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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秦书-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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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后半夜,周克文扛上铁锨提上瓦罐,溜到那块祖田里,乘黑把猪下水埋到了田中央,在土上面搁了三块核桃大的料姜石。忙完这一切,他早早地把伙计们叫起来,指拨他们套牲口车水浇地。
  周克文塬下的地都是水田,他自家掘了水井,装了畜力水车,这在周家寨是头一份。畜力水车劲头大,抽出来的水很有冲力,顺着渠道哗哗地灌起来,周克文提着铁锨在田里看水,一不小心水就冲决了畦子,淌到了邻家的地里去了。那块地是慢坡,水借势而下,很快就把地皮浸湿了。昨晚挖土的痕迹顷刻被淹没了,只要水一干,谁也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异样。
  周克文立即把水改了回来,然后咒骂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连水都看不住了。伙计们把他换了回来,安慰他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
  第二天,周克文看见周拴成家的伙计百锁套车去绛帐镇卖粮,就尾随着他,趁机把他拽到了一家饭馆,请他吃了一顿羊肉泡馍,然后跟他咬耳朵说了一阵话,百锁点着头把几块银圆揣在怀里,笑着离开了。
  四天之后是看地的日子,要买地的人被周拴成带到了地头,大家要现场看地验地。看地验地是买地的必有程序,卖主介绍自己的田地,把它说得好上加好,买主知道这其中假多真少,必须现场验看,包括地形、地界、地的肥瘦等等。
  那天验地时周拴成带着伙计百锁,百锁扛着铁锨。地形只要拿眼睛看看就知道了,可地界就得动铁锨了,要刨出埋在土下的界石。至于勘验地的肥瘦就更费劲儿了,要在地里选几个点,拿铁锨铲下去,看熟土有多厚,更要看挖到多深碰到石头沙子,如果土层太浅那就是漏水田。
  周拴成对自己的地有信心,这地虽然有些慢坡,但绝对是肥田,自己每年要给地里上一拃厚的粪,多年堆积起来,这土臭得连牛都不愿意下去犁地。当百锁在买主的指拨下这里那里铲土时,他捏着一个紫砂茶壶站在田头细细地品味呢。忽然,地中央的买主们一声惊呼,失急慌忙跑到了田埂上。
  周拴成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他喝问百锁,咋啦?
  百锁惊慌失措,他招呼周拴成,掌柜的,你来看,太……太岁!
  周拴成跑到跟前一看,啪地给了百锁一个巴掌,骂道,叫你胡说八道!周拴成气极了,在这关键时刻说这不吉利的话,不是砸他的锅吗?要害死他嘛!
  周拴成看到了凶险的一幕:一摊新鲜的肉体被铲了出来,在阳光下似乎还在蠕动,没有尸体,没有毛发,只有这孤零零的怪物。这确实是传说中的太岁!太岁是恶煞,谁碰上谁倒霉,人常说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见大家对这恶物的避讳。
  哪里是太岁?周拴成强压住内心的恐慌,对大家说,一只死鸡,我让伙计埋在地里肥田呢。
  没人相信他的话,买主纷纷都走了,这是凶田啊,谁敢买!
  周拴成拽住了犹豫的刘奔头,刘奔头说我不要,你不要害我!周拴成央求他说,你多少给几个钱吧,这地就是你的了。
  周拴成现在是没有退路了,这地是不能留了,留下要妨人的。趁这消息还没有传播出去,赶紧卖了,能得多少是多少。
  最后刘奔头以每亩十元的价钱买入了这四亩地,他转手就赚了一大把。
  周克文拿到祖田以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尽管费尽了周折,可他问心无愧。得知祖田最终落到周克文手中,周拴成又气又喜。气的是他的地转到了他哥名下,喜的是让这凶田妨他吧。


第十一节
  到了农忙季节,周立功的识字班只能晚上上课,村里人把这叫扫盲夜校。
