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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罗女神探-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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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人反而倒停了,只看着她。

  一只粥碗猛地飞向庄士顿,自他右耳边呼啸而过,在忏悔室门上撞成一片碎花,乳白的粥液从庄士顿额上流下。

  “我不要!我不要死!我不要!”扔过粥碗的安德肋大叫,这是属于孩子的恐惧,面对劫难他们无能为力,只能用最脆弱的愤懑表达不满,“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收留他们,我们就不用死!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歇斯底里的安德肋亦挨了一掌,竟系若望给他的。他苍白的嘴唇间已不再吐出“娘,我是天宝”这样的口头禅,说的竟是:“胆小鬼!有我在,你们都死不了!”

  大家这才发现,若望穿得异常整洁,昨日深夜沾了粪便的头发也已用冷水冲干净了,因气温极冷,发梢结起白霜,令他瞬间老成了五十岁,站在庄士顿身边,竟有些平起平坐的意思。

  “神父大人,你挖的那条沟就是为了抵挡外敌的吧?他们只有捆两把长梯才能架过界,进攻这里,如果我们抵御得当,也许能活得长久一些。”扎肉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正考虑自己的后路。

  “没错,但是这里的食物只能维持五六天,如果在这个时间内逃不出去,我们就只有饿死在里头。虽然因为下雪,不愁水源,不过潘小月会用别的办法让我们在里边活不下去。”

  不知为什么,庄士顿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一杯隔夜的咖啡一样。

  “但是我相信会有办法多撑几天,她不过是统领了一条街,总有一些地盘是她管不到的。”夏冰亦燃起了斗志。

  浑身发抖的安德肋颤声道:“我……我们……什么武器都没有,怎……怎么撑?”

  “并非什么都没有。”庄士顿的目光突然变得坚毅,所有人都隐约觉得,希望并非随着外头那些虎狼的围剿落荒而逃。

  ※※※

  身形最灵巧的多默搭梯攀上教堂大门一侧的围墙向外窥视,兴许是食物让他们精力变得旺盛了,他行动敏捷,在背上绑满枝条,把自己与光秃的柏树枝丫混在一起。每隔一刻钟,他便转身向底下站着的夏冰摆一个手势,左手伸一根手指就是一个人,右手若用拇指与食指环一个圈便是十,他最后左手举五,右手环圈,后来将左手又变化为六的形态,随后又换成了四。夏冰示意他下来,转回礼拜堂对杜春晓道:“一共六十个人,四十个在大门口守着,另二十个绕到后边去了。”

  此时已能听见外头隐隐约约的枪声,多默自告奋勇再次攀上树顶,刚刚够到能俯视外头的高度,只觉耳边一阵发麻,下意识地摸一下耳垂,已是湿滑一片,一手鲜红液体散发着温热的血腥味儿。

  隐约听得一个女人在大声咒骂,枪声遂戛然而止。

  多默神色茫然地转头往下看,只见夏冰在底下拼命挥手,示意他赶紧下来,多默害怕起来,血浆让他想尖叫,却又异常振奋,红色鼓励他继续登在巅峰,成为暂时的“上帝”。

  “多默!”庄士顿边喊边从礼拜堂跑出来,杜春晓和扎肉跟在后头,谭丽珍已不知躲去了哪里,再也不见,阿巴被松了绑,正兴冲冲把粗硬的玉米窝头往嘴里塞。

  庄士顿跑到大门下的石墙边,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对上边的孩子喊道:“别下来!待在上边更安全!”

  夏冰一脸诧异地望着庄士顿,庄士顿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转过头对杜春晓道:“跟我来。”

  这个时候,庄士顿周身散发某种罕见的领袖气质,杜春晓与扎肉互望了一眼,竟陡增了些信心。

  庄士顿引领他们来到钟楼的最后一个房间,看起来像是仓库,很大很空旷,到处灰扑扑的,面粉的尘埃在空中飘浮,一个大瓦缸用木盖子盖住。扎肉难掩好奇心,打开看了,里头的米已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数袋玉米面粉静静躺在角落,对面有七八个小坛子。庄士顿打开其中一个坛子,里头盛有粘稠的明黄色液体。

  “这是灯油,可以点火,他们爬过梯的时候,我们用它来烧退他们。”

  “没用。”杜春晓拿手指在油缸边缘拈了一些,摩挲起来,“他们人多,这些油不够,再说这些孩子年纪太小,就算点了火把丢出去,也丢不远。”

  “那要怎么办?”

