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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青霍桑探案-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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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中静寂了不过一两秒钟的光景,老毛又自动开口了。
    “先生,你们不要误会,这个姓赵的无论怎样,总不会打死王小姐的,打死伊的,一定是余甘棠”
    霍桑又第二次跳起来,这一次他的行动比先前更快。他奔到门口,施展着闪电似的手段,一手将门拉开。门外直僵僵地站着一个人,就是那女仆金梅。
    霍桑大声说:“金梅,做什么?”
    金梅的脸色灰白,两片嘴唇有些儿颤动,伊先前的镇静态度,此刻已完全消逝。
    伊讷讷地说:“我我来报告”
    “报告什么?”
    “我知道凶手一定是赵伯雄,决不是余少爷。”
    “你怎么知道?”
    “因为王小姐失掉了这许多首饰,一定是是有人看中伊的钱。这定是谋财害命。余少爷家里有钱,怎么会干这样的事?”
    倪金寿早也跟到门口,咆哮地向伊申斥。“谁要你发表意见?你竟敢来偷听!还不派上去!”
    那女子一言不发,旋转身子就走向楼梯方面去。老毛仿佛有什么顾忌,便也向室门走去,带笑地向倪金寿说。
    “侦探先生,我的话完了,我我到门房里去哩。”
    霍桑忽挥挥手阻止他。“慢来,我还有话问你。”
    那看门的只得站住了。旋转身来。霍桑重新坐了下来,他一边摸出烟盒,一边从容地说话。
    “老毛,还有关于你自己的事,你还没有告诉我们哩”。
    老毛又伸出舌子来舐舐他的嘴唇,一双鼠目连连霎了几霎,接着他的眼光便集中在霍桑的脸上,仿佛一时间不能了解霍桑这一句话的含意。
    他反问说:“关于我的事?什么意思?难道难道说是我打死的?”
    霍桑烧着了纸烟,呼吸了一口,缓缓答道:“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要查问的,就是你昨夜里的行动和你所听见的瞧见的事实。”
    那老头儿似乎宽怀了些,点点头说:“这当然可以。我本来要告诉你们的。昨夜里的事也很奇怪。”
    霍桑忽剪住他说:“奇怪不奇怪,你且慢下批评。你先把你的行动挨着次序告诉我们。”
    老毛皱着眉峰说:“挨着次序?我从那里说起?”
    “姑且从吃夜饭说起。”
    “好,昨夜我是在外面吃夜饭的。”
    “什么地方?”
    “正兴馆汉口路的一家小饭铺。”
    “几个人?”
    “我一个人啊先生,你为什么问得这样仔细?莫非当真疑心我”
    霍桑仍自顾自地问:“你为什么昨天一个人到外面去吃夜饭?”
    老毛理直气壮地答道:“这自然有缘故的。昨夜我因为要去看戏,这里的夜饭总要八点钟光景,戏院里开场很早,我自然等不及。所以我在七点钟光景就出去,先到正兴馆吃了夜饭,接着便到天声舞台去。昨夜里天声舞台演的全本铁公鸡,那布景和机关精彩得很。你如果不相信,我的房里还有一张戏目单,我去拿来。”他旋转身子就要走出去。
    霍桑止住他道:“慢来,你暂时不要去拿。我问你,你昨夜里怎么兴致这样高,竟会一个人去看戏?”
    老毛吞吐地道:“这不关我的兴致高不高,王小姐送给我一张戏票,我才去看的。”
    霍桑的眼光忽又问了一闪,似乎又在无意中发现了什么线索。他吸了两口烟,定了定神,仍保持着常态,继续发问。
    “这戏票是王小姐送给你的吗?伊可是常常有戏票送给你的?”
    老毛道:“不能说常常,昨夜是第二次。上礼拜天夜里,伊也送过我一张。”
    “你可知道伊的戏票哪里来的?是不是人家送给伊的?”
    老毛又皱着眉峰,像又难于回答的样子。“这个我不仔细。木过昨天的一张,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伊特地买来的。因为在昨天下午三点钟光景,有一个人骑了脚踏车送一封信来,那是我接进去的,信封里硬硬的像是一张戏票。”
    “可曾付钱?”
    “没有。伊什么戏馆里都有熟人,打电话买戏票,向来用不着马上付钱。那封信送到了半个钟头后,王小姐就下楼来把戏票给我。”
    “那时伊向你说什么?”
