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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晚词-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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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来禀林靖杰闯进他的卧房的时候,他听侍女说起,林靖杰必是怒火中烧,要对他大发雷霆。
其实,那时候心中虽有些忐忑,却不是不有几分窃喜的。
那是一种羞于启齿的喜悦,方湛侯对自己深感无力,明明已经够心灰意冷了,可是一见到他心中就难免生出喜悦来。
而他无心的举动,无意的话语,更是让他难以安静。
就如此时,满心不合时宜的希翼,终于褪去,竟不知能说什么。
只能微微挣扎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林靖杰却抱得更紧,笑道:「你又乱动,我今晚可忍不住的,而且喝了酒,多半不知轻重,你再撩我,怕弄疼了你。」
方湛侯一颤,用力提醒自己,不要再为他无心的话动情。
轻声说:「你放开我,我……我有点不舒服。」
林靖杰不肯放,只低了头问他:「你怎么了?」
方湛侯轻声道:「似乎受了寒,有点头疼。」
林靖杰连忙在他身上摸了几把,皱眉道:「果然冰凉的,快点进来,门口风大。」
却不肯放开他,半搂半抱地和他一起进去。
一边又关切的问他:「叫人请大夫来看看吧,你什么时候被风吹着了?是不是今天午后在庆阳殿的时候?我看你脱了披风站在外头廊下,那里风那么大。」
方湛侯道:「不知道,我也没注意,你放开我,当心过给你。」
林靖杰笑道:「过给我岂不是好,我又不是你这么弱。」
方湛侯见和他说不明白,不由的叹口气:「林将军,你还是回府去吧,我略感不适,不能陪你。」
他觉得十分疲倦,对自己更是嫌恶。
林靖杰显然会错意,且酒醉之后思维迟钝,此时也不过是笑道:「你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我不会闹你的。」
说着还伸手摸摸被子,道:「床热了,你快躺下就会舒服些了。」
方湛侯用力挣脱他想要帮自己宽下外衣的手,正色道:「林将军,时候不早了,请回府吧。」
林靖杰再迟钝也发觉了不对,皱了眉道:「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一直叫我回去。」
方湛侯道:「林将军有自己的府邸,回去也是应该的,而且征战日久,难道就不挂念?」
林靖杰晶亮双眸看着他,英挺剑眉微微皱起,然后又舒展开来,微微一笑。
然后说:「是啊,我很挂念你。」
方湛侯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似乎这句话是一支利箭一般,透体而过,留下火灼一般的感觉。
偏过头去,避开那张微笑的俊美容颜。
林靖杰道:「在边关的时候你突然失踪,我很是着急,后来温公子说找到你了我才放心了,只是很挂念你,怕你在外面有什么不妥。」
说着上前一步将他轻轻揽在怀里:「今天早上我还以为你要来呢,结果来的却是恭王爷,幸而后来看到你。」
温柔亲密的拥抱,方湛侯有一瞬间的晕眩,似乎做了个美梦一般,如此的让人沉醉。
只是记忆中有一场大雨,落入美梦中,透骨的冰凉如影随形。
终于忍不住了,方湛侯抬头看他,说:「林靖杰,我发誓今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了,你放过我吧。」
林靖杰一震,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良久方才迟疑的说:「你说什么?」
方湛侯苦笑:「你若还没有出够气,想要怎么样只管说,我无不从命,横竖就一条命,你随时可以拿去,何必做戏呢,也太委屈你了。」
林靖杰前一刻温柔微笑的眼睛此时仿佛在颤抖一般,只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方湛侯受不了这种煎熬般的对视,别过头去:「若是一定要我死了你才放心,那也没关系。这条命你只管拿去。」
「住口!」林靖杰终于发怒,大喝一声:「你胡说些什么,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你整日里在想什么!」
他用力抓住方湛侯的肩,逼他转过头来:「我做什么戏?有什么戏好做?难道我担心你都是假的?」
方湛侯只觉得自己委屈的再也难以忍受了,此时更不堪他如此追问,终于扬起头来,咬牙道:「当然是假的!你满心里只望着我死了最好,什么挂念我担心我,全是假的全是假的!」
他原是对林靖杰负愧在心,又兼爱意深厚,所以千般忍让,万般容忍,此时口一开,词锋立时犀利起来,越是伤心越见颜色:「当年是我无端纠缠你,是以你恨我入骨,便百般折辱我,我知道是我错,不敢怪你。后来又不甘心我一走了之,竟追到江南做那场戏,你以为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吗?我不过是觉得愧对于你,任你出气让你高兴罢了,也不怪你,横竖是我错,只是还以为你已经出了气了,原来竟是想错了,如今你既然没有出够气,要怎么样只管明说,也不必再做什么戏,更不必说什么挂念我担心我,我哪里受得起。」
