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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误今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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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能远观、不能亵玩’,大伙儿还是对这些献唱的歌伎报以热烈的响应,愈是香艳风月的歌词,获得的掌声愈大。
坐在沐刚下首左侧第一位的欧阳又好笑又羞恼,当一个歌伎娇声媚态地盯着她唱出几近淫亵的诗词时,别人是疯狂鼓噪,只有她坐立难安。
“荳蔻花开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
钻了半日,钻不进去,爬到花儿上打揪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你怎么钻?”
这种露骨粗鄙的暗示简直让一群臭男人乐疯了。
“好!好!好啊!”
“这娘儿们真够骚!”
那个歌伎的一双媚眼直往欧阳身上拋,跃跃欲试的众人更拿‘隐鸿先生’的不近女色来开玩笑。
“敢情好!那骚货看上了先生俊俏,却不晓得是中看不中吃的。”
“都尉不是说过了吗?有酒食先生馔,有事弟子服其劳!先生若不行的话,咱们有机会‘代劳’。”
“拿盆水照照自个儿吧!先生翻出屁股来都比你那张大疤脸好看!”
“他妈的!屁股好看有啥屁用口前面那玩意见得中用才是真的!”
隐约听见这些浪谑嘲笑的欧阳不禁脸上飞红,这些臭男人全都这副德性!
三百年没见过女人了吗?
而坐在上座的沐刚只是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那表情彷佛是在告诉她:这才真叫做‘淫艳诗词’!
的确!‘枭枭婷婷何样似?一缕青云!’相形之下,文雅了许多。
没好气的欧阳举杯一饮而尽,没有看到沐刚对那个歌伎使了个眼色。
“欧阳先佐,小女子敬您一杯!”娇滴滴的女声在欧阳身畔道,不待同意便径行坐在椅褥上,拿起了欧阳的酒杯喝了一口,不由分说便把喝未完的酒送到欧阳唇边。
众人大乐鼓噪,打断了另一个歌伎的献唱。
“我叫玉杏。”她嫣然媚笑,娇娜身子直往欧阳凑去,一双手也不安分地往欧阳身上游移。
众人的叫嚣和这个忝不知耻的女人,公然轻薄举动令欧阳恼羞转怒,正欲翻脸时,名叫玉杏的女子已附耳低语:“玉杏有一要事告知先生,请恕无礼,先生就配合委屈作戏吧!求您。”
满脸堆笑的玉杏以眼神示意。不知情的人看来,只觉得他们俩人热情肉麻当有趣。
心念一动的欧阳喝下了玉杏手中的半杯酒。
另一个歌伎正开始弹琴唱曲:
“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娇,恰便似活神仙离碧霄……”
众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欧阳笑颜逐开地和玉杏打情骂俏,你一口我一口的同喝一杯酒,这其中最惊讶的就是沐刚了。
另一个歌伎继续献唱:
“度青春,年正小,配鸶凤,真也巧,啊——!看天河正高,听谯楼鼓敲,剔银灯同入鸳帐悄——”
在众人的惊奇目光中,微醺的欧阳起身告退,由玉杏搀扶着踉跄回去自己的营帐。
“他奶奶的!”眼红嘴馋的众人抱怨道:“看先生一向道貌岸然的,没想到喝了几杯就原形毕露!搂了姑娘独自去快活了。”脑海中片混乱的沐刚仰首灌下了一盅酒,再也没有心情听歌喝酒——
难道,他的猜测错了吗?
※ ※ ※
“你是谁?!”掩下帐门的欧阳质问道。
酒量极佳的她一脸清醒警觉,全不似刚才的醉态可掏。
“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玉杏悄声笑道:“忘了在渔村里的一面之缘吗?”她点醒了欧阳——是了!玉杏也是渔家女,她见过了几次。
“我哥哥死得早,家里全靠寡嫂支持,”玉杏低声诉说:“唯一指望就是哥哥的独生子能早日成人——若不是先生您仁心仁术救活了那孩子,恐怕咱们家就绝后了。玉杏一直心怀感激。”
欧阳释然询问玉杏,“那……为什么要我演出这场戏?!”
浓妆艳抹的玉杏露齿一笑,十八岁的她稚气末脱,却为了生活不得不沦落风尘。“先生……真是好胆识,居然能和男人同赴战场,难道不怕穿梆吗?”
欧阳心头一凛,“你是什么意思?!”