  夜校里坚持上课的人并不是太多,但周立功已经满意了。一开始在他爹的煽呼下,呼啦来了一大堆人,可是这些人中许多是来看热闹来的,随着识字教学的延长,那些没有耐心的人就渐渐逃学了。不过这也好。人多是热闹,但也嘈杂,光是把那些散乱惯了的野人收拢在一起就会把人嗓子喊哑。人少,清静,管理起来轻省。更重要的是吹尽狂沙始见金,周立功认为这些坚持下来的都是真心向学的人,他们才是值得他去教育的人,也是变革周家寨的骨干力量,给这些人上课他是好钢用在了刀刃上。
  不过周克文对此有看法。他认为识字班人数之所以减少,是因为周立功的教学方法有问题,枯燥,乏味,让人打瞌睡。他对周立功说,教书就像是做饭么,关键是看厨子的手艺,好厨子即使粗粮也能细做,色香味俱佳,让人馋得流口水。笨厨子就是山珍海味也让他糟蹋了,啥好东西都能煮成猪潲,让人大倒胃口。他还举了孔子的例子,说别看圣人平时板着脸面,教起书来那可是花哨得很,唱歌跳舞奏乐啥都来,为的就是把课上活嘛。
  周立功觉得委屈,认为自己已经把课上得够活的了,识字时他尽量把生字编成口诀,让学生容易识记。如教“青”“清”“请”“情”“晴”“睛”时,他就编了口诀:“山青青,水清清,心头有事情。看东西用眼睛,出太阳天气晴,说话嘴边常常请。”教“池”“地”“驰”时,编的口诀为:“有水可种荷花,有土可种庄稼,有马走遍天下。”教“蒜”是“二小二小,头上长草”。教“哥”是“小可见大可,张嘴叫哥哥”。教“金”是“一个人,他姓王,口袋装着两块糖”。教“日”是“画时圆,写时方,有它暖,没它凉”。
  他这样的教法比起当年他的启蒙老师来已经是好到天上去了,他记得自己当年上小学一年级时,老师根本不跟你废话,一手拿课本一手拿板子,那些字不是记到心里去的全是打到心里去的。
  尽管这样,周克文还是觉得周立功上课没有吸引力,他是跟自己想象中的情景比较的。他虽然没有当过先生,但他当过先生的学生,他当年在绛帐镇鸿儒学馆求学时的开蒙先生是西府老秀才,那真是汉儒马融数十代的嫡传弟子。传说当年马融讲课时身边环列女乐歌伎,丝竹管弦,轻歌曼舞,但弟子却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先生讲课的魅力可见一斑。西府老秀才虽然达不到他先辈的境界,却也能把他们这一帮调皮娃娃钉在板凳上纹丝不动,一坐一大晌,听得目瞪口呆,涎水淌得一拃长。周克文觉得自己虽然不才,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是有把握的,一旦他当先生,绝不在西府老秀才之下。他向儿子提出亲自上一堂课,试试他的教学方法。周克文嘴里说试试,其实心里很自信,他是要给儿子做个样子。周立功心想,你老说我课上得不好,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就亲自当一回厨子,看做出来的到底是佳肴还是猪潲,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周立功满口答应。
  听说周克文要上课,这跟他要唱戏一样,都是新鲜事,那天晚上来的人真多。当然,这里边有学习的,也有看热闹的。
  周克文的课果然讲得饶有趣味。他先从身边的地名开始讲起,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听众,因为大家虽然几辈子住在这里,可并不知道这“绛帐”的来历。
  周克文说,东汉有一个大儒马融,想寻找一个地方设馆授徒,他跑遍全国都未能如愿,最后来到了咱们这里,站在平原中间,朝南眺望,只见渭河绵延,波浪滔天,这叫潜龙出水。再转身北望,黄土高原苍苍茫茫,像一只巨大的金龟奔向渭河,龟头就是咱们黄龙塬,这叫金龟探海。如此地脉,天下绝佳。于是在此设帐讲经,开馆授徒,一时名动天下,求学者络绎不绝。由于他讲经的帐子是绛色的,因此称为“绛帐”,久而久之,设立绛帐的这个地方也就叫绛帐了。
  大家哦了一声,如梦初醒。周克文乘机把“绛帐”两个字板书出来,说这两个字大家一定要记住了,一个人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只丢自己的人,一个人不会写自己的地名,那可就是辱没了全绛帐的人,别人会说,马融老先生一千多年前就在绛帐开馆授徒,咋现在那里还有这么多的睁眼瞎子!
