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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手阎王令-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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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雷二人大刺刺地跨入了贾京居住的单人客房,屋内一床、一柜、一桌、双椅,与三楼卯字号房的摆设相差无几。
“两位不是要搜吗?”贾京冷笑,“怎么还不动手?”
“贾公子何必着急?”雷玉哂笑,“万一搜出了什么——”他拉长了声音。
“若你真能搜出什么证据,贾某人甘愿听凭发落!”贾京的口气分外强硬。
“好。”雷玉冲着屋里、窗外的“观众们”拱了拱手,“便烦请各位作个见证,”他望向罗苍劲,“也请罗老爷子秉公论断。”
“你放心,”罗苍劲一肃然,“是非对错,老夫一定会公正论处,绝不偏私。”
“如此,恕在下僭越了。”雷玉嘻嘻一笑,“阿放,搜吧。”
“阿放?”苏放先是一怔,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搜?”
“当然。”雷玉扬起唇角,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一时耀花了众人的眼,“象这种事,你不做还有谁会去做?”
瞧着面前笑得胸无城府、天真无邪的人,苏放只得叹息一声,乖乖地开始了搜索的工作。
椅子、桌子上均一目了然,无半点可疑、可查之处;柜子里空空如也;包袱内只有几件简单的换洗衣服;枕头底下什么也没有——贾京的眼中隐隐浮现一丝得意的笑。
打开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扯开床单,一件淡黄色的条纹衫子赫然滚落,随之掉地的还有一个极小的瓷瓶——贾京倏然色变,四周霎时响起了大片七嘴八舌的议论之声。
“咦?”
“奇怪……”
“这件衣裳不是跟方才那件一模一样吗?”
“是啊,原来贾兄也有一件这样的衣衫。怎么从没见你穿过?”
裴泠越众而出,面色铁青、一语不发地拿起黄衫,从下摆处开始检查。只见衣角边一小块布已不翼而飞,裴泠的双手难以抑制地打颤,实在不愿相信与已相交甚笃的好友竟然会是杀害自己拜把大哥的凶手。
“怪不得……”他喃喃道。
“怪不得什么?”雷玉并没有漏听裴泠的自言自语。
“怪不得贾……”硬生生将“兄”字咽了回去,裴泠咬牙道,“他方才告诉我那块布料很可能是从衣服下摆被扯脱的,原来他就是……”这“凶手”二字却是哽在喉里一时吐不出口。
“贾公子,”雷玉瞥向面色一变再变的贾京,“这可算得上证据?”
“什么证据?!”贾京忽然象被人捅了一刀似地喊了起来,“分明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雷玉的笑容中多了一份狡诈,他瞟向正俯身拾起瓷瓶的罗正,“可否请罗少侠验证一下,看看这瓶中装着什么事物?”
罗正小心地拔开瓶塞,微微一嗅,即刻变色:“鹤顶红。”
“什么?!”众人纷纷靠近观察。
“真的!”
“的确是鹤顶红。”
“不可能!!”贾京色厉内荏地大吼,惊惶四溢的双眸充分显露出内心的不安,“这绝对不可能!!”
“你说不可能——”雷玉步步进逼,“难道这药瓶是自己从天而降?”
“不……这个瓶子……不是我……”敌不过对方的气势,贾京冷汗涔涔滑落,踉跄后退。
“你狠心毒害了楼掌柜,”雷玉神色阴冷、言辞犀利,“如今证据确凿,还有何话可说?”
“我、我没……”贾京被雷玉身上四散而出、如冰刃般的重重煞气压得喘不过气,全身上下的神经已绷至极点,恰如一张拉得满满的弓。
“胆大包天的杀人凶手。”雷玉紧紧地盯着他,冰寒之气愈盛,“下毒杀人之后居然还敢把药藏在自己房中,简直……”
“我没有!!”
啪!贾京脑中的弦猛地断裂,整个人一下子失了控制,“我没有!!!昨天晚上我明明把药——”语音嘎然而止。
周围突然沉寂。
死寂。
“很好。”雷玉清泠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大家都听到了吧?”
“一清二楚。”齐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横身截住了贾京的退路。
“没想到你真的是凶手!”裴泠再无怀疑,当下忍不住红了眼眶,嘶声道,“楼大哥做了什么,你要下此毒手?”
“毒手?”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之下,贾京怨毒地瞪着雷玉,料定今日恐怕再难脱身——一旦到了釜底沉舟、鱼死网破的境地,反而什么也不怕了,他嘿嘿一笑,“我就算再毒,又怎么比得上真正的‘毒手’?”
