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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飞花溅泪-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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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冤有头,债有主,情形发展到这一步,我难辞其咎!”
  萧雨飞目中露出惊异之色,不明白她所言何意。蓬菜岛主道:“只是,我为你打通经脉,渡与你内力,风险甚大,若是心神不宁心浮气燥,出了意外走火入魔,你我性命都难保,你敢冒这个险么?”
  萧雨飞道:“晚辈自然是敢的,但无功不受禄,晚辈受前辈如此厚爱,心中实在惭愧。”蓬菜岛主正色道:“我渡与你内力,打通你经脉,并非是为你一人,而是为天下武林着想,你得我内力是有大任在身,何愧之有?”萧雨飞垂首道:“既如此,晚辈愧领了。”
  “这就对了!”蓬菜岛主展颜笑道:“这才是行事豁达磊落,不装腔作势,忸忸捏捏的好男儿,真不愧为我的……我的……好传人!”
  她笑了笑,掩饰住自己的失言,道:“你先定定心神,把一切牵挂和杂念全抛脑后,待你得了我的内力,我便马上叫无迹送你回中原去!”
  二月二十三日。
  萧雨飞终于离开蓬菜岛,乘上了归帆。若用归心似箭,又怎能形容他此时心情之万一?同往中原的还有白无迹。一上岸,两人就买了快马,结伴而行。
  同行了半个多月,已是三月十日。两人该分路了。蓬莱岛主给白无迹另有秘令,要他前往淮安,了解淮安王的动静。两人在长亭外互道珍重,依依作别。
  三月初春,正是江南好时节。草长莺飞,杨柳堆烟,花香鸟语,蝶舞蜂飞。但萧雨飞又怎有心欣赏?他不知自己的期限之事,花溅泪倒底是如何解决的?自去年六月十五日,他与她就已分开,虽也见过几次面,却都是那般匆匆。而她的生命,已只剩了三个月。她能在这三个月内,将相思断肠剑法练至第九重么?他们能赶在六月十五之前,找到那神秘人,杀了他么?但无论如何,他要尽快找到她,陪她共渡这最后的时光。一想到三个月后,她将要如花凋谢,如春逝去,自己却要遵守那生死约定,苟活于世,眼前美景更是徒增悲伤。
  晌午,萧雨飞在官道旁一家小面铺里吃面,略作休息。邻桌坐着四个汉子,俱都带着兵刀,目光炯炯,正高谈阔论。萧雨飞正想打探中原武林形势,见是武林中人,便留心上了。一个大麻子喝了口酒,将酒杯重重一放,道:“唉,弟兄们,你们说,这世上什么最毒?”
  一个五短身材的胖子道:“那还用问,当然是毒中之王绝情酒最毒!”
  “呸!大错特错!”麻脸汉子道:“还是俗话说得好,黄蜂尾上刺,最毒妇人心。这世上最毒的就是女人的心!她明明要请你吃砒霜,却还要裹两斤蜜糖,叫你正甜滋滋的,却稀里糊涂见了阎王。女人的心也最善变,一会儿对你好得不得了,一会儿又恨你恨得牙痒痒。有钱的时候叫‘郎君’,没钱的时候往外请!前几天晚上,看着老子那白花花的银子,小翠那骚娘们对老子说了多少甜言蜜语?今儿老子钱花光了,她立刻就冷了脸。”
  又一个络腮胡子道:“说起最毒妇人心来,这话倒也是!就说那‘飘香仙子’花姑娘吧,她对萧雨飞可说是一往情深,没想到竟会那么狠地害他。害了他现在又要来救他,你说怪也不怪?”
  萧雨飞初听他们说的那些闲话,本已不在意,此时一听这句话,一口汤就呛在了喉中,连声咳嗽。
  麻脸汉子道:“说怪也不怪!女人嘛,就是小肚鸡肠!这花姑娘与月小姐,都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两人一个清丽,一个冷艳,各有千秋,她却偏偏忌妒月小姐,怀疑萧雨飞真心爱的是月小姐而不是她,由爱生恨,就勾结谢谨蜂,杀了智慧大师嫁祸于萧雨飞。可后来发觉他原来爱的是她,又追悔莫及,眼看期限到了,萧雨飞难逃一死,左思右想,只得出来自首!唉,这样一个美人儿就要死了,当真可惜得紧哪!”