  听课的人都笑了,赶紧伸出手指头在空中反复比画。他们觉得这老先生比他儿子讲得有味多了,周立功一开口就是什么打倒军阀啊,五族共和啊,亚细亚啊,欧罗巴啊,又大又空,听得人发蒙。
  周克文说人都不是天生的圣贤,修行是靠后天的学习,就连马融也是这样。他讲了马融少年时的逸闻趣事。说马融少时求学于京兆名儒挚恂门下,挚恂有一爱女碧玉,自幼承学父前,满腹经纶,见马融自恃天资聪慧不肯勤学苦练,就有意调教他,要和他比试学问。马融轻视她是女流之辈,慨然应允。他们一起来到挚恂面前,请求出题。挚恂出了“一牛生两尾”的字谜,马融半天答不出,碧玉不假思索写了一个“失”字。马融不服要求再试,挚恂又出“牛嫌天热不出头”的字谜,马融这次脱口而出,说是“伏”字,挚恂笑着摇头,碧玉不慌不忙写了个“午”字,挚恂颔首称是。马融强辩说,学生平日研习《周易》,最善解梦,请试占卜吧。挚恂依他,又出一题:有一妇女兵荒马乱中与丈夫孩子失散,夜里梦见推磨子磨面,此梦何解?马融如坠五里雾中,不知如何破解。碧玉笑答:磨面,必有麸子,麸子者夫与子也,此女当与丈夫孩子重逢。三个题目,马融均未答对,自此之后知耻后勇,发愤读书,终成一代大儒。
  讲故事时周克文不失时机地板书出四个字谜的谜底“失”“午”“夫”“子”,这真是一举两得。既告诉了学生“刀不磨不锋利,人不学不明理”的道理,又让学生在兴趣盎然中记住了四个字。
  周克文讲得眉飞色舞,学生听得如醉如痴,许多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人不知不觉地蹴在学生后面,加入了听课的行列。周克文自负地想,西府老秀才即使死而复生又当如何,充其量也不过如此吧。
  周克文教了六个字,为了检验自己的教学效果,他擦掉板书,点名让学生到黑板跟前默写,结果六个字全写对了。周克文大为高兴,忽然灵感来临,他把六个生字中的“失”和“午”擦掉,只剩下“绛帐”和“夫”“子”四个字,对学生说,“夫”“子”两字也可以连读作“夫子”,指的是道德高尚的读书人,比如孔夫子,现在我们把这四个字连起来,就成了“绛帐夫子”,那谁是“绛帐夫子”呢?
  学生齐声回答:周克文!
  周克文那个得意啊,脸都笑成了老菊花!
  老汉乘胜追击,决定考一考儿子教过的字,跟自己的效果比一比。他翻开周立功的教材《农民千字课》,翻到他们昨天学过的课文,挑了一个生字“扣”,写在黑板上,点名毛娃来认。
  毛娃抓耳挠腮,吭吭哧哧半天答不出来,第一个提问就打住了。周立功脸上有些挂不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毛娃。周克文倒是显得宽宏大量,他启发毛娃说,这个东西嘛,每天晚上睡觉时要摸一遍,早晨起来时还要摸一遍。引娃那个急啊,这事关她立功哥的颜面,毛娃这个瓜咋这么懵呢?她着急地给毛娃打哑语,手在自己胸前的纽扣上比画,毛娃马上会意了,他高声回答:奶头!
  祠堂里人都笑翻了。毛娃的媳妇就坐在他旁边,气得使劲儿一掐丈夫的尻蛋子,毛娃赶紧纠正:不是奶头,是尻子!
  这一下很多人笑得岔气了,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好几个哎哟哎哟地蹴在地上,坐在板凳上的学生歪倒一大片。周克文笑得涎水一拃长,他问道,毛娃,你不识字也不识数吗?是一个字还是两个字?
  周立功也笑了,可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说周立功的书没有他爹教得好,他可以接受,反正不管谁教得好,都是给周家寨培养人才呢,目标是一致的。他不能接受的是他爹的思想,那跟科学和民主差得太远了。这样他跟他爹免不了要发生冲突。
  有一天晚上他讲《农民千字课》中的《新女性》一节。课文说,新女性不缠足,保健康力气足。周立功就大讲缠足的坏处,嘲笑小脚女人的病态,并且拿引娃现身说法,让她把自己的大脚亮出来,在众人面前走来走去,夸赞她健康、漂亮,说得引娃心花怒放,这可是她立功哥第一次这么夸她,而且是在大家面前。引娃听得美滋滋的,越发来劲儿,她索性把鞋脱了,亮出赤脚,让大家跟自己家里的小脚女子相比较,有轻薄的后生竟至于在上面抠抠摸摸的。
  胡闹!忽然一声断喝,把大家吓了一跳,原来是周克文冲了进来。这老汉自从上次讲课之后,就有些上瘾,时不时地就到祠堂这里来转悠,想抽空子再显摆一次。今天转到这里,看到刚才一幕,简直怒发冲冠。
  谁敢这么糟蹋小脚!男女之大防可以免了,但女子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袒露身体吧,礼法何在!周克文拿起门背后的笤帚疙瘩就要抽引娃,周立功赶紧挡住。周克文一把推开他,说我今天晚上偏给你们讲讲小脚,让你们见识一下小脚的妙处。
  下面的人一见这父子俩顶牛就好笑,一见这老汉又要显摆就来劲儿,而且这老汉还要专在女人脚上下功夫,更是不亦乐乎,一齐煽呼周克文:讲!
