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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无邪-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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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逸正高兴间,忽然听闻要走,一时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娘,我、我不要走……”

知聆摸摸他的小脸,道:“逸儿,你听娘的话不?”

段逸忙乱点头:“逸儿很听呢!”

知聆一笑,低低问道:“你在那边,平常里有什么僻静的容身地方没有?”

段逸发呆,想了想,小声回答:“我……有时候会在书房隔间的柜子边上……”

小孩留在练素爱一边上,有时候吃了屈之类的,就会藏起来,这是小孩子的脾气,知聆见他聪明,又自有主张,就猜他有时候会躲起来,谁知竟问着了。

知聆思忖着:“那里真僻静?不至于有人来人往的?”

段逸说:“书房里不常有人,偏间更没有人去,娘问这个干什么?”

知聆抱着他:“那你听好了,你跟着胭脂回去,然后就躲在你说的这个地方……天黑前不要出来,明白吗?”

段逸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要这样,但知聆既然说了,他自然就肯听:“娘说的,我就照办就是了,娘让我多在这里留一会儿。”

知聆见他仍念念不忘,就抱紧他,在他耳畔低低说道:“娘只跟你一个人说:你乖些,以后咱们在一块儿的时间有很多,……也有机会,再也不跟逸儿分开了。”

段逸大喜:“太好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听娘的,先回去。”

知聆一笑,段逸凑过来,在她脸上也亲了口,知聆抱着他把他放在地上,叫了胭脂进来,胭脂把人领了出门去了,知聆一直送出屋门,不敢出院门,怕逸儿更不舍得走。

逸儿去后,知聆低头打量自己身上衣着,把跟逸儿相拥弄皱了的衣袖轻轻抻了抻,手抚到一道褶,却又停了下来,对她来说,这都是跟小孩儿亲近的痕迹,竟不舍得抹去。

缨儿却全无察觉,只撅嘴道:“主子,怎么这么急着就送走小公子了,他好不容易来一趟,留了吃中饭也是好的。”

知聆微微一笑,道:“以后有的是时候吃饭,今日不清净,让逸儿早点离了这里,免得害他为了我悬心。”

缨儿不解:“不清净?这不是好端端地?主子说的莫不是先前在夹道里那宗?”

知聆摇头,往门口走了几步,又问:“他走之前,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段重言一早就上朝去了,却并未惊动知聆,缨儿一愣神,才想到“他”是谁,当即回道:“大爷退朝后,还会去监察院议事,正午一般不回来,要到下午才回……主子您这是要去哪么?”

知聆静静说道:“是,我现在要去太太房里,你不必跟着了。”

缨儿一怔:“姨娘去太太房里做什么?”却见知聆已经迈步出门,缨儿一着急,就要迈步出来跟上,却见知聆沿着墙边往前走去,果真是往太太房里的方向。

缨儿只觉莫名,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去,却见知聆将要拐弯的当儿,迎面也拐过几个人来,缨儿仔细一瞅,认得其中一个是太太面前的嬷嬷,这几个人跟知聆照了面,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这帮人就簇拥着知聆去了。

缨儿呆看着,只觉得心怦怦乱跳,仿佛感觉会有什么不妥发生,然而她向来只是性急冲动,却并不是个能拿主意的,正在抓瞎无措间,却见胭脂急急地回来,见她站在门口就道:“你不进去伺候主子,站在这里探头探脑地作甚么?”

缨儿见她回来,像是见了救星,当下跳过去,一把抓住她:“好姐姐你可回来了,主子方才说要去见太太……也不跟我说是什么事儿,我眼瞅着她走到前边,正碰见太太身边的人,就跟着他们去了,我想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主子不肯跟我们说?”

胭脂一听,也变了脸色,手在胸前轻轻一按,皱眉心想:“按理说逸哥儿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主子该不舍得他走才是,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急着叫我把他送回去?先前又跟宋姨娘对上那么一场,她气冲冲走了,定然不肯罢休,难道主子是猜到会发生祸事,故而先叫我送走逸哥儿?可主子自己呢?若是太太偏听偏信,岂非糟糕?”

胭脂攥着手,不由喃喃低语道:“这工夫爷又不在……可怎么了得……”

缨儿见她皱眉不语,忽然又冒出这句,就道:“你是说咱们爷吗?主子临出门前也问了我,问大爷什么时候回来呢。”

胭脂心头一动:“然后呢?”

