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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油郎(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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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的水眸望着相公,双脚跪在冰冷的地板,任无情家道法规之棍闷打上身。
挨着百解莫辨的冤枉,凤仙被打趴在地,嘴角噙着泪与咬破唇口的血渍,无言的望着相公,眼里的哀怨再也藏不住,终于开口求他:“休了我……我求你休了我。”
偌大的家业因她的过门而造成衰败,同时也成就了一椿悲剧婚姻。“别让我有愧于你也怨着你……”她黯然的别过脸庞,纤弱无骨的身躯布满了伤痕累累,他的舍不得是无形的刽子手,推她入地狱过着悲惨的生活。
婆婆为了防止相公偷偷摸摸来找她行夫妻之实,派人对她动用幽闭私刑,经不起一番折腾,下体缝合的伤口渗出温热的液体,迅速染红了裙罗。
瞬间怵目惊心,章腾心下一凛,立刻向娘求饶:“娘!我求您住手。”再也无法眼睁睁的看娘子过着逆来顺受的日子。“所有的错由我一人承担,您若要打要骂,就打我这不孝子。”
“好哇!你这没用的东西,竟敢为了这贱婢来忤逆我。”章大夫人拿着家法指着儿子,气到口不择言的怒骂:“你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成天就只想护着这害人不浅的贱婢,别人是娶媳妇过门来持家,你却是娶房媳妇来败家!我生你这孩子是活活来气死自己!”
“啪啪啪--”
章大夫人盛怒之下,继续家法伺候;又打又骂的使劲发泄她对儿子的败家与失望。
章腾跪在娘的身前,默默无语的承受逞罚,手上、背上挨着痛,随着不断打上身的力道渐失,他内心的忏悔愈深重--低头不断苛责自己造成今日的局面,娘每日爆发的怒意不减反增,凤仙每日承受的怒气也未曾停歇,而他早该痛下抉择。
打骂持续一段时间,章大夫人终于丢开手中家法。挑眉,狭长的丹凤眼一眯,猝然逼问:“你这不肖子,我要你现在就立刻决定,究竟是要凤仙,还是要娘?”儿子只要一日不休了凤仙,就休想获得她的原谅。
章腾跪在地上,不发一语。
厅堂之上瞬间凝滞的气氛令人连口气都不敢多喘,章氏兄弟们皆低头不敢吭声半句。
娘咄咄逼人的语气频临疯狂边缘,可见人是气坏了。
时间分秒难熬,凤仙仿佛濒临死亡的犯人,等待掌握着她是死是活的宣判--章腾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猛磕头,“娘,请恕孩儿不孝,孩儿败家,让娘气到至今仍无法原谅,孩儿该死、该死……”
章大夫人碎了声,“哼!你终于知错。”
转身踹了凤仙一脚,她说着刻薄又难听的字眼:“都是你这骚蹄子诱拐腾儿,章氏才会有今日的下场。”
转眼怒瞪儿子,她下最后通牒:“你只要把这贱婢给休了,为娘的就原谅你。”
双拳一瞬抡紧,他懊悔自己连个女人都无法保护,怎配身为人夫。双肩背负不肖子的臭名,人伦亲情与夫妻情意在现实之中纠结出化不开的死结。
章腾无颜面对堂上三位手足与娘亲,惭愧道:“娘,是孩儿不肖,孩儿不敢奢求您原谅,只希望娘以后别再为了此事伤神,别因看了不肖孩儿就有气。”