    老毛摇头道:“伊只说:”今夜里家里没有事,你出去散散罢。‘我当然也很高兴地接受了。“
    霍桑喷出了一口烟,旋转头来向我和倪金寿瞅了一眼。倪金寿点点头,似表示他已领会霍桑的暗示。我也体味到王丽兰对老毛所说的“没有事”,恰巧是“有事”的注脚,伊分明故意要把老毛差开去。
    霍桑又向老毛问道:“好,你说下去。昨夜你什么时候从戏院里回来?”
    老毛道:“我回来得很早,十二点光景就到这里”
    霍桑插口道:“什么?戏院里散得这样早?”
    “不是,昨夜里很闷热,戏院里的人又挤得满满的。我坐了不到两个钟头,头便觉得发昏,后来越看越昏,像是发痧。到了十一点半光景,我再也熬不住,所以等不到完成,就跑出来。”
    霍桑点点头。“以后怎样?”
    老毛道:“我回来以后,涂了一些万金油,喝了一杯冷茶,头昏就好得多”
    “且慢。你进门的时候,这屋子里的情形怎样?”
    老毛一听这句,谈话的兴致似乎又提高了。他低声说:“我要告诉你们的奇怪情形,就是这个:我是从大同路那面转过来的。在大同路相近转角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汽车,汽车中却没有人。当时我也不在意,所以不曾留心汽车的号码。进大门的时候,我瞧见楼上二层窗上都已没有灯光。只有这会客室里的灯光依旧亮着。那时雨下得很大。我进大门时,门虚掩着没有锁。我走进来以后,照样轻轻把门合上。就进我自己的门房里去。”
    “你没有把大门下锁吗?”
    老毛摇摇头。“没有。”
    霍桑又问道:“为什么?难道这大门每夜不下锁的吗?”
    “不,下锁的,而且大半是我锁的,除非王小姐回来时太晚,那才由伊自己下锁。伊也有大门上的钥匙。不过昨夜里我瞧见王小姐还在客室里,客人还没有去,故而我不曾下锁。”
    倪金寿分明听得了重要的关子,再也耐不住静默。他放了笔,竖直了身子,抢着发问:“有客人吗?几个?谁?”
    倪金寿一连串充满着热烈希望的问句,却只换得老毛张一张鼠目,摇一摇头,接连着的是一句:“我不知道。”
    倪金寿忽发火似地说:“什么?不知道?你一会儿说有客人,一会儿又不知道?你可是想在我们面前放刁?”
    霍桑在这僵局又一度展开之下,从嘴里拿下了纸烟,乘势将手向倪金寿摇一摇。
    他问道:“老毛,你说得明白些。你怎样知道王小姐那时候有客人?”
    老毛答道:“我进门时曾向这窗口望一望,里面灯光很亮,窗帘却拉满。我瞧不见什么,但听得里面有谈话声音,我自然猜想得到有客。”
    “可曾听得什么说话?”
    “没有,只听得一个是男子的声音,一个是王小姐。他们说话的声音不高,雨声又大,我也因着头昏,没有仔细听。”
    “他们的说话你虽听不清楚,但那男子的声音是谁,你也许听得出来罢?”
    老毛一边又用手抹他的额角,一边又摇头道:“听不出。我在轻轻关大门时,听得那男子的笑声比较高一些,可是我也辨不出是谁。”
    倪金寿忽又禁不住插口说:“可会是余甘棠?
    老毛向那侦探长瞧了一瞧,疑迟地说:“这个我不敢乱说我想不像是他。我想他和王小姐既然闹过,见面时也笑不出来。”
    霍桑点点头道:“对,这推想很有意思唉,你说上礼拜天夜里也去看过戏。那时候你回家时的情形怎么样?”
    老毛道:“那可和昨夜的情形大不相同。那天戏散场时已经半夜后一点钟。我回到这里时,楼上楼下已没有灯光,大门也已锁上。我开门进来,回房去睡。一些没有异样。”
    霍桑丢了烟尾,又道:“好,昨夜里你进了大门,就回你的门房里去,不曾到这客室里来过吗?”
    老毛道:“没有先生,你总也明白,我不便进来啊。”
    “那末,回房以后,你又怎样?”
    “我已告诉你了啊。我涂了一些万金油,喝了一杯冷茶,马上就睡,一睡下去就睡着了。”
    “这样说,那个客人什么时候去的,你也不知道吗?”
