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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贼婆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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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想到或许……此次一别,再也无缘见面。
她真奇怪,他们本就是完全没有交集的陌生人,只是回到原点而已,有什么好在乎的?
不用听人在她耳边弄文,不用再面对一些莫名的指责,很好啊!她轻松多了!
应该是这样子才对的……应该是这样子啊……不过是少了他的温言温语和多余的柔和笑容,为什么她要这么失落……一点……都不像她了。
他们的身分不同,环境也天差地远,会兜在一块已是奇迹了,如今他回去他的阳关道,她依旧走自己的独木桥,这样才是正常的、正确的。
所以……以後再也不见面压根儿就没什么大不了。
「祖姑娘?」一声轻唤,让她如梦清醒。
感觉背後的注视,她忙道:「怎么?你要记得,回去以後,至少要学会骑马,这样出门在外也才方便。」
他似是低声一笑。
「……是。」瞅著她红色的长发,他轻吟:「不如,有机会的话,请祖姑娘教教邢某吧?」
「咦?」她怔怔然地转首,语调有些窒凝:「教……教你什么?」
「不是说要骑马么?」他笑眯了漂亮的眼眸。「邢某可是个很笨的学生,到时还请多担待了。」
到时?到时?干什么……讲得这么容易?她抿著唇。
「才不会……不会有那个机会的。」也不会有那个到时的,他不懂么?
「是么?」他不是顶在意地轻笑,那模样就好像刚才那番言语只是句客套话般。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的一点。「看来是到了。」
她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在正前方,已有数条人影和一顶轿子在那候著。
终究是……得分手了啊。本来念著好长的路,一瞬间,居然变得如此短。
短到她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
「咦咦?来啦来啦!」马车还没停下,就见轿旁有个小个子跳来跳去。「没错没错!是主子啊!」正是喜宝。
他小跑步地迎上前,祖言真也拉住了马。
「咦?你是那个山贼头!」看清来人眼眸颜色,喜宝大叫一声,祖言真觉得好吵,眼一瞪,瞪得他赶紧後退三步,缩著肩膀咕哝著:「原来不只是个凶婆娘,更是红毛怪!」还知道要举手护著头,毕竟她使鞭的粗鲁景象还历历在目。
「喜宝。」门帘下透出声响。
被那熟悉的温雅声音这般一唤,喜宝登时背脊发麻起来。
「是是!」转瞬间换了个嘻皮笑脸,凑上前,将自己主子稳稳当当地扶出来。「啊,主子,这么多天不见,您仍旧是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华绝代—;—;」代代代……代,要接什么?
「喜宝,这么久不见,你不会说些诚实点的话么?」邢观月下了马车,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
喜宝只觉一股寒意让人惊颤,咬咬牙,小声道:
「主子,您看起来还是这么难伺候呀。」回来做啥呢?扰人安宁嘛。
邢观月微笑,不再理会。转回头,他道:
「祖姑娘,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邢某在此拜别了。」行了个礼。「令尊之事,邢某不会忘记。」
祖言真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一拱手,算是答了。
「什么什么?」喜宝紧张地直嘀咕:「令尊什么事?主子又想做什么了?」不要啦!到时候倒楣的都是他们这些下人。
邢观月当没听见,只是走向轿子。
她则是一直地望著他离去的背影,移不开视线。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就得往完全不同的方向,一个天一个地,不再见面……不再见面……永远也不再……
一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话语就梗在喉中冲口欲出,她正要启唇,他却快了她一步。
「祖姑娘。」在要入轿之前,邢观月侧过了身,清丽的面容有著愉悦的笑意。「待令尊的事情结束,别忘了咱们一块骑马。」
祖言真闻言登时顿住,下意识地对上他温柔的眸,不自觉地低声念道:
「不是已经说过了……」
没有那个机会,也不会有那个到时的……为什么他……他—;—;
「啊?」喜宝则是呆了下,就看邢观月弯身上轿。骑马?主子连怎么把抹布扭乾都不会,不要说笑了好不好?「起轿!」一头雾水地举著手,四个轿夫就听令行动。
喜宝跟著,不忘偷眼瞥瞥那个凶巴巴的红毛怪……咦?凶婆娘怎么好像看起来不凶了?啊啊,脸跟头发一样红去,她也擦粉了?
不过刚刚明明就没这样啊,什么时候给擦上的?真神奇的紧哪!