“先生别惊怪!玉杏没有恶意,只是提醒您别露出马脚来——像您这般花容月貌,也难怪动人绮念。”玉杏娇憨笑说原委。
目瞪口呆的欧阳气得脸色紫涨——
那该死的小畜牲!居然助纣为虐,帮起老子来设计她!
玉杏一五一十和盘托出:景春怎样在众多妓女中挑出了年轻漂亮约两、三个女孩,许诺重赏,要她们轮番上阵去勾引某人并且得保守秘密,看在钱的分上,女人当然满口答应,直到被带去拜见沐将军时,她们才知道:‘某人’指的就是欧阳先生。
“玉杏心想:先生是位好人,咱们哪有恩将仇报的道理?!”她说。“所以宁可不要赏金,也要点醒先生预做防备,免得吃亏。”
欧阳沉默半晌才道:“你……已经知道了?!”
玉杏抿着嘴笑:“哪有这么清秀白净的男人?”
更何况,奉命挑逗欧阳青云的玉杏,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抚摸过女扮男装的‘先生’,当然感觉得出怪异之处——女人看女人,尤其是观察漂亮的同性时,往往最敏感和挑剔。
“玉杏既然已说破了机关,少不得还得请您想个法子遮掩过去。”她低声道:“违背了沐将军的命令,玉杏的处境恐怕有危险……”
气恼羞怒,百感交集的欧阳在营帐里来回踱步,该死的沐刚!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来试探她!
蓦然计上心头的欧阳止步,眼中光芒闪烁,“玉杏,你说有几个被托‘勾引’我的?”
“连我在内,三个。”她坦白道。
“跟你一样可以信任的吗?”欧阳问:“就是知道我的秘密也不会泄露的。”
玉否想了想,“春喜是别村的女孩儿,我不知道。但是和我一块儿的美娘可以信得过——她的小女儿也是您救活的,绝对不会泄露您的身分。”
“好!”下定决心的欧阳嘴角扬起笑意:“既然如此,咱们就来玩场大的!
玉杏,今晚可愿陪我共度春宵?!”
“咦?!”惊异的玉杏在听完欧阳的计划后,睁大双眼格格娇笑。“天哪!
这一定很好玩!”
吹灭了腊烛,假凤虚凰的两人真的并肩相拥入睡,漆黑的营帐中不时传出吃吃低笑声,令人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 ※ ※
翌晨。
心情极坏的沐刚在天际蒙亮时才放弃希望入睡,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怒气勃发的欧阳大声嚷叫所吵醒。
“子毅误我!”悲愤交集的青云像一阵旋风似地冲入他的营帐,怒声指责。
“青云……?!”头昏脑胀的沐刚还来不及做出适当反应,已经被劈头劈脸臭骂了一顿。
“原以为是相好兄弟,生死至交!没想到沐兄却为了一点疑心,陷害青云于万劫不复之地!罢啊!我算是白认了你!”她顿足懊恼道。
“青云?!你是怎么了?”沐刚又惊又疑。
“怎么了?!”欧阳怒极冷笑:“这应该请沐兄扪自问才是!多年相知竟毁于几句馋言!沐兄明明晓得青云不近女色,却命令歌伎敬酒灌醉青云,居心何在?!”
沐刚哑口无言。
得寸进尺的欧阳又是一顿臭骂,骂得沐刚羞惭交集不敢回言。
“兄长若是疑心大可直说,青云大可脱衣辨白;不然,兄长也大可在青云酒醉时,叫歌伎脱下青云的衣物检视,何苦令这种青楼女子自荐枕第,败坏了小弟的修为?!”她厉声叱喝道。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沐刚只有迭声道歉的分。“愚兄知错了!”
老天爷!他只是叫妓女们探试一下青云的性别而已,又错在哪里了?就算真的成就一段风流韵事也不算滔天大罪吧?沐刚苦着脸想。
反正,不管是对是错,在青云面前他只要赔罪、认错就对啦!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后,欧阳口出惊人之语——‘他’曾经被一位行脚僧视为有缘之人,传授了‘童子功’秘岌,所以不能近女色。
“而今木已成舟!小弟维持了三十年(注:这是正牌欧阳青云的岁数)的童子之身在一夜之间破了戒!沐兄一念之差,害小弟菲浅!”悲忿交集的欧阳扼腕长叹。
愕然张大嘴巴的沐刚,表情说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昨晚的那个歌伎,青云把她奉还给沐兄!其中原委兄长自去审问!”她语气冰冷嘲讽道。
营帐外,云鬓膨松的玉杏适时发出低泣声引来不少侧目相看。
“罢呀!多年修为,毁于一夜贪欢!”说完这句话的欧阳拂袖而去。
※ ※ ※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吃饭撑着,没得杀敌打仗的士兵们津津有味地拿‘隐鸿先生’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来闲磕牙,全营上下都传遍了这档子事——先生‘破功’了!
