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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暮色-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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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好利的眼,这幅画是我厚着脸皮向萧先生求来的。这么气势磅礴的山水,除了萧先生……」
「这个……已经快过午了。」萧子暮突兀地开口,不着痕迹地暗示掌柜。再被这么吹捧下去,他自己头皮发麻也就罢了,连累其它客人为之作呕就罪过了。
「啊呀!真是怠慢!我马上为你们布上一桌好菜,保证萧夫人吃了赞不绝口。」想不到他心目中稳重自持的萧先生原来脸皮这么薄,掌柜心中窃笑,立刻识相地退走。
一下子,菜肴一道道上桌,冬笋收汤鸡、苏造肉、燕窝鸭羹、两熟鱼、肥蟹……等等,每道菜份量都不多,但摆设精致,香味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萧子暮没有多大胃口,只是意思性地动动筷,但凤翎对食物的兴趣本就浓厚,无论是吃或煮。因此,桌子上大半的东西都是她解决的。
「这道鸡肉收得恰到好处,汤汁不会太干也不会太稠:而这道羹汤虽然材料多,主料鸭肉的滋味却没被盖过去;现在是蟹的季节,这蒸肥蟹……」凤翎边吃边评论,难怪相公要特地带她到这里,谁想得到南山坞这种小地方,竟有如此美味?不过……「相公,你不会告诉我,连这些菜都是你教他们的吧?」她媚眼斜瞄过去,有充份的理由怀疑。
萧子暮莫测高深地摇头—;—;不是全部,只有一两道。「翎儿,妳;想不想认识这里的厨子?」
「可以吗?」她惊喜地望着他。
她的反应完全在预料之中。萧子暮伸手叫了店小二吩咐两句,此时正午已过,店里的客人也散去得差不多了,因此厨子没多久便和掌柜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
「萧先生,好久不见了!」厨子是个胖敦敦的中年人,一脸忠厚地笑着。「上次你提到御膳里有道用酒曲、青梨、豆酱来炖肘子的菜,我已经研究出来了……」
「大叔你好面熟啊?」不待萧子暮开口,凤翎打量着厨子,总觉得似曾相识。
「小姑娘……啊不,萧夫人,妳;忘了吗?凤鸣号刚开张时,我们厨房里几个小徒弟常跑去那里偷看妳;,是我去把他们揪回来的。」
「我就说我看过你!」这个厨子给她的感觉相当亲切,很像凤鸣号里的那些兄弟,她更想认识他了。「相公,你不是要替我们介绍?」
「你们已经认识了不是?」萧子暮想不到他们还有这种前缘,那正好,省了一番唇舌。「妳;可以称呼他通伯,通伯的厨艺,连许多大饭馆的厨子都比不上,妳;以后可以多跟他讨教。」
「通伯!可以吗?」她期盼地望着厨子。
「当然可以,妳;是萧先生的夫人,又是凤鸣号老板娘,咱们也称得上同行,彼此切磋一下是好事啊!」好象平白多了个可爱的女儿,厨师当然十分乐意,只是怕届时厨房里那几个小伙子会看傻了眼。
「还有,翎儿,以后妳;新制成的饼,也可以拿来请通伯替妳;试吃,他的经验及火候都比我好多了。」萧子暮貌似不经意地说出这一句。
心好象瞬间被扯紧了,凤翎脸色剧变,难以相信地看着萧子暮。「相公,你为什么这么说?你不再帮我试吃了吗?」
这是迟早的事。萧子暮只能把真话往心里吞。「别想太多,多一个人帮妳;试吃不是更好?」
「呼!」听完他的解释,凤翎吐口大气豁然笑开,悬得高高的心才得以放下。「相公,你差点吓死我了!」
嘴角向外轻轻一扯,像是在安慰她。「就这么决定了。通伯,以后翎儿可能会常来麻烦你,就请你多多照顾了。」
「这是当然,当然……」
凝视着凤翎了无心机的表情,以及和通伯相谈甚欢的样子,萧子暮神色复杂,心思百转千回。她虽然粗枝大叶,但对于他的一言一语却相当敏感,只是一句带有简单暗示的话,她便无法接受,看来,他对她的伤害是无法避免了……
踏着轻快的脚步,迎着夕照,回家的路途上,凤翎硬是挽着萧子暮,心中满溢着无限甜蜜。
今天和他走遍了南山坞的大街小巷,加上她刻意的「正名」,凤鸣号那个多才多艺的老板是萧子暮的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感觉得到他有些无可奈何,却也没有推开她的手,她好象在心灵上又接近了他一些。
这世上有才一成亲就分床睡的夫妻吗?他们两夫妻肯定是其中的典范。凤翎很清楚这不合常理,但她不曾因此向他吵闹哭诉,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爱的是张玉云,他娶她是一时之计,吵只是自寻烦恼。
至少她要的男人,现在在她身边不是吗?