  杜春晓笑道:“确是有更好的办法,你那白花花的兔崽子肯定有些我们感兴趣的宝贝。”

  三人出来的辰光,夏冰正面色凝重地向他们走来,手里拎着一个草绳编起的网兜。

  “这……这是刚刚他们扔进来的。”

  网兜里,竟是老章的头颅,那半边残缺的脸血迹斑斑。

  【5】

  斯蒂芬已经不再暴躁了,他知道发脾气只会坏事,如果你要打倒敌人,就必须比对手更冷静,本事大的人从来不发脾气,这是他在上海的时候从一个叫杜月笙的大亨那里听来的。所以他宁愿在火炉旁等待最好的时机,然后拿不屑的眼神看潘小月。这个女人很快就要自取灭亡了,她不够狠毒,虽然那是有原因的,但感情总让人变得脆弱,对谁都一样。所以斯蒂芬只是尽可能地保持礼貌,尽管他现在只想掐断那个废物女人的脖子。

  梯子已经扎好两架,那些笨蛋正在争先恐后地往上走,梯子吃重之后发出惨叫,他们仍然在上头健步如飞,直至被教堂内飞出的第一个火球击倒。跑在最前头的几个纷纷掉落在那道壕沟里,他们不停往外攀爬,却很快地整个身子沉入裂开的冰面。原来那并不是土沟,只是被冰封住的深水潭,遇热量与重压之后便露出狰狞的原形,他们头顶的梯子也熊熊燃烧。

  “多扎几架,距离分开,前后都要搭,我就不信进不去。”潘小月的指挥让斯蒂芬哑然失笑,但他没有阻止。

  于是更多的叫花子掉进了冰洞,在坚硬的冰壳底下挣扎扑腾不了几下便不再动弹。潘小月恨得手指甲都快掐破掌心,每每抬头看攀在石墙上的几个少年,他们亢奋而阴郁的脸在镶满红砖的边缘若隐若现,她便怎么也无法平定心绪,做正确的部署。

  ※※※

  “奇怪,凭这些人手,潘小月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强攻进来,为什么都没做?那婆娘看起来没那么笨哪!”

  面对外头那一片掉落冰窟窿的惨叫声,扎肉终于吐露了他的疑惑。在他看来,潘小月如果再搭上几个梯子,用枪射下在墙顶的孩子,一切就结束了。可是庄士顿的命令却是:“让他们待在上边!”除了时醒时梦的若望,其他几个孩子都在墙顶等待天主召唤,手里拿着火折子和一挂用淋油的麻布包缠的木片。这些少年如有神助,每一块燃烧的木片都击中要害,虽然丢不远,却总能确保让那些穷凶极恶的叫花子抵达对岸之前就掉进深渊。

  “因为她有顾虑。”杜春晓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多默和安德肋,他们如今成了真金实银的“守护天使”,保卫圣玛丽教堂不受恶人侵袭。

  “顾虑什么?”

  “男人呗!”她冷不防往扎肉肚子上出了一拳,笑道,“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做了那么多日夫妻,早够得上海枯石烂了,她哪里舍得冲进来一枪把你崩了?”

  “她舍不得,那洋鬼子呢?他总舍得吧?而且这家伙一肚的鬼点子。”相形潘小月,扎肉果然还是更怕斯蒂芬。

  “那洋鬼子也有舍不得的东西。”

  “是什么?”

  “我。”杜春晓指间猩红的烟头闪闪发亮,映照她忧愁的眉宇,“我的死。”

  “你的死?”

  “他舍不得我那么早死,所以要再多折磨两天才会动手,我只要多活一天,就是他的乐趣。”

  “嗯,这洋鬼子够狠哪!”扎肉长叹一声,抬手勾住她的脖子,两人此刻更像是一对好兄弟,“恐怕,当初爱得也狠吧?”

  她冷笑,又往他肚子上打了一拳,这次用了真力,他五官瞬时挤作一团。

  ※※※

  攻城不利,潘小月自然不让她的手下好过,她命他们在壕沟对面架起火炉,颇有安营扎寨的意思,这意味着这些人要在圣玛丽教堂外头过夜。朱阿三被叫出来准备面条,虽有些不情愿,却也只得在那里煮水下面,中间一个叫花子过来,恶狠狠地在他手里拍了两个大洋,似乎是想让他多些干劲儿。朱阿三于是提了提劲儿,不停用一双长筷搅动在热气腾腾的铁锅内翻滚的面条。

  此时,朱阿三断想不到有一只“黑蜘蛛”已悄悄爬到他脚下,趁他转身擀面之际,顺着火烫的炉子往上攀,然后将咬在嘴里的一包东西丢入。那“黑蜘蛛”跑得极快,它选布防人数最少的地方,自叫花子们的腿边潜行,爬下壕沟,越过冰洞,再攀上冻硬的泥沟壁过岸,随后迅速潜到圣玛丽教堂门下,在看起来连一条胳膊都塞不进去的窄缝前,它的身片竟突然缩小缩薄,轻松地钻过缝,成功消失在大门后头。

  “成啦?”杜春晓正蹲守在大门边等着那“黑蜘蛛”。

  “杜姐姐,我小刺儿办事,您放心!”