他毅然决然的磕了咚咚咚三个响头,道:“娘,您保重。孩儿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让您受气。”
说罢,章腾站起身来,走到凤仙的身边,折腰抱起泪流满腮的凤仙,夫妻一同离开这令人感到窒息的家。
众人均措手不及这令人错愕的结果,章大夫人骤然一吼--“腾儿--”
儿子置若罔闻,她痛心疾首的望着不肖子抱着贱婢离去,头也不回……
渐行渐远--
章腾双手紧搂着受尽苦楚的娘子,说出满怀不得长辈谅解的深情,“我就算一无所有也不会弃了你,我都不惜用纺织坊来换你一世与我相互扶持,你怎忍心要我休了你。”心中有千千万万个抱歉,是他无能才会日复一日的让娘子受苦。
下颚磨蹭着娘子憔悴的容颜,他心痛道:“凤仙……别怨我让你受尽委屈,别怨我……”
凤仙紧窝在一具宽阔的胸怀,泛白的指节揪着相公的衣衫前襟,脑海不禁回想过往--她从不爱他……直到渐渐感受到他对她的情意,若无婆婆从中作梗,她愿意伴着他一世。
即使两人从今尔后将一无所有,离开豪宅,未来的生活再苦,她都愿意跟着他另寻一片天。
湿润的眼眸盈满喜悦的泪水,凤仙紧抓着唯一的依靠,由衷道:“章腾,我到此刻才明白,我没嫁错郎。”
*
旧纺织坊内,人们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几天所发生的事。
章氏的四子与其妻被逐出家门,章氏旗下的纺织目前面临物料短缺,有几家纺织坊开始遣散工人以缩减经营开销。
此事在章氏纺织坊内闹得人心惶惶,引起一些纺织匠前来花葵所经营的旧坊找寻工作。
织匠老师傅是想多增加几位纺织能手以应付纺织品的出产量,但雇请方面仍须请示花爷。
打发了几位前来询问工作的织匠,老师傅从织坊外入内,远远望着花爷和卖油的小哥在一起。
那俊美的脸庞像极了敏娘,老师傅蓦然止步,至今仍有恍如隔世般的错觉,视线移往坊内的一处角落,回想当年的敏娘……
花葵在教小老鼠煮蚕茧,抽细丝。他小心叮咛:“别烫着了手,万一被滚水烫伤,赶快去冲冷水。知道吗?”
“哦,我知道。被烫伤会好痛,好痛就要冲冷水。”郝古毅看大锅子里的漂浮好几颗白白的蛋,想着葵教他用竹签拨动水面,“白白的蛋有细细的丝散开了,葵没有骗我,它们不能吃。”
“嗯,蚕茧是不能吃。”花葵看到丝绪,随即用手提绪绕上鼓轮,且过移丝杆,终至卷丝车上。
一气呵成的动作令郝古毅看傻了眼,连连惊叹:“葵好厉害,会做好多事。”
花葵呿了声,“我若像你这么笨还得了。”
郝古毅习惯了葵经常说他傻,也喜欢他傻。心里头已经不会感到难受,他明白葵有好喜欢他。
“我有好乖。”他强调。有煮饭,有洗衣裳,有照顾爷爷、卖油和喂鸡。
“你是好乖。”他思忖:要小老鼠往东就不敢往西,起床会多穿衣,晚上也很配合他玩亲亲。花葵盯着他被热烟熏红的脸颊,粉嫩嫩的令人想一亲芳泽。
垂首凑近他的耳畔,问着:“我塞东西有没有好厉害?”他想听听小老鼠称赞他在床上的表现。
郝古毅马上低头瞧炉灶内的柴火烧得炽旺,他点头如捣蒜的说:“葵有好厉害,刚才塞好多木头,都烧得红红的。”
花葵一瞬愕然,不禁怀疑,“你究竟把话听那儿去?”
“用耳朵听话。”郝古毅有问必答。挺起身来,微笑的脸蛋露出浅浅的小酒窝,继续点头和重复:“葵好厉害。”
花葵低头瞪着他的蠢样,咬牙磨阿磨的骂:“我是厉害,才会喜欢你这蠢货!”
“……”郝古毅脸上的笑容消失,忽地浑身不自在。
葵大声叫喜欢他……。郝古毅缓缓的别过头,脸庞愈来愈热,好像要烧起来了。“葵,我想去洗脸……”他呐呐的说。
妖美的眼眸一眯,察觉小老鼠呆杵在眼前犯害臊?!