距离家门前一尺,萧子暮蓦然停步,挽着他的凤翎因心不在焉,险些因他这个动作而跌倒。
「怎么了?」她不解地抬头看他。
萧子暮先环顾庭院一圈,几枝折断的树枝及落在地上翠绿的叶子引起他的蹙眉,低头看了看地上,泥路上的沙尘不规则地扫向两边,他有些明白了。
「客人果然来过了。」他的表情随着这句话冷下来。
「客人?」凤翎不懂他的话,两人继续举步往前,她一把推开家门,第一眼看到屋内—;—;她懂萧子暮的话了。「啊!家里遇贼了!」
举目过去满室疮痍,桌椅倾倒在地,屏风断成两截,窗扇也给弄破了,还有烛台、油灯、茶杯等等小东西全被砸在地上。凤翎气得眼中出火,破口大骂:
「咱们家根本没什么财物,偷不到就算了,何必把东西全砸坏呢!」
「这只是在示威。」萧子暮不知为何相当笃定。「翎儿,到书房看一看。」
凤翎听了他的话,直往书房奔去,没多久又快步跔;回来,气急败坏。「相公,你的字画全都不见了!」
「那就好。」出人意料的回答。
「好?哪里好?那些画我好喜欢的!」凤翎匆忙抓住他,急得直跺脚。在她心目申,他画的画可是比什么金银财宝都重要啊!「相公!我去把画追回来。」
「翎儿。」萧子暮拦住她。「那些随手打发时间的东西,就由他去吧。」
「可是那是你画的啊!」又急又气的美眸直直射向萧子暮,直接而又清楚地说明她的不舍。
「妳;……」他平静的心湖因她的眼神及言语颤动了一下。「我再画给妳;就是了。」
「可是,可是……」她还是没有放弃追回画的决心。
「最重要的一幅没丢就行了。」萧子暮突发此言。
「哪一幅?」她再次被他无章无法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萧子暮默然搬起桌子,而后走到庭院里,好象在树丛里找了一阵,拿回了一只画轴,在桌子上放下。「这一幅。」
不必打开,光瞧着它卷起来的模样,凤翎也可以猜出是什么画。一时间,酸楚排山倒海而来,她居然怯懦地不敢打开它,不敢面对现实。
最重要的画轴啊……她早就知道了不是?那为什么他亲口说出的这一刻,她仍是如万箭穿心般的难过?
抖着手抚上画,反复犹豫,凤翎眼眶里瞬间变得潮湿,最后,仍是拿不出展开画轴的勇气。
「我……我知道这是玉云姐的画像。」忍住鼻酸,她低头眨去几乎泛流而出的泪水。
「妳;知道?」这次换萧子暮不懂了。
「嗯!」她拼命地压抑想哭的冲动,经泪水洗涤过的双眸异常晶亮,看起来楚楚可怜。「相公你带着我们寨里的人从山上撤退时,这幅画一直收在你身上,所以我很好奇,就……就偷偷地看过……」
萧子暮却误会了她的委屈,以为是她因偷看画而怕他责骂,缓声道:「让妳;看了也无所谓,我不会怪妳;的。」
他安抚似的声音更加深了凤翎的脆弱,她忽然一把搂住萧子暮,螓首埋在他胸膛前,再也说不出话。
「妳;怎么了?」萧子暮感受到她的不对劲,一下子却无法和画轴联想起来。
她在他怀里摇头,闷声道:「相公,你让我抱一下就好了。」
玉云姐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里,让他据图怀念又何妨?她只要难过这一下就好了,真的,只难过一下……
第三章
    「匡啷匡啷—;—;」
独坐在屋子的萧子暮默不吭声,冷漠地继续观看手中的书,这一阵声响分毫不影响他的专注。
那是凤翎布置在庭院里陷阱被触动的声音。这是他们山寨的本领,对付敌人非常有效,却被她用来抓贼。萧子暮今天是特地留在家中等待,他确信那群闯空门的「客人」必定会再出现,而单纯的凤翎护送他去了学堂后,以为安全无虞,便如往常的上凤鸣号卖饼,完全不晓得他又折回家。
门被推开了,萧子暮昂首一望,来人却大出他的预料。
「徐爷?」
「丫头设的陷阱骗骗几个人还可以,如果对方再多来些人,子暮你也只有授首的份。」想到方才自己还差点着了道,徐爷啼笑皆非的摇头。
「徐爷有什么事吗?」放下书本,萧子暮替他斟了杯茶。
「子暮,你是不是要离开了?」徐爷忧心仲忡地坐下。「听丫头说,齐王那里的人找来了?」
「嗯。所以我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不走不行。」事关生死,萧子暮凝肃的睑却仍古井不波。