  于是周克文从南唐后主李煜的窅娘讲起,历数方绚、李渔等品莲大师对小脚的赞美,中间还穿插苏东坡、杨铁崖、朱竹坨等人的咏莲诗,最后不忘把自己的得意之作写在黑板上:
  金莲轻移柳摆风,
  三上三下最销魂。
  媚态自古画不得,
  风情只在一握中。
  结束讲课时周克文总结说,这小脚不光是为了好看,更是对女子的约束,让她静于闺中,行止有度。试想一个女子整天在外面连颠带跑,大呼二喝,这就是古人说的牝鸡司晨,成何体统!老先人的规矩还要不要?
  在发了一通火之后,老汉气顺多了,他笑眯眯地说,我当年相亲时一眼就看中了立功他妈的一双小脚,那小脚缠得哟……老汉不停地吮咂嘴巴,手在空中捏摸着,好像沉浸在新婚之夜的品莲美梦中。
  这让周立功太难堪了,简直是当众把他妈的小脚解开了让人看。他赶紧给他爹倒了一杯水送到嘴边,没想到水也堵不住他爹的嘴,周克文说,把你能的,不要女人缠小脚,没有你妈的小脚,哪来的你!
  周立功有些生气了,他说,你别叨叨了,你没有问我妈这一辈子难受不?
  周克文很惊讶,说她咋会难受呢?难受她还会自己给自己缠脚?
  周立功哼了一声,说你不是女人,当然不知道她们难受了!
  周克文反问道,你不是女人,咋知道她们难受?
  周立功说,我们两人说不清,好在这里就有女人,让她们说说感受。
  周克文说,这才公平嘛,缠脚好不好她们说了算。周克文觉得自己讲了一晚上小脚的好处了,学生总会听进去一些吧,有上次讲课的效果垫底,他对自己今晚的鼓动力很有把握。
  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引娃就吆喝了一声:小脚一双,眼泪一缸!
  周克文气得骂道,你这个野女子,看伯扇你!


第十二节
  周拴成的烟馆经过几个月的筹备,在这年的腊月开张了。烟馆设在绛帐镇,起名赛仙堂。
  周拴成开烟馆名义上是为了赚钱,其实是为了省钱。是以卖养吸,填补儿子周宝根这个黑窟窿。周宝根是个嗜烟如命的瘾君子。
  按照周拴成的脾气,无论如何是不能允许儿子吸烟的。尽管周拴成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咋娇惯都不觉得过分,但他不会让他吸烟,吸烟不光是名声不好,而且是烧钱呢。他这么节俭的人,咋能叫儿子这么糟蹋银子?
  其实这吸烟还真不是儿子挑头的,怪只能怪周拴成自己。周宝根自小身体弱,患有凉病,稍受风寒就咳嗽不止,一咳起来喉咙抽得像风箱一样,青筋暴凸,面色酱红,浑身狂抖,内脏随时都可能喷出来,这样子很吓人的,好像一口气喘不过来就没命了。周拴成让儿子吓怕了,带儿子四处求医,喝了一渭河的中药汤,可一点儿疗效都没有。一年中天热的时候还好一些,一到天凉这病就三天两头发作。在北方,夏季短,秋冬春季长,漫长的凉季是周拴成两口子的徒刑,他们提心吊胆,战战兢兢,麻绳偏从细处断的咒语让他们心惊胆寒。后来有人告诉他们一个偏方,说大烟膏可治凉病,而且效果奇好。
  得到这个偏方后周拴成两口子犯了难。吸烟很可能染上烟瘾,不吸儿子的病又好不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吧,保住儿子的性命要紧,别的暂且放下。
  这吸烟治病,周拴成想了,结果不外乎三种:一是最好的,吸了烟,治好了病却没有染上烟瘾;二是最差的,吸了烟,染上了烟瘾,却没有治好病;三是中间的,吸了烟,治好病,同时染上了烟瘾。周拴成觉得自己不是瞎,运气不至于坏到碰上最差的。也许还会碰上最好的呢。周郭氏为此每天求神,还忌了口。这忌口不是说不吃肉,周拴成平时哪里舍得沾荤带腥,就过年时割些肉哄哄肚子而已。这忌口是指不骂人,特别是指不骂引娃,这在平时是很难做到的。