「喜宝。」
他忙回神,又往後瞄了几眼,才小快步追上。「是,主子。」
「要你办的事都办好了吗?」
「当然当然!」办不好的话,可是会被人罚的。他宁愿跑腿累一累,也不想让可怕的主子当成玩具玩弄。
「那就好。」温润的嗓音迷人心神,却忽地缥缈:「……真不想……回京师哪……」轻轻敲著膝,他的眼神转冷。
那繁盛荣华的地方,对他而言,不过只是……一缸烂泥而已。
《明文别传》第四十七回
之中写道—;—;
邢观月,字乃善,兰溪人。嘉靖十九年进士,任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右侍郎。自幼聪颖过人,面目清秀,容姿飘逸;为人谨慎,心思尤其缜密,入阁数年与时臣少有往来,为一派独身也……(下略)
初邢观月遇贼,囚於西倾山赤焰寨月余,时人以为下落不明,然实於寨中平静度日。赤焰寨大王姓祖,名言真,擅使鞭,鞭法高超难敌,寨中一戚爷一巴爷为其爪牙。
(中略)
观月被擒,而与祖言真相识,知交为友,是岁七月,还观月回京……
第六章
    顺天府,邢府。
老总管行经长廊,见一修长白影走过,霎时呆住,待望清其面貌,整个人更是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忍不住揉揉眼,再细看,人影依旧存在,不相信地举首睇著天。日头分明极大,莫不成人老了就容易会有幻觉?
「总管?」喜宝的呼唤让老总管低下头。「您这么认真,天上有啥子好看的?」有神仙还是有怪鸟?学著他昂起颈子,却只觉日阳刺得人头昏脑胀。
「喜宝?」见到是活生生的来人,老总管一愣,心头放松了些。跟著讶道:「你不是去岷州看亲戚了吗?」说那个亲戚得了什么什么会掉毛的大怪病,要是不趁现在快去看一看,确认光头後的样子,怕以後就再也不认得了。
「呃,是啊,回来了嘛。」喜宝擦著流至下巴的汗水,日夜兼程地赶路赶了数天总算安全抵达,可以稍稍松口气,轿子从後门进,所以也没让人通报了。
「你叔叔还好吧?」老总管心有戚戚焉地问道,哀悼自己也日渐稀疏的白发。看来他也得去给大夫治治,顺便问问这种病是不是还会引起眼花。
「啥?」喜宝张嘴,而後才猛然想起自个儿之前的胡诌:「好好好,怎会不好?我已经把我家大叔没毛的模样记得一清二楚,放心吧。」笑得好勉强。连他随口的唬弄都这般牢记,不知该喜还是忧。
「那就好……」一抬眸,却睇见那抹白影朝他们走近,老总管咽了口口水,道:「喜宝,咱们府邸风水一向很好,尤其是後头那个荷花池,更有画龙点睛之妙,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前几日才让人去清得好好的,期盼能改运,但是……」
喜宝是愈听愈迷糊:「但是?」
白影没有离去之象,老总管不敢再乱瞄,抓住喜宝瘦小的肩膀,面换个方向,死命盯著他,抖著声问道:「喜……喜宝,你有没有瞧瞧瞧瞧……瞧见什么怪东西?」
「啊?」干什么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喜宝动弹不得,只好转著脖子瞅瞅四周。
「没有啊,哪里有什么怪东西?」不得人心的主子倒是有一个。
「呃?」糟糟,喜宝看不见,他却看得见?肯定是大白天撞了鬼。老总管冷汗涔涔,背脊开始发凉:「不会的,不会的,打娘胎出生,我就不曾见过这种东西,如今怎么……」天眼开?
喜宝觉得他好古怪,退了两步挣脱他的手,却见他还是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他也不想管了,只快速地道:
「总管,我是来请您吩咐厨房煮一些热食,然後送到主子房里,我现在要去准备乾净衣物……」小跑步地走开,又突然想起:「对了对了,还有主子喜欢喝的茶也别忘记啦!」一溜烟地办事去了。
老总管张口结舌,瞪著他消失的背影,身後让人发毛的足音则刚好停下。
「总管,一回府就得麻烦你了。」温和的轻语,实在让人跟可怖的鬼魅连不上关系。
老总管很僵硬地回过头,对上一张甚为美丽的带笑脸庞。双目发直了好久好久,才艰难地吐出话:
「主……主……主主主主……主子?」老总管逼迫自己进入状况,心里有个明白了。眸子随即泪湿蒙胧:「您……您回来了……这般地千里迢迢……」错了,错了!他根本一直都弄错了……主子被绑之後没有立刻遭到杀害啊!
