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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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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琼注目问道:“这时候,你一个人到哪儿去了?”

秀珠一面举手理着鬓发,一面应道:“我……我睡不着,在园子里便走走………”

桑琼正色道:“我也从园中来,怎么没有看见你呢?”

秀珠迟疑片刻,讷讷道:“我……我……”

桑琼沉声道:“秀珠,不许撒谎,说实话,你到哪里去了?”

自从合肥城中重逢以来,桑琼一向对秀珠呵护备至,似这般语气迫问,还是第一次,秀珠娇躯一阵震颤,登时流下眼泪来,

垂首低声道:“我……我到前楼去了………,”

桑琼诧道:“去前楼干什么?为何要深夜中去?”

秀珠道:“我是去偷看素娥,看她在楼上做些什么……”

桑琼释然一“哦”却正色说道:“你这样做是不对的,纵有疑心,也应该先获得证据,她整天跟你在一起,尽可设法探问,无凭无据就这般偷窥人家隐私,岂不有失咱们侠义中人身份。”

秀珠渐渐恢复了常态,腼腆地道:“大哥,你真的觉得她没有一点可疑么?”

桑琼道:“我自然也有些疑心,但是,咱们必须一边防范,一边搜求证据……”

秀珠突然激动地道:“既然大哥也认为她可疑,咱们就早此离开这儿吧!大哥,答应我好不好?别寻证据了,咱们快走!”

桑琼讶异地问道:“珠妹,难道你有所发现?”

秀珠摇头道:“不!我找不到证据,但我总觉得这儿可怕,再住下去,我也会发疯了。”

桑琼淡淡一笑,轻拍她的秀肩,柔声道:“珠妹,咱们要想替大湖三十六位惨死义士报仇,任何艰困,都须忍耐,不是我不答应你,珠妹试想,敌暗我明,咱们至今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难道有一丝线索,岂能轻易放过,你要记住:素娥越可疑,咱们越不能离开,也许她就是咱们梦寐以求,无法获得的机会,从她身上,可以追查出那幕后阴谋陷害四大世家的元凶……”

正说着,突然扬目低叱道:“窗外是谁?”

“是我!大哥。”随着语声,罗天哥手提长剑飘身而人,笑道:“真把我吓了一身冷汗,隐约似听见楼上有人谈话,却不见灯光,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大哥在这儿。”

桑琼眼中神光湛湛,问道:“贤弟醒了多久?”

罗天奇道:“刚醒,我本想先招呼大哥的,却见大哥窗口开着,房里没有人,才连忙取了长剑、掩上楼来察看原因。”

桑琼默然片刻,微笑道:“我也是看见珠妹卧室窗前未闭,特来察看,想不到她又去前楼察看素娥的动静去了,咱们都是疑心暗鬼,庸人自扰了半夜。”

于是索性燃亮了灯,三人啜茶谈了一会,天色已大亮了,这才下楼各自盥洗梳装。

用毕早餐,索娥来报马车已到庄外,桑琼略作拾掇,仔细叮咛罗天奇和秀珠务必谨慎守护春梅,然后动身前往北峡山三元寺。

罗天奇欲伴桑琼出庄,也被桑琼示意阻止,自和素娥缓步穿过荒园,出门登车。

但是,当他跨出庄门,来到马车边,却被眼前情景愣住了,因为那高坐辕上的车把式,面目陌生,竟不是梁金豪。

桑琼心头猛然一惊,当时却力持镇静,故作未觉,仍旧神态自若地跨上马车,安然坐下。

那车把式“得——儿”一声,圈转车头,正待上路,竟被素娥看出不对,急忙唤住问道:“咱们昨夜预雇的车,好像不是你这一辆?你别冒名来抢生意呀?”

那车把式笑道:“姑娘真会说笑话,生意应客,那有冒名的事儿!”

素娥细细打量了一遍,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昨夜那位驾车的我记得,不是你!”

车把式道:“不会错的,昨天是我表叔接的生意,一可是他今天突然发寒发热,生病不能来,才叫我来应这趟生意,要不然,我怎会知道今天一早庄子里要雇车去桐城呢!”

素娥半信半疑道:“他真是你的表叔?”

