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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罗女神探-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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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她那孩子到底是这十二个门徒中间的哪一个。你们就是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一步。潘小月要牟利,神父则希望她回头是岸,尽早结束这不择手段的生意……

  “扎肉跟我讲过,潘小月之所以对精壮的男人如此渴望,除去生理上的需求,她还有一个愿望,便是再度怀孕。原本那个孩子应该是神父与她结合所生才对,可命运将这些本该发生的事情都搞得错了位。潘小月不停求你把她的孩子还她,你却以让她停止设婴儿宴为条件,她这样要强且要钱的女人,自然是不会妥协,于是将对那孩子的念想化作情欲,发泄在其他的男人身上,希望能再生一个。原本,要阻止这一切是极为简单的,只要你与章春富联手,将罪魁祸首除掉便是,可神父大人必是对她还有太重的负罪感,所以这把屠刀举过头顶,砍的却是周边的人。眼看幽冥街上的冤魂也就越来越多。我给阿巴洗澡的时候看到了她的妊娠纹,想到她跌落后埋进雪堆的那处铁轨,上方便是黑狼谷,于是猜到阿巴可能也被送进过赌场,这才是她失踪整半年的原因。我当时看见她与姐姐苏珊娜重逢的时候,就奇怪苏珊娜为什么老在她的肚皮上比画,后来才想到,应该是要问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哪儿去了。因受过现场分娩、婴儿被宰食的惊吓,又死过一回,阿巴确是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但她由此亦对孕妇特别敏感,一看见大肚子的人便会发狂,所以费理伯将一包蛋炒饭放在腹部,走上钟楼时,影子看起来便像一怀胎数月的妇人,这一幕触动了她的情绪机关,她这才失控袭击了费理伯,导致乔苏与她扭打,失手将费理伯推落致死的。阿巴后来看到肚子已大到不成样的谭丽珍时,也发作过。

  “杀人放火金腰带,这笔买卖做得血腥气那么重,神父又对潘小月下不了杀手,于是你便用到两招,意欲以此来阻止她。一招是与章春富里应外合,将参与这桩买卖的人一个个杀掉,沈浩天、五爷、哈爷、大姨婆……那些有罪之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戒。当然,将他们做成‘人刺’是个极妙的主意,既警戒了潘小月,又能吓退一部分赌徒,让他们远离她的地盘;第二招,你做得有点儿绝,便是对教堂内的孩子下手。我一开始还奇怪,为何凶手杀人之后还会挖去他们的眼睛?那些被挖掉的眼珠子又去了哪里?起初我想到东北这地界上,农家都是种鸦片的,利用掏空的尸体运送鸦片与俄国人交易也是有的,于是连夜挖开墓看过,结果尸首却好端端都在那里,便知道推测的方向错了。后来我发现,这些孩子太听你的话了,他们在沈浩天被做成‘人刺’的当晚,也就是西满被割头的那一晚都出来集合过,他们为什么会集合?集合了要去哪里?神父大人,光有章春富与你的配合可不成,他将目标杀死之后放在那儿,其余时间却得在赌场里上班,否则会引起怀疑,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把他们做成‘人刺’,他只能在赌坊后院给你开一条小路。这个活儿分明就是你带着几个孩子出去干的,你指使他们配合你做这样残忍的活,然后给他们冰糖吃……哦不,不是冰糖,是会让人精神亢奋的、失去痛觉的迷药,这些药你尽可以假借做干花之名,从罂粟里提炼。是不是?