原来啊原来……今日才是主子的头七呀!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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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木盘上的碗碟,祖言真抬头,多朝木屋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去。
每日她都会亲自送饭,但意真还是不肯见她,有些泄气了。不过,现在她知道意真并不是因为恨她才如此做,所以即使灰心却不致丧意,她还是会再来的。
走回寨里,马上面对的是一连串的处理和状况。
「少主,昨日又有三个人出走了。」巴爷报告道。「从寨主失踪之後,离寨的总共有一十八人。」拿起毛笔,在册子上做个记录。
「嗯。」祖言真点头,没有特别生怒,仅问道:「他们拿走多少东西?」
「就咱们放在内室里那些。」巴爷笑道。他们一定觉得这寨子真差劲,白花花的钱财也不顾好。
「那就好,他们想走,就走吧。」赤焰寨不会强留。
「少主,我觉得你对那些叛徒太好了。」戚爷在一旁抱胸。「他们这样算是背叛了咱们耶,怎么你还故意准备好银子摆著,让那些个混蛋当盘缠?」虽然说主要的粮食银两已移到别处安放,但他就是不明白少主为何要特地挪出一些,放在那儿给人取用。
「戚爷,咱们寨子里有许多是农夫,会来做山贼也是迫不得已,既然他们觉得不适应想走,那么硬要他们留下也没什么作用。」朝廷赋税极重,有些地方的农家几乎快无法生存,在生存的本能及对朝廷的不满之下,难免走上此途,若是愿回头,她不会不给机会。
「呿;!少主,你这样不是摆明了让人利用吗?」戚爷不平道。快活不下去的时候就找个垫被靠一靠,等清醒过来突然大彻大悟到自己做错了事,要拍屁股走人之前还不忘拿些值钱的玩意儿,当这里是善堂?天底下有这样便宜的事么?
祖言真微顿,才低声道:「咱们……也是利用了别人啊。」
「啥?」
巴爷插了嘴:「老戚,你就别穷嚷嚷了,我让你去盯著人,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盯人?」祖言真闻言疑惑。
巴爷随即答道:「少主不晓得吧,我这边有几个名字,都是意图想要趁机作乱的家伙,我让老戚看著,有歹念的就立刻丢出寨。」
她一愣,随即掩住额,遮去眸里的酸涩,轻声道:
「真是辛苦你们了。」她心里知晓,其实这寨早已四分五裂了,会这样撐;著,是为了其他没地方去的人,还有让阿爹能有一个回来的处所,他们这样不计回报地帮她,真不知该如何道谢。
「不辛苦,我也只是照著那小子说的做而已。」巴爷微笑。
「……咦?」她从手中抬起视线。
只听巴爷道:「几个名字都是那邢小子要离开前给的,我跟老戚只负责办事而已……这小子挺关心咱们的,不是吗?」他笑。
小子实在是太厉害了,居然将这里的情况摸得如此透彻,本以为他只是爱装傻所以跟人亲近,不料却在旁人完全无所觉中观察了这么多消息。若是问他巴爷为什么要接受小子的意见,倒不如问他有什么理由不接受?
如此细密的心思,真让他臣服。再说,这姓邢的小伙子若是欲加害他们,绝对会在离寨之前的最佳时机动作,结果他没有,那就表示至少他现在是可以相信的,这点东西他巴爷还看得出来。
祖言真有些反应不及,想到邢观月离去之时对她说的话,她不禁又面上发热。她真怪,这样好怪。
「这……那真是谢谢他了。」一时间,脑子里只能挤出这句话。「对了,巴爷,不是收到消息要讨论吗?你说地形很险要的,快把地图拿来吧。」转移话题回到正经事。
她不知道自己心底那种浮动的情绪是什么,好乱、好杂,缠绕得她难以脱身。还有很多事情必须要做,没有时间好好厘清,她得缓缓,再缓缓。
巴爷瞅著她,戚爷则望著两人,搔了搔头,压根儿搞不清楚。
「去他个爸子。」他啐一声。
又打哑谜?他不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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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您这回进宫,一定吓死大家。」喜宝背著手,煞有其事地踱来踱去。「因为每个人都以为您死了嘛,一个死人突然出现,没有人不会惊讶的啦,就像总管嘛!还说您是头七亡魂归呢……不过这也不一定,因为您太没存在感,可能不会吓著人,反而会被误认为新上任的官咧……」
邢观月一身朝服,绋袍翠玉更衬得他白净无瑕,俊美不可方物。一点也没被杂音影响,他只是端正地坐在椅上,垂眸静待。
喜宝不甘寂寞:
「主子啊,您怎么不喝茶?人家好心端来的,虽然已经冷去……不过我说,这皇宫真漂亮,就算是偏殿,也真是金碧辉煌的紧,不管来几次都觉得好漂亮哪……」伸出手摸摸大红色的柱子,上面还有华丽到令人叹为观止的雕花,他暗啧一声,呸道:「民脂民膏。」
回过身子,主子还是动也没动,他受不了了!大步走到邢观月身旁,他站在他面前叉著腰:
「主子啊!咱们到底还要等多久?每回进宫都得等上大半天还不一定能见著皇上,为什么您不生怒啊?」人人都说主子是只病猫,所以任著欺负,不知被讲了多少坏话,主子不气,他气啊!
