃定地摇摇头。「在我见着饮下牵机毒酒之后的妳;对我所绽放的那微笑后,我突然明白了许多事……」
在濒死前,她用尽生命力所倾注的笑表达了她深埋在心底的情意。那份始终被压抑在心底不能展现的情意。
绛雪的脸飞上赧云。「当时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我只恨自己盲了眼,竟然没看见显而易见的事实……所以让妳;吃了些苦……」他忽然想起,「虽然我始终深信妳;一定还存活在人世间,但依旧不太明白妳;是如何解开这牵机剧毒?」
绛雪缓缓说道:「当时师父带回濒死的我,以太和国的宝物,每千年一次开花结果的冰魄奇花续命养之,又济我十年的内力,方能逼出牵机之毒,多亏师父恩德,否则我定难逃此劫……」
「说起来妳;师父是咱们俩的大恩人,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同时也想跟这位高人讨教几招。
「师父行踪一向缥缈,居无定所,连我也好久都未曾见着他……」
「为了他当初所击出的那一掌我耿耿于怀许久,若早明白他老人家劫走妳;是为了救妳;,我就算再多挨个几掌也心甘情愿。」
她瞋;了他一眼。「瞎说。」忽然眉心一紧,「你又是如何找着我的?」
「多亏了一个乞儿。」
「乞儿?」她狐疑。
他于是将乞儿偷食的经过说给绛雪听。
绛雪愈听愈是疑惑,但再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真正知道她落脚处的,除了师父之外就是尉迟棠了。
师父芳踪已杳,断不会涉足这些红尘之事,会设计引玉磬来的,也就只有棠表哥了……
是了,尉迟棠早识出她的心,于是才选择在她痊愈后就远走他乡。
棠表哥……十儿这辈子算是负了你……
「待回去后我要先为妳;吞下那牵机一事,先狠狠打妳;一顿屁股,妳;吓得我起码少了十年性命!下回起码请留一半给我,好让我追上妳;……」他说笑,不意看着她哀伤的眼睛,他收敛起笑容。「绛雪?」小心翼翼地,他拥她入怀。
玉磬暖暖的气息吹在她耳际,感觉他坚实的身体、温暖的胸膛,和那沉稳的心跳,她缓缓地闭上眼。
一种绝望的幸福绵绵密密地兜了下来。
想起当初吞下毒酒的原因,这变化莫测的人世,纷纷扰扰的一切,现实超乎想像的沉重。
绛雪逼自己离开他的怀抱,睁开眼直视他,一字一字缓缓说道:「我不能跟你回去。」
有一刻玉磬化成了化石。他先是惊诧地看着她,不发一言,接着眼中冒着黑焰。
「为什么?」他质问。
绛雪的笑容更哀伤了,眼中泛着酸楚的柔情。
「你忘了啊?在大清的国土上,我的身分是亡国之女,你是尊贵的王爷,我们俩不可能有将来……因为爱你,我无法与你为敌;因为这样的时空,这样的身分,我与你亦不能为侣。」
玉磬沉吟,「不能?」
绛雪低下头。
然后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然仰头开怀地笑开来。
绛雪不明所以。
接着他俯身盯住她的眼,瞳眸亮得惊人。
「不能在大清的土地上……那么我们便一同消失吧。」
她以一种奇特的眼光看着他。看进他眼底,知道他是认真的。
他温柔地笑了,为着那笑容,她愿意一辈子跟随他,天涯海角。
「将一切都交给我吧,妳;只管相信我。」
强烈的幸福感如潮水涌来,几乎淹没了她。
「我……相信你。」
有她的一句便够了。玉磬温柔地揽住她,让她轻轻软软的身子靠着自己,所有世俗纷扰的一切就随它去吧--
这一刻,只属于相爱的恋人们。