缨儿说道:“我就说大爷中午不回来,或许下午才回。主子就没再说什么……还吩咐不让我跟着呢,怎么了胭脂姐姐?”

胭脂来回踱了几步,仍不放心,就道:“既然主子不让跟着,那你就悄悄地去,往太太房前探听一下,看里头发生什么事儿了不曾,只记得,不管听到什么你不能插嘴也不能乱动,只回来告诉我。”

缨儿点头,见她面色郑重,心也乱跳,却不敢怠慢,急急地去了。

胭脂站在原地踌躇,百般无奈,正要转头回院子,却听到有个声音远远地道:“你站在这太阳底下做什么?一脸着急地,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胭脂一回头,却见来者竟是段三爷,一身粉色袍子,明珠抹额,十分风流倜傥,胭脂见了他,忙忙地先行了个礼:“原来是三爷,三爷从哪里来?”

段兴玮手中仍握着一柄扇子,用来遮阳,此刻便退到旁边墙根儿阴凉处,一边说:“我昨儿听说你们主子身子不好,想着来看看,不妨二妹妹跟我说她才好了些,不叫我来打扰,今儿我瞅空,就想来看一眼,你主子可大好了?”

胭脂听他问,脸上就见了难色,低头不语。

段兴玮见状,惊诧且着急:“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莫非她的病又重了些?那请了太医不曾?是了!怕是你们请的不好,我认得一个极好的太医……”

胭脂见他果真是个急性子,忙道:“三爷别急,三爷听我说,这回事请太医怕是无用的。主子的病症是好些了,可方才又被太太叫了去……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正忧心着呢。”

段兴玮一听,双眸睁大,隐隐也觉得不妙:“太太叫了去?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胭脂迟疑了会儿,悄声说:“我跟三爷说,先前逸哥儿得了大奶奶准许,来探我们主子,半道遇上宋姨娘,吃了一巴掌,我们主子见了,自然心疼,便同宋姨娘理论了两句,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此事……”

段兴玮皱紧眉头:“怎会如此?若果真为了此事,太太定然不与你们主子甘休,她的身子才起色了,若是一气之下……”

胭脂眼中见了泪:“谁说不是,我也正着急着呢,偏生大爷不在家……”

段兴玮握了握扇子:“你别急,天无绝人之路,太太也未必就责难她……这其中究竟是宋姨娘的不对,怎么能对逸哥儿动手呢?就怕太太不信,说明白了就行,你也别哭,我这就去看看……”

胭脂见他说走就走,忙把他拉住:“三爷,你是一片好心,但你若是为了主子在太太面前说话,恐怕反而不好……”

段兴玮跺了跺脚:“你这话,跟昨儿二妹妹跟我叮嘱的一样,我起初还以为是她多心了,没想到你也这么说,可见真有此事,唉!真真人言可畏!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我去看看苗头,不露面,倘若见势不妙,我自出去,派人请大哥哥回来主持公道就是了,绝不让你主子吃亏。”

胭脂听了这话,一颗心放下大半,急急忙忙行了个礼:“我先替我们主子谢过三爷了。”

段兴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真不用这些,想当年,她在京中那样的盛名,蒙她不弃,才肯在见娴儿之余也见一见我,她先前亦不把我当寻常酒囊饭袋般对待,对我是有一份另眼相看的知己情谊的,我向来惦念感激,如今她落了难,倘若我狠心绝情袖手旁观,岂非就是畜生一样的了。”

段兴玮说罢,便匆匆地往太太房里头去,胭脂张望了会儿,返回屋内,洗手之后便先上了一炷香,默默地念叨神佛庇佑。

作者有话要说:yubling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13 23:25:14虎摸~

因要再看一遍‘第三种绝色’的出版稿子,暂时就更得少一些,明后天开始再多更,加油~

☆、第 33 章

宋姨娘带着丫鬟匆匆往太太房里去;心里头惊怒交加;走得太急;不防一步踏错,差点往前栽倒,她的丫鬟吓得扑过去扶住:“姨娘怎么了,没事吗?”

宋姨娘惊魂未定,抬手一个巴掌甩过去:“不长眼睛的糊涂东西!不过来扶着我,在一边挺尸不成!先前也是一样;见那贱人对我动手;你就像是死了一般,竟要我自己上去跟她厮打,我养你有什么用?”