车把式笑道:“这还假得了?我表叔叫张大功,我叫张得胜,姑娘不信,去镇上一问就知道了。”

桑琼听得诧讶莫名,便岔口道:“不要紧,谁的车都一样,咱们不去桐城,只往北峡山来回。你早些赶路,别误了时光。”

车把式连声答应,扬鞭催马,蹄声得得,离了庄门。

行约盏茶之久,马车忽然在一片树林边停下来,车把式拉开车门,含笑躬身道:“恭请帮主换车。”

桑琼一怔,这才看见林边停放着另一辆空车,也已启开了车门,门前站着的,正是梁金豪。

桑琼看得大惑不解,起身跨下车来,诧异地问道:“金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梁金豪得意洋洋笑道:“这是属下特意安排的“金蚕脱壳’计谋,因为那小寡妇昨夜一路盘问属下,好像已有些疑心了。”

桑琼指着那车把式又问:“此人又是谁?竟然直呼我为帮主?”

梁金豪道:“他是属下新收的徒儿,名叫张得胜,原是镇上赶车的人。”

回头叫道:“徒儿,快跪下参见帮主。”

张得胜不敢怠慢,赶紧跪下,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叫了声:“帮主!”

桑琼又好气又好笑,责道:“你简直是在胡闹,如此掩耳盗铃,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再说,你要收徒传艺团无不可,入帮之事,却怎能这般任性草率?”

梁金豪讪讪地道:“属下并没有让他人帮,只是叫他充个帮手,等将来全帮改组扩充的时候,再看他自己的造化一嗖”

桑琼无可奈何摇摇头,道:“好了,现在暂时别谈这些。你叫他晚间驾车仍在此地等候,白天可去镇上打听一下素娥昨夜去过的那家竹篱破户,看住的是些什么人?”

那张得胜竟十分乘巧,躬身应道:“这一点,小的昨夜已经打听清楚了,那破屋中住的是夫妇二人,男的四十出头,女的只有二十零一点,长得直似花朵般标致,所以那男的见了老婆,必恭必敬,就像儿子见了娘一样…………”

梁金豪把脸一沉,轻喝道:“小子,对帮主回话要礼貌些,不许信口胡诌。”

张得胜连忙垂首道:“是!徒儿不敢胡诌,说的都是实话。”!

桑琼点点头,问道:“那夫妇二人是久居镇上?还是新搬来的外乡人?”

张得胜道:“回帮主的话,他们是新近才搬来的、一共不到十天光景。”

桑琼眼中掠过一抹异采,道:“好极了,你今天不妨多在附近留意,看他们有何动静,晚上再告诉我!”

张得胜大声道道:“得令!”

梁金豪嘻嘻笑道:“好小子,初谒帮主,便获重用,好好干,你小子福份不浅。”

张得胜兴冲冲告辞,驾车如飞而去。

桑琼换登梁金豪所驶马车,绕行小道,径奔北峡山,途中催马疾行,直到午刻过后,才赶抵山麓。

梁金豪将车子停在树林里,取出在途中打尖(用饭)时便已购妥的香烛篮儿,交给桑琼挽着,二人一前一后,假作互不相识,迈步寻向三元寺而来。

三元寺,建筑在北峡山下一片竹林中,庙宇如素娥所说,简陋而狭小,占地不足十亩,仅是一座香火冷落的荒僻小庙而已。

桑琼手挽香烛篮,环顾那,片粉壁斑剥的泥土寺墙,假如不是山门前横匾上“三元寺”

几个字尚能辨认,简直不敢相信这栋破庙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荒僻破庙,丛迩小寺,竟会隐居着绝世神医?真是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桑琼满腹凝云,暗向梁金豪递了个眼色,然后独自举步踏进寺门,只见寺中冷冷清清,连一个应客的小沙弥也没有,院子里杂草遍地,也有许久未曾清理过了。

他摇摇头,脚踌着越过院落,缓步登上那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大雄宝殿”,却见殿中蒲团上,正盘膝坐着一个俗装中年文士。

那人约莫四十岁左右,一身古铜色儒衫,浓眉大眼,肤色黝黑,虽然瞑目席地而坐,仍可看出身躯十分魁梧高大,奇怪的是,他盘膝跃坐在寺庙大殿中,竟不像在礼佛膜拜,倒像在那儿打磕睡养神似的。

桑琼进人大殿,轻轻咳嗽了一声,那中年文士理也不理,鼻中更隐隐传出鼾声,生像是睡得正熟。

这时候,殿后却转出一名灰衣僧人,合十低问道:“这位施主,可是要上香拜佛么?”

桑琼忙道:“在下正是特来贵寺上香的,师父是寺中知客?”

和尚笑道:“小寺简陋,难得施主一片诚意,贫袖大愚,便是寺中住持,施主请这边来。”

桑琼应着,从藤篮中取出香烛金纸,随大愚和尚至佛前燃香敬礼,跪下叩了三个头,大愚和尚亲自敲钟击磐,态度十分亲切。

钟磐之声一起,那中年文士忽然从蒲团上跳了起来,用力向地上啤了一口,哺哺咒骂道:“蠢胚,俗物!扰人磕睡,可厌!

