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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的爱留给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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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旁则坐了个穿着鸽灰西装的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立体的脸庞,不笑的表情,嵌了双夜一样深邃黑魅的眼睛;微微支着头,偶尔转向明娟姨丈夫妇,经心他的的谈话。   
他察觉我礼貌性的注视,也朝我看来。在那极短暂的时刻,我们的双眼相对交会,互看进对方的瞳孔里头。那是极诡谲、难以言喻的一剎那,像时空忽开错乱了轨道,一转舜便黏闭起来,再也搜寻不出任何痕迹。   
“若水,你也来了!”明娟的妈妈亲切地招呼我。明娟的爸爸微笑地对我点了点头。   
他们对我其实并不熟,只匆匆见过两三次,没想到却还记得我。我跟明娟的交往,只限于学校和家庭之外。我不爱谈我自己的事,也不爱介入她本人以外的事物,但明娟是开朗的女孩,容不得我不介入,也容不得我不谈自己的事,两人的交往,个人之外的一些什么,就有那么一点交集。她知道我家的一些情况,我了解她家的种种情形。   
“明彦,你起来,把位子让给若水。”明娟把她弟弟赶到她母亲身旁的位置。连明彦正值叛逆的年纪,老大不情愿地,瞅了我们一眼,才慢吞吞地把位子让出来。   
明娟让我挨着她弟弟坐。夹在他们姊弟之间,我只觉得绑手绑脚的,感到很局促。我不习惯这种场合,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才对。   
灯光很快就暗下来。明娟的表姊穿着珍珠色的长礼服出现在舞台。场内陷入极地般的静寂,只见她面朝观众席,缓缓地倾身鞠个礼。   
如果说,音乐是种天籁,是神赐的声音,与自然天人的沟通,是迈向高尚风雅的途径;那么,我必须很悲哀地老实承认,我永远也跨进不了那个世界。在那些萧邦、德布西、柴可夫斯基等古典大师华丽或悲怆的曲调笼围下,我的灵魂却领受不了那种慑魂的美。   
相照于连明娟的如痴如醉;相当于场内那些乐众的全神贯注,我的“清醒”显得突兀与不谐调。在德布西华丽的曲调拂邀下,我的心中竟不合时宜地响起淡淡的海潮声。   
一个半小时的演变在我嘈嘈的杂想,很快就结束。前数排的观众几乎都起身鼓掌,我被掌声震醒,也赶紧站了起来。   
掌声久久不歇。明娟笑开了脸,比谁都兴奋;我附和地跟着她笑,也感染上这热烈的气氛。   
“你别急着走哦!”她俯近我耳畔说:“散会后在隔壁酒店有个酒会,庆祝演变会成功。你也要一起来,我介绍我表姊跟你认识。”   
“嗯。”我用力点头。心里一边感到自卑不安,一边又感到兴奋不已;我仿佛自己也成了这个优雅瑰丽不凡的世界的一份子。   
散场的人潮显得有些凌乱。明娟的爸妈和姨丈夫妇闲闲地站在舞台下方,交换彼此的心得;明娟的弟弟则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打着呵欠,不时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瞅向我。   
明娟拉着我到她父母身旁,分享他们的心得。我这才又注意到那个穿着鸽灰色西装的男人;他正朝后台走去。   
“我看我们先过去吧!”明娟的姨丈说:“佳琪他们等会跟工作人员和朋友一起过去。”   
“那就去吧!”明娟的妈妈知会大家,不忘招乎我说:“若水,你不急着回去吧?跟我们一起过去参加酒会好吗?”   
“那是当然的!”明娟插嘴说道:“我好说歹说才将她请来,哪有那么容易就放她回去!”跟着拽紧我的手,转向我说:“走吧!”   
我被她拽着,想不去也不行,只得老实跟着。激情过后,兴奋感冷却,此时我的心反倒生出一丝畏怯和惆怅,虚荣和自卑矛盾地交驱着我;既期待,又怕伤害。   
外头雨仍未歇,丝丝地飘着。酒店就在隔壁不远,明娟懒得打伞,拉着我冒雨跑过去。   
酒会设在二楼,已经有许多人先到了。我们各端了一杯鸡尾酒,才刚喝了口,便瞧见明娟的爸妈和弟弟及姨丈阿姨上楼来了。   
“糟糕!”她赶紧转身背对他们,拿走我手上的酒,连同她的一并放在桌上,悄悄对我吐吐舌头,压低嗓子说道:“如果被我爸妈知道我偷喝酒,那就惨了!”   