  最后的结果不偏不倚,周宝根摊上了中间的。这虽然让周拴成有些遗憾,但他还是欣然接受了,毕竟这治好了儿子的顽疾,给他留下了香火。
  周宝根由此吸上了烟。他开始吸烟时是在牲口棚里,他爹虽然允许他吸烟,但不愿看见他吸烟,他理解他爹矛盾的心情。牲口棚环境很不好,气味难闻,但为了治病他也忍了。到了后来烟瘾一发作,他立即钻进牲口棚,根本就闻不见臭味了,满鼻子满嘴满肚子全是令人陶醉的馨香。
  周宝根吸烟时那些牲口就望着他,它们大概觉得好奇,这周家的宝贝少爷咋总爱跟我们凑在一起啊。后来这牲口也闻惯了大烟味,只要周宝根往牲口棚钻,这些牲口只要看见了,哪怕是在外面干啥,都会拼命地往牲口棚奔,跟周拴成分享大烟的美味。到后来这些牲口也染上了烟瘾,周宝根要是今天不去牲口棚吸烟,它们就呵欠鼻涕的没精神,拉出去干活也是软塌塌的。只要周宝根朝它们喷两口烟,它们就亢奋得大声嘶吼,尥蹶子甩尾巴,干起活来跟疯了一样。
  周宝根的烟瘾越来越大。尽管他吸烟时是背着他爹的,但周拴成有一次还是目睹了儿子烟瘾发作后的情景。那天由塬下往塬上运肥,长工一人一辆手推车,周拴成跟儿子俩人合一辆,儿子驾辕在后面推,他拿襻绳在前头拉。他们俩正走到坡中腰,周拴成骤然觉得襻绳加重了,勒得他当下走不动,车子开始往下滑。他不知道出了啥事,回头一看,只见周宝根张大嘴巴打哈欠,鼻涕眼泪齐刷刷掉下来。周拴成问儿子,你咋啦?周宝根喘着气说,我烟瘾犯了,没劲儿了。周拴成吓得要死,这是在陡坡上呀,你不往上推车子就往下坠,他在前面还好办,把襻绳丢掉就没事了,可儿子在车辕里,如果车子急速下滑,他根本没机会从车辕里钻出来,会被车子带着一起滚到塬下,后果不堪设想!
  周拴成急中生智,大喊一声,宝根扛住,爹给你吃烟泡!这一声真灵,周宝根瞬间一个激灵,他拿肩膀抵住推车,周拴成乘机从地上抓起一粒羊粪蛋,塞到儿子嘴里,说大烟泡来了!
  周宝根把这东西噙在嘴里嚼碎咽下,立即两眼放光,精神抖擞。他说,爹,咱走!周拴成这次拉上襻绳几乎没有感觉,那车子呼呼呼地就上了塬顶。到地里卸了粪,周宝根觉得奇怪,问他爹,哎,你身上咋带着烟泡?
  周拴成没有解释,只是问道,这烟泡咋样?周宝根说,劲儿够大的,就是味道有点怪,一股臊气。
  周拴成真是觉得后怕啊,他没有想到儿子烟瘾竟然这么大。长此以往咋办?
  周拴成之所以一开始敢接受偏方,除了无路可走的原因外,心里还有一个底,这就是鸦片他不发愁,自家就是种大烟的嘛。可是他没有想到这鸦片一旦吸上就不得了,烟瘾越来越大,吸量节节攀升,这账一细算下来,就吓了周拴成一跳。他有心叫儿子戒烟,又担心万一这烟戒了那凉病又犯了咋办,况且戒烟又谈何容易,多少大烟鬼把万贯家产都化成了灰烬,卖儿卖女男盗女娼,要是好戒的话他们早戒了。
  不能戒那也不能坐抽山空啊,得想一个办法弥补一下,最后周拴成想到了开烟馆。这开烟馆有三利:第一,本儿小,主要是租门面添烟具,烟膏是自产的,不花钱,大头免了;第二,利大,直接卖烟膏就像直接卖粮食,利润小,把烟膏加工好了放在自家的烟馆卖,利润翻几番;第三,发挥了儿子的专长。尽管可能有这么多好处,但周拴成比较现实,他不求多赚,但求少亏,最理想的是儿子把自己的烟钱挣回来。
  赛仙堂开张那天大家都去祝贺,作为亲哥哥,周克文不能不去,可是去了又违背他的意愿,他对抽大烟是深恶痛绝的,咋能向烟馆贺喜?想了又想,无奈地叹道,人情大于礼法啊!
  周克文去了。别人都送了礼,封了红包,有的还外带一挂鞭炮,在门口噼里啪啦点燃了,炸出满地红屑,给主人讨一个开门红的彩头。周克文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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