可厌!”拂袖转身,扬长直向后殿而去。

桑琼诧异问道:“大师父,这位是寺中何人?”。

大愚和尚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他是寄寓小寺的客人,身在庙中,并不信佛,贫油因他系桐城何善人转介,又得他几两银子添助香火,所以答应下来,唐突之处,施主体怪!”

桑琼听说“桐城何善人转介”,心里已恍然领悟,不用猜此人就是传闻专治疑难重症的隐世神医“竹林逸士”无疑了。

桑琼心念转动,想想那中年文士衣着神态,颇有些出尘绝世的模样,看来素娥的话,竟有几分可靠,至少那人寄寓三元寺,生性古怪而傲慢,都没有说错。

于是含笑道:“出家人与人方便,原是份所应当的事,或许在下也有意要在贵寺打扰一宵哩厂

大寓和尚欣然道:“欢迎之至,只要施主不嫌简慢,尽管多住几日。”

桑琼问道:“刚才那位客人,在贵寺住了多久啦?”

大愚和尚想了一会,道:“大约总有半年多了吧!其实,他人虽孤僻古怪些,心性却很好,也许施主与他同为斯文一脉,彼此能谈得来的。”

语声微顿,接着又道:“敢问施主枉驾荒寺,是顺道礼佛?

还是特地来求菩萨攘灾去邪的呢?”

这句话,正问到桑琼心里的事,长叹一声,答道:“唉!说来话长,在下是为舍妹身罹怪病,药石罔效,群医束手,故而不辞艰辛,亲往各地寺庙庵堂向菩萨许愿求攘,几年来,逢庙就拜,也不知求过多少名山大刹,恳求菩萨可怜在下一片诚心,保佑舍妹早祛病魔,不瞒大师父说,今日原意欲登北峡山礼佛祈梦,因见贵寺就在山麓,所以顺道进来许个愿。”

大愚和尚听完,立即哈哈大笑起来,合十道:“施主诚心动天,驾临敝寺,正可谓‘拜对了菩萨’,可喜可驾,阿弥陀佛!”

桑琼故作一愣,问道:“莫非贵寺神明灵验?抑或备有奇效炉丹(即香灰)?”

大愚和尚笑道:“神威灵验自不待言,但敝寺却一向不备炉丹,干那班人的营生。”

桑琼皱眉道:“大师父话虽有理,但别怪在下说句放肆话,几年来,在下已经求告过许多灵验的神灵,舍妹的病却迄今未愈,反而越来越见沉重了。”

大愚和尚道:“敢问施主令妹病情如何?得了什么重病?”

桑琼叹道:“是疯病——”

大愚和尚微微一惊,又道:“可明起因?”

桑琼道:“正是弄不明白病因所在,在下父母双亡,家资尚称富裕,只有同胞兄妹四人,手足本甚融洽,谁料两年前,三妹忽然染上怪病,整日疯疯傻傻,胡言乱语,口口声声说有人要杀她,起初,都当她仅系一时中邪,谁知后来渐渐严重,竟至连亲人也认不出来了。”

大愚和尚讶道:“邪祟之事常见,但却断无一病数载的例子,何况疯症多由心起,从未听说毫无原因就会发疯的,施主令妹这病真有些古怪。”

桑琼忙道:“谁说不是呢?两年以来,在下不仅求神问卜,也请过许多名医,为她治病,不惜倾家以赴。唉!结果仍然落空,怎不令人心灰……”

大恩和尚十分关切地问:“施主都替令妹延请过什么名医?

他们对病因如何说法呢?”

桑琼长叹道:“皖中名医全请遍了,可恨那些家伙,个个都是庸才,平时徒拥虚名,根本连病因也没诊断出来。”

大愚和尚眨眨眼皮,笑道:“有一位极负声誉的神医,不知施主有没有请到过?”

桑琼问道:“哪一位?”

大愚和尚道:“隐居桐城龙眠山的竹林逸士。”

桑琼记起素娥的叮咛,存心激一激将,于是冷晒道:“在下也曾听过此人名字,但却不想去请他……”

大愚和尚扬目道:“为什么?”。

桑琼冷冷摇头道:“大凡一个精请医道的人,多属才德兼备。所谓‘医者仁术也’,人习医术,就是为了济世活人,从来没有关在家里的‘神医’。在下听说那位竹林逸士,生性古怪,虽然薄有声名,却厌烦病家诚心诚意前往求治,人家远道赶去,往往被他拒斥门外,似这种自负自妄的小人,纵拥虚名,必无真才实学……”

正骂得顺口,墓地一声怒哼人耳,那拂袖离去未久的中年文士,突然满面寒霜出现在殿后侧门前。

大愚和尚连连向桑琼频施眼色,推笑道:“施主,后面还有偏殿,供奉大士法像,请随贫袖同往拈香如何?”