  小刺儿断手上绑着两只铁钩爪子,上头满是湿泥。

  “好样的!”杜春晓摸一摸小刺儿的头顶,自言自语道,“接下来,就看那兔崽子的东西灵不灵了!”

  她口中的“东西”如今已纷纷自潘小月爪牙吃的面汤吸进肚里去了。

  “你给他们下的什么药?”

  “下的这个。”若望手里捧着一把紫色干花,足有半米来高,细碎的紫花瓣在枝尖聚成一串,宛若风信子,却比风信子更稀散一些。

  “这个唤作紫花高乌头,系东北与俄罗斯地界上的特产,它的紫色色素里头有种叫乌头碱的东西,既能镇痛,也可以要人性命,只看用量多寡。”若望将紫花抱在胸前,将它视作某个珍贵的物件。

  扎肉却不由倒退半步,结巴道:“难……难道……乔苏也是吃了这个死的?”

  “看症状,像是心脏病突发而死,吃乌头碱倒确是有那样的功效,不过她当时嘴里出了血,舌头竟是破的。”杜春晓突然兴起,亦往墙根下多默爬过的树上攀去。

  “你干什么?”在一旁做“火焰弹”的夏冰见了,忙喊道。

  “看看药性!”说毕,她已上了墙头,还将一条腿骑在大墙外侧。只见外头已火光一片,数个取暖的火炉子正熊熊燃烧,每一个旁边都围着人,正大口吞嚼碗里的羊肉面,身上挂着的火药铳背在后头。不远处停着数辆马车,其中一辆大的尤其触目,两匹烈马鼻子里正喷着大团白雾,车身长方,挂着厚厚的棉布帘子,想是罪魁祸首就在里头。

  ※※※

  “这个女人疯了?居然还敢探出头来!”

  帘子挑开了一点儿,露出潘小月幽怨的脸。

  “你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把她从墙上打下来。”斯蒂芬用一把银晃晃的锉钳整平了自己左手上的五个指甲。

  潘小月未搭理他的话,复又愤愤瞪了一眼那些正在狼吞虎咽的手下。他们吃得热火朝天,额上滚下豆大的汗珠,有些人甚至吐着舌头就地而坐。突然间其中一个狠拍自己的心口,最后竟一头栽倒在地,口中流出一串白沫。随后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怎……怎么回事?”她到底忍不住了,一跳跃下马车,恰逢一个面容惨白的叫花子翻着白眼倒在她脚边。她蹲下测了一下对方耳下的脉搏,只觉其疾速痉挛一阵之后便恢复平静。那些尚未吃面的叫花子纷纷摔了手里的碗,将朱阿三绑到潘小月面前,道:“就是这王八羔子下的毒!”

  朱阿三已吓得魂不附体,只得一个劲儿摆手磕头,叨念“冤枉”。

  潘小月亦不听他解释,抬手便在朱阿三脑壳上轰了一枪,对方便这样顶着开了血洞的脑袋见了阎王。

  “还有几个人没吃?”她问身边一个背着火药铳的叫花子。

  “没……没几个人了!最多五六个吧!”那叫花子亦是又惊又急,抬眼望见墙头上看好戏的杜春晓,忙道,“奶奶的!定是那婊子使的坏!我去一枪把她打下来!”

  “不用!”她按住叫花子的枪杆,淡淡吐出三个字,“回去吧。”

  于是余下的人马只得将没了气的尸体,及正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病人各自搬上几辆马车,仓皇而去。

  “啧啧……”斯蒂芬摊开十指,仔细端详了精心修饰过的指甲盖,遂慢条斯理道,“这可真是老话里说的‘一败涂地’啊,整一队的人马,居然还斗不过教堂里几个娃娃。潘小月……”

  “闭嘴!”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视前方,身上没有一块肉是柔软的,仿佛已将自己冻成冰块。