但她爸妈并没有注意到我们,厅中的人多是他们熟识的,一一的寒暄招呼掳去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   
“什么嘛!害我白担心一场──”明娟皱皱鼻子,有些不快。转向我说:“若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我表姊他们过来了没有。”   
“嗯。”我轻轻点头。   
来参加酒会的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偌大的场地,放眼过去,仿佛都挤满了人。   
我左右看看,趁着没人注意,把先前喝了一口的鸡尾酒一口气喝光。喝得太快太急,险些给呛到。   
那东西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果汁,甜甜酸酸的,感觉很可口。我又看看左右,在这种场合,我想没有人会注意我这种不起眼的女孩,便大胆地又端了一杯,一口一口地啜饮起来。   
酒精并没有作崇,只是有点轻飘飘的感觉。我张着眼,惊醒地盯着四周,不想却撞上了连明彦的视线。他正盯着我瞧,我对他咧嘴一笑。   
“你在喝什么?”他走过来。   
“这个。”我摇摇酒杯。“你要不要尝一口看看?”微仰起头望着他。随即想起明娟刚才懊恼的话,收回视线说:“啊!不行!你不能喝酒。如果被你爸妈看见了就不好。”   
“你能喝,我就能喝。”他看着我,流露出一股少年的傲气。随手端起一杯酒,一口吞下。   
“明彦……”我吓了一跳,眼光连忙逡巡左右,幸好没有人注意我们。松了一口气说:“你年纪还小,别乱来。”   
我忘了自己只比他大一岁。他年纪比我小,却高出我半个头,面对他,我必须仰头,感觉有种怪异的不平衡。   
他“嗤”了一声。“这才不算什么!比这更烈十倍的,我都喝过。你应该试试‘曼哈顿’,当然是纯的,那才叫喝酒!”   
他抬着下巴,高傲地说着成熟大人的话,微睨着我。那神情,一点也不像十四岁的维特少年。   
这不是单纯的叛逆。我想,我对他的认知有误。   
我低下眼,想避开与他目光再接触。明娟不知从哪突然蹦出来,不由分地拉住我朝场中钻过去。   
“快!我表姊就在那里!江潮远也在──”   
江潮远?   
我愣了一下,停顿下来。耳畔蓦地响起那幽暗的海潮声,淡淡地凉进我心田。荒凉又悲哀的琴声……“怎样了?”明娟纳闷地回头。   
我摇头。试探地问:“你刚刚说……江潮远……”   
“是啊!就是我常跟你提的那个江潮远。其实刚刚在‘文音馆’时,你应该也看过他了,他就坐在我姨丈旁边。在那种场合,我也不能太任性随便,连看他都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我简直崇拜死他了!”明娟闭了闭眼,露出不胜向往的表情。脸色随即又一变,变换个神秘的笑容,故弄玄虚说:“还有让你更吃惊的哪!跟我来!你马上就会知道。”   
她根本不等我有任何反应,拉着我一直走到她表姊面前。我下意识退缩起来,她抓紧我,冲我一笑,硬将我推到前头。   
“啊!嗯,你好”我嗫嚅不安。   
映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典型的现代美女;瓜子脸、宽而丰满的嘴唇、挺鼻,高而窈窕;兼具美貌气质的美。态度显得无比地从容与优雅,犹其她全身笼罩着一种无可言喻的光彩,散发出淡淡的艺术气息,一点也不呛人或咄咄地惹人窒息,使人更能强烈感受到她的特殊与不凡。   
由她身上,仿佛散发着一缕黯人的馨香;每个女人在她身旁,都显得黯然失色,全然失去了光彩。她整个人,就像一颗珠圆玉润的珍珠,更有钻石夺目的风采,抢敛去所有宝石的光辉,自然而然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焦点。   
她身畔略后她一步,伴随着那个穿着鸽灰色西装的男人──那个有着夜一样深邃黑魅眼睛的男人。   
“表姊。”明娟的声音欣然又清脆。“这是我的好朋友沈若水。我常常跟她提起你,说我有一个又美又有才华的表姊!”   