    “当真不知。我睡着以后,直到那枪声发动,才被惊醒。等到我穿好衣服皮鞋走出来时,瞧瞧大门,依旧虚掩着没有下锁。那时李老爷跟金梅也已下楼。我听得李老爷在客室中乱叫:”谁打死伊的?谁打死伊的?‘我才知道王小姐已出了毛病。我走上石阶,看见正门开着。我把门口的电灯开亮了。发见门口里面的地板上,有几个奇怪的脚印,我就喊起来。李老爷跟金梅也出来了。“
    “那时你就用木板将足印盖起来吗?”
    “是的,因为我既然知道半夜里有一个奇怪的客人,天又下着雨,这地板上的足印,当然很有关系,就回到房里,抽了几块铺板,盖在足印上面,才走进来。”
    霍桑点点头。这点头的动作仿佛有传染性,影响到了倪探长。我记得倪金寿刚才听金梅报告时,曾怀疑老毛何以特别重视这个足印,现在听了他的解释,分明也认为合理,故而不期然而然地点点头。
    霍桑又问道,“你说下去。以后又有什么动作?”
    老毛道:“我们商量了一回。金梅主张打电话报告陆经理跟姜小姐。因为姜小姐是王小姐最好的朋友,常在这里出进,昨天下午也来过的。当金梅打电话的时候,我曾陪李老爷到二层楼上王小姐的房间里去瞧过一瞧,一些没有异样。伊的床上的被褥铺得整整的,没有睡过,好像王小姐回来以后,不曾上楼去过。”
    “你们怎么能够进房里去?可是有房门钥匙的吗?”
    “不是,房门没有锁。王小姐要让金梅进去收拾房间,故而伊出去时房间往往不锁的。”
    “以后你就出去找陆经理和姜小姐吗?”
    “是的。金梅的电话都打不通,、我就到快乐舞厅去找姜小姐,没有碰见。他们告诉我,伊陪了舞客到仙宫去了。我赶到仙宫,又扑了一个空。我跑痛了腿,才在光明舞厅里找着姜小姐。伊听得了这个消息,主张应得先报告陆经理。陆经理既然不曾回家,伊料想他总在什么旅馆里赌钱,就陪我走了好几个旅馆,却总没有找着,接着我就陪姜小姐回来。那时天已亮了。”
    霍桑立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向老毛挥挥手。“好了,你回门房去罢,如果有什么别的话,再来叫你。”
    老毛点点头,向倪探长偷了一眼,见没有什么反应,便马上回身走出去。
    倪金寿也站起来向霍桑说:“这屋子里的四个人,已查问过三个,还剩一个老妈子吴妈,也许更有重要的情报。要不要去叫伊进来?”
    霍桑点点头。倪金寿就走出会客室去。霍桑走到那低矮的钢条窗面前,站住了不动。他好像要吸收些新鲜空气,可是他的眼光注视着窗外的那棵在阳光里颤动的瘦细的月季。他的眉毛也紧蹙着,显见他对于这疑难的问题正在绞滤他的脑汁。
    第四章几种推想
    倪金寿的希望并没有实现。他希望那老妈子有什么更重要的情报,结果却等于零。吴妈是个四十岁以外的扬州人,圆胖胖的脸儿,配着一副不相称的小嘴小眼,正中央还耸起了一个朝天鼻孔,如果摄在胶片上面,只要这尊相映上银幕,不开口也够使观众们发笑。不但伊的嘴脸告诉我伊的脑筋不会十分灵敏,因为伊身体上脂肪的过剩,伊的动作也很笨拙。当伊蹒跚地走进来后,两只狭缝的眼睛只向我们三个人乱瞧,两只手也没有安放的场所,拉住了那件深蓝色的海昌市老式短衫的角,不住地捻卷。
    伊的答语里面十句里倒有七八句“不知道”。其实伊只来了两个月,对于伊主人的复杂的生活方式,的确不能够领会。伊所知道的事实,也是我们早知道的;比较有价值的,就是伊证实了上一天十八日晚上,伊和金梅吃夜饭时,那赵伯雄的确来过。伊对于赵伯雄的状态,有过这样几句描摹:
    “他的眼睛突出了,脸儿也铁板板的,问话时怪声怪气,说话又不多。他听说王小姐不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便气冲冲回出去。我给他一吓,一根鱼骨险些儿鲠住在喉咙里!”
    此外伊对于余甘棠的行动也补充一种新的证明:
    伊说道:“在大前天十六日晚上吃过夜饭,我出去买洋火回来时,看见余少爷在门口偷偷地张望。我招呼了他。他好像吃了一吓,忙叫我不要声张。他还给我一张钞票,我没有拿我不敢拿。”
    霍桑问道:“他可曾向你说什么话?”