不仅如此,还转了性子,以前是不近女色,现在则是左拥右抱——三不五时就召妓寻欢作乐;最受宠的就是玉杏和美娘两人。
欧阳的说法倒也干脆——既然已经破了戒,一次跟一百次都是一样的,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真看不出先生那么好色。”士兵当中有人抱怨道。
“老是霸占了女人一整夜,害咱们得去别的地方排老半天的队!”另一人附合。“可不是吗?全营当中就属玉杏和美娘最漂亮了……嘿!说人人到!”丰满成熟的美娘充满了少妇丰韵,手里拿着一篮筐洗好的男人衣物——不消说正是‘隐鸿先生’的长衫。
士兵们发出狼嚎狗叫声。
“要死了!”美娘回头嗔骂道:“吃饱了撑着?你们将军怎么不找些苦差事操一操你们这些小兵去?!”
“美娘!”混熟的小兵怪叫道:“怎么这样狠心!人家不是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吗?现在攀上了新姘头就不认旧老公了?!”
“呸!你是什么东西?!我老公早躺在那边的黄土陇树凉快去了!怎么?!
难不成你想替那死鬼照顾咱孤儿寡妇?!也行!八人大轿来抬老娘!不敢的话就闭上你的乌鸦嘴!”
她的爽利泼辣逗乐了一大群阿兵哥。
“哎呀呀!干嘛火气那么大?!难道你从今以后就没央求我们的时候了吗?
难不成长长远远跟着先生,做一对夫妻?!”另一人玩笑道。
“只怕先生养不起她!”另一个贫嘴取笑:“瞧她那股浪劲,先生支持得住吗?我看哪!是中看不中用!少不得咱们兄弟出力帮忙!”
众人哄然笑翻。
早经过一番历练的美娘脸不红气不喘,娇嗲着声音回嘴道:“人家先生可是练武之人,最近才开了荤的,功夫可是好得很——哪像你们这些要死不活的病猫,早就酒色淘虚了身子、败了肾!全都是一群‘银样镴枪头’——遇着火就化了!”
说完此话,她扭腰摆臀地离开,留下一群相顾无言的男人,好半晌才爆出喃喃抱怨和低咒。
“我们在当兵耶!她想要我们有多好的表现?!‘银样镴枪头’?!”
议论纷纷的众人一致认为‘隐鸿先生’的确有过人长处,不然她们俩人怎么那么死心塌地?!“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两个娘儿们越来越漂亮?!”忽然有人说道。
邪门!真的很邪门!难不成先生真有什么滋阴补阳妙方吗?
计谋得逞的欧阳暗地里笑疼了肚子。
痛快!能整治这群自以为是的男人实在太痛快了!
其实,她不过是送了美娘、玉杏一些妇人专用的中药调养滋补身子罢了!
再加上在她这里过夜,不用整夜接客所以才可以安稳睡个好觉。精神一佳,容光焕发就有了这些绘声绘影的鬼话。
老天!真是大快人心!
心怀愧疚的沐刚现在一看到她就好象老鼠见了猫,连一口大气也不敢喘。
每思于此,欧阳就笑得打跌!
她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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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琦缘前缘误今生第六章
第六章
喧腾了一时的桃色风暴终于尘埃落定,年节的气氛也淡去了,盘踞在众人心头的大事是如何攻下大理。
作战会议开了一次又一次,沐刚提出兵份三路,攻下关、上关、占点苍山,夹击大理。
听完沐刚分析透彻的作战计划,左副将军蓝玉只微微冷笑,这样硬碰硬的作战方式,前锋必然受创最多,这种苦差事他可不愿意自揽上身!
看出了蓝玉兴趣缺缺的想法,沐刚自动请缨担任前锋,也获得传元帅应允。
沐刚麾下将士用命,每个人都有破斧沉舟的气慨。“一战奏捷,让蓝将军瞧瞧咱们沐家军才是真英雄!断然不像他们藏头缩尾!”