“你就是这么不害羞!”明娟的表姊羞她一眼。对我点头微笑:“你好,很高兴见到你,若水。没想到明娟有这么一个可爱的朋友。”温柔甜美的笑容,就像称赞小妹妹一样。   
我却觉得不自在。我知道,那个形容其实是极度不适合我的。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可爱;我提早沧桑的容颜,从来没有一般少女的可爱天真。   
“还有……”明娟把我稍稍一拉,带到江潮远眼前。“这位──江潮远先生。”俏皮地对我挤挤眼说:“江大哥是国际知名的钢琴家,你一定听过他的名字的。不只如此,他还是我表姊──年轻钢琴新秀宋佳琪的未婚夫!江大哥这次回国,除了为我表姊庆功,同时也籍此宣布他们将订婚的消息。”   
“明娟!”宋佳琪嗔了一声,似乎怪她表妹的多嘴。不过,她脸上欢喜的笑容却说明她那声嗔怪并不是认真的。   
她转眼望向江潮远,翦翦含情目,盈水汪汪的。   
“恭喜两位!”我没有太吃惊,心里好象早就有这样的预料。我总是想不通世上为什么会有像宋佳琪这样的人,天下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她而存在似的,连那凉凉淡淡的海潮声,也是为她而响。   
但听惯了优美动心乐章的温室兰花,深刻得进那荒凉悲哀的江浪潮声吗?   
十五岁的我,有一颗早老沧桑的心。我总是仰头,再低下头,面对一个糟透了的世界;隐藏我内心无声的呜咽。   
为什么?要让我听到那首清凄哀凉的琴曲?为什么?要让幽淡荒凉的潮声,飘荡进我心田?这离我,应该是一个很遥远的世界,却是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了这个人?   
命运总是喜欢跟卑微的人们开着恶劣的玩笑。像我这种在社会底层浮沉、生活边缘挣扎的人,根本不该有着奢侈的憧憬,却便为何使我因着那双黑魅深邃的眼睛动摇?   
“谢谢。”有着夜一样深沉邃远眼睛的江潮远,含笑接受我的恭喜。他的声音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飘荡着一种江潮的回响,听仔细了,竟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这算是邂逅吗?   
他的眼神太遥远,像我这样微小的人,是看不进他的眼里;他深邃沉远的眼里,只闪耀得到钻石的光芒。   
我们的眼对着眼,我的棕色眼睛是忧郁的;他深邃的双眼如同夜一样的深黑。他对我无言笑了笑,只是笑了笑。   
“佳琪!”   
“潮远先生!”   
不停有人向他们打招呼,趋近他们。他们是今晚酒会的主角,所有目光的焦点;我听着宋佳琪响应了几声流利的外语。   
江潮远礼貌地点个头,轻拥着宋佳琪,微笑着转身背着我们走到一旁,很快就被人包围掩没。   
“怎么样?他们两个很配吧!”明娟拍拍我的肩膀,口气又得意又骄傲。“大家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的一对。”   
“是啊……是很配……”我收回目光。说不出心底那种荒凉的感觉因何而起,微有一丝悲哀。   
“我知道这件事时,还真不敢信耶!以前就听我爸妈提过江潮远几次,但我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他跟我表姊有来往。好象是我姨丈透过朋友介绍,认识了江潮远,他跟我表姊就那么认识──大概就是那么一回事吧!”明娟比手划脚,口沬纷飞地说起事情始末。“你知道,我一直很崇拜他,现在他就要变成我的表姊夫了──”她摇摇头,一副犹在作梦,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好象很兴奋?”我随口问道。心中始终锁着那丝微的酸,些微的悲哀。空叹无奈。   
“岂止是兴奋!简直──简直──”明娟“简直”了半天,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贴切的形容。“我也说不上来!你从来不迷偶像明星,也没有崇拜的对象,所以不明白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是……就是……”她愈想解释愈说不出所以然。   
偶像崇拜是一种情势迷情,质一变便升华,欠缺了一分执着,感受不到那种无奈的悲哀;就好象发热病似的,烧一退便人事全非,什么也不剩。广泛算来,大抵也可称得上是一种恋爱吧?只是这样的爱,缺乏了灵魂的震撼,虽然激情狂热,却撼动不了心底深处那根弦;波动不了心海最深层的波涛。   
我渴望“永远”。但永远是什么?所以,我没有余力谈恋爱;所以,我不崇拜。我的心、我的情,始终凉若水,不会起波涛。   
但为什么,要让我听到那首清凄悲哀的曲子?幽幽地盘锁住我的灵魂?为什么,要让我遇见弹琴的那个人?要让我看见那双夜一样深邃黑远的眼睛?   