桑琼应着正要举步,那中年文士忽然扬手一指,沉声喝道:“慢着,我有话问你!”

大愚和尚忙笑道:“休生误会,这位施主也是无心的……”

中年文士怒容满脸,大抽一挥,叱道:“不关你和尚的事,你替我少开口,站远些!

大愚和尚碰了个硬钉子,只得讪讪退开一旁。

桑琼转身注目,讶诧地问道:“这位兄台因何如此忿懑!彼此素不相识,喝住在下有何见教?”

中年文士重重哼了一声,道:“好一个素不相识,居然背人妄论是非,我问你:‘灵驹不安情厩,宝刃不配凡鞘’,这两句话,你懂不懂?天生奇才异士,必有非常之用;霸王拔山举鼎,为什么不去干屠户?韩信雄心万丈,为什么宁辱胯下?这些道理,你懂不懂?荆轲怯敌客旅,却能奋击秦庭;张良貌如处子,竟扬锤博浪沙;世上之事,有不能为,也有不屑为,其中分野,端机气度志节心胸旨趣而定,你小小年纪,不解事理倒还罢了,竟敢擅发讥评,妄断才德二字,真正的岂有此理!”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忿忿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话说完了,中年文士兀自气喘咻咻,似乎意犹未尽。

桑琼心里暗暗好笑,表面却仍然不动声色,缓缓道:“兄台教训了半天,难道是替那位竹林逸士抱不平么?”

中年文士大声道:“我就是竹林逸士黄光平。”

桑琼索性再气他一下,又轻哦了一声,道:“听说先生一向隐居在桐城龙眠山,怎会寄居北峡?躲在寺庙里呢?”

竹林逸士怒目道:“我高兴住在这儿,难道不可以吗?”

桑琼笑道:“在下没有说不可以,只是觉得先生的身份令人可疑。”

竹林逸士黄光平气得脸色发青,冷哼道:“你是说我冒名招摇?”

桑琼道:“虽然未必招摇,有些人喜欢冒认名讳,用以抬高自己的身价!”

大愚和尚接口道:“施主,一这位先生的确就是名满天下的神医竹林逸士,贫袖可以作证。”

桑琼一味摇头道:“大师父,假如在下自称是名满天下的金陵卧龙庄庄主,您也会相信的。”

大愚和尚愣了一下,低声念着佛号,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戒妄言,施主快不要这么说。”

竹林逸士浓眉一挑,冷笑道:“要你心服口服,这也不难,你不是有个妹妹得了疯病吗?黄某人敢夸一句海口,只要由我亲自把一次脉,管教着手成春,药到病除。”

桑琼脸上掠过一抹惊疑之色,道:“先生休把话说得太满了二妹的病很不好治……”

黄光平气呼呼道:-“只要她断气未过六个时辰,黄某人也能叫她活转来,但我医好了她,你怎么说?”

桑琼道:“如能医好合妹沉疴,在下愿以黄金千两为酬。”

黄光平冷笑道:“哼!谁希罕你的臭钱,我要你用钝金铸匾,三步一跪,五步一叩头,替我送到龙眠山去!”

桑琼应声道:“办得到。但如医不好呢?”

黄光平道:“我砸碎药箱,从此永不谈医,并且从你家门口爬回桐城。”

桑琼笑道:“言重!言重!在下现居巢湖,寺外尚有车辆等候,就请先生即刻起程如何?”

竹林逸士傲然一哼,转身自往厢房拾掇去了。

第二十四章 魔掌临弱女

大愚和尚合十道贺,轻语道:“施主好造化,竟求得绝世神医移樽就教,据贫钠所知,黄施主出诊病家,这还是第一遭哩。”

桑琼微笑道:“全仰菩萨保佑,倘能使舍妹病愈,在下必来重修寺堂,再塑金身。”

大愚和尚连忙谢道:“阿弥陀佛,施主赤诚感天,发此宏愿,菩萨定信令妹早脱魔劫。”

不一刻,竹林逸士黄光平带着随身药箱行囊出来,桑琼辞别大愚和尚,替他接过行囊,离了三元寺。

梁金豪见桑琼果然陪了一位中年文士登车,心里倒有些惴惴不安,故问道:“公子不再去山上寺庙拈香了?”