“毒手?!”
“雷玉?”
“他在哪里?!”刘福全厉喝,“是不是他派你来的?!”
“他就在这里。”抱着要死大家一起死的决心,贾京眼中充斥着阴狠之色,“不错,楼动天是我杀的。可是你父亲的仇和秦家满门百余口的血债,去向他讨吧!”
他伸手一指,指尖正正对着温良如玉的秀美男子。
众人再度大震。
趁着大家聚目而望,乍起惊异、忿恨、恍然之情,无暇他顾之际,贾京脚尖一点,运足内功全力一撞,生生将顶端撞了个洞,立刻飞窜而入,再从二楼窗口跃上屋顶,匆匆逃逸。
“快追!!”
随着数声叱咤,齐响、裴泠、罗正等人紧随其后而去。
“别让他跑了!”雷玉大声地对着苏放的背影喊道——之所以不自己去追,并不是因为不想去,而是因为面前的人——罗苍劲、刘福全、秦心逸三人排成一排,齐齐挡住了他的去路。
“三位这是什么意思?”雷玉拢着手,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笑得让人浑身发冷。
“还我家人的命来!”秦心逸清叱一声,一剑疾挥而至;刘福全更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双拐铺天盖地地横扫过来;罗苍劲并未出手,却也并未加以阻止,只是在一旁凝神而立,无形之中给对方增加了不少压力。
这个老狐狸!雷玉暗地里怒骂一声,右手中、食二指连叩,秦心逸的长剑登时脱手而飞,没入房梁;刘福全的手上也只剩下了一根拐杖。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雷玉淡淡道,“还是退下吧。”
这二人哪里肯听?!他们一早认定雷玉是杀他父亲、毁他全家的真凶,连日来的悲怨、仇愤、憎恨岂会如此轻易便烟消云散?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秦心逸从袖筒中拔出匕首,刘福全举起单拐,豁了命似地重新扑了上来,招式之间,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雷玉摇了摇头,他可不想跟两个失去理智的疯子缠斗,何况不远处还站着一只阴险狡猾、深沉难测、悠悠然然隔山观虎斗的老狐狸。激战中只听“嗖、嗖”两声,迅似疾雷闪电,两道红光分别击中了刘、秦二人的麻穴,快得连罗苍劲也不及出手拦截。那暗器落地之后,兀自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定睛一瞧,却原来是两颗红润剔透、晶莹可爱的冰糖葫芦。
“二位,”雷玉咬了一口手中留下的最后一粒冰糖葫芦,细嚼慢咽。“干嘛这么冲动?有话咱们可以慢慢说。”
已然成了泥塑木雕的两个人齐齐怒目而视。
“还有什么可说的?!”刘福全神情惨澹,他凄声道,“都怪我技不如人,不能替先父报仇。今日既然落在你这恶贼手里,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没错!”秦心逸昂然道,“大不了十八年后……”
“喂、喂——”雷玉实在听不下去,“二位何必抢着前去投胎转世?十八年后的事有谁知道?”他望向秦心逸,水灵灵的眸子不无调侃,“说不准阎王爷一高兴把你转生成个女的,到时候……该怎么办?”
噗哧。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秦心逸俊逸出色的脸庞飞起漫天红霞——并非因为害羞之故,而是愤怒所致。
“我看你不用转世,就已经很象个女人了!!”
——好痛!正正切中雷玉的要害。只见他脸色白了白,又青了青,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再一点儿、一点儿地吐出,最后拿眼睛阴恻恻地打量了秦心逸一遍又一遍,从上到下、由头至脚,那古里古怪、不怀好意的目光直瞅得秦心逸心中起毛、头皮发麻。
诡异的气氛之中,一个人影倏忽一闪,替秦心逸遮住了蜇人的视线。
添哥。
无论谁都看得出,这名高大魁梧、哑而不聋的大汉武功着实平凡,难得的是他依然毫无畏惧地挡在了雷玉的面前,纹丝不动。
“好一个忠仆!”义薄云天、豪气万丈的白道盟主罗苍劲罗老爷子在瞧了半天戏后,终于隆重登场。他高声赞誉、击节而叹。“雷谷主,依老夫所见,你也并非是想下杀手。既然如此,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一声“雷谷主”无疑是挑明了对方的身份,周边众多尚带着些许困惑、半信半疑的眼神在一瞬间尽数成了肯定。
“方才罗老爷子也看见了,”雷玉笑眯眯地道,“不是我不饶人,而是人不饶我。”
“刘、秦二位世侄痛失亲人,悲伤怨愤之情长久郁积于心,行事难免有所偏激。”罗苍劲拱手道,“不知雷谷主能否给老夫一个薄面,就此罢手?”