一番话说下来,林靖杰脸涨得通红,眉头一皱再皱,手却越捏越紧,方湛侯只觉得仿佛骨头都要碎了一般的痛,只紧紧咬着牙忍着。
痛早已习惯,从爱上他的那一天起,这痛就没有间断过,是以何必出声。
这痛只怕还要带到地狱里去的。
林靖杰大约是没有想到他提起江南之事,而且说得那么明白,脸红的要滴出血来,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个时候我是很生气,想要……想要……,可是我后来后悔了,真的……那天我就后悔了,那个女人我也没有要,你……」
他觉得十分难以措辞,完全说不下去。
而方湛侯煞白着脸,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林靖杰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我没有做戏了,那次我就后悔了,现在我真的没有……啊,你怎么了?」眼看方湛侯面色青白,气色甚是不对,顿时手忙脚乱,连忙扶住他。方湛侯无限心事涌上来,一时气血翻涌,偏又不想让林靖杰看着他软弱之态,便竭力隐忍,眼前阵阵晕眩,竟没听清林靖杰说了什么。
林靖杰自己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望着方湛侯抗拒的神情,煞白的面孔,微微有点湿润的眼,落入自己的思绪里了,一径的说:「你相信我,我现在都是真的,以前是我不对,可是现在……从江南开始我就很挂念你了,不,应该是还在京城里的时候,我虽然常常乱说话,做错事,可是我也常常是想着你的,总是忘不掉。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我都明白了。」
方湛侯随着他的话,想起当年住京城的时候,只觉熟悉的痛楚又一次蔓延开来,直达手心,一阵抽痛,不由得紧紧握了拳。
对林靖杰道:「我知道,从一开始你就恨我入骨,你只喜欢看我难受,你想要的我都知道!」
方湛侯又退了一步:「我只等着你来出气,随时都可以,别的也不用说了。」
林靖杰见自己厚着脸皮认错,说了这半日,他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仍是固执的重复那一套说辞,不由恼羞成怒起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说完了,反正就是这样,随你怎么想。」
气呼呼的走到桌子边坐下来。
见方湛侯沉默地站在原地,忍不住又说:「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你别想一走了之,丢下我不管!」
方湛侯也不语。
两人僵硬的对峙着。过了良久,方湛侯看林靖杰脸依然是红的,皱着眉,想必醉酒的感觉十分不舒服,却又为了和他怄气坐在这里,终于妥协:「好吧,你想如何就如何,很晚了,你今日喝了不少酒,还是先歇息吧。」
林靖杰从他话中听到关怀之意,心中一动。
在这种时候他还这么关怀他,可见他心中也是想着他的,可是却这么剧烈的拒绝,是为了什么?
不由抬头细细打量他。
林靖杰身为武将,从来都十分粗放,难得如此时这么细细的打量他。
他见方湛侯脸色煞白,乌黑头发映衬之下便觉得神情中带着浓浓疲倦之色,只是在那清华尊贵之气衬托下更显憔悴。
林靖杰心中只觉爱怜,刚才的气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站起来拥抱他,温和地说:「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就别乱想了吧。」
方湛侯低头不语,也不挣扎。
林靖杰见他不挣扎了,以为他想明白了,便笑道:「那就歇了吧,我倒真累了。」
就要与他一起安歇。
方湛侯却道:「你先睡吧,我还有事。」
林靖杰不由皱眉:「哦?」
方湛侯道:「我先前赶过来,折子的节略还没写完,明日一早要呈给圣上的。」
林靖杰果然觉得睡意浓厚,便放开他,笑道:「那你去吧,早点回来,看你累的。」
方湛侯点点头,便开门出去了。
林靖杰几乎是沾了床就睡着了,唇边还带着笑意。
半夜因口渴醒过来,一边叫人,一边下意识的伸手一摸,旁边却如睡下去的时候那般冰冷,不由便皱起眉。
听到声音的侍女连忙进房来服侍,倒了温茶伺候他喝下去,林靖杰问她:「你们王爷呢?」
那侍女赔笑,「奴婢不知,自有王爷房里的姐姐们伺候王爷,奴婢怎么敢过问。」
林靖杰点点头,便起身穿衣,侍女忙道:「林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就是了。」
林靖杰摆摆手:「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也不理她为难神色,自己开门出去了。
更深露重,冷气袭人,林靖杰不由得把衣服拉了拉,往书房而去。
方湛侯书房仍是灯火通明,他轻轻走近,听到有人小声劝:「王爷,三更了,该歇息了,王爷这些天身子不好,不能劳累。」
却没有听到方湛侯的声音,不由一奇,便探头往里看去。
方湛侯倚在桌前拿着个折子看,眉头深锁,似乎在迟疑不决。身后站着几个作侍女打扮的俏丽女子。
林靖杰松一口气,然后觉得好笑起来。
他刚才居然担心在劝他的人是方湛侯侍妾。
不过,方湛侯已经二十多了,难道没有侍妾?