月将沉,争忍不相夺,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尾声
    一阵秋风吹过,几只暮鸦低空掠过。
极安静、极荒凉的渡口只泊着一叶客舟。
客舟里一个孤影垂钓。
蓑衣底下,尉迟棠凝重的目光落在河面上不知名处。
手上的钓竿略略动了动,他没有半分动静。
想到心上那人,心中不由得又紧紧一抽。
又一年过去了,玉磬和绛雪始终没有消息……
硕亲王玉磬消失的消息在帝京掀起一阵风暴,据说皇太后曾派人至全国各地明查暗访,却始终探不出消息。
手上钓竿大力晃动着,手腕一个使力,一条鱼已然到手。是条小鱼。
鱼儿犹自为自己的生命进尽所有力气全力挣扎着。
「下回别乱闯了。」他将鱼儿放回水中,鱼儿从容游走。
突然间,有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头望向对岸,枫叶灿然处只见悠悠晃晃的两道人影。
岸上一个青衣男子搀着一位红衣丽人,两人双双面对他,女子的脸有欣喜、有感激和一抹淡淡的哀伤,男子则一脸高傲,但落在女子身上的眼光,充满怜惜和疼爱。
他们彼此遥遥相望,不发一语。
然后,那女子朝尉迟棠的方向福了福身。
未说的话,未尽之语,全都在这一个动作里,诉尽了……
尉迟棠恍惚着,丢下钓竿要站起来。
心念方动,那两人已惊鸿一瞥地消失在眼前。
他不死心,再往前追去,却只见前方一片寂天寞地里,渺渺茫茫,再不见人迹。
※※※
又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才又听见滨海处传说见着玉磬同一位丽人,领着两位守将和一位侍女,一群人搭上了扁舟,远离中土往岛国行。
再不久就传来消息,说是东南一岛国渤泥,原为红毛鬼海盗为寇占领,为一中原男子领军大败红毛鬼,红毛鬼退兵,男子自立为王。
这是最后一次传言玉磬和绛雪的消息了。
从此以后,无论大清正史或稗官野史,再不曾见两人之名……
冬旅日本 凯晞
    微雨的台北,起风的夜,我在昏黄灯光下,视野越过玻璃帷幕,黑暗尽处隐隐散发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引力,像是隔着梦,诱我落入错觉凝望进入另一个空间,另一座城市,并且在错落杂沓人影中看见了自己。
新世纪的恐慌纷乱中,生命找不到基调,心情不能着地,生根土地上,寻不着定宁的心。
好友因为对日剧的着迷爱屋及乌,百般怂恿,在一个湿冷气团笼罩的冬日下午我们结伴飞去了日本。
三个多小时的航行中我随手翻了一下手上的简介资料,日本首都:东京,全国分为四区,与台湾有一个小时的时差,使用日语,日圆单位为YEN……
眼睛在字里行间中穿梭,想像力却奔驰回千年前的秦朝;朝阳下伫立在大船前舷上的徐福,引领着五百位童男、五百位童女对着中土轻轻揖身,投以深深的、眷恋的最后一眼,然后扬起帆,头也不回的航向未知的终点。一段漫长险峻的旅程,终于,在苍茫大海中找着了那片宁静梦土。一个新民族的历史俨然开展--
读过历史的人都知道,中国和日本密不可分的关系;自唐以后,两民族的文化交流更是频繁,然后便是近代史上的中日战争,以及方兴未艾的钓鱼台保卫战……对于日本,我总有太多的情绪。
福冈机场,国台语穿杂,如置身在国内的错觉。说是地球村,果然不错。
福冈是最近几年来台湾致力促销的观光点之一,它有一个最有名的主题乐园--太空世界。