主子明明……明明比别人都还有脑袋、明明高人好几等的!
邢观月不言不语,双手整齐交握,长睫依旧半垂。
「主子!」他恼叫了一声。是主子允的,要他当小厮,要他有什么想法都诚实地说出来,被罚他也认了!
「……我用不著生怒。」邢观月姿势未变,优美的唇瓣微启:「因为有人会帮我出气。」
「啊?」喜宝皱著眉。这么自私自利的地方,谁会帮他?
「你上回在宫里跟小太监打架,是不?」缓缓问道。
「那……那又怎样?」这么久的事了,现在还要算帐?
他半敛的美眸轻抬:「理由呢?」
喜宝一怔,回想了想,旋即满脸通红。
「我……我可不是帮你!」可恶啊,主子居然连这种事情也晓得,他到底是神通还是神算?「只是看那个小太监太骄傲不顺眼而已!才不是因为他说话太难听去替你抱不平的!」一急起来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喔……」邢观月淡淡扬起优美的嘴角。「喜宝,我一点也不生怒,因为有别人会帮我出气的,知道么?」好美好美的笑容。
喜宝看到他那代表得意的笑就恼,红著脸颊走至旁边的座位,一屁股坐下。
「我不管你了啦!」去给人骂死好了,讨厌的家伙!
才告一段落,门外就有人欲进,喜宝一瞧见来者,赶紧起身,恭敬地站到邢观月身後。
邢观月也站起,朝那人拱手:「严大人。」
被唤严大人的壮年男子已有半头白发,年纪约莫六七十。此人就是现今内阁首辅,严嵩。
「邢大人,别来无恙啊?」一副有礼。
邢观月淡笑道:「托严大人鸿福。」
严嵩掀起袍摆入座,外头立刻有小太监进来斟上一杯热茶。
「耳闻邢大人遭劫,严某甚为担心,即使是邢大人死讯传得满天飞,严某也不甚相信,如今看来,邢大人当真是福星高照。」
嗯呸!黄鼠狼给鸡拜年!喜宝在心里不屑。
「不敢当。」邢观月跟著坐下,始终低著首。
「呵呵……」严嵩笑了笑,道:「咦?邢大人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是要面圣。」仍然有礼。
「哦?是该是该,人安全,的确该上报一声。」不过没经他同意,谁敢引见?严嵩眼神一变:「皇上以为邢大人已死,正要翰林院择才递补,邢大人得赶快哪……不过,这两日皇上在西园静养没上朝,怎么没有人通知邢大人么?」
不是你故意让咱们等的么?喜宝愈听愈觉得反胃。
「这样么?」邢观月依旧没有看著对方。「多谢严大人告知,邢某告辞了。喜宝。」行了个简单的礼,就要移步。
「是!」听到可以离开这像是囚牢的地方,喜宝精神都来了。
「邢大人,何故走得如此匆忙?严某很想和邢大人叙叙哪。」他端起茶杯啜饮。「毕竟,严某和邢大人的义父也是旧识啊。」抖著肩膀轻笑。
邢观月闻言,停下步伐。
跟在後头的喜宝差点一头撞上,偷眼瞧著他,只见美丽的侧面失去笑意,凝结的表情让人感觉有如般霜雪冰冷,冻结人心。
只听严嵩道:
「若是严某没记错的话,邢大人家乡天灾不断,自小失去双亲,两岁之後被带到京城收养,得以重新开始。邢大人的义父对邢大人真是恩重如山哪!」不过,好人通常活不久的,尤其是,居然胆敢和他严嵩作对。
想上书弹劾他?未免太自不量力。皇上只顾著研究方术丹药,如今朝政几乎他一人掌控,朝廷里有多少他的同党,和他斗?哼!