“如若在下不答应呢?”雷玉眸光闪动。
“那么……老夫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与雷谷主过上几招了。”罗苍劲皮笑肉不笑地道。
此言一出,场中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两个黑、白道上的顶尖人物即将在此一战——旁观众人个个揉亮了眼睛,连大气都舍不得喘上一口。
“你们要打架吗?”一阵清风拂面,大伙儿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已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立在罗苍劲身后——普普通通、老实可欺的乡下男子委实称不上耀目,只是这一手轻功,端的是漂亮至极。
感觉到从后方传来的压力,罗苍劲仰天打了个哈哈:“二位莫非是打算联手一起上?”
“联手?”苏放眼珠一转,“罗老爷子的提议似乎很不错,小玉儿,想不想试试?”
“我、不、想。”
小玉儿——这是什么称呼?雷玉听得鸡皮疙瘩往外直冒,不由地大皱其眉。其他人则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个长相平平、其貌不扬的大汉果真与绝心谷的谷主大人有着那种关系,否则又岂会叫得如此亲热?
雷玉翻了翻白眼,这下子真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瞧瞧周围沉默的气氛,诡秘暧昧之至,大家心里转着什么念头,聪慧如雷大谷主,自然一眼便知。好在雷玉生性不羁,从不在乎他人的看法和世俗的眼光,倒是目前有一件事,非得问个清楚才行。
“人呢?”
“哦,”苏放老实地回答,“我远远跟去,看见齐老爷子和罗少侠已经擒住了贾京,就先回来了。”
“哼,”雷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被苏放这么一搅,原本剑拔弩张的肃杀之气已荡然无存,他望向罗苍劲道,“在下并无伤人之意,只是希望刘、秦二位公子莫要道听途说、胡乱猜测。”
“你才是……”刘、秦二人异口同声,可惜只吐出了三个字便被迫消音——苏放施施然地晃到他们身旁,轻而易举地闪开添哥,一人奉送了一指。现在,麻穴和哑穴俱被封住的二人只能以眼神表示内心的强烈愤慨。
至于前有雷玉、后有苏放的罗大侠在这种情况下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他试探着道:“雷谷主的意思是——”
“如今武林盛传秦家满门血案乃绝心谷所为,刘公子又执意认定雷玉为杀父仇人,如果我说这只是一场误会,不知罗老爷子以为如何?”
罗苍劲眸中精光一闪:“老夫与应天兄乃是至交,应天兄说的话,老夫岂有不信之理?”
“那么,”雷玉一霎不霎地注视着他,“罗老爷子也认为在下是杀害刘老爷子的凶手?”
“这件事尚待查实,”罗苍劲坦言,“没有证据的事,老夫不会任意定论。”
“罗老爷子言之有理。”苏放用力鼓掌,“没有证据——真是太精辟了。我想请问各位,谁有证据证明秦家满门是绝心谷所灭?”
“这个……刘老爷子外号‘金口玉言’,他说的话,应该不会有错吧?”
“是啊,单凭‘金口玉言’的金字招牌已经绰绰有余,还需要什么证据?”
“刘老爷子敝人也是十分佩服的,不过,此事实在非同小可,我认为雷谷主的情……朋友的话亦不无道理。”说话的正是“追云三煞”中的老大“绝命煞”马峥,幸亏他猛然省起,中途硬生生将“情人”二字转成“朋友”,差点儿没咬着自己的舌头。
“马兄说得是,”黑道的朋友自然而然倒向绝心谷这一边,“这件事确实需要从头至尾彻查一遍才好。”
“对啊……”
“什么彻查?!难道刘老爷子的‘金口玉言’还不够份量么?”
“份量有什么用?要有证据!证据才是最重要的!!”
“哼,一派胡言!分明是故意袒护!”
“他妈的!你说什么?!”
“好小子,竟敢骂人!!”
“骂你怎么着?老子不爽还揍你呢!”