  萧雨飞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步跨到邻桌,对那麻脸汉子道:“你方才说的什么?”麻脸汉子冷冷道:“你小子又不是萧雨飞,急什么!”萧雨飞急道:“尊驾方才所言,是听何人所说?”麻脸汉子打量了他几眼,道:“敢情你小子还不知道?这么轰动天下的大事,妇孺皆知,人人都引以为戒,你竟会不知道?”
  萧雨飞心中焦急万分,不想与他纠缠,忙道:“烦请尊驾告诉在下详情,在下当重重酬谢。”麻脸汉子见他一脸焦急,便想狠狠敲他一笔,道:“要我告诉你,可以。不过,大爷我这几天手头正紧,你小子得出这个数!”他伸出五个指头来,心道:“且敲他五十两银子来。”五十两银子已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五百?”萧雨飞道:“好,你快说!”麻脸汉子一口酒差点倒在了鼻子里,诧异地盯着他:“你先把银子拿来大爷瞧瞧。”萧雨飞已不及去包裹中拿银子,随手拔下头上玉簪,道:“这个给你!”这枚玉簪乃是以上等美玉琢成,晶莹剔透,长约七寸,岂只值五百两?
  麻脸汉子大喜,一把抓过玉簪,这才道:“这消息如今江湖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二月初一,本是少林寺给萧雨飞定下的最后期限。可期限未到,冷香宫却已传书武林,说已查到了那刺杀智慧大师的真凶!”
  “智慧大师被刺,是去年武林中的一大公案。听说冷香宫查到了真凶,武林各门派的掌门,江湖各帮会的龙头,都齐齐赶往了少林寺。想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黄山大会之时行凶。冷香宫新继位的幻月宫主没来,却派了萧大侠为使者,带着那真凶前来自首。原来,这真凶就是和萧雨飞相好的那个女子,江湖上人称飘香仙子的花溅泪花姑娘。”“花姑娘说,她于去年三月与萧雨飞相识,但萧雨飞已与江南第一美人月丽人有了婚约,虽然后来萧雨飞为她退了亲,她仍对月小姐耿耿于怀。黄山大会时,月小姐也来为宋宫主祝寿,她发现萧雨飞似对月小姐旧情未忘,对退亲之事流露出后悔之意,两人为此大吵一架。她一怒之下,就想报复他。而谢谨蜂一直想挑起冷香宫与少林寺的不和,两人一拍即合,联手刺杀了智慧大师,来嫁祸萧雨飞。而那一清本是谢谨蜂安排在少林寺的内线。谢谨蜂掌握着他家人的性命,所以一清不惜以死为证,陷害萧雨飞。所以当晚,禅月道长去客栈中找她,才会扑空……”
  “没想到后来两人又合好了,接下来的几月时间里,两人感情与日俱增,她这才发现原来萧雨飞爱的只有她,对月小姐只有歉意,却无半分情意,真是后悔莫及。她一心想找到谢谨蜂,但谢谨蜂十分狡诈,利用她达到嫁祸萧雨飞的目的后,竟失了踪迹。眼看少林寺给萧雨飞定下的期限就快到了,她不忍让自己心爱的男人枉死,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赶到冷香宫自首,说明真相——”
  两人虽只说了个大概,萧雨飞却已明白。
  “原来语儿的解决方法竟是代我去死!难怪这段时间以来,白无迹总是忧心忡忡,沉默寡言,一进中原,更是神色凄然。原来,蓬莱岛主一直都只是在骗我,说是师妹会与我一同练剑,共担重任,原来她心里定的要与我配对练剑,去杀那神秘人的,却是白无迹!这些日子来,我总是与无迹在一同练剑,她又不惜传我内力,不就是最好的明证么?”一念及此,颤声道:“那她,她莫不已被定了死罪?”
  “不错,”麻脸汉子道:“智慧大师德高望重,按冷香宫惯例,如此重大公案,应由各派掌门共同商议如何处置。如果意见不一,就由到会众人各自表态,以多数人赞同的意见为最终裁决。少林寺方丈智因长老虽言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她竟已真心悔过,并主动自首,可以免她死罪,只要她终生留在少林寺后山,诵佛悔过。但青衣门,雪山派等多数门派均不同意,说她只不过因怀疑自己的心上人另有所爱,就勾结聚雄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陷害他人,滥杀无辜,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岂能饶过?所以最终还是定了她死罪。”
  一旁那络腮胡子补充道:“当时我恰好陪敝帮帮主在场,当结果议定,花姑娘竟是面不改色,微微一笑,说,这是她应得的报应,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她愿自裁以谢罪,但恳求能再给她一个多月时间,因为她还有一件心愿未了。”
  萧雨飞脸色早已惨白,道:“什么心愿?”络腮胡子道:“她没有说。只是跪在智因大师面前,恳请能将自裁之日延迟至三月十七,她去了结了心愿,再前往冷香宫受死。”
  萧雨飞惨然道:“她的恳求可获了应允?”