「我很清楚你,你是怕拖累我们吧?其实,应该是我们拖累了你才对。」徐爷语气沉重。「我们这群人都是带罪之身,先不说官府拿我们当土匪,当朝的天子大概也容不得我们这群人存在。我们『十条龙』勇士因张士诚兵败才躲到大别山筑山寨,想不到朱元璋人都死了,十条龙也剩不到几条,丫头都算是孙子辈了,我们还是被查出来,若没有你的协助,我们哪能在这里安身立命呢……」
「你们的行踪会曝光,是在朱棣攻入南京后,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说十条龙携走张士诚的秘宝,且消息十分确实。由于获得此宝的人可能威胁朱棣的帝位,朱棣也担心你们会谋反,因此各方都虎视眈眈,你们的匠才因此被掀出来。」
「是谁说的?十条龙根本没有藏存什么秘宝啊!」身子一震,徐爷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这……」他能说吗?此事内情复杂,且山寨被剿,和他也脱不了关系。「总之,我会解决这件事,徐爷不必担心。」
「你要如何解决?」徐爷当然不是质疑他的能力,只不过一个文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我要去见朱棣。」这无异将自己送到狮子口,萧子暮却十分冷静。「齐王是针对我而来,你们躲到这里都快一年了,已经少有人知道你们的身分,齐王也只知我曾与十条龙的后人接触。朱榑;这个人的野心很大,当年他被建文帝削去藩位,后来朱棣即位后让他复爵归藩,但他心底却很不服。因此,他锁定了我来匡扶他,但最终目的还是想从我身上探得秘宝的消息。」
他轻叹了口气。
「他终于蠢动了,现在去见朱棣是最好的时机,可以一并解决迫在眉睫的朱榑;之危,也可顺便化解所有人—;—;包括朱棣,对你们及秘宝的觊觎。」
「这太危险了!」徐爷不由想劝退他。「你这一离开,朱榑;的人会吊着你后头,朱棣也不会听你的话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自有我的办法,朱榑;他不敢动我的。」保命符自然就是张玉云的画像。在朱榑;得到画之前,又须顾虑朱棣的想法,故不会轻易伤害池。
「可是……丫头怎么办?」说理不成,只好动之以情。「丫头她可能无法忍受你突然的离开……」
「徐爷,其实……其实我没有和翎儿圆过房。」萧子暮有些难堪,因而口中迟疑了一下,但他非说不可。「在我离开后,希望徐爷能劝她另外找个好人家……」
「没圆过房?」徐爷狐疑的打断他。「子暮,你是不是『那儿』不行啊?」
「那儿?」是什么?
「就是『那儿』啊!」徐爷又加强了语气。「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好别扭的。我们山寨里有一种秘方……」
「咳咳……不是的,徐爷你误会了。」萧子暮终于懂了,脸上也浮起诡异的暗赭。「我很好……这个,我不和翎儿圆房,是不想误了她。你也知道我娶她只是一时之计,为了整合当时山寨里纷乱的人心。如今事情已了,你们也都安定下来了,也是我该走的时候了。」
「唉,在某些事情上丫头是很固执的。你不会不明白丫头爱惨你了吧?」
「我想,这可以慢慢开解她。」萧子暮没有否认,全南山坞的人大概都知道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有这么容易就好。子暮,你知道不知道丫头嫁给你之后,为什么老穿红衣?」徐爷进一步逼问。
「我也纳闷过,或许是她喜欢?」他记得,凤翎在成亲之前,也是什么颜色的衣服都穿的。
「因为你称赞过她。」徐爷开始头痛了。「成亲那天,你随口赞了句她好美,而当时她正穿著凤冠霞帔,那,是红色的。」
所以她以为他爱看她穿红衣?萧子暮像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她太傻、太傻了!他甚至记不起来自己是否真的称赞过她,她却因他一句无心的话,而改变了一向的穿著?