    吴妈道:“他问我王小姐在不在。我告诉他不在。他又问赵少爷这几天来不来。我说常来。他点点头,便又悄悄地走开。”
    关于上夜凶案发作的事,伊简直莫名其妙。伊自己承认一睡下去就像死去的一般,连枪声都不曾听得,直到金梅打发老毛出去以后,才到伊房里去叫醒伊。故而伊对于昨夜的一切经过情形,实在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情报。倪金寿在失望之余,将吴妈打发了出去,就把笔记册放在衣袋里,要求和霍桑开始讨论这一件疑案的案情。
    霍桑在发表他的意见以前,又把长椅上的浅蓝色丝绒短大衣提起来瞧一瞧。他在这短大衣里面的夹袋中,检出一块白麻纱小手帕,一只银丝穿的小手袋,袋里面并无重要东西,只有几件化装品。一只金质的小粉盒,盒盖里面附着镜子,一小段铅笔那么的唇膏,一小根画眉的墨条,近百元的钞票大半是十元一张的,一只小手表和两枚钥匙。霍桑重新开了那只铁箱,跟倪金寿一块儿检查它的内容,铁箱里果真有一只小小的首饰盒,内中还有不少珠钻翡翠宝石的饰物:像金镯,珠项圈,耳环,戒指等类,估计它们的价值,至少要万数以上。不过金梅所说的牛奶珠的耳环,却不在里面。
    霍桑在客室中踱了一回,缓缓说道:“金寿兄,这件事的确很复杂,而且矛盾和冲突点也不少,眼前还不容易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倪金寿说:“那末,我们姑且做一个假定。据我们所知道的事实看来,那姓余的嫌疑似乎最重。”
    霍桑忽立停了脚步,摇摇手说:“还早,还早。我们决不能就这样武断。我们所搜查的事实,还不够充分,决不能就假定谁的嫌疑最重。我们现在所能讨论的,只能在死者的行动方面推想。”
    “好,怎样推想?”
    “第一,这个女子是一个受了环境的支配而流于极端放浪的人物。据眼前我们知道的,分明有四个男子同时跟伊发生关系。”
    倪金寿忽辩驳道:“只有三个啊陆健笙,余甘棠,赵伯雄。还有谁?”
    霍桑重新走到圆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还有李芝范的儿子,就是伊的表兄。”
    “这个人似乎关系很小。据老毛说,他前夭十七日来的,昨天早晨就去,似乎不会有多大关系。”
    “对,不过在前天下午王丽兰跟他谈话的时候,伊不让赵伯雄和这位表兄见面,可见伊和这表兄也有某种关系。此外也许还有第五,第六个人,我们还不知道。因为根据昨夜半夜时的情形,说不定还有一个不知谁何的关系人。”
    倪金寿问道:“你可是根据着老毛的说话,他说听不出这男客的声音?”
    霍桑点头道:“是的,这是一个根据。伊昨天明明是故意将老毛差开去看戏的。假使伊昨夜约会的人,就是我们所知道的四个人中的一个,伊也用不着避老毛的眼睛。对不对?”
    倪金寿果然点点头。“对,这倒尴尬。这第五个人眼前还没有一些儿头绪。”
    霍桑继续说:“第二,我们再推想昨夜伊回来的时间。昨夜有些像初夏时的闷热,十点钟光景,天下雨了。到了十一点半以后,雨势更大。看那泥鞋印,伊是在十一点半大雨以后回来的。第三,我们再推想伊回来后的行动。伊进来以后,分明直接进这会客室来,既然不曾上楼,也没有再到外面去:这是从伊的单程的高跟鞋印上可以知道的。同时从三个甲,乙和伊自己泥印的层次上看,伊最先进来,其次是乙印客,又次是甲印客。所以伊是第一个进来,进来时一定不曾将大门锁好,分明伊要等候什么预约的人来。”
    倪金寿连连点头道:“不错,如果锁了门,那客人进来时,伊又须出去开门,那末,伊自己也应当有两行进入的足印了。”
    霍桑自顾自说:“伊回来不久,那个预约的客人大概也就到了。这可以从伊的不曾上楼和高跟鞋都没换掉的两点上推想而知。那客人来了以后,伊就竭意招待,但瞧桌子上酒杯中的香摈余酒和烟灰盆中的烟尾,也就可见一斑。据老毛说,他们谈话时窗帘下着。昨夜气候很闷热,伊所以关窗遮帘,也可证实这来客不但不是四个人中之一,还有严格的秘密性。”
    倪金寿忽想起了什么似地接嘴说:“可是发案以后,这窗和窗帘都是开着的。”
    “是的,那也许是伊在来客离去后开的。或是客虽没去,伊知道老毛已睡,安全无疑,才把窗推开。因为那时伊已在这室中闷了一会;我料想他们的谈话性质,一定也很费脑筋,所以伊开窗透透气,原是很自然的举动。我又知道这个客人在这室中曾勾留相当常的时间,因此他出去时的足印,真是微乎其微了。”
    我也插口说:“是的,这个人的脚印,就是我们定做‘乙’的。还有清楚的两行,我们定它为‘甲’。就印的层次上看,乙印进入的时间确在甲印之前。这乙印在进入时虽曾和甲印交叠,我还找得几个完整的,出去时的乙印,却只找着一个完整的,而且十二分浅淡。”
    倪金寿点头道:“是的,不过那甲印的进和出都很清楚。你可是说在那乙印的人出去以后,又有第二个甲印的人进来过吗?”