那丫鬟捂着脸;委屈低声:“我……我是一时没留神;先前……是惊住了,方姨娘先前不是这个性子的,我也没想到她竟敢打主子您呢。”

宋姨娘气得喘了两口:“我倒是小看了那个贱~人,‘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这却是怎么,吐了几口血,人却厉害起来了……这口气我咽不下,等会儿到了太太跟前,我有什么遗漏的,你记得说给太太听!务必不能放了她!”

丫鬟道:“姨娘,她先前都说您要找太太诉苦,她是不是早防备了什么?”

宋姨娘咬牙:“她是神仙不成?防备什么?何况太太早当她是眼中钉,恨不得借我的手铲除她,若不是大爷一直被她迷了心,十个她也都活不出,容得她今日这般嚣张?”

“您也说是大爷迷了心,万一这回,大爷仍护着她,姨娘岂非是白做坏人 ?'…fsktxt'大爷面前讨不了好不说,还显得我们爱闹腾,倒显得彩鸳好了……别忘了,上回姨娘推她那一场,大爷可是很不高兴呢。”

“那也顾不得了,总不能白白让我吃这个亏,横竖爷也不怎么上心我,我怕什么,”宋姨娘冷冷一笑,又道,“至于彩鸳,她以为她能没事儿人一般地显贤惠?奶奶那般也就罢了,她一个出身卑贱的丫头,三拳打不出一个屁来,还真当她是二奶奶了不成!横竖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不好当然是大家一块儿不好!”

宋姨娘说完,又皱眉想了想,忽然说道:“空口无凭,你在我脸上打一巴掌。”

先前知聆所打留下的掌印,已经若隐若现,眼见就没了,丫鬟吓了一跳,自然不敢,被宋姨娘催促,试着打了一下,却不狠,留不下印记,宋姨娘大骂一句,那丫鬟狠心用力打过去,这一下倒是极到位,打得嘴角都出了血。

丫鬟吓得低了头,连声说不是成心的,生怕主子动怒。宋姨娘却冷笑了笑,并不责怪她,反而伸手扯了扯头发跟衣裳:“如何?”

丫鬟看了眼,道:“十足十像是刚打过的。”

宋姨娘道:“这回她还不死?”

宋姨娘跟丫鬟说了这番,自去了,冷不防隔墙有耳,在那一架蔷薇下面,贴身站着两个人,都是一样的芙蓉面,穿金戴银十分气派,只一个是主子打扮,一个是丫鬟,正是二房奶奶跟她的贴身丫鬟红玉。

红玉道:“奶奶你看,这宋姨娘又要生事,竟还做的这样!恐怕那房里又要遭难了,听闻昨日才呕血昏迷过,给抢救了回来,又来这一遭可怎么得了,要不要去通个信让她事先防备?”

二奶奶喝道:“你别多事,前儿太太为着给她配药的事很不高兴呢,你这会子去,以后捅出来怎么办?”

红玉迟疑着低头,二奶奶又看她:“方才你没听见?说是方姨娘打了她,那个人什么时候居然有这份儿心气儿了?一反常态,必然有异!上回我去见她,瞧着她的应对,无一不好,不用咱们胡乱操心。何况上回许她药,已经是卖了个情面给她了,她心里是记着的,但是上回是咱们暗中偷偷地,这一回牵连这样,宋姨娘这一去,太太惊动,老太太也未必不会惊动,还有大奶奶那边……哪个是咱们得罪得起的?不如不出头,不沾手。”

红玉被她一说,才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是我一时急了,怕真的弄出人命来,就……”

二奶奶道:“你也不用担心,倘若她真是个有福的,这点子难处难不倒她,只是有一件,这一趟我可不能去太太房里了,你代我去,把银子给太太,只说我病了,起不来,正喝药……故而不能亲身前来回话,免得我进去正好撞见这幕,或者太太命我去拿方姨娘,我岂不是又成了恶人了?我虽然不能替她解围,却也不能为虎作伥,当那杀人的刀。”

红玉正在思谋她怎么竟变得如此“善心”,二奶奶却又放低了声,道:“咱们二爷私下里曾跟我说,哥哥最近想着给方家翻案,已经偷偷命人去寻找方家大公子了!故而这将来的事儿还指不定如何,何况是大房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嫂子素来爱装贤惠淡泊,家里的事儿撒手不管却让我管,多少人称赞她‘高贵’,又有多少人眼热我、背地里说我刚强压人……如今我又何苦为了他们的事自己惹一身骚,倒让当事人落了清闲赚了名声。”