「子暮?子暮?」徐爷轻推了下他,发现他一阵呆滞,忽然脑海里涌现一种想法—;—;或许,丫头的执着并不完全白费?「你真的一点都不爱丫头?」
「我不能爱。」萧子暮终于恢复神志,脸色却变得僵硬。「徐爷,我对她,歉意大过于一切,帮我好好照顾她、开导她,这世上有更适合她的男子。这么一来,我的离去才能无牵无挂。」
「你……唉,希望你不会后悔你错过了什么。」造化弄人,萧子暮肩负的使命,比儿女私情要重要得多,徐爷也只能喟然。
若说萧子暮这一去有什么放不下的,莫过于凤翎为甚。尤其她又是那么不懂得照顾自己,于是他淡淡地道:「我这阵子就会离开,离去之后,可能会有些人来盘查,你们莫要说出自己的来历,也千万要撇清与我的关系,更重要的,别让翎儿出头,他们来过一两次,就不会再来了。」
徐爷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孤身而去,除了要解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更是要引走所有的敌人—;—;不管是针对他的,或是针对他们山寨的敌人—;—;这等于是用他的生命在保障所有人的安全。
「子暮……」这种想法,要让凤翎知道了,相信她会追到天涯海角……
「匡!」一阵撞门的声音又突兀传来,萧子暮与徐爷立刻心生警戒,迅速移目一看—;—;
「翎儿?」
「丫头?」
「相公?徐爷?」凤翎瞠大了眼呆在当场,手里还高举着刀,差点儿就劈下去……忽然间,她美目一凝,气恼地骂道:「你们都骗我!」
「丫头,妳;听到了什么?」徐爷老眉一皱,方才他们的对话要让凤翎听到一句,对她将是多大的打击?
「我听到什么?我不必听,用看的就知道了!」她气得一跺脚,放下手中的刀来到两人面前一拍桌。「徐爷,你明明说要去买货,怎么买到这里来了?还有相公,你不是去学堂了,怎么会回家了?你们分明都在骗我!」
听到她的说法,两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徐爷故意反问她:「那妳;怎么也回来了?」
「我以为有贼呀!那些陷阱我都绑了线,线的末端系只鸟儿,陷阱一触动,鸟儿就飞来了,怎么知道会是你们弄的……哎呀!徐爷你不要转移话题,你们怎全跑回来了?」她突然又粉面含嗔地瞪着他们。
她的话令两人又头大起来,方才想到她的固执可不同一般。徐爷正想编派一套好的说法唬弄过去,由天而降的一道声音却解了他们的围。
「萧子暮,你以为那些陷阱可以拦得住我们?」哗啦哗啦,屋顶被穿破一个大洞,跃下了五个人,李参议赫然在内。
「你们果然来了。」萧子暮漠然地盯着他们。「在下的几幅丹青,王爷可满意?」
「哼!」李参议阴阴一笑,完全不把凤翎和徐爷放在眼里。「抓人!」
「抓你个头!」火头正旺的凤翎刚好碰上这些人给她练刀,二话不说就劈过去。「你们弄坏了我的屋顶,还想抓我相公?找死!」
红色的衣袖如繁花飞舞般轻扬,转眼架开两个人的攻势,还附赠了一拳,逼得来人直往墙上撞去。余光瞥见其它人往萧子暮及徐爷头上招呼的一刀一掌,凤翎纤腰一扭,挥刀直入,逼退了萧子暮头上的刀,对于挥向徐爷那一掌,却是不闻不问。
「鬼丫头,眼里就只有妳;相公!」徐爷没好气地骂了声,轻描淡写地挡去一掌,将敌人推向凤翎,身子没移动半分,仍是和萧子暮对面坐着。
忽然李参议侧身而出,离开了战斗圈,手呈爪状急如迅雷地移向萧子暮,就在快碰到他后领的一寸前,凤翎的刀像长了眼睛,由后领与手爪之间细微的缝隙斜飞而上。
「相公,前倾低头!」呼—;—;刀锋险险顺着萧子暮的背脊削过,之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顺手横扫过去。这一着挡去了李参议的进击,也将他逼到徐爷身前。
在徐爷的压力下,李参议不由变招改爪为钩,直取徐爷双眼,后者只是身体轻轻一颤,竟然就躲了过去。李参议对他的高明大惊失色,但为时已晚,手被徐爷顺势一带,整个人重心不稳朝橱柜撞去。
「丫头,妳;的花瓶啊!」闲适地叫了一声,徐爷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往凤翎那方瞟过去。