桑琼道:“不去了,咱们现在赶回巢湖,你要马快一些!”

梁金豪应了一声,长鞭挥处,“劈啪”一记脆响,因转车头,向北疾驰。

途中,桑琼不禁感到万分迷悯,照眼前情形看,竹林逸士黄光平的身份可能不假,他迁居北峡山三元寺虽嫌太巧,大愚和尚说他已住了半年多,却跟素娥所称相吻合,假如黄光平真具奇才,治好了春梅的疯病,那才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哩。

不过,无论黄光平身份如何,他对素娥却疑问仍多。

第一:素娥的出现和田婆婆的离去,时间太巧,不无可疑。

第二:她太美,也太精明;美得不像平常穷家百姓的媳妇;精明得不似凡俗女子。

第三:田婆婆的儿子离家仅仅三数年,由一个贫无立锥的少年,即便经商再顺利,也不可能暴富,更从何娶得如此美慧干练的妻室?退一步说,就算果真暴富了,素娥理应携带财产归里奉姑,怎会反将婆婆送走,自己倒留下来甘为仆婢?这一点尤其令人难以理解。

可是素娥纵然可疑,桑琼却猜不透她是何来历?如此安排目的何在?而且,她又怎会预知自己要搬来湖滨凶宅居住?事先就做好了手脚呢?

不可能!不可能!的确太不可能了。

桑琼一路盘算许多可疑之处,又觉得或许是自己过分多疑,反复思忖,所以很少开口。

那竹林逸士黄光平更像是余怒本息,神情本然,也极少出声。

梁金豪一面驾车,一面倾听,发觉车厢中始终默无语声,心里不期满怀鬼胎,却又不便询问。

一行三人,全都暗怀心事,闷不吭声赶路,气氛虽然略嫌沉闷,车辆倒行得极快。

傍晚时分,已距巢湖不远,马车忽然一震,竟停了下来。

桑琼推开车门,探头问道:“赶车的,怎么不走了?”

梁金豪蹲在车轮边摸索了一阵,愁眉苦脸道:“公子爷,实在对不起,赶路太急,谁知却把一只轮轴抖断了,看来无法再走啦!”

桑琼已知原故,却皱眉道:“这怎么行,你不能把咱们丢在这儿呀!”

梁金豪道:“公子请耐心略候片刻,小的这就去另寻一辆车来,此地距三河镇很近,附近也许能找得到空车。”

桑琼挥手道:“那你就快些去,别让咱们等得太久。”

梁金豪连声答应,由车辕解下一匹马,匆匆跨马而去。

竹林逸士黄光平忽然冷冷问道:“由此地去你住处,还有多远!”

桑琼忙道:“不太远了,绕过那片林子,就是蜗居园门。”

黄光平推门跨下马车,扬目望了一眼,返身取下药箱,冷漠化道:“咱们步行走去吧!”说着,果然举步向前走去。

桑琼心知梁金豪故意弄坏车辆,乃是要藉机使自己换乘张得胜的车,一则为免引起素娥疑心,二则张得胜奉命探查镇上那家‘竹篱破户”中两名可疑男女,约定晚间回报,此时大约正在附近寻找张得胜的马车,于是急忙唤住黄光平,道:“先生还是等候片刻的好,由此前往蜗居,虽不远,也不近,步行得走上个把时辰…,,黄光平漠然不理,只冷冷答道:“你怎知附近准能寻到空车?与其坐候,不如步行,你不愿意,尽管在此等候,我沿这条石板路慢慢走着就是。”

桑琼无奈,迫得也取了行囊赶上去,强笑道:“在下是担心先生走不动,既然这样,咱们就步行也好。”

两人踏着暮色才行了顿炊光景,突闻啼声震耳,须臾,梁金豪竟单骑仓皇而返。

桑琼眼快,一眼就瞥见马鞍前横着一个混身血污的汉子,衣着、身裁、状貌,赫然竟是张得胜。

桑琼暗自震惊,却怕梁金豪当着竹林逸士黄光平说话露出破绽,连忙抢前一步,以目示意,同时惊问道:“这人是谁?怎会一身血迹?出了什么事?”

金豪翻身落马嗖碧目连眨,终于把眼眶中盈盈热泪强自忍了回去,颤声道:小的在前面林子边看见这人,混身都是刀伤,躺在那儿呻吟,所以……”

桑琼急道:“还有没有气息?”

梁金豪哑声道:‘伤势很重,就差尚未断气了。”

桑琼探手一抚张得胜胸口,剑眉微皱,转面叫道:“先生,请帮忙救救这人吧!看来他准是被仇家杀伤的,咱们凑巧遇上,何不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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