林靖杰一念及此,心中登时不舒服起来,竟仿佛走不进去,只在阶前踌躇。
这几个侍女显然是常在方湛侯跟前伺候的,显得略为随意,见方湛侯只管看折子,有一个竟然走上去从他手里抽出来,笑道:「王爷别看了,还是歇了吧,这又不是急件,明儿看不就是了。」
方湛侯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我把这件看完就去睡觉,可好?」
那侍女这才还给他,笑道:「王爷这样说才好,王爷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大好,还不知道保重,真叫奴婢们担心呢。」
方湛侯淡淡一笑:「也不过天冷了略咳些,有什么要紧。」
一边又转回去看折子,道:「我今晚也不回房去,你们把里面收拾一下,我就在书房歇吧。」
那侍女笑道:「王爷还是回去吧,书房虽好,到底要冷些,王爷本就咳了,回房里去养着才好的快。」
方湛侯却坚持不肯回去。
几个侍女不敢深劝,只得在里间收拾了服侍方湛侯歇下。
林靖杰静静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第九章
    
到了这个地步,林靖杰再粗心都知道自己弄错了,方湛侯根本没有想明白,他如今是真的不想见到他。
那他在这里一厢情愿是什么意思?
林靖杰一向气傲,又被方湛侯宠惯了,此时只想转身一走了之,再也不要回来。
偏偏又挪不动步子,只呆呆站在书房门外,不忍离去。
方湛侯明明仍关怀他,仍喜欢他,为什么却这样躲着他?
林靖杰烦恼的扒扒头发,转身在台阶上坐下来。
月朗星稀,微风中带着夜蔷薇淡然的甜香,林靖杰想起有些夜晚方湛侯沈睡的容颜。
苍白的脸颊,同样苍白的嘴唇,秀气的眉微微皱着,白日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闭上了,那容颜意外的脆弱秀美。
到底是怎么了呢?
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到这种地步的?
林靖杰问自己,他找不到答案。又是一个明媚鲜妍的晴日,在书房外间的侍女们听到里面微微的动静连忙进去伺候,方湛侯刚刚醒过来,还有点迷糊的躺着,眼睛半睁。
一个侍女小声道:「王爷可要起身了?」
方湛侯停了一下,便缓缓坐起来,几个侍女立刻手脚俐落的服侍方湛侯穿衣穿鞋,梳头洗脸。
一个出去要水,门打开,不由失声道:「林将军?」
方湛侯听到这一声,不由一怔,推开身边的侍女疾步走出去。
林靖杰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这才从台阶上站起来。
方湛侯刚好看到一个欲转身的背影。
头发衣服都有点微湿,看起来似乎在这里很久了。
转过来的面孔很是清醒,幷;无疲色,目光尤其锐利,看到方湛侯站在门里面,脸竟微微红了红,说:「你都起来了?」
方湛侯点了点头:「林将军来了怎么不进来?」
林靖杰道:「我怕你还没醒,昨晚你那么晚才睡。」
方湛侯让开一步:「林将军请进来说话。」
非常的客气。
林靖杰走进去,方湛侯笑道:「请林将军稍等,我先略为整理。」
林靖杰却拉住他的手,说:「等一下,我说一句话就好。」
方湛侯点头:「请说。」
林靖杰明明想的清楚了,可此时还是要顿一顿才能开口:「昨晚我想了很久,所有的事情我都想过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知道你现在不肯信我,不过你等我三日,我会想个让你相信我的办法来。」
方湛侯哭笑不得,连忙道:「林将军此话怎讲,我对林将军所言毫无怀疑。」
林靖杰很不满:「不要说这种自己都不信的话,我知道,以前的确是我错了,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你放心。」
看他还要说话,便在他开口前截住:「你不必说了,我先回去,想好了再来,你要等我,最多也就等三日吧!」
说完转身就走。
方湛侯真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这个人的脑子似乎长的与世人都不一样,以前虽用上些不齿的手段,到底对他幷;未做出十分过分举动,他却与他不共戴天,方湛侯以为他是生性高傲受不得委屈。