花葵不禁勾唇一哂,有点坏心眼的凑近贴上他发烫的粉颊偷香,同时揶瑜:“不用去洗脸,我喜欢你为我脸红的模样。”
“……”郝古毅渐渐垂下脑袋瓜,面红耳赤的偷瞄四周,心慌慌的担心别人听见葵说的话也会脸红。
赫然瞥见一双脚接近,他伸手悄悄拉着葵的衣袍,莫名的情绪渐渐产生--不希望别人也像他一样好喜欢葵……
花葵任他揪着衣袍,抬头迎视来人,问:“老师傅有事?”
织匠老师傅说明坊内需要增添人手,“我来请示花爷的意思。”
花葵淡笑道:“老师傅,这等小事您看着办就好。至于工钱方面,我不会给得比章氏纺织的工钱低。”
他估算这季的纺织收入可观,为他卖力赚钱的源头来自基层织匠,他只稍运用小钱就能让手下的一群工人感激且卖力工作,很值得。
“啧啧……章氏纺织坊被我断了最大的销路以及物料,人手也开始流失,依我估计撑不了一年半载,章氏纺织坊将如同废墟一般。”顿了会,花葵冷哼,“我等着那老女人的儿子们来跟我低声下气。”
眼看花爷的脸色瞬间阴沉,和适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老师傅不便多说什么,心里明白是环境造成花爷有其残酷的一面。
他不禁叹气及感慨--
亏心事果然做不得,常言道:十年风水轮流转。任章氏再精明也料想不到敏娘的孩子如今正掌握着章氏纺织坊兴衰的命运。
第九章
    花葵预料的准,无需几日,章氏果然派人来说项。
搁下进帐本,花葵皮笑肉不笑的问:“三位大驾光临油铺,有事?”他一派悠的瞧章氏三兄弟个个面色凝重,简直像死了娘似的。
章硩、章锡、章远三人进到油铺,面对花爷那副得意的高姿态,顿觉矮人一截。
即使百般不愿来此看人脸色,为了章氏纺织的未来,长兄章硩开口表明来意:“咱们是来请花爷高抬贵手。”
花葵连瞧都懒得瞧对方一眼,翘着二郎腿,只手托腮,勾勾小指头,唤:“小老鼠,泡茶来。”
“哦。”郝古毅应了声,“葵等一下,油卖完了,我要换新油。”
话落,郝古毅看见葵走进柜台内,搬开架上的空油桶,更换满桶的新油上架。
不费吹灰之力,花葵将空桶塞往他手里抱着,同时催促:“好了,你快去泡茶,我很渴。”
郝古毅听话的点点头,“葵好辛苦。”他知道如何泡茶,葵有教过。
转身往后门走,他将空油桶放入仓库后,就去烧水。
妖美的眼藏笑,花葵步出柜台,大剌剌回座,完全不将章氏三兄弟当一回事。
等待许久……
花爷偶尔起身应付进门买油的客人,除此之外,根本不搭理谁。
章远等得不耐,问道:“花爷,咱们的事……”
花葵立刻打断他未竟的话,“我等人奉茶,再谈。”薄情的唇勾起一抹恶质的笑,“三位坐啊,净杵着干什么,当我不懂待客之道么。”
章氏三兄弟各自拉开椅子入座,暗压下不耐的情绪,忍气咽下看人脸色的滋味。
“我的小老鼠来了。”多乖巧,烧柴添火泡壶茶,伺候他可真到家。花葵心情愉快的问:“你有放茶叶吗?”