“你……”
吵吵嚷嚷、群情激昂,黑白两道隔着窗子对峙,谁也不肯退让一步。眼见得再发展下去铁定会演变成几十年来的一场武林大群殴,却因三个人(准确地说,是四个人)的出现,气氛再度沉静下去。
“他自尽了。”
贾京被齐响平放在地上,他七孔流血,显见得是中毒而死。
罗正神色沉重:“我们刚抓住他,他就服毒身亡。”
“是鹤顶红。”裴泠面色灰败地补充,一天之内失去了两个好友,他的精神已有些恍惚。
果然——贾京亦是“暗煞”的一员。苏、雷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罗大哥,”胡落梅喊得亲昵,“他是不是畏罪自杀?”
“也许……”罗正苦笑。
“小逸!”齐响一瞥见秦心逸的模样,当即大惊,“你怎么了?!”
“秦兄弟!”罗正跟着失色。
“他没事,”雷玉懒懒道,“阿放。”他以目示意。
接收到对方传递过来的讯息,伫立在刘、秦二人附近的苏放心领神会,随即伸手轻点,指未沾身,穴道自解。
“隔空解穴!”齐响悚然动容。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苏放谦虚地道。
刘福全、秦心逸齐叱一声,双双纵身跃起——总算罗苍劲眼疾手快,及时拦下了刘福全;再看另一边,秦心逸的腰正被哑仆死命搂着,不肯松开。
“添哥!放手!!”秦心逸使力挣扎,他急怒攻心,涨得通红的脸颊上平添一份艳丽之色,那种惊心动魄的美瞬间看傻了一大堆人。
“早叫你们别冲动了。”雷玉瞅着亟欲扑上来的两个人,语气中不无讥诮,“要想找人报仇,还是先多练几年再说吧。”
“你这恶贼……”刘福全咬牙切齿。
“喂,别说得那么难听。”雷玉斜眸而视,“本谷主什么时候做过贼了?”
“你……”
“就算我告诉你我没有杀你父亲,你也不会相信吧?”
“当然!”
“还真是斩钉截铁啊!”雷玉啧啧叹道,“年纪又不老,为人却这么偏执,很容易得妄想症的。”他一脸惋惜地转头瞧向秦心逸,“你呢?”
“我也不信!”秦心逸正因为挣不脱身后的粗壮手臂而恼怒不已,“你说我引月派不是绝心谷所灭,拿出证据来啊!!”
“证据嘛……”雷玉以食指敲了敲下巴,“目前还没有。不过,”他话锋一转,正色道,“若各位愿意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在下保证能找出真凶。”
“说得轻巧!”刘福全不屑地道,“什么真凶?找不到怎么办?”
“如果找不到,雷玉甘愿自缚双手,听凭刘、秦二位公子处置。”
——作为统率黑道的第一大帮派、绝心谷的谷主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的话自是极有份量,字字犹如钉子钉上铁板,一个字一个眼儿。
“雷谷主此话当真?”齐响神情严肃。
“千真万确。”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好。”齐响用眼神制止住正想发话的秦心逸,望向罗苍劲,“罗兄意下如何?”
“既然雷谷主如此自信,老夫亦无异议。”罗苍劲哈哈一笑,“只是今日之事,必得另请一位公证人来论断是非,以免到时候双方不平。”
“罗兄此言甚是。”齐响点头。可是,该上哪儿去找一个与罗、雷二人相匹敌的人物来主持公道?
“朝暮楼。”有人提议。
“对啊,咱们可以请苏楼主出面。”
“他不行。”一口否决的正是苏放本人。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苏放。”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一天之内所受的刺激太多,以致于大家的神经也变得迟钝起来,这会大伙儿全有点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这样啊,”良久,终于有人开口,“以苏楼主跟雷谷主的……交情,自然是不能做公证人了。”
“老夫倒有一人选,”罗苍劲朗声道,“雷谷主认为嵩山少林寺的方丈智善大师可否担此重任?”