可是昨天看他样子,却又不在乎受委屈似的,自己再三拒绝,还以为他要大怒离去,偏偏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湛侯抚抚额头,觉得隐隐有点疼。
的确他是知道林靖杰从边关开始便有了改变,可是对他来说,这改变太轻微,方湛侯一想起江南之事,便深深觉得林靖杰这点隐约的喜欢比起他那浓烈的恨意来完全不值一提。而他早已被摧毁全部勇气,再没有当初勇往直前的气力了。
那个时候,未经人事的方湛侯那么天真,以为爱情与忍耐包容可以换回同样的爱情,以为凭权势留下来的人终有一天也会自己留下来。
真是可笑,可惜知道可笑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坚持和勇气已经崩溃,成了碎片,身体灰败的畏缩着,最后的所求只望平静。
当年火一般的感情也如火一般的灼热,他再也经不起那灼烧了。
方湛侯对着门外,良久,仍只是叹息一声。林靖杰在自己家中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来什么好方法来,方湛侯心思太玲珑细腻,偏偏又十分偏执,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看以前他一门心思对自己好,再怎么也不肯放手就知道一般了。
到现在又这个样子了,这个时候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拉得他回来。
林靖杰简直想的头都痛起来。
在家中苦思不果,林靖杰烦躁起来,干脆出门喝酒去,也不要轿子,只骑马,命下人们一个也不准跟来,自己独自出去。
天下着雪,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林靖杰也不带斗篷,任那冰雪打在脸上头上,冰凉透骨,烦躁的心倒觉得畅快,他打马直奔珍宝楼。
在外带兵一年,珍宝楼已经换了门庭,洁净雅致的绿瓦白墙,两扇朱红大门虚掩着,里面不知那进小院子里传来隐隐的歌声笑声,不过在风声雪声中听不分明。
这里一向不招呼普通客人,是以很是清静精致,以前林靖杰是这里的常客,这时出来散心,也不由自主到这里来了。
林靖杰下马,轻轻推开大门,门后立即有人迎上来,林靖杰看着有几分眼熟,停了一下才想起是珍宝楼的伙计头老昆。
「哟,林三爷。」这边老昆早认出林靖杰了,满面堆笑的跑过来,接过缰绳扔给身后的伙计,便扶着林靖杰往里走,一边还手脚不停的给他扫着头上身上的落雪,口中笑道:「三爷这次才立了大功回来,就来咱们珍宝楼,真是满楼的荣耀呢,听说三爷这次回来,皇上都欢喜的不得了呢,还是恭王爷亲自去接的爷,啧啧啧,真是百年难得一次呢,这也难怪,别说皇上欢喜,这满城的谁不喜欢,都在家里念阿弥陀佛呢……」
这老昆话也真多,念叨个不停。
林靖杰也不答话,只往里走。
这老昆出了名的聒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昆又说:「三爷今儿来的刚好,宁国侯,定国侯,云阳侯就在里面左进的小院子里喝酒听曲儿呢,刚才还听到他们说起三爷,可巧您就来了。」
说着就把他往左引。
林靖杰本意是想独自喝酒,这老昆这么大嗓门一嚷,只怕谁都知道,也不好不去,只得进去。
院子里倒是安静,只听到一个清丽的女声清唱:「蕙花香也。雪晴池馆如画。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而今灯漫挂。……」
林靖杰在门口听了两句,才推门进去,房间里地火烧的暖融融的,宁国侯左思意,定国侯齐宣萧倚在暖炕上,云阳侯薛成盛坐在窗下的灰鼠皮椅子上,桌子上十几碟果碟子,一壶好酒,都在听。
听到有人进来,三人转头一看,忙都站起来,一边挥手命停了歌声,一边笑着招呼:「林将军怎么来了。」
拉他坐到炕上去。
左思意与林靖杰最熟,一边骂老昆不早来通报,一边笑道:「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有什么事情值得喝闷酒的,这么大雪,也不披件衣服,幸而你凯旋回来是人人都知道的,不然还以为你打了败仗呢。」