“有。”他抓了一把茶叶放进杯子里。郝古毅说明:“我有记住葵的话。”他也有数数--喝茶的大爷有三个,加上葵……有四个。
一一将磁杯放在客人和葵的眼前,郝古毅偏头想了想,要说:“慢用。”
他眨巴着眼,等待客人跟他说‘谢谢’--
花葵掀开杯盖,目光刻意忽略泡开溢出杯缘的茶叶,道声:“好香。”
郝古意脸上立现浅浅的小酒窝,期待客人也会称赞。“我有好乖、好听话。”
章氏三兄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卖油的傻子弄出个什么鬼?三人勉强端起茶杯,品尝满满的茶叶渗出苦水。
“如何?我的小老鼠手艺不差吧。”花葵献宝似的推荐,“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
“是不错。”
违心之论说得勉强,他们可不像花爷喜欢这卖油的傻子。
清澈的眼瞳映入三张很像的脸孔有丝嫌恶的表情,郝古毅敛了笑容,手持托盘转身离开,沿路想着葵就不会嫌弃他泡的茶。
花葵待人走远,放下磁杯,“呿”了声,骂:“这茶还真难喝。”
章氏三兄弟一瞬愕然,花爷前后态度怎说变就变?!
花葵挑眉问道:“怎么,你们不以为然?”
章锡立刻反应,“不,这茶是难喝。”
“嗯。你们的脸色也挺难看的。”花葵笑问:“近来,传言四起,听说章氏纺织快倒了,这下可糟。”他像事不关已般的调侃。
章氏三兄弟闻言,忍着受人取笑的难堪,互望了一眼,由章硩开口交涉:“花爷,您心知肚明这个中原因,咱们就是来求您放章氏纺织一条生路。这其中牵涉到倭缎的原料,我们有意以高价收购。不知花爷肯不肯卖出?”
“当然肯。”花葵答应的干脆。
三兄弟登时大喜望外,异口同声的说:“花爷,您开个价?”
花葵立刻摇头,纠正:“这事儿不是由我开价,是你们该衡量令堂价值多少?若是来摘星楼卖肉,一个晚上能为我赚几个子?”
“碰!”章硩当场捶桌,起身怒喝:“花爷,你在耍我们,摆明羞辱人!”
花葵慢条斯里的站起身来,勾唇冷笑:“你们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咱们都是生意人,何不来算算这椿买卖究竟谁吃亏。倭缎的原料价值不菲,令堂可是生了你们这几个没用的东西,那身价还能跟黄花大闺女比么?”他估计没几个瞎了眼的醉汉肯去上那老女人。
“啧啧……这生意若是成交,我可亏大了。”他说得挺委屈。
喝!
章氏三兄弟当场气炸,面色铁青得难看,一一拂袖而去。
须臾,郝古毅回到油铺内,发现客人通通不见了,望着葵,问:“是不是我泡的茶很难喝,所以客人都走掉了……”
花葵随手抄起帐本,踱至他眼前,瞪着,骂:“你泡的茶简直不是人喝的,真是没长进的傻东西!”
“……”郝古毅低垂首,等着葵继续发脾气。
花葵伸指弹了一下他的蠢脑袋,待他仰起清秀的脸庞,赏给他愉悦的好脸色,轻声哄:“茶难喝,是因为茶叶放多了。但是我喜欢你好乖的为我做任何事。记住了没有?”
郝古毅点点头,漾着甜笑,“就像葵会帮我盖鸡窝、换油桶,我也好喜欢。”
油铺外的街道--
段玉望着、想着、自我折磨着……不甘心卖油的丑傻子抢走该属于他的宠爱。
回过身来,段玉一把推开自作多情的樊爷,“走开,你跟我干什么,只是出门拿件衣裳,莫非怕我跑了不成?”
“我没拦你。若真要走,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他一言九鼎,仍会遵守和花爷的交易。
“哼,别以为我恢复自由就会感激你。若不是你有让花爷可利用的价值,我会落在你手上么。”别笑话了,樊爷当他的眼光和花爷一样差么。
段玉憋着一肚子火气,愈走愈急,甩开那恼人的男人。
樊爷温和老实的脸上难掩失望之情,在原地犹豫了儿,终于选择反方向离开--61
熟客上门,制衣铺的老板热络的招呼:“段公子来取衣裳是么,您稍等,我马上去拿。”
段玉瞧老板入内后,须臾取出两套衣袍,“您套上是否合身、满意。”
“不用了,我这身穿着出自您的手,很合身。”他不希罕樊爷给的任何物品,瞬间赤红的目光瞅着老板高挂在墙面的衣裳,那料子眼熟,是花爷为卖油的丑傻子所订制。
“老板,您等花爷上门拿衣裳是么?”