去看看吧,虽然早巳过了天真的童年,喜欢游乐场的华丽仍旧是一生的喜爱。主题乐园的冒险性,对于喜欢追求刺激的人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车子来到了八番町。八番町产铁,西元一九四五年,原子弹在广岛投下的隔几天,一架美国B52轰炸机朝八番町飞来,它锐利的眼对准了这里的钢铁厂,不料当天,在八番町的上空升起一阵白茫烟雾,遮住了驾驶员的视线,几经转折,驾驶员终于放弃,转而改飞向了三菱造船厂的所在地,于是第二颗原子弹落在了长崎。
每年的八月,八番町的人都会虔诚的拈一炷香向天祷谢。然而在谢天庆幸的同时,另一个城市正带着深沉的哀痛企图从灰烬中重新振作。天地不仁,八番町与长崎迥异的命运,不过决定于一场云雾。
到日本不过两天,一个深刻的体验就是,什么都是惊人的贵。
这两天日币在手上进进出出的,一时兴起仔细的端详上头的人像。日币的纸钞分别是一万元、五千元、一千和五百。
一万元面额的人像是福泽喻吉,是明治时期第一位平民出生的教育家,朋友解释。五千元上的人则是新渡稻造,外交家兼思想家,经典的着作「武士精神」直到今天都是日本国考必考的教材。
然后一千元上印的则是日本文豪夏目漱石,夏目的作品对台湾大多数人都不会太陌生,譬如「吾辈都是猫」,就曾经风靡了台湾许多人。
透过这些人像,我似乎窥见了这民族灵魂的一面。上帝说:「你的钱在哪里,你的心就在哪里。」钱上的图案其实是一个国家的图腾,一个精神所在的象征。在法国有圣修伯礼的小王子;在美国有发明家富兰克林;在日本,不是高高在上的天皇,而是这些在思想上影响后代深远的思想家。
回头看自己的国家、民族的图腾,我们精神的象征,走了政治图腾,换得了许多伪钞横行,心中不免有些伤感。
傍晚,我们在新门司码头上了阪九轮,准备用一夜的时间渡过濑户内海航向大阪。
当晚,拎一壶清酒在渡轮上层甲板将饮了起来,一则驱寒,一则助兴,遥想当年同窗的二三事,此情此景,不也是西窗共剪巴山夜语?恍惚间,彷佛看见了年少轻狂、意气飞扬的自己穿越时空飞来与自己对酌。
聊到兴致起时,仗着几分酒意和歌,栏杆拍遍。
脸上忽感些微的湿意,一抬头,雪无声的飘落。
仰头极目望去,黑天鹅绒的夜空上一颗颗光华夺目的星星,正垂着千亿年的眼无语的睇睨着渡轮上的自己。今夜星光灿烂。
然而醒把栏杆拍遍,醉把栏杆拍遍,再寻不回千里搭长棚,无不散的宴席。无常,人生唯一的真理。
今宵酒醒何处。
隔日我们下了渡轮,到了关西的首府大阪城。
现今的大阪城是在二次大战前重建的,新城沿着当年丰臣秀吉时代的原样规画,原来金碧辉煌、宏伟壮丽的重镇如今改变成为游人如织的公园。
山川平稳、日月静好。这底下的人们踩着优闲的、从容的步调享受冬天难得的日光。在转角一隅,一群台湾的观光客围成半圆注视一个银白色半球状的物体。好奇趋前,正好听见一位导游解释,在这个任何力量也不能破坏的金属球体下,放着人类文明科技的微缩产品,例如:电话、电视、电脑等等,日本计画每一百年就重新开启圆球放入新世纪的产品,这样做为的是有一天当人类面临了无可抗拒的灭亡绝种,我们终究能够留下标本证明曾经,在无垠涯的宇宙洪荒的一瞬,我们的存在。
我一边摇头离开了人群,心里想着,这奇怪的民族,一方面致力于保存人类的文化遗产,一方面它却也曾是摧毁人类文化的刽子手。
寻找到一条小路,默默的离开人群钻了进去。愈走,人声笑语渐远,绕过了几处断墙圯石,荒草弥漫不见人迹,随手拨开遮眼的枝丫,赫然看见几座坟碑。
远远碑上一只乌鸦,一身黑光潋灧;的羽毛,人鸟各踞一方冷冷的对峙着,久久,牠;显然对我不耐的挥动了翅膀御风而去。趋前细看墓碑,才知道这正是丰臣秀吉当年自杀之地,当年的他在叛降联合敌人的两面围攻下节节退守,反扑不成,于是,那双总是握刀向外的手朝腹内一刀,为丰臣秀吉的时代画下句点。