  “你就是这样,一面带着你的教徒去做‘人刺’,给潘小月的生意添乱,一面把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杀害,挖出他们的眼球带给潘小月,以此警告她,如果再不住手,下一个死的就是她的儿子!潘小月每次收到你用那个黄杨木盒子装的一对眼球,便会心惊肉跳一次。但那时她应该还未怀疑到你头上,因为斯蒂芬并不知道她与你之间的关系,更不知道她还有个儿子。于是他将疑点全部落到老章身上。偏巧章春富为了让谭丽珍脱险,可说是用尽了一切办法。用蟑螂饭让她与负责监视的凤娟闹翻,令其有了去外头自己张罗吃饭的意念,再蒙面乔装,在闹市街警告她赶紧逃走。这些事我原本也并不晓得,却是与谭丽珍做‘牢友’的那段辰光,她有一搭没一搭告诉我的,我当下便猜测那可能是良知未泯的老章做的。只可惜这些行为都被黄雀在后的斯蒂芬发现了,潘小月因这才急着收买扎肉,用来取代老章替她办事。再说反正已经用真的婴儿肉做菜,烹饪技巧已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神父大人一定奇怪我怎么猜到你是凶手的。原先我只有些怀疑,因这些孩子死的方式太特别了,除了费理伯之外,每一个的死状都是按十二门徒传说中的样子来的,你实是想用这法子让他们离天主更近一步吧?为了让他们都安于如此悲惨的命运,你还用绳子把他们掏空的眼眶捆扎。一般人兴许不晓得这其中用意,但我亦是水乡长大,家在离古江镇不远的青云镇,知道为了安抚无辜冤死者,会给他们面部系上绳子,生怕他们的怨灵自口鼻眼内飞出来作乱人间。所以我见到这样的东西便想到也许凶手与我老家离得近,遂想到在英伦的地下室内被囚禁时与我聊过家常,透露过她原居古江镇的潘小月,于是怀疑过凶案系她所为。可是,教堂的吊桥每晚都被收起,她又是哪里来的本事入内杀人呢?再说也无半点动机。只那时,我还不曾怀疑你,因不晓得你与她有那层关系。

  “直到今天,她将我们一并视作将死之人,于是当面与你说了那番话,我才晓得你们的关系。之后,我还发现你捆潘小月与斯蒂芬的那个绳结,亦与捆西满的结花一模一样,这才想到,一切都是你主使的。她后来恨你,必是因老章死了,你只得亲自私见她,将费理伯的眼珠交予她,以此威胁她停手,结果加深了她的仇恨,带着大批人马过来叫阵。当然,你清楚潘小月的软肋,所以给这些孩子吃了‘冰糖’,让他们爬上墙顶挡着。她生怕误伤自己的亲儿,当然不敢下令开枪或者强攻,这才是圣玛丽教堂能坚持那么久的原因!”

  庄士顿平板而端庄的侧脸在血色隔纱后显得愈发干净,他终于开了口,如一片灰白的岩石无声裂出的缝隙:“如此说来,真正的罪人唯独我一人。”

  “可你从前并不是那么想的,你总将自己辜负潘小月的事情看得太大,所以其他人的命便不是命。倘若开设婴儿宴的不是她,换作别的人,你断不可能牺牲那么多人命,只为劝其悬崖勒马吧?!神父大人,你曾是如此宅心仁厚,乔苏根本没有生过孩子,我检查过她的尸体,发现她根本没有生育痕迹。兴许是因为体质问题,怀上后又流产了。你为了安抚她,骗说她的孩子收养在你这里,乔苏由此才成为信徒。阿耳斐的所谓本名‘田玉生’,是你编出来的,只为了给乔苏希望,让她觉得还有依靠。你断想不到,正是你亲手打造的‘田玉生’,硬生生将乔苏送上了黄泉路。”杜春晓眼角晶莹,却似是忘了泪要如何落下,只能将其凝在原地,“神父大人,你一手救人,一手杀人,内心必定煎熬得很。但是,这份煎熬若要找宣泄口,必定是找潘小月的亲儿,而那个亲儿,就是若望吧?还有,在杀死西满、砍断他的头之后,你把他的身体先行安葬了,这亦是慈悲为怀的表现吧?”

  “因下不去手惩治真正的罪人,你只得找她的亲骨肉下手。我见识过你惩戒孩子的手段,为的是让他们知错能改。可若望从未犯过错,却是满身鞭痕,你为什么打他?为什么将他关进笼子里?他的精神状态又缘何会如此不正常?那都是被你逼出来的吧!这孩子目前体内可是住着两个魂灵的:一个魂叫天宝,总在呼救,希望亲娘能救他脱离苦海;另一个魂才是若望,才智过人,系你最得力的左右手。你对若望的感情亦是左右为难。因他是潘小月的儿子,所以既疼他,给他一间花房,传授他制作干花、提炼药物的技法;可你又恨他,时不时要虐待他,以泄心头之苦。你不曾拿‘仙粉’出来牟取暴利,却只是控制自己的教士,实在是让人既敬佩又不耻……”杜春晓遂别转头去,看着多默那条被草草包扎,用纱布吊在胸口的断臂。