  络腮胡子道:“像她那样的美人儿,这样一个最后的请求,自然有半数人都同意。智因长老菩萨心肠,首先应了,萧大侠说她既能主动到冷香宫自首,就说明她确是真心悔过,必不会反悔,何况不过一月多时间,弹指可过,他愿为她作保。既有冷香宫出面担保,谁还能不应?本来大家都已同意了,可青衣门掌门风残云还有异议,那花姑娘笑道,‘我若要逃,又何必来自首?何况我若真要逃,你们谁又能留住我?’风掌门道,‘好大的口气!竟在天下各门派掌门人面前出此狂言!’花姑娘道,‘哦?这么说风掌门是要出手教训一下我这狂妄之人,让我懂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风掌门道,‘哼,我不和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般见识!’花姑娘道,‘原来风掌门是不屑与我计较,我还以为风掌门是不敢出手呢!’风掌门的脸色一连数变,却不便发作。”
  “花姑娘却不再理会他,转身对众人朗声道,‘三月十七、午时三刻、梅谷葬花溪!’话音一落,便施展轻功,向外掠去。风掌门厉声喝道‘留下!’出手拍出一掌,想要将她截住,哪知这一掌竟落了空,只听一声闷哼,风掌门竟后退了五、六步方才稳住身形,而花姑娘已失了踪迹!只听她清脆的笑声从寺门外清晰地传了进来,说‘原来风掌门是金玉其舌,败絮其功!’转瞬,笑声也遥远不可闻。风掌门闻言气得面如金纸,吐出一口血来。这一下,举座皆惊。风掌门武功之高,天下皆知,竟被花姑娘不声不响间击成了重伤!”
  “会场顿时炸开了锅,有人说,此女武功如此之高,却是心胸狭窄,任性妄为,若然不除当真会养成大患。昆仑派南宫掌门道,此女武功虽高,心却并不毒。若其不然,刚才风掌门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如此看来,她的确已不会再为害了,否则,她反正非死不可,又何妨多杀一人?这时,智因长老道,花姑娘的轻功身法怎么酷似冷香宫的‘冷香暗渡,花落无声’?萧大侠道,‘她武功之高已远在我之上,我纵想调教出这样的弟子,只怕还不能够!’智因长老点头说,‘不错,她的武功,老衲也是自愧不如。想不到只不过大半年不见,她的武功竟精进如斯,但愿她是守诺之人,否则,只怕后患无穷。’萧大侠道,‘她已说过,三月十七、午时三刻、在梅谷葬花溪自裁,到时诸位准时前往,亲眼看她自裁不就可放心了么?反正,若有意外,诸位只管找我冷香宫要人’。萧大侠竟如此说了,谁还敢有异议,事情就这么定了。如此轰动天下的大事,你竟会不知道?”
  萧雨飞手足冰凉,颤声道:“今天是不是三月十日?”麻脸汉子道:“不错!”话音未落,萧雨飞已一头冲出店,跨马飞驰而去。已只有七天了,而此距梅谷还需十日!只急得那店家直叫:“公子,面钱……”“店家别急,他的面钱我付。”店外走进一个落拓的中年人,衣衫陈旧,却全无狼狈寒酸之意。
  那麻脸汉子玩弄着那枚玉簪,目中忽地闪过一丝歹意,低声对那三个同伴道:“咱们…”络腮胡首先拍手笑道:“妙极,妙极!一不做,二不休,咱们这就快去,我知道有条小路可赶到他前面去。”四人抛下一锭碎银,大步走出店去,正要各自上马,却听路旁有人叹道:“唉,又有四个瞎子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麻脸汉子起疑,往路边一望,只见那落拓的中年人正自顾往前走去,连看都未看自己四人一眼,喝道:“喂,你他娘的这话啥意思?”落拓的中年人头也未回,淡淡道:“想活命的就再仔细看看那玉簪。”
  麻脸汉子冷哼一声,却仍忍不住再取出那玉簪仔细看了一会儿。他当然还想活命。忽然,他脸色大变,惊出一身冷汗,喃喃道:“好险,好险!看来,咱们几个倒真的差点儿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络腮胡抢过那玉簪一看,脸色忽然一变,冲口呼道:“真是他?”只见玉簪上镌着一个小小的字——“萧”!猛一抬头,那落拓的中年人也已不见了。
  “三月十七,是语儿的生日。今年的三月十七是她满十八岁的日子啊! 葬花溪,岂非正是”埋葬花溅泪“的意思!可她还有何未了心愿,难道,就是想再见我一面?”