暮色渐渐压顶,昏黄中几声寒鸦,提醒自己该回去了。
隔天我们来到了京都。
沿着京都的旧街道走着,一路走得惊奇,走得赞叹,终究成惶惑。京都到处可见唐风的木造古刹;转个身不经意的瞧见一个文物展览馆,一头钻进才发现原来是个书法碑帖的陈阅馆,看着一个个亲切的中国字体,或草或隶或楷,而帖旁都有一小行日文的翻译;车站旁的小书店赫然陈列的是日文的中国敦煌、楼兰的研究书籍,同时你也可以在这里寻找到当今世界上整理最完整的史记版本--泷冈龟太郎的版本,这些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被忽略、日渐式微的文化资产,却在别人的土地上被珍贵的保存着。
一股尴尬交杂着悲哀的复杂情绪突然涌生,一向如此,该属于中国民族的成就,却在别人手上开花结果。
见到了金阁寺时,又是另一种震撼。我以为我可以抵挡得了,这样的美。毕竟,早从三岛由纪夫笔下窥见了它蛊惑人心的一面。日本和中国出于相同的血源,在美的追求上,有着同样的苛刻与挑剔。然而对待美,却是极端的两极。
中国的民族性,美到极限,只是一声,轻轻的喟叹。
日本不是。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写的是对美的偏执;太过完美的东西,引起了狂热的占有欲,不能拥有,就只有毁了它。毁灭,于是能够永远的占有。
如今重建后的金阁寺矗立在水中,不得近身,它嵌入水中的倒影成为一个永恒的黄金印象。
一到了东京,便迎接日本今年最冷的一个寒流。天冷减低了玩兴,打消了预定的迪士尼和海洋巨蛋之行。于是我们决定随遇而安。
一早前脚踏出了KEIOPLAZA,后脚就钻入了地铁。顺着熙攘匆忙的人潮被推挤进电车,真实的体验到东京生活的紧凑节奏。
或许因为天冷,对于这样的摩肩擦踵并没有太大的排斥。
东京地铁干线分布密度堪称世界第一,曾经有一项统计东京的通车族大约将他人生的十分之一花在地铁里面。人生的十分之一,就消耗在这电车门一开一合间。
如同世界上其他的大都市,东京也是个多元的城市。在某一区,会看见许多安室奈美惠的化身擦肩而过,透露出今年最hito的流行;另一块区域,装扮摩登的Office  Lady和Office  Man,一手持着公事包一手拎着大哥大低头猛讲,连走路间都不放过任何商机。
在最热闹的东京,赶赴一场接着一场耳目的飨宴,满眼都是光华流灿,心旌为所见所听撩拨得不知定夺。然而在最热闹的人群中,我总有一种斯人独憔悴的哀矜,是哪位诗人说的?总觉眼中的繁华,不过是一季匆匆的幻象。
因着寂寞,于是我知道,该回家了。
回程,带着一颗清澄了悟的心。
日本是个矛盾的民族,菊花与剑的化身,一个有礼但实际上不怎么谦虚的民族;然而一个国家如果没有成就,谦虚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不是吗?
因着野心,这个民族曾经在中国人的心上、土地上掀起了滔天巨浪,种下了深沉的哀痛,同样也重创了自己。时间为两个民族疗伤止痛,一切起伏波澜,如今都已回复平静,这一段历史的记忆正以惊人的速度被两个民族淡化。
这是种妥协吗?我不认为。妥协不是这样轻易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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