  “神父大人,我的忏悔到此结束了。”

  【6】

  庄士顿正欲启口,脚下的地板却猛地抬起,将他掀翻在地。杜春晓亦惊惶失措地爬出忏悔室,却见外头浓烟滚滚,自己两只手掌则巴巴儿压在碎玻璃上,忙抬起掌心,已渗出斑斑血迹。

  “他们开炮了!”斯蒂芬灰头土脸的在地上挣扎,墙壁的粉灰纷纷坠落,将他们装点得如雪人一般。

  “快!快解开我的绳子!”

  潘小月的叫声开始变得恐惧,几位仍被绑紧的教徒都在尖叫,除了若望。他只是转过头来,对住潘小月道:“娘,我是天宝啊。你不认得了?”

  只可惜叫喊已乱作一团,他的亲娘并未听见,只顾在打滚,将自己整得宛若地狱钻出的恶煞。所幸庄士顿反应灵活,迅速将教徒手上的绳索解开,却不想又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刺穿耳膜,众人又开始惊惶失措。

  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又开始近了,杜春晓悄悄移到窗口窥视,只见外头果然已架了梯子,不仅轰断了吊桥,炸开了大门,还在壕沟外沿架起了铁丝网。她明白,那是全数剿杀的讯号。

  “快出去!都出去!”她只得转过来,架起了夏冰,对扎肉道,“你两只脚没坏,还能逃命吧?”

  “放心!”扎肉果然跳起,将血手交替放在胸前,还跑到了杜春晓前头,笑道,“可惜啊,爷现在不方便帮你搀着夏哥,且让你们亲热一阵子吧!”

  语毕,他便大步跑出礼拜堂。

  此时,庄士顿已让少年们往钟楼躲去,自己则回来解开了潘小月的绳索。她双手刚一松脱便给了他一耳光,两人怔怔对视了一阵,似有了心灵感应,竟牵起手双双往外冲去。

  “救命!救命啊!救命啊!谁来帮我解开!救命!”手脚仍被缚到动弹不得的斯蒂芬已是力竭声嘶,大抵以前从未遇过死神离他如此之近。庄士顿愣了一下,还是走上前为斯蒂芬解开了绳索。

  “神给我们的机会应该是均等的。”庄士顿对斯蒂芬说道。

  “是吗?”

  斯蒂芬忽然出手,一拳将庄士顿击倒在地,夺过了他的手枪:“神还说过,机会虽均等,却要争取才能得到。”

  话毕,他便扣动了扳机,孰料却被一记怒吼震慑,子弹偏离目标,打在了庄士顿旁边的祈祷台上。只见原本该被绑在寝楼里的阿巴,不知何时已挣脱了捆绑跑进了礼拜堂,且狠狠咬住了斯蒂芬的脖子!

  没错,阿巴因重创而紧紧封闭的记忆之门被打开了,她认得斯蒂芬,那个将她关在赌坊内,让她在人前表演分娩的恶魔!斯蒂芬因疼痛发出剧烈的惨叫,两人在满地的玻璃片中扭作一团,再也起不来了。

  “别看了!快走!”

  扎肉一声暴喝,惊醒在场的所有人,庄士顿回过神来,急忙带着潘小月逃至钟楼下,其余人亦跟在后头。

  炮声再次轰响,礼拜堂似老迈的巨人,拦腰折断后缓缓倒塌,在晨曦中扬起浓浓的白灰……杜春晓不由抬头,惊觉已是拂晓时分,这一夜过得太慢,又似乎太快。同时,她亦无法想象斯蒂芬被轰然倾泻的砖瓦压得粉身碎骨的惨状。他曾是那么漂亮、魅惑的男子,倘若死得完美一些,便连尸体都仍是颠倒众生的。

  “阿巴她……”夏冰硬生生截住了话头,好似只要吞下“死”这个字,瓦砾下的阿巴就会平安无事似的。

  “走吧。”杜春晓用力架起夏冰,直奔钟楼方向。尽管带着伤员奔逃行速极慢,却也一脚深一脚浅转移至钟楼。不幸的是,后头已响起一片拉枪栓的声音,似在冷酷宣告“一个都逃不掉”!