「啊……」来不及了,李参议撞倒了橱柜,不仅花瓶死无全尸,一些杂物也砸落一地。凤翎愤愤地用刀挫倒一名敌人,将气发在眼前倒霉的人身上。「死胡子,你竟敢压坏了我的花瓶!那是我相公上的釉彩啊!」
萧子暮听着她说的话,看着她奋勇退敌的样子,深沉的黑眸光采微动,更坚定了心里的某种决定。
咯嗒!又是一刀砍中窗棂的声响,凤翎急忙转头一看,刚才被她推倒的那个人一把刀不偏不倚地葬送了半扇窗扉,另半扇还摇摇欲坠地悬在那儿晃呀晃的。
「可恶!你要赔我的窗子!」用刀背劈昏了最后一个敌人,她又一脚踢出,将那个晕头转向的人连着另半扇窗扉一起送出窗外。
至此,来人全部倒地,凤翎定过去抓起倒在地上李参议的领子,一刀架在他颈脖上。「你撞坏了我的东西,快赔给我!」
「我……赔……」李参议被她抓得喘不过气来,又怕她一时失手,老命休矣,支支吾吾地话不成声。
「要赔多少才好呢?」徐爷三句不离本行,算盘马上从怀里掏了出来。
萧子暮环顾了房子一圈,面不改色地开口:「花瓶一只三十两,橱柜一个五十两,白瓷茶具一组三十两,窗户一扇一百两……最后是屋顶的修缮,林林总总算你五百两好了。至于那些字画,就当我奉送给王爷。」
他也会狮子大开口?这可不像萧子暮的风格。徐爷福至心灵,话里有话地问:「子暮,这不会是『安家费』吧?」
萧子暮没有回答,但徐爷很清楚他说对了,才刚轻松了些的心情随即变得复杂。
他连要走都不忘替她打算……他真能无牵无挂吗?
一旁的凤翎面容凶恶地收起了今天的进帐五百两,又粗声粗气地赶走了五名手下败将,转回头看萧徐两人的俏脸突然变得欣喜若狂。
「相公!徐爷!我们今天又进帐了!五百两耶……咦?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妳;快把五百两收好。」徐爷见她似乎快想起来刚才进门的事,连忙岔开她的话,自个儿端起茶杯装蒜地喝口茶。
「没有吗……啊!我想起来了!」把刚才莫名其妙和人打一架的情形联想在一起,凤翎更加不快,什么五百两还是大刀全都泄愤地被她扔在桌上。「你们还没有说为什么偷偷跑回家!尤其是相公,刚才有多危险哪!如果我不在的话,他们就抓走你了……」
萧子暮与徐爷无奈相视,前者长叹,后者苦笑。
「翎儿。」萧子暮语重心长地睇她一眼,凤翎接触到他的眼神,表情马上由气愤变为哀怨,可怜兮兮地回望他,他顿时觉得瞒着她是件天大的罪恶。「其实,我和徐爷是在讨论……我要赴京赶考的事情。」
「赴京赶考?」凤翎失声叫出,徐爷则一口茶差点全赏给了萧子暮。
好个赴京赶考!徐爷暗骂萧子暮的狡猾。他这么说是在为自己的离去铺路,也使凤翎的伤心降到最低,但是,真正困难的却是在他离开后的圆事。
莫非要他老人家去编个理由,说什么萧子暮赴京赶考途中被山猪叼定之类,来造就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
可是话都说出口了,不硬着头皮撑到底,行吗?
「丫头,这件事,我们本来想商量好再告诉妳;的。」徐爷只能同意萧子暮的话。
「赴京赶考……」一时没办法接受,凤翎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眼睛无神,美艳的容貌蓦地失去了光采。「你真的要赴京赶考?」
「我已经计画了很久,近日就要成行。」她沮丧的模样令萧子暮胸臆里涨满了歉意。「翎儿,我就是怕妳;难过,所以拖了一阵子才告诉妳;……」
她果然牵绊住他了不是?以他的资质,藏身在这个小村落里确实埋没他了,她应该赞同、鼓励他去啊!但,为什么她心里这么痛、这么痛呢?
「相公,你要去多久?」最终,她也只问得出这句话。她可以等,等到他功成名就,再久她都愿意等……
「我不知道。」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萧子暮铁了心道:「科举若未第,我便永远不会回来。」
就算真有及第这回事,那也只是个手段,他仍然不会衣锦荣归。
一种难以言喻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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