放下茶杯,他不再客气,续道:「我看邢大人也别见外了,你不倚靠任何一边,就算再低调也会遭人攻击。连没用的户部尚书也因为明白自己有把柄落在你手里,而教唆他人对你进行掳绑,给予警告;没有杀了你,是因为他太犹豫怕事,担心一发不可收拾。可惜的是,户部尚书不仅生性胆小,还很愚笨,自以为找了该死的山贼当替死鬼就不会被联想到,不仅一箭双雕,更只需旁观静待。却没料你早就心里有数,反而给了你充分的时间机会和理由反击。」他查得一清二楚,令户部尚书入狱的密函,笔迹就是出自他手。
那囚於牢中的户部尚书,大概到死都想不通为什么最後是被东厂阉党所害。
只要做个小动作,便能让敌人完全失败,还用不著弄脏自己的手。这是他在意邢观月的原因,这样的对手实在太可怕,他根本不能预料。
一大串复杂的推论让喜宝听得眼都发直了,拼命地瞪著前面的人。
邢观月慢慢地回身,他没抗辩、没解释,甚至可以说没听进去。仅仅微笑地问了一句:
「令郎好吗?」
严嵩眯起眼,瞧不出他的真意。
「听闻令郎位居要职,肯定表现十分之好,而非如外传严大人运用关系,使得『宾客满朝班,姻亲尽政要』的了?」邢观月笑得好和善,又突然移开话锋:「对了,严大人,鞑靼俺答汗屡次南侵,北方军情紧张,後援军粮百万又到哪里去了呢?」
短短几句话说得温温文文,却一针见血地暗喻严嵩通引私人入朝为职,又将重要军粮给贪污掉了。
「噗!」喜宝喷笑出来,赶忙捂著自己嘴巴。
严嵩脸色本就难看至极,连一个小童也在他面前放肆,他愠怒道:
「邢大人,这狗奴才看来是欠缺管教,哼,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说他是狗?他还真想咬他个头破血流呢!喜宝鼓著颊,捏紧了小拳头,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反唇相稽。
「啊。」邢观月一笑,道:「的确是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不过喜宝虽年幼,但也还算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啊。严大人此言深奥,原来,贵府中的奴才都是畜牲?」美颜带著些许困惑。
所以这个姓严的奸臣就是个大大大畜牲了?哇哈哈哈哈!喜宝举手压紧了嘴,忍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主子好!主子妙!主子呱呱叫!
「你!」被当面给上难堪,严嵩简直气煞!
「既然皇上在静养,那么邢某不便多叨扰了,告辞。喜宝,别这样笑,多没礼貌?咱们走了。」很敷衍地稍稍斥责。邢观月头也不回地跨出偏殿门槛,一点面子也不给。
严嵩在他离去之前撂话:「你竟敢如此?朝中大臣多投靠於我,你知不知道你得罪了我,就等於得罪了整个朝廷?」不是妄言,而是事实。
「不知道。」邢观月答得俐落。拾起眸,对上严嵩的视线:「奉劝一句……严大人最好别再惹我。」他的语气瞬间森冷,温雅的双目也在霎时变得阴沉无情,让人无法克制地打从心底发毛起来。
不再多语,他带著喜宝离开。
严嵩忿忿难平,一掌击向身旁的精致木几。「碰」地一声,震人耳膜。
这个邢观月,若不能收为己用,就一定得除!
000
「主子,您刚刚说得真好啊!」简直漂亮极了!喜宝边挥拳边道。他就说嘛!主子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他抱著胸,学道:「不要再惹我。啊哈哈哈哈哈!您没见那个老头的脸多扭曲。」他做了个像是上吊的鬼脸。
「你觉得很有趣么?」邢观月望著前方,淡淡问道。
「很有趣啊!看他被您堵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真爽快!」喜宝击掌笑道。
「是么?」邢观月垂眼,睇著自个儿身上的朝服:「我只感觉……再也没比这些更无聊了。」勾心斗角、明争暗战,这一切,他不仅倦,更厌。
他想要更简单、更纯粹……想要一个单纯且直接的人……淡淡地扬起唇,适才不悦的情绪渐渐模糊了。
咦?喜宝没漏掉他周遭柔和下来的气流。
「喜宝,上次交给你的信送到了吗?」他望著远处问道。
「是。算算日子,应该是到了。」他可是嘱咐快马送抵,到了好些天了吧。
「这样啊……」邢观月倾首,轻笑道:「……她一定会很欢喜吧。」真希望能看到她毫不矫饰的表情。
喜宝呆呆地瞪著他,眼也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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