  他们只得停住脚步,眼睁睁看着庄士顿与潘小月带着几位少年往钟楼上冲,而“九命猫”扎肉早已不知所踪。

  “阎大帅在哪里?”

  一位看似副官模样的人上前问杜春晓,此人三十多岁,身材中等,挺拔瘦长。

  “他……他死了……”杜春晓只得说了实话。

  “谁杀的?潘小月?”副官眉毛动了一下,竟没有一点儿惊讶。

  杜春晓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于是强笑道:“这事儿说起来有点玄乎,原本谁也不会死,阎大帅还奋起搏斗,把那女人的枪抢下来了,只中途走了一下火,也没伤着谁。可巧他正审人的时候,外头炮轰了进来,阎大帅也没提防,被当场压房子底下了。你说这……”

  “你……你胡说什么?”副官脸色当下变了。

  “人在这儿!”

  钟楼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庄士顿、潘小月与一众教徒已在钟楼上被宪兵包围,数十杆刺刀直逼他们的前胸。奇怪的是,庄士顿与潘小月的手竟握得那样紧,一点儿没有因穷途末路而仓皇,仍是不紧不慢地倚靠在护栏边缘。庄士顿的另一只手里,握着若望惨白的五指。

  “我……我们可以做交易。”杜春晓蓦地开口道。

  “你们凭什么?”

  “凭这个!”她翻了一下自己的大衣口袋,自里头掏出一只瓷盒,打开,里头是一堆细白粉末。

  “这是?”

  “‘仙粉’,官爷不会没见过吧?”

  “有多少?”副官果然将瓷盒接过,用指尖挑了一些。

  上头又传来一记枪响,有人放空枪要挟正欲逃窜的多默。

  “多到足够官爷享尽荣华富贵。”杜春晓悄悄凑到副官耳边道。

  “嗯,现在带我们去!”

  “不过有条件的。”

  “还有什么条件?”

  “把钟楼上那几个孩子都放了,你要找的替罪羊,光凭那潘小月便也够了,多了反而不好。官爷意下如何?”

  副官沉吟片刻后,便叫了两个人跟住他,与杜春晓一并往钟楼内的花房里去了。这笔交易做得既轻松又沉重,尤其被腿伤整得死去活来的夏冰,总怀疑杜春晓前脚将花房地板下的“仙粉”交出去了,后脚就被那副官给灭了口,直到听见杜春晓对那副官道:“官爷,若不嫌弃,下回我有了货再给您送些来。”

  ※※※

  “颂良,这可是你头一回主动碰我。”潘小月眼神甜丝丝的,宛若瞬间回到十岁那年,隔着纱屏遥望的美好,都是青葱气的,用古江镇的雾水润过的甜蜜。为那一捧甜蜜,她做了诸多错事,绕了太多弯路,虽然他们一个手指头都不曾碰过,却似交颈缠绵了几个世纪。

  庄士顿的笑容映在锃亮如雪的刺刀上,他只是再次握紧她的手,一刻不肯松开。

  “娘,我是天宝呀!”若望抬头看着潘小月。

  “天……天宝?”她沉睡在体内的最后一缕记忆终于被唤醒了。临盆那一晚,一只金发碧眼的魔鬼守在榻前,看着大姨婆将她的骨肉自胯间推送出来。

  “天宝!我的天宝哪!”剧痛之后的恍惚不曾麻醉她的喉舌,她发出最松快的呼喊。

  只是醒来之后,魔鬼一脸狞笑地问她:“你还要汤姆的孩子么?”

  抱到她跟前的,是个肌肤白如石膏的一团“幽灵”,会叫,会笑,会瞪大眼睛看着她,却是那样诡异,粘在头皮上的细软银丝犹如钢针扎碎了她的心智!伦敦那些噩梦遂向她压来,她只得下意识地退让,挣扎:“不要了!这孩子我不要!不要!”