红玉恍然:“奶奶说的是,既然这样奶奶快回去,幸喜来的路上没遇见人。”

二奶奶点头:“那我回去了,你见机行事,万别把自己缠进去。”

红玉道:“我明白着呢,奶奶且回。”二奶奶见左右无人,这才分花拂柳地回去了。

且说宋姨娘一路进了太太院落,帕子在脸上一遮,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脚下加快,那丫鬟也瞪了眼睛,紧紧地扶着她,一路入了内室。

宋姨娘进了里头,哭道:“了不得了!太太给我做主,有人要打死我!差些儿一尸两命……”说着便又哭,想到被知聆打的那两巴掌,当真是前所未受的委屈,果真哭出些真的泪来。

大太太惊了惊:“说什么?”

宋姨娘顺势就哭倒在太太脚下,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一遍,只隐去自己故意挑衅段逸之事,反说是段逸自己跌倒,她好心去扶,却被知聆以为是她动手推倒了,于是不由分说地上来打她。

太太听了,十分震惊,看看她头发散乱,衣裳不整,加上脸上的痕迹跟嘴角的血,果然狼狈,一时气得颤声:“来人,去把那反了天的货给我拿来!”

太太的贴身丫鬟出来,遣了人去,这会儿红玉见派了人了,才出面,故意诧异,拉住那丫鬟问道:“碧荷,这是怎么了?”

碧荷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宋姨娘在太太跟前告了方姨娘一状,正拿人呢,你主子不曾来?”

红玉叫苦道:“二奶奶病了,起不了身,正在家里头喝药,惦记着太太昨儿急要的这包银子,就让我送来……是出了什么事了?”

碧荷小声把宋姨娘所说叙述了一遍,又小声道:“也不知真假,方姨娘那个性子,怎么会动手打人 ?'…fsktxt'”

红玉不敢多嘴,只也说:“的确是看着很不像的,那我进去把银子给太太?”

碧荷拦住她:“别急,不如你把银子给我,就先不用进去了,太太正在气头上,也难跟你说话,等会儿事完了我回她就是了。”

红玉急忙道谢:“那就劳烦你了。”

碧荷道:“咱们之间,说这些干什么。”把那包银子接过来,就进屋去了。

红玉见状,转身才往外走,谁知道刚出远门,就见到不远处太太派出去的几个婆子同一人往这边走来,红玉看清那人正是知聆,不由惊了惊,心想:“这才前脚出门,怎么即刻就来了?”于是有意放慢了步子,沿着墙根走。

几个婆子见了她,有的便见礼。红玉留心打量知聆,却见她神色泰然自若,分毫不似是个将受难的模样,仍旧一派的淡然出尘气质,看见红玉,便稍微放慢了步子,又冲她一点头,以为简单礼节。

红玉忙站住脚,也向她低了低头。

如此一行人就过去了。

红玉一路垂头往回走,心中却又怜又叹,冷不防差点跟一人撞了满怀,红玉急抬头,却见来的是段三爷,急冲冲地不知要去做什么。

红玉忙拦住他:“三爷,你这是要去哪?”

段兴玮看她一眼,手中握着扇子往前一指,脚下就又要往前:“我去太太那!”

红玉急拉住他衣袖:“三爷,这时侯还是不要去,太太那忙着呢。”

段兴玮这才转头看向她:“你是说……你刚才也看到把方小姐带进去了吗?”

红玉叹道:“三爷,如今她已经不是小姐了,你怎么还是旧日的称呼?可不是么,我方才看到太太身边的人带了她过去,听闻是宋姨娘在太太面前告了状。”

段兴玮扇子拍拍手心:“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在我眼里,她从来都是以前那个清净的方小姐,我敬重的只是她的人物、人品!唉,只可惜落入我们家里,遭受这般折辱……真是的,一日不得安宁!”

红玉忙掩住他口:“三爷,这话可不能浑说,给人听见了,又是她的罪过。何况大爷当初也是为了她好,又哪里想到会有此后种种……三爷你真个儿要去?纵然去了,又能如何?难道能帮她不成?这个情形,恐怕容不得三爷插嘴。”

段兴玮见她言语之中也流露对知聆的维护,心头一宽:“你倒也是个有心的,你们放心,我不会那样冲动,我去瞧瞧,事情善罢甘休则罢了,若是不能,我即刻出去找大哥哥回来解围就是了!”