“对!人家想在后方坐享其成,心底巴不得咱们和大理军两败俱伤好捡便宜,怎么可以让别人看笑话?!非赢不可!而且还得赢得漂漂亮亮!”
“待攻下了大理,咱们再畅快痛饮一番,好好地羞一羞这些缩头王八!”
沐家军浩浩荡荡地拔营出发,经楚雄到巍山,终年积雪的点苍山已极目可望,下关近在呎尺。
沐刚乱流斩将进下关,山上军也驰下会合,夹击大理。
这场战争比预期中还要顺利,眼见孤立无援的段世,献城投降,沐家军又打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胜仗!
※ ※ ※
捷报送入了京师,太祖皇帝龙心大悦,除了下旨赏封外,还赐西平侯沐刚在云南兴建一座王府。
这摆明了要沐刚镇守云南,也意味着沐刚麾下部属得跟随着他在云南安家落户。
心里牵挂着故乡家小的沐家军,由胜利的喜悦中一下子转为气闷——奋勇杀敌只为了能早日衣锦还乡,没想到却落得‘有家归不得’,这真的叫做‘多做多错,不做不错’了!
随遇而安的沐刚并没有那么深刻难熬的抉择,早已习惯四处漂泊征战的他,在欧阳的点醒之下,发表了一篇简短演说激励将士。
是呀!云南的风景秀丽、气候怡人,多的是丰富矿产和肥沃农地;只要众人团结一致,一定可以在此建立起第二个故乡,将云南拓为乐土!心中燃起希望的众人附合沐刚的演说。
新家乡……似乎是一个不坏的梦想!春去,夏至。
傅、蓝、沐三人各自领军平服乌撒、东川、建昌、芒部诸蛮,斩首级约六万,自此云南遂平,尽入大明版图。
在征讨这些少数民族时,沐刚不慎被流箭暗算,为了稳固军心仍然带伤上阵,不肯示弱,既担心又火大的欧阳,只好寸步不离地紧跟在沐刚身边,严密监视以防他伤处扩大。
沐刚的肩伤直到七月底才告痊愈。
“好了。”欧阳审视着拆线的伤口疤痕,满意地说。
赤膊上身的沐刚乖乖地坐在榻上不敢妄动,肌肉纠结的宽阔胸膛上布满新旧疤痕,背上也不能幸免,这些都是十几年军旅生涯的‘辉煌勋章’。
欧阳兀自叨念:“要是早听我的话安静休养,伤口也不会裂开了三次,疤痕也不曾这么大,不早就好了?!偏偏不听我的话,拖到这么久才好!别人不说你顽皮赖肉,倒要说我医术不精!”
沐刚陪笑不敢多言,难得发挥孝心亲侍汤药的景春忍不住嗤笑出声,换来两记白眼又赶紧恢复正颜厉色。
征南成功,离别的时刻也近在眼前,只是‘银苍玉洱’的壮丽美景令欧阳不忍遽别,真的是‘乐不思蜀’了。
肩伤平复的沐刚拨出了所有闲暇时间陪她一览大理风貌。
下关风,上关花,下关风吹上关花;
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映苍山雪。
大理的风、花、雪、月四绝,清逸空灵令人神往。
洱海中帆影点点,碧波万顷,秀丽洲岛上多是古寺名胜;游览其间令人怡情旷性。
一年多的南征时光,就属这段时间最令欧阳真心欢喜,全无忧虑地展现欢容。
这一年八月,突如其来的噩耗以睛天霹雳,震碎了欢愉祥和的气氛。
马皇后病薨!
一身缟素的使者,披星载月,急报沐刚这个噩耗,夜深人静的军营中一阵骚动,风暴似水面投石的涟漪般扩散……。
睡梦中陡然惊醒的沐刚,警戒地望着一身缟素的来使,不祥的预感浮现在心头——是义父崩逝了吗?还是……
“请将军节哀顺变。”瘖哑着嗓音的使者说出了噩耗,“国母皇后殿下病薨……”
义母!不!不会的!