  如今她百般强调“不要”的孩子,却被最爱的男人牵在手里,所谓的“合家团圆”大抵便是如此。她已有多久不曾体尝“家”的滋味?自去到英国之后,自来到幽冥街之后,自拒绝了吕颂良之后,自与斯蒂芬相遇之后……“家”便在她身上以钱财的形象出现,于是她一次又一次搂抱珠宝与钞票,为错误的需求奔忙。

  “如今终于像一家人了。”他将她的手握起,夹在腋下,于是三个人又紧密了一些。

  “娘……”若望又唤了一声,她当下肝肠寸断。

  “总算可以一道走了。”

  她似乎有些不信,幸福怎能在最残忍的时刻才赐予她?先前那些努力、计较、退避、疯狂、仇恨,又是为了什么?

  “嗯!”吕颂良点了点头,又将天宝的手臂夹在腋下,他瞬间觉得温暖无比。

  三人仰面后倾,自高处落下,朝阳将钟楼染成血色。坠落过程中,天宝的皮肤竟泛起自然的淡黄,银发亦映成褐红,在风里飘扬。

  杜春晓与夏冰走出钟楼的时候,一脚踏进了血泊,吕颂良与潘小月姿态扭曲,头部却都偏向一起,嘴角有解脱的快意。天宝仰面向上,一对寂寥的浅色双眸直视天际,宛若等待神的召唤。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夏冰忍痛说道。

  杜春晓一言不发,曙光下暴露的眼角细纹,令她瞬间老了十岁。


  尾声

  “春晓啊,这下咱们该去哪儿了?回青云镇?”

  火车站还是冰天雪地,夏冰一面跺脚一面问歪在长椅上抽烟的杜春晓。

  “不晓得,走哪儿算哪儿。”她懒懒回道。

  “行行好!”远远一叫花子走过来,身上胡乱缠着破棉絮,也不穿鞋子,只拿稻草绑住两只脚,两只手用破布包得跟馒头似的,头发铰得极短,面孔粗黑,一咧嘴便露出半口残牙。

  夏冰转了个身,没有搭理,孰料那叫花子不依不饶,纠缠起杜春晓来,将手中一只破海碗直往她胸前靠。

  “去去去!真当姑奶奶不认得你哪?快把钱都交出来!”杜春晓两眼一拎,对那叫花子凶道。

  叫花子这才回复了扎肉的本来声线,嬉皮笑脸道:“姑奶奶呀,好歹咱们也患过难,怎么见面还只谈钱呢?”

  “不谈钱谈什么?”她在他头顶重重拍了一下,骂道,“还共患难?大难来了你逃得比兔子还快,鬼影儿都找不着,哪有跟咱们共患难?快说!你把潘小月的钱都藏哪儿啦?”

  因觉得不够过瘾,她竟一把抓住扎肉的伤手,往死里下了劲儿捏,对方痛得哇哇乱叫。

  “姑奶奶呀!住手!住手!我说!”扎肉拼命甩脱杜春晓的“迫害”,一脸委屈道,“钱都在那几个兔崽子手上哪,看他们可怜,往后不定过得多惨,给他们些钱财,让他们不至于像我扎肉一样半生凄凉哪!”

  “我呸!”杜春晓当下冷笑道,“你何时变菩萨啦?纵真有施舍那几个兔崽子,也想必是九牛拔了一毛,大头儿都自己留着吧!”

  见被拆穿了谎话,扎肉只得厚着脸皮道:“奶奶呀,我总得给自己留些棺材本儿吧!”

  杜春晓忽然怔住,望着扎肉那对灵光四射的大眼看了半晌,方吐出两个字:“滚吧!”

  扎肉松一口气,笑道:“那……山高水远,来日方长,我的姑奶奶今后可要保重啊!”

  话毕,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唉!东西掉啦!”夏冰指着放在长椅上的海碗,对扎肉的背影喊道。

  “就当给你们小两口儿孩子出生的见面礼啦!”扎肉头亦不回,只摆了摆手。

  杜春晓道:“他两只手都废了,确是要些棺材本儿养老。”

  遂拿起那海碗,碗底摆着一枚血红的宝石戒指,于是将它戴在枯细的无名指上端详,腹内那股气似又在汩汩跳动,她下意识地捂住小腹,内心涌起蜜糖般的喜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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