“是啊。”老板又说:“花爷也是我铺里的熟客,这交货日期一到,花爷肯定会来拿。”生意做了好几年,他卖的是制衣功夫和口碑。
“老板,花爷不会来拿衣裳了,他托我取回去。”
老板不疑有他,思忖段公子是摘星楼的小倌儿,花爷托付顺道拿衣裳也是可能。
于是,老板将衣裳交给段玉。
手紧紧一揪,凝聚于心的恨意又增添了一笔,段玉冷艳的面容隐露杀机,朱唇缓缓勾起一抹笑,丢下樊爷为他制订的衣裳,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银子送油回来,眼看精明的主子正要出门,郝主子又在交代:“葵要回家吃饭。”
“好。”花葵吩咐,“爷爷的药,让小银子出门去拿。”
“哦,好。爷爷去下棋,回来的时候可以吃药。”他有煎药,就在灶上闷着。
花葵掏出藏在衣袖的糖,重复每日的话题,“有没有好喜欢我?”
“有,好喜欢葵……”郝古毅低头剥开糖衣,塞了满嘴香甜的滋味。
花葵淡笑--
喜欢看他清澈的眼眸散发温暖的光,无形的令他迷恋,听不腻他简单的关怀话语重复又重复。
究竟是谁傻得恋着小傻瓜;每天不厌其烦的叮咛琐事,特地换钱来给,不间断的买糖。“会冷就多穿衣,今天,我会去拿制好的衣袍回来。”
“好,我会等葵回家。”他会煎葵喜欢吃的鸡蛋,里面没有小鸡。
“我走了。”他得将仓库的倭缎亲自运至纺织坊,以免出差错。花葵出门前,回头吩咐:“小银子,等会儿去药堂拿老爷爷的药回来。”
“好。花爷,您慢走。”
郝古毅跟至油铺门口,痴傻的呆杵着,直到没见到人影,才回身到柜台卖油。
第二次踏入油铺,段玉就没打算离开。
放眼环视铺内,只见丑傻子在忙,尚未发现他的存在。
忽地“碰”一声,郝古毅赫然吃惊,抬眸望着被关上的大门边,站着好漂亮的人。“你……要买油吗?”他傻傻的问。
“呵……”段玉踱至柜台前,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回道:“好啊,丑傻子,给我ㄧ桶油。”
郝古毅倏地惊慌失措猛摇头,“不……不要卖。”
“你怕什么……”
段玉从身上摸出火摺子,点燃手中的衣裳,随手一抛,任它燃烧。
“啊,起火了。”
郝古毅立刻奔出,却被好漂亮的人挡下--
他手足无措、东张西望的节节后退,段玉步步向前逼近……沿着柜台边走边说:“都是因为你……花爷才会对我不屑一顾,我想不透你是凭哪一点吸引人……”
段玉一一转开伸手触及的油桶活栓,任油泛流至架上、地上……
“啊!不可以浪费。”郝古毅立刻上前推开好漂亮的人,连忙将漏油桶子的活栓拴紧,好心疼浪费好多油,好漂亮的人好坏……
段玉跌出柜台外,坐在地上不断冷笑,“来不及了,你果然很蠢。”他得不到的,丑傻子也休想得到!
郝古毅不明白好漂亮的人为什么骂他,赫然轰的一声,柜台内开始起火燃烧,郝古毅一瞬惊得呆了--“啊啊--”他惊叫,立刻爬至最里边,双手攀着柜台试图爬出去。
瞠然惊恐的眼瞳映入不知何时站在前方的人,听他似发狂的诅咒他死翘翘……
油铺内迅速弥漫阵阵浓烟,段玉不慌不逃,他要睁眼看卖油的傻子活活被烧死,“呵……花爷,你万般料想不到喜爱的人会死在我手里,从今以后,你会一辈子都记得我……咳咳……”掩住口鼻,脑海蓦然窜出一张温厚老实的脸,段玉赴死前思忖--从此也摆脱掉他了。
郝古毅顺利的爬出柜台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心慌的叫:“烧起来了、油桶烧起来了……”
四周浓烟密布,看不清铺内摆设,他挥挥眼前的浓烟,捂住口鼻,没头没脑的匍匐在地上爬--轰!