命运总喜欢跟无奈的人们开着恶劣的玩笑;而从不管该与不该。   
这算是邂逅吗?我仰头无语。   
外头仍然潇潇落着雨。雨送黄昏花易落。   
错错错。   
从地球到月球,距离三十八万四千公里,仰天的我,对着一空的黑,无处说哀愁。   
那就像我跟江潮远之间的距离;就像我浮沉的世界跟他所处的云天落差的高低。   
漫漫的夜空,孤独的一轮明月。仰头对天,是一种寂寞的心情。月的光华,是一纲孤寂的色彩,沉沉地照着无眠的人。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仰头的明月,照耀过秦城隋域,映现过汉疆唐土;照耀过古埃及巴比伦,也照耀过古希腊罗马;照耀着那窜起又殒落的、辉煌又黯淡的、华丽又斑驳的、文明又腐败的帝国与民主共和。   
那永恒的光,不分古今,不问东西,照耀着人世的荒凉,尽遍过人生的寂寞。照耀着春花秋露,照耀着江水海潮;照耀着光彩斑斓的人间,照耀着灰暗深寂的角落;照耀着美丽高雅的人们,也照耀着黯淡渺渺的我。   
古今多少骚人墨客、诗词歌咏,都在颂慕着这颗永恒的星球,永恒的明亮!它照进每个人寂寞的心坎里;在深宵无眠的时刻,温柔地给予落拓孤独的灵魂一窗一室光华的照拂。   
但那缕光,照耀着我,却照不进我心坎。从地球到月球要三十八万四千公里。这美丽的光华,却其实是太阳星芒的反射。月,它并不会发光;它只是一个自体不会燃烧的石头;它只是高高在距离外、高高在银河外,冷冷地照拂着人间,嘲笑那些倾慕它的眼瞳,嘲笑着仰望的我。   
它是没有感情的──或者,它不愿意为人生情。它只是孤悬在宇宙中一粒缈遥的尘埃;所有美丽的神话传奇对它并没有任何意义。它是没有温度的,甚至没有人知道它是否曾经燃烧沸腾过。它的永恒,只是一颗冷却了零度下冰冷的石头,孤独地存在。   
这就是夜空中最美丽的那则传奇。从地球到月球要三十八万四千公里;这三十八万四千公里,就象征着我跟江潮远之间的距离。我们之间的落差,就好象会发光的星球,与一颗冷却了的石头。   
“若水!吃饭了!”妈叫唤的声音由屋里传来。身后那破落的低矮房屋,不下违章败旧的建筑,沟渠横卧,明月斜照,就是我们俯仰的天地、浮沉的世界。和那个衣香鬓影,杯觥交错的宴会,是相差何等遥距的世界!   
每当我仰颈,唯有月会冷漠又多情地相照;汉案户那几些疏高的星子,随着牛郎织女的传说失落。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照着深深浅浅的愁绪哀悲,离合聚散的漠漠大千。   
照着无眠的我,哀凉的叹息。   
“妈──”我搁下筷子,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妈低头扒饭,对我的欲言又止并不关心。   
“快点吃饭!”她简直用吞的,连续猛扒了好几口。“早点吃完,把饭菜收一收,碗筷洗一洗。”   
“喔。”我夹起一筷饭粒。雪白的结晶也似的饭,在昏暗的日光灯下,发馊似的掩着一层黄旧的霉色。   
我思量着该如何开口,又踌躇着,犹豫不决,甚至难以启始。像陷在流泥中,挣扎着起不来。   
“妈……”我咬咬唇,吞吐不定。“那个……有一件事……我想……”从小到,大我没向妈要求过任何事。那种踰越我们这种家庭经济和身份的不实奢侈的欲望,我连想都不敢想。我没有玩过洋娃娃,没有学过什么计算机钢琴和舞蹈;我也没有离开过居住的这个城市,四处旅行玩乐过;我甚至连漫画、录音带都没买过,更别提什么CD和电动玩具,甚至,连电影院,我都不曾探进过。   
“什么事?”妈瞟了我一眼。“又要交什么钱了吗?前两天不是刚给了你两百块?”   
“不是……我……我是想……”我困难地吞着口水,觉得没有勇气把心里的要求说出来。“我想去上课,学……一些东西……”花了好大的力气,又吞了几次口水,才总算把这些话逼出口。   
“上课?上什么课?你想学什么东西?”妈皱着眉,很不以为然。“叫你捡个职业训练学校念,你不听,现在才要花钱去学什么东西,白白浪费钱!”   