京城监察院中,三重院正中的一座楼上,都察院,六科给事中,提刑按察使司的几位首座分据一张桌子,在他们身后,是三院各属的官员。

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在上座,坐下左右是副都御使、佥都御使、几个州的监察御史。

都察院众人的左侧,是六科里的监察长官,监察之下是掌印长官,再下头的左右给事中,吏、户、礼、兵、刑、工几个部的给事中也来了几个。

对面则是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及座下的副使跟佥事,排在自家长官后头。

三院众人坐落位置正呈现一个三角之状,而在座众人都是一人对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只各自放着一盏清茶,三院的人自然不曾全部到齐,却也已经济济一堂,十分整齐威严。

监察院所分的这三院,各司其职,其中以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官品最高,乃是正二品职位,而就在他身后二层桌子处,左手边坐着一人,大红袍,绣白色云雁,玉带束腰,身姿端正,黑色官帽,底下一张白玉似的脸,长眉明目,面色冷寒,自有一番威仪天成,却正是段重言,目前官为四品左佥都御使。

都察院左都御史双眸环顾周围,众人屏息静气恭听,却听御史开口道:“今日跟各位同僚共聚于此,乃是为了什么,想必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最近皇上新宠幸了一位贵妃娘娘,恩宠极盛,特许省亲,这位娘娘的家人于是便以此为借口大兴土木,建立省亲别院,京内有许多百姓被侵占土地,大理寺跟刑部均都收到了案情状子,却因涉及官家体面而被压下,——此事不知梁监察可听闻?”

那位“梁监察”就是六科给事中的首座之人,按理说此等案件他坐下的户部跟刑部两部给事中该先行察觉,不知为何竟未上报。

当下梁监察便扫了那两部给事中一眼,才道:“这个我也是略有耳闻,但……省亲一例,乃是从来有之,何况就如御史大人所说,乃是涉及官家体面,这件事我们是不好插手的罢?”

旁边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微微冷笑,却不言语。

都察院御史听了梁监察所说,便道:“梁大人此言差矣,我们身为言官,便是要察天子所未察,听民声于微末,倘若连这些民间疾苦都要无视,那还要我们作甚?”

梁监察身边的户部给事中起身,拱手道:“请御史大人容下官一言,这件事我们首座所决毫无差错,省亲之事无可厚非,难道连皇上的开恩赏赐……都不许了?贵妃的家人按例造别院,所占田地,也都按价赔偿,据下官所知也都跟那些户主谈好了的,又何必吹毛求疵,横生枝节?”

他旁边的礼部给事中自然是同进退的,当下也道:“此言甚是。何况据下官所知,都察院左佥都御使段大人家也有一位娘娘,最近圣眷正隆,或许不日也有省亲之恩宠呢。”

在场众人的目光一时都射向左都御史身后的段重言身上。

都察院御史听闻,嘴角冷笑,微微侧脸往后扫了一眼,却听得身后有个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说道:“两位大人竟未卜先知,下官十分佩服,不知两位大人可去皇上面前探听过了,段家的娘娘何时省亲?若无确切消息,请打住!就事论事便是了,不必东攀西扯!”

说话的自是段重言,他的声音冷冷,面上也是冷冷清清地,这话说出,像是给了人一巴掌。

两部给事中面面相觑,梁监察自持身份,不愿跟段重言辩论,户部给事中便道:“段大人,虽然目下并无确切消息,但省亲的事,怕是必有一日的,段大人如此断然撇清,岂非也是臆测?我们怎么就不是在就事论事?”

段重言听到这里,便才站起来,一把清冷嗓音掷地有声似的:“下官在此言定了,段家绝对不会侵占他人房屋居所,来做那等门面功夫以求什么光宗耀祖,若娘娘省亲需要如此,那么这省亲一事,下官自然会在皇上面前力谏禁止!”

“话说的好听,倘若一朝圣旨下了,你还能让圣上收回圣旨不成?恐怕比谁跑的都快,忙不迭去接旨罢!”

段重言冷笑:“大人怕是忘了,这抗旨的事,下官也不是没做过的。”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一片静默,似有一道冷气自屋内窜过,只听到窗户外绿荫丛中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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