铺内油架倾倒,火势开始蔓延,阵阵浓烟飘出门缝、后院,引起屋外的人注意--“起火了、起火了,不得了,油铺起火--”
骚动四起,周遭的商家邻居、包括对面街道的人纷纷出来凑热闹,当下提水的提水、用桶子装泥土、沙子的群众想尽办法一起来灭火,防止火势蔓延燃烧整条商街。
花葵在不久前才离开,隐约听见似有人喊起火,他回眸一探,前方乌烟密布,登时心下一惊,发觉那是油铺所在的方向窜出浓烟……
*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郝古毅因吸入浓烟而呛咳不止,耳闻屋外吵杂,甚至听见爷爷在叫他出来。
突的一只燃火的桶子滚地而来,他吓得连忙躲开,抬眸隐约看见大门出口,眼前却横梗着倒塌的油架,火舌烈焰阻挡了生路。
“烧起来了、烧起来了……好多火……”他惊慌失措的喊,凭着本能躲开高烫的火苗侵袭上身,想着自己不要死翘翘,会看不见葵、见不到爷爷,还有大鸡、小鸡……
“葵、葵……”明知葵不在,好希望能够看见葵,“我不要死翘翘……不要死翘翘……”抬手抹抹溢出眼眶的泪水,四周景象变成一片火海,他惊傻在原地,等死……
蓦然,火海之中似有一名红衣女子,若隐若现的模样好像葵……
她来到眼前对他笑--郝古毅傻傻的随着女子移动,渐渐爬往后院的方向--同时间,花葵和樊爷两人前后出现在人群之中,眼看群众们列成一条人龙接水、接泥沙往油铺大门和周围泼洒,大伙发挥团结就是力量的精神试图熄灭不断燃烧的火势。
花葵瞧见老废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喊他的小老鼠,当下如五雷轰顶,耳膜嗡嗡作响--猛烈的火舌由大门窜出,仿佛和记忆中的影像重叠,花葵像得了失心疯骤然一吼:“小、老、鼠--”
他窜出人群外,刻不容缓的翻墙而过,直奔三合院内连接油铺的后门入内找寻--樊爷则是由民众手里抢来一桶水往身上泼,一瞬丢开水桶,就在人们惊愕的当口,奋不顾身的冲进油铺内,须臾消失在熊熊火焰之中--花葵一脚踹开闷烧的木头,随即听见一声闷喊:“葵……”
“小老鼠--”他吼。眯缝着眼在火光之中探寻,心急如焚,就怕失去唯一的在乎。
“葵……”郝古毅在浓浓烟雾之中终于看见葵,他三步并做两步爬去拉住葵的衣袍。
抓住的瞬间,花葵立刻抱紧他的小老鼠奔出后门外,回忆霎时回到脑海;连夜逃出豪宅,疯了般的见人就喊娘,独自在黑夜找寻已经失去的亲人,他疯了、疯了……
徘回在勾栏院外,好心的老鸨花娘将他收留,当他是亲生子般养育,他才能有今天……
“别离开我,别离开……”
郝古毅紧紧搂住葵的颈项,闷呼:“好漂亮的人放火,我好怕死翘翘。”
感受到他浑身发抖,花葵轻声哄:“没事了。”
双手托高他的身体,“抓好围墙。”花葵命令。
郝古毅整个人挂在围墙上,等着葵再回来的时候,手中抓了好几只鸡,通通丢出围墙外。
放所有的鸡自由,花葵立刻翻墙将小老鼠带离危险。
眼看油铺的火势未减,花葵吩咐小老鼠和爷爷闪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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