  “所以说,女人很难办成什么大事儿,只不过抓几个人,把祸害除了,到了你那儿,居然也成了麻烦。真不知道我走了之后,这赌坊是怎么维持到今天的。”斯蒂芬偏不闭嘴,在他眼里,她如今已是一名愚不可及的怨妇,一钱不值。

  “我叫你闭嘴!你听见没?!”她猛地将刚刚毙过朱阿三的手枪抵在斯蒂芬的太阳穴上。他脸上的皮肤都能感触到她急促而愤怒的呼吸,那只银白色的手枪小巧玲珑,柄上镶着一圈珍珠。

  “女人就是女人,连手枪都像首饰,能办成事儿可就怪了。”

  潘小月的表情狠得像是能一口将他吞下。

  斯蒂芬好似仍觉得这刺激不够,继续道:“你现在开枪,就能把所谓的前世恩怨给了了,可这一世的却还待在那破教堂里对你百般嘲笑。所以,想清楚一些,要先了哪一桩好。再说……圣玛丽教堂的大门很快就会开了,你不想进去?”

  过了半晌,吐息渐趋平静,她才缓缓将枪口转开,将那支被戏称为“首饰”的手枪装回她的手袋,遂继续直视前方,先前的失态举动似乎只是一场梦。

  【6】

  圣玛丽教堂内有种悲怨与喜悦交杂的复杂气氛,他们作困兽之斗的成果尽管显著,但要从里头成功出逃,恐怕仍属天方夜谭。杜春晓清楚得很,恐怕吊桥只要一放下,潘小月的人便会从暗处涌入,将这里的一切撕成碎片。结束战斗的孩子们纷纷回到礼拜堂内,庄士顿为他们准备了寒酸却足量的晚餐,竟是白米饭配咸菜。

  夏冰悄悄对杜春晓道:“奇怪,雅格伯下身残疾,犹达又在生病,他们是怎么爬到树上去的?”

  杜春晓遂眼中掠过一缕凄色,回道:“有些事,还是不要问的好。我们都罪孽深重,今儿还害死了无辜的面摊老板,接下来不定还会害死哪一个。”

  “我的手……”多默的头颅已用纱布缠了厚厚一圈,那只受伤的耳尖仍在不停渗出血丝,他拿着汤勺的右臂直直垂下,久久未曾提起伸向饭碗,只神色惶惶地叨念,“我的手……”

  扎肉忙上前抬起多默的手臂,多默当下疼得冷汗直冒,扎肉转头对庄士顿道:“给我一片夹板,这小子胳膊断了,竟还不知道。”

  这顿饭于是吃得愈发沉重,庄士顿几乎粒米未进,只跪在祷告台前,那片银色的小十字架快要戳穿他的手掌。

  “我们……可以睡觉吗?”

  犹达弱小的声音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是啊,可以睡觉吗?曾经是极简单的一件事,在这样的特殊处境里做起来,竟也成为奢侈。

  “让孩子们都去睡觉,我们来守夜就成了。”扎肉向庄士顿提议,庄士顿怔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

  “小刺儿不用睡觉,小刺儿要跟杜姐姐和扎肉哥一起守夜,听扎肉哥讲当年怎么把大将军盗来的慈禧墓里的夜明珠骗到手的故事!”小刺儿兴冲冲地举起手。

  “别胡说!你扎肉哥那哪是骗?那叫劫富济贫!懂不懂?”扎肉忙弯腰拍了一下小刺儿的后脑壳。

  “懂!扎肉哥是劫富济贫!”小刺儿急忙改口。

  看着阿耳斐与多默他们去往寝室的背影,夏冰心底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意,因想到再过不了多久,这些短暂的幸福都极有可能被毁灭。

  夜幕还是一如既往地降临在圣玛丽教堂,更难得的是当晚月光如水,洒在曾经布满血色的钟楼上、礼拜堂的尖顶,乃至葬过太多孤魂的墓地。

  墓地里果真有鬼魅自地狱底层爬出。那鬼踏着缓慢轻巧的步子来到大门边,解开滑轮上的缆绳,一寸一寸吃力且小心地将绳放松。它清楚,绳子一旦放到尽头,滑轮启动,便会发出“咯咯”的可疑动静,那是鬼门关开启的声音,会让教堂内的每一个人警惕。

  绳子在鬼手中沉沉移过,拴住吊桥的粗铁链仿佛被机关唤醒,亦发出慵懒的声调,随后逐渐清晰,在它耳边奏响了危险而愉悦的凯歌。虽然推动滑轮要些力气,它还是咬紧牙关继续,抬头怨恨地瞪了一眼月光,月光太亮,什么秘密都被暴露了,它只得祈求能早些结束。