——智善大师的处事公正、刚直不阿,武林中人尽皆知、广为传颂。兼之他学识渊博、武艺精湛,为人更是仁慈宽厚、平易近人。因此,无论黑道、白道,人人敬仰。
“我没意见。”雷玉一口允诺。
“如此,咱们九月初九便在少林寺见。”罗苍劲环视四周,“感兴趣的朋友们不妨一起去凑凑热闹。”
“好!”周围一片轰然。
第七章
    群星闪烁,夜幕低垂。
今晚的扬州城一如昨日,屋顶上黑白两道的朋友们依然持续着水中捞月的工作,枯守梅亦情的出现。由于白天一同看了场好戏,相互间熟络了不少,在房顶上无聊地逛来逛去的时候还会互相打个招呼,寒暄几句;有人更干脆将酒菜搬上屋脊,来个对酒当歌,搞得本该清清静静的屋顶比菜市场还热闹,而其中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三楼卯字号房。
房顶上开着个大洞,地上(那张破床已被当成垃圾丢在一角)并排躺着两个人。
清风徐徐,漫天星光尽入眼帘——这种气氛原本令人甚感惬意,只不过,如今窟窿的四周趴满了整整一圈人,每个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往里瞧。在二十几道好奇、钦慕、恭敬的目光中尚能安然入睡——神经纤细敏感如雷大谷主者自然是做不到的。他恶狠狠地坐起身,恨恨地瞪了身边睡得象死猪似的同伴一眼,然后仰起了头。在短短一秒抬头的过程中,雷大谷主脸上的戾气早已不翼而飞,只见他面如桃花,无限温柔地那么一笑——
滴答、滴答……晴朗的夜空中口水潺潺而落。
“各位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贵干?”雷大谷主瞄了一眼掉落在肩头的水渍,表情丝毫不变,充分发挥了身为黑道龙头、绝心谷谷主的魅力,在众多崇拜者的面前维持了良好的风度——尽管他内心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没、没什么。”擦了擦嘴角,某位达到痴迷姿态的崇拜者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只、只是……想、想……”
“我们只是想为您修一下屋顶,”另一个精明伶俐的忙抢着答话,“我们……绝对没有打扰您的意思。”
“那就多谢各位了。”雷玉笑意盈盈,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没、没什么。”这回连伶俐的也变得口齿不清,“能、能给雷谷主效、效劳,是、是我等的……荣幸。”好不容易话说完了,人也跟着呆住。
“我请想问一下,”不知何时苏醒过来,闲闲地靠坐在雷玉身旁的苏放好整以暇地提醒这群快要成为化石的人。“各位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修理?”
“哦……现、现在。”
“马、马上……”
大家如梦初醒,纷纷起身拿着扛上来的材料,开始“乒乒砰砰”地大兴土木。此举虽然遭到了众多白眼,却也没有人敢过来兴师问罪。至于在屋顶上忙得热火朝天的人们,个个兴高采烈、乐不可支——能够找着机会替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做一点事,大伙儿自是甘之如饴、飘飘欲仙,哪里还有功夫去介意别人的眼色?
窗外一片漆黑,窗内烛影摇移。
座落在偏院三楼的一间宽敞、雅致的屋子。
此时此刻,房顶上难得地没有人烟,前面隐约传来的阵阵嘈杂之声并未能影响偏院的宁静。
“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办妥了吧?”一个清越明朗的语声蓦然响起。
“嘘……你小声些。”另一个粗犷浑厚的嗓音压低着声道。
“快点告诉我理由。”清亮的声音减小了许多,一袭素袍、隽秀出尘的少年踮起脚、揪着虎背熊腰的大汉的衣襟,凶巴巴地道,“若不是看在我得病时你照顾我的份上,本少爷才不会那么辛苦地陪你演戏!”
“知、知道了。”被扯得差点儿窒息的大汉急忙道,“俺说!俺告诉你还不行?”——真是的,想当初第一次碰面时,少年乖巧有礼的模样尚依稀可见,怎么才相处了短短十日,竟变得既粗鲁又暴力?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不成是在潜移默化之中,被自己给传染了——罪过啊罪过。
“这还差不多。”秦心逸满意地收回双手,“说,你为什么要扮成哑巴?”
“因为不想让人识破身份呗,俺可是忍痛连胡子也刮了。”面对如此低难度的问题,添哥不禁摇头叹息。“这还用问?小鬼,你也太……”
“我知道!”截住了对方不中听的话,秦心逸冷冷地横过眸去,“我是问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而且,”他不解地说,“为什么我非得表现得象个失去理智的笨蛋一样?”
“咦?”添哥奇道,“你不是吗?”
“武笑天!”秦心逸大为恼怒,白净的面上布满绯红。“你把我当白痴吗?!”
“岂敢、岂敢。小鬼,俺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见秦心逸仿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武笑天赶紧大力夸奖,“老实说,你今天演得相当不错,一举一动逼真传神,简直是天衣无缝。估摸着连罗苍劲那只老狐狸都被你骗了过去,俺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呢。”边说还边拍着秦大少爷的背,帮他顺气。
“什么‘老狐狸’?他毕竟是我世伯,麻烦你说话客气些。”秦心逸斜目盯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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