“不是那个……我是想……”我嗫嚅地解释,声音愈小愈低。“我是想学钢。。……钢……就是……”吞吐了又吞吐,那个“琴”字,始终吐不出来。   
妈在工地挑砖,一天一千两百块;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用,拖着瘦弱的身体拚命工作,所有的钱,仅够维持我们这破落的两口之家。钢琴课一个星期上一次,一次两小时,每小时的钟点费是九百块,尚且不包括练琴费用。   
我低下头,心底幽幽一声长叹。   
“没什么事。”我扒口饭,编织着谎。“那个课不上也没关系,老师没有硬性规定同学一定要参加。”   
妈狐疑地看着我。吞了口饭,想想,停住筷子,侧过头来,说:“是不是你们老师自己在外头有补习,要你们参加?”   
我急忙摇头,一径地否认。“不是这样的啦!不是……没有啦!”弓边搜寻着合理的解释。“是社团活动。就是课外活动──老师说不参加也没关系。”   
“课外活动?那要缴什么钱?”   
“嗯……材料费什么的。”我不敢看妈”漫天编织着谎言的网。“那个课外活动不参加也没关系。真的!老师都那么说了!”   
“随便你!你要参加就参加──”   
“不!我不去了,我不打算参加了。”我很快打断妈的话。“想想,参加课外活动也很麻烦,还是不要参加算了。”   
妈看着我,没再说什么。饭桌之间,只剩我们沉默的咀嚼声。窄小的空间里,氤氲着一片昏暗黄旧的光线。   
夜在黑,我专心吃着饭,没理会。   
 ★★★   
第二天,风大云低,天空和我之间一片昏昏灰灰。   
一整天,我都托腮望着窗外的天,看阴暗和灰沉流连;将落雨的天空,像一张泫然欲泣的脸。   
“唉!星期一和雨天总是使我的棕色眼睛忧郁!”前座的同学回过头来,苦着脸,戏谑地用英语哀声叹息。像是六十年代流行的一首抒情英文歌曲。   
我回过神,定眼看看她。   
“你今天晚上要补习吗?”我知道她参加了补习街一家英文名师开设的补习班。“上次发的讲义你有没有带?借我?”   
她翻翻白眼,摸索书包一会,递给我几张叠折在一起的讲义。   
“喏!你这家伙,专门捡现成的!干嘛不跟我起去补习算了!”每次向她借讲义,她总不忘刻薄我两句。   
我扯个笑脸,打混过去。“等我影印好。明天就还你!”   
“算了!那份给你。”   
“你不要了?”   
“怎么会不要了!”她把眼睛吊得大大的,故意装得一副悻然的模样。“我一早算定了你这个八卦,多要了一份,省得麻烦。”   
“那谢了。”   
“不必多谢。条件交换──下次英语课,你跟我一组会话练习。”   
“好。”我答应得很干脆。   
宋佳琪那几声婉转轻脆流利得又像是英语、又似法语的外国语,在我心底余波犹自荡漾。光是读书并不能饱肚的,妈说的;我只能尽力做好我所能做的。   
下课钟当当响,洒扫应退收拾书包。留校的留校、回家的回家,各作鸟兽散。我很快收拾好,却不像平常急急地赶回家去;游游荡荡地,晃着晃着,晃到大雨哗啦地倾落。   
雨下得太突然。我把书包夹在腋下,跑到一排店家的廊前躲雨。透过玻璃雾气的氤氲往里头望去,才发现那是一家专门教授钢琴的音乐教室。   
耳畔又响起那幽淡的海潮声……那有着诗句一般名字的人。我想更接近他,想瞭解有关音乐和钢琴的一切,我想──身旁的位置添进了一个躲雨的人,修长的手,轻轻拍落着沾在身上的雨珠。我面对着钢琴教室,双手倚触在玻璃墙上,侧过头看身旁的那个人;他停下拍雨的动作,也望我看来──不笑的表情,夜雨的眼瞳。   
“江──'Harris1'”这算是邂逅吗?我愕顿了一下。“潮远先生?……”   
“你──”他迷惑地看了又看我,蓦然笑了:“你是明娟的同学是吧?我记得你这双──”忽地住口,含住笑,没把话说完。眨动了眼睛又说:“沈若水──没记错吧?”   
我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地点头,为他记得我感到欣喜不已。迹近狂喜的情绪,自己都快受不住。   
“刚放学吗?怎么没有跟明娟在一起?”他以为我跟明娟一样,从小学琴学音乐。问得理所当然。   
“不。我不是……”我困窘的低下头。   
他立刻会意。“对不起──我以为──”转头去看雨。   
大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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