  萧雨飞纵马狂奔,那声声马蹄每一下都似踏在了他心上。快,快,要快!他拼命地催马疾驰,血在沸滕,心在燃烧。若是去迟一步,他就要遗恨终生!马儿疾驰了半日,黄昏之时,已累得口吐白沫,速度也慢了下来。萧雨飞大急。而就在这时,偏偏又有人挡道。马儿一声长嘶猛地停下。前面路口中间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落拓的中年人,牵着两匹雄壮的骏马。
  伤心客微笑道:“我已候你多时。请上马!”萧雨飞急道:“上马干什么?”伤心客道:“难道你不想快点赶到梅谷?你的坐骑已跑不动了,还是上我的马吧!”萧雨飞也不多言,一飞身跃到了伤心客所牵的一匹马背上。
  伤心客也飞身上马,道:“小兄弟,你就是萧雨飞吧??怎地大半年不见,你的变化竟这般大?我简直都不敢认你了。”萧雨飞苦涩地道:“不,我不是萧雨飞,我是断肠人!”
  伤心客一征,随即大笑道:“好!我是伤心客,你是断肠人!既如此,我不妨再助你一助。此去梅谷,有一捷径,只需七日便可赶到,你跟我来!”“一提缰绳,马儿飞驰而去。
  第三十七章 死无憾,也风流
  冷香宫,冷香小筑。梅花开遍,冷香侵透窗纱。
  一月之间,李啸天已苍老了许多,鬓角已堆满华发,担忧地道:“想不到她从少林寺走后,竟没有回梅谷来,唉,她会到哪里去呢?她说她有心愿未了,究竟是何心愿?她莫不是想再见飘儿一面?”
  萧威海道:“应该不是。如果她未了的心愿是见飘儿一面,她不会不告诉我们。月几圆的心肠实在太毒了!秋儿是他的亲侄女,居然也不肯放过。不知月几明此时知道了这一切,会有何感想。”
  李啸天轻叹道:“我还担心飘儿,他还一直蒙在鼓里。若他回来知道了真相,情何以堪!”正说着,可心跑了进来:“苏州月几明求见!”李啸天顿时怒往上冲:“不见!你叫他滚回苏州去!”萧威海拉拉他衣袖,低声道:“师兄,他与月几圆并非一路人,你又何必拒他于千里之外?”
  李啸天道:“他害了秋烟不说,他弟弟又害了秋儿,这些年,冷香宫被他月家兄弟闹得天翻地覆,我瞧着他就怒往上冲!”萧威海道:“可他这几个月来,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为调查聚雄会四处奔走,也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虽然月几圆是他弟弟,咱们也不能不辩是非,陷他于两难。”李啸天颓然长叹一声,道:“一想到还有五日,秋儿就将追随秋烟而去,我们却无能为力,我真是心如刀绞。”
  庭院外有人缓缓道:“同是伤心断肠人,李兄还不肯原谅小弟么?”语音苍凉,凄恻动人。冷香小筑外走进一个人来,身穿杏色衣彩,满面悲伤,正是月几明:“李兄,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让我见她一面么?”
  李啸天道:“这都是你那宝贝弟弟干的好事,你还有脸来见她?她不在!自那天在少林寺走后,现在还未曾回来。”月几明看上去苍老得厉害,喃喃道:“秋烟死了……娘也去了……我惟一的弟弟却要害死我惟一的女儿……这一切莫非是天意?难道我月几明前生作了什么恶,所以上天要这样来惩罚我?”