  终于听得门外闷闷的一声响,想是吊桥总算轰然倒下,那鬼松一口气,遂又沿着玫瑰小径奔跑,隐到暗处去了。

  那一声轰响,亦将守在礼拜堂后方的杜春晓自沉思中惊醒,她当下神色凛然,喃喃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圣玛丽教堂被火光照亮的时候,庄士顿与杜春晓、扎肉他们已站在门前不远处,大门洞开,潘小月与斯蒂芬在一众举着火把的壮汉簇拥下,终于踏入了圣玛丽教堂。

  “哟,这儿待客倒也隆重,那么多人来迎我们。”潘小月身披狐皮大袄,将原本娇俏的气质衬得雍容华贵。

  “怎……怎么样?!我就说……我就说!”

  谭丽珍一面尖叫一面冲出来,看见那熊熊火光便又缩到扎肉后头躲着,嘴里还不停咕哝:“早说了让你们去跟潘老板求个情,也就没事儿了。你们偏要……你们偏要……这下可当真死无葬身之地了!”

  扎肉转过头结结实实抽了她一嘴巴,她这才不再言语。

  “乔安娜,这一回你又输了。”斯蒂芬语调悠然,缓缓摘下鹿皮手套,搓了搓双手,仿佛已准备要大干一场。

  杜春晓冷笑回道:“可见咱们俩到底是老夫老妻,竟都学会了互相暗算那一招。我下药暗算你的人,你在我这儿安插内鬼,倒也算公平。”

  “内鬼?”

  夏冰一脸错愕,这时小刺儿悄悄钻到他脚边,拎了拎他的裤管,道:“我那几个兄弟咋办?要不要我通知他们想办法躲去别的地儿?”

  “哪儿也躲不了了,甭做梦。”潘小月一对眼睛紧紧盯住小刺儿,好似已猜到让她险些全军覆没的人便是这小兔崽子。

  “乔安娜,你错了。”斯蒂芬吸了吸鼻子,看对手的眼神宛若扫过几头待宰羔羊,“你暗算的不是我的人,是潘老板的。如果说我曾经有人,那个人也是你。”

  “你现在有另一个人了,就在我们中间,放下了吊桥,打开了大门,把我们其他人置于死地。”她嘴角挂了一抹苦笑。

  “是谁?”扎肉回过头来,试图看清每个站在自己那一方的成员。他们神色各异,但最多的是认命式的绝望。

  “她不是会算嘛,可以让她算算。”斯蒂芬走上前,单膝下跪,在雕有浮纹的石板上铺了一块褐色手帕,抬头对杜春晓道,“乔安娜,你露两手的时候到了。”

  杜春晓缓缓下蹲,在手绢上摆出四张牌,火光将其面色照得绯红。

  过去牌:逆位的高塔。

  “这个人,原本也是受过许多苦,有供许多人践踏的命运。”

  现状牌:正位的国王,逆位的力量。

  “是你放下吊桥,开的大门吧?”杜春晓转过头来,指住扎肉。

  “什么?我?!”扎肉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拿错愕的表情看他。

  “不,是你后边那位。”

  杜春晓指的,是一直躲在扎肉身后的谭丽珍。

  “如果说,我们这里还有谁能够有资格和潘小月谈条件,躲过教堂血洗之劫的,就只有你了,谭小姐。因为你是咱们里边最弱的,所以也是最强的,有人罩着。”她盯住手帕上那张力量牌里须毛龇张的怒狮,缓缓道,“你产期将近,正是赌坊下一场豪赌的重注,他们怎可能就此把你弄死在这里?我们这些人里头,唯独你被杀的可能性最小,即便要死,亦会等到赌局结束之后,把你像处理废品那样处理掉。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你一人两命,即便知道最后孩子生下来亦是活不长的,可你自己的命更重要,所以才背叛了我们。是这样吧?”

  再看谭丽珍,她已一扫先前的畏缩,仰面大笑起来:“哈!哈哈!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谭丽珍这一世都倒霉,总是别人负我,难得我负人家一次,又怎么啦?!总不能像你们这些傻子似的,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吧!”

  话毕,她拖着笨重的身子一径往潘小月那里走,还未走近她,眉心却突然跳出一个血洞。她仰面倒地前,还拿一对惊讶的眼死死瞪着赌坊老板手里那把造型精致的枪。

  “有些人,就是因为想得太多,才会死得更早。”潘小月摇头叹息,双眸依旧是两个深不见底的冰渊。

  对面那一排“待宰羔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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