    霍桑忽皱着眉峰应道:“是的,不过这里面就有先决的难题发生了。这甲印客可也是死者所预约的吗?还是他的到来出于伊的意外的?还有一点,乙印的人既然在这一室中耽搁了好久,王丽兰又像很奉承他,那末,这个人走时伊为什么不送出去?进一步说,伊即使不送客,又不便惊动老毛,也应当自己出去锁门。但伊的皮鞋脚印明明告诉我们,伊昨夜进了这屋子以后,不曾再走出去。为什么呢?可是伊让那乙印客离去以后,果真还等待第二个甲印客人,故而还不必急急出去锁门吗?还是乙印客出去的当儿,甲印客恰巧进来,故而伊已用不着出去?”
    我插口说:“也许那乙印客就是凶手,他出去时伊已经不能送客了。
    霍桑并不答话,只瞧着地毯,紧蹙着眉峰,显得在烦恼地深思。倪金寿也显着同样的神气。一会,他也建议说:“也许这个甲印客才是凶手,他一走进来就开枪将王丽兰打死,然后拿了伊的首饰逃出去。霍先生,你看这推想可能不可能?”
    霍桑摇摇头,缓缓说:“我不能接受。这里面有两个矛盾点:第一,那手枪是从窗口里打进来的,不像是进了这客室打的。那尸体坐的姿态,椅背上的枪洞,和壁上的枪弹,都是浅显的明证。第二,我们已知道发枪以后不多时,屋子里的三个人便都惊醒起来。从情势上推想,金梅跟李芝范从听得枪声以后,爬起来披了衣裳,走下两层楼梯赶到这里,大概至多不过三四分钟。就算凶手在里面开枪,一这短时间中那人要藏好手枪,拿取死者的腕上的手镯,指上的戒指,和耳朵上的耳环,还要逃出去,而且逃出时不曾给老毛听得脚声,可见步子也一定不能怎样快,那末时间上不会太局促吗?”
    倪金寿暗暗点着头,说道:“从死者的伤势上看,那打枪的人也许果真是站在外面短墙边打的。
    霍桑点头道:“对了,这是无疑的,第一个矛盾点可以解释了。可是首饰的不见,又怎样解释?”
    倪金寿搔着头皮吞吐地说:“也许也许他开了枪就奔进来偷伊的首饰。”
    霍桑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你太糊涂了!我刚才说过第二个矛盾点,就是时间问题。这个人假定在室中开了枪,随手窃取首饰,在时间上还嫌局促,你怎么说他能在外面开了枪再奔进来?并且但瞧那两行足印的整齐不乱,又没有声响,也决不像是奔的,却像是一步一步走的。”
    倪金寿用手拍着他自己的额角,懊丧地说:“真要命!这样的案子真是太复杂了!
    这时我忽然又想得一种见解。“霍桑,你想会不会开枪的人和甲印的人是两个人?那甲印的人刚才进来,外面的人恰巧发枪,这甲印的人就匆匆拿了东西逃走?”
    霍桑抬起头来向我瞧瞧,仍不表示意见。不过这不表示中,分明已有几分近情,因为他也并不曾驳斥。
    他又自言自语地说:“这问题的确困人的脑筋,从情势上看,很像妒杀,同时又像谋财。我现在委实找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此外还有抽屉上的钥匙,抽屉中的钞票,现在都不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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