大家都笑起来。
林靖杰也只得跟着笑。
几人说笑了一阵,命人又烫了酒添了菜来,又命重新唱些新鲜曲儿来,喝酒划拳,说些闲话。
林靖杰闷闷不乐,只是喝酒。
说笑了一会儿,渐渐谈到朝廷琐事上去,薛成盛随口笑道:「成王这次回来的真古怪,当初废位那么大的事,连祖宗几代的誓约都违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现在悄没声息的回来,倒又封王了,不过却不派差事。也不知皇上打的什么主意。」
齐宣萧懒洋洋地说:「皇上做事自有深意,我们怎么能知道,不过说起来这事还真透着古怪,看起来皇上对成王还是十分看重的。」
两人齐齐哦了一声。
连先前只顾埋头喝酒的林靖杰都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
齐宣萧笑道:「就如今日,皇上叫我去御书房,我还以为什么事吩咐我呢,原来是为了他。」
林靖杰忍不住抬起头来,说:「什么事?」
齐宣萧道:「竟是为了成王的婚事,你们听听,皇上亲自过问选妃,这是多大的恩宠。
林靖杰眼睛一跳,硬生生按捺住了。
左思意道:「哦?哪家小姐?做什么叫你去?你又没妹子,难道把你嫁给他?」
几个人都笑起来。
齐宣萧啐了一口笑道:「我年龄不配,不如你呢!本来也没我的事,只是皇上替成王看中的是静佳公主,你们是知道的,静佳公主的姐姐是我舅母,两家也亲厚,皇上就把我叫去问问公主的性格模样儿。」
左思意点头:「是她啊,上一辈最小的公主都长这么大了吗?当年似乎先帝很喜欢她吧,成王倒也尴尬,辈分太长了些,反倒不好配,不然低一辈里这些公主郡主倒有好几个好的,不过静佳公主论身份是配得上了,只没见过模样儿性格儿,不知道配得上成王不。」
齐宣萧笑道:「论模样儿是一等一的,性格也安静,皇上听了十分满意。」
左思意笑道:「皇上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成王知道了吗?」
齐宣萧说:「成王父母都不在了,皇上才关心的吧,到底身份不同,他怎么会不知道,皇上说今晚他府里要摆筵唱戏,命平宁公丰带静佳公主去看戏呢,大约就是要成王见见的意思。」
薛成盛笑:「今晚哪个班子?」
齐宣萧笑道:「似乎是梁老板的班子,那折赏花词可真是好的。」
不知不觉转了话题,林靖杰脸一阵青一阵白。
酒也喝下下去了,只觉得血往头上涌,就仿佛真切的感觉到有火冒上来一般。
努力平静了一下,站起来说:「我有点事情要先走了,你们继续喝。」
也不等他们回答,转身就走。
左思意连忙拉住他:「才来这一会着急什么?」
林靖杰笑道:「本来就是偷空出来的,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呢。」
左思意觉得他怪怪的,下过也不好说,只得笑道:「也是,你在外已久,家里自然是有些事要等你的,等你忙过这几大我再给你接风。」
林靖杰敷衍地点头。
出去冷风一吹,雪当头罩过来,林靖杰心中的火反倒更烧得厉害了。
怪不得昨日对他爱理不理,原来是有别的人了,还害他满心内疚,总觉得是他害的……
林靖杰策马狂奔,奔到自己家前,刚要下马,却又停住。转头望向他的方向。
已经是快要晚上了,王府因是宴客,便已经点上了灯,到处灯火辉煌。
林靖杰想,这个时候的方湛侯在做什么呢?辉煌的府邸,热闹的筵席,还有那个可能会成为他的妻子的美貌女子?
方湛侯会怎么样看她?
他会喜欢她吗?
会娶她吗?
林靖杰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堵起来一般,梗在心中非常难受。
如果方湛侯真的喜欢她了会怎么样呢?
他也会很温柔地对待她吗?什么事都答应她,不开心也会笑,什么事都为她想到?
他会担心她关怀她吗?
他会温柔的拥抱她吗?
林靖杰手轻轻战抖,一拉缰绳,掉转马头,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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