  李啸天见他说得如此悲凉,心也软了一下,缓和了一下口气,道:“唉,她真的还未回来,她虽非我亲生,可我对她的感情绝不在你之下。如果可以,我宁愿代她去死。你先在飘香别院住下,三月十七就快到了,这两天她必定会回来。”顿了顿,又道:“我心里也正矛盾,她已只剩了几天日子,待她回来,你是不是该把她的身世告诉她?让她明白,她并非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月几明的眼中瞬间泛起了泪光,以袖掩面道:“我有什么脸面告诉她真相?她这一生,都是为我所害,我纵然一死,也难以弥补。”说到这里,声音哽咽,难以为继。良久才又道:“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这条命,总该留待战死沙场,也算能稍有意义。”他慢慢转身向门外走去,身形已有些佝偻,连脚步都似有点蹒跚。哀莫大于心死,这个昔年的“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如今竟已如垂暮老人。
  李啸天心中一痛,再也说不出话来。忽然,他似感觉到了什么,猛一回头。
  花溅泪不知什么时候已回来了。她脸色苍白,神情迷茫,站在窗边珠帘后。一只手紧紧握住珠帘,瘦弱的手白如冷玉。她呆呆地望着月几明的背影,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数不尽的恨意与忧伤,也充满了数不清的爱意。
  李啸天的心一阵颤抖,他明白,她已什么都知道了。强压悲伤,勉强一笑,道:“秋儿,你去哪里了?”花溅泪恍若未闻,许久才道:“苏州!”李啸天一惊:“你……是去找月几圆了?”
  “不,不是月几圆,是他!”花溅泪凄然一笑,低声黯然道:“不管怎么说,我的身子里流的是他的血!我想去看他一看……现在已够了……你不要告诉他,我回来了,我不想见他。”
  珠帘断了,抛珠滚玉,一粒粒散落,四处乱贱,仿佛一串晶莹的泪珠。
  三月十七,梅谷葬花溪。
  又是一年桃花开。葬花溪两岸的千百株桃花,灼灼如云霞。地上绿草如茵,野花如散落碧潭的繁星。午时还未到,已有无数武林中人赶到了葬花溪。
  冷香宫的人在桃林中穿梭往来,维持秩序。桃林中人山人海,至少也有千余人,三五成群,议论纷纷。一只布谷鸟从桃林上空掠过,一面飞一面呼唤着:“归来吧……归来吧……”
  冷香小筑中,花溅泪已焚香沐浴过了,装束一新。她在李啸天面前跪下,恭敬地叩了三下头,含泪道:“爹,孩儿去了,你千万莫要悲伤!”李啸天扶起她,哑声道:“好孩子……有你这样的好女儿,是爹的福分。你放心,爹知道该怎样做。”
  花溅泪又拉起李思卿的手,笑道:“大哥,你以后要少出门闯荡,多多照顾一下爹和娘。你千万莫要再顶撞娘,惹娘生气,她其实是最爱你的!还有二姐,你不要对她那么凶……”李思卿泪已盈眶,强忍着一一点头,说不出一个字来。忽然,花溅泪一抬头,看见了李夫人。她正站在门边,迟疑着没有进来。她奔过去,给李夫人跪下,拜了三拜,低声道:“娘,孩儿不孝,常惹你老生气。现在孩儿不能再侍候你老了……你老……多保重!”
  李夫人脸上早已没有了那冰冷的神情,目中含泪,长叹一声道:“孩子……娘错了,娘对不起你!”花溅泪道:“娘不要这么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起身对萧威海道:“师叔,咱们走吧!”
  萧威海无言地点点头,硬起心肠走出门去。花溅泪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不敢再回头。出了冷香小筑,低声道:“师叔,按照蓬莱岛主的安排,师兄极有可能在今中午赶到。到时,你可要看好了他,不要让他冲动之下,做出傻事来——他与我曾有生死约定,他答应过我,我死之后,他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不仅会好好活下去,还会娶妻生子,为萧家留后。”
  萧威海望着她,悲痛难抑,沉重地点点头。他没想到,她的安排,竟是如此周到。这样的好女子,与儿子正是一对佳儿佳妇,可惜,终究是镜花水月,梦断难续。
  出了宫门,花溅泪犹豫了一阵,道:“师叔,你先行一步,我还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萧威海微微点头,他明白她心里还在挂念什么。宫门附近的梅林里,便是飘香别院。
  飘香别院前正立着一人,呆呆地望着她,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她心中一阵绞痛。“无论如何,他必竟是我的亲身父亲呵!没有他也就没有我,我的体内流着的必竟是他的血!已到了这种时候,难道………我还不能原谅他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奔了过去,扑倒在他脚下。
  月几明见女儿扑来,心中不知是悲是喜、是酸是苦,神思都已茫然。花溅泪抬头仰望着他,泪流满面,双唇直颤,嘶声叫道:“爹!”一阵万箭穿心,月几明浑身一颤,扶起女儿,簌簌泪下:“孩………子……”他的声音已沙哑,无与伦比的悲痛压得他头脑昏沉,不能思想。
  花溅泪的身子抖得厉害,忽然从袖中取出一页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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