急痛攻心的沐刚发出了令人心胆俱裂的啸吼声,吓得使者掉落了手中的讣函。
沐刚倏然伸手像老鹰抓小鸡般一把拎起了跪在地下的使者,被人声马嘶吵醒的欧阳正好穿戴整齐过来探视消息,正好撞上了这一幕——
哀励过甚的沐刚根本不晓得自己做出了什么举动,迷失了本性的他,狂暴地将使者掼出营外,像头负伤的野兽发出哀嚎,神情痛苦狰狞令人可怖,手掌挥过之处,放置书册的长桌应声裂开。
“将军!”惊惶的王弼、张恩想上前制止,却敌不过沐刚如狂兽的爆发力,一下子被打得仆跌在地受伤不轻。
“子毅……”一头雾水的欧阳惊疑未定,不晓得沐刚怎么突然发起狂病来了。
营帐外不知究理的士兵们纷纷聚集,有喊抓贼的,有喊刺客行刺的乱成一团。
欧阳没有考虑的余地,提吸真气欺近沐刚身旁,心底是怀有惧怕的——她从未见过沐刚动怒过,至少从没对她动怒——现在的沐刚像是一个陌生人!
“子毅!”她的呼唤似乎让沐刚恢复了一点理智,放慢了狂暴破坏的举动;
一时大意的欧阳拉住了他的手臂,“你清醒、清醒!”
茫然失神的沐刚猝然发难,想甩开欧阳的挟制。
不好!急欲抽身的欧阳来不及避开他另一只手臂的攻击,闪过了很可能取了她小命的一记重拳,仅由腰侧擦过而已,火辣辣的疼痛令她闷哼出声,直觉转身点了沐刚的穴道……
所有的纷扰骚动在剎那间静止,承受沐刚全身重量的欧阳差点支撑不住,最后还是闻声而来的景春等人,上前搀扶住昏迷的沐刚。
“怎么会这样?!”摀住腰侧的欧阳勉强支持着询问张恩。
乱七八糟的营帐像台风过境,王弼喝止了营帐外嘈杂声浪,才由张恩说出原因。
一身缟素的使者惊魂甫定爬起来,印证事实。
“皇奶奶死了?!”稚气未脱的景春嚎啕大哭,涕泗纵横如泪人儿。
“先生,您先看看将军怎么了,好吗?”王弼含悲问道。
“不妨事。”放下一颗心头大石的欧阳道:“他只是一时急怒攻心,迷了本性。”
她走到了沐刚身边,被点了睡穴昏迷不醒的沐刚脸色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露。
预先点了麻穴才解开睡穴后,欧阳轻声唤他:“子毅……”
睁开双眼的沐刚目光灼灼望着她,有口难言。
“认得我是谁吗?”她问,心中有着不忍与同情。沐刚点头。
“好。那么我现在解开你的穴道——你得冷静下来,保证不伤害旁人和自己,可以吗?”她柔声询问。
他阖上双眼微做点头,泪,滴落在鬓旁。
被解开穴道的沐刚猛然起身,“哇!”地一声由口中呕出鲜血,沾染了欧阳素白的衣袖。
嚎陶大哭的景春吓呆了,“父亲……大人。”
“没事……”拭去嘴角血迹的沐刚宣布:全营服丧,国母病薨了……
※ ※ ※
“吃药。”欧阳简短命令道。
闹了一夜,天都亮了。为了避免他再逞强行事,给他一碗镇神助眠的药有益无害。
面无表情的沐刚默默喝下了苦涩难以下咽的药汁,须臾便在欧阳的监视下跌入黑甜乡中,暂忘丧母之痛。
“先生,将军的痛到底有没有防碍?!”王弼惶恐询问。
现在全营上下都把她当成救星,主将发起狂病来也只有欧阳能镇压得住了。
为沐刚诊脉过的欧阳隐藏了一些内情,轻描淡写道:“没有事的,只是突然听到了母丧消息的震撼,一时间难以支撑得住,吃几帖药剂发散就好了。”
她是听过沐刚叙述义母马皇后的慈爱仁德,也晓得沐刚对义母的孺慕之情,亲如生母;只是料想不到沐刚会受到如此大的打击。
“可是将军他吐血……”张恩说。
“这是‘急恸攻心,血不归经’,没什么要紧!”欧阳为众人释疑。军心安定下来的众人这才缓缓散去。
独处沉思的欧阳不禁为沐刚感到悲伤——虽然遽闻噩耗是沐刚吐血的启端,然而追究远因的话,分明是多年的征战戎马生涯早就让他受了内创,旧伤复发才吐血的!
彪炳功勋、高爵厚禄的风光背后,其实是常人所无法忍耐的苦痛考验!身为太祖皇帝的养子,沐刚恐怕得付出比旁人加倍的努力才能落得平直无过——
做得好,是理所当然,做不好,是千夫所指!拿这次南征便可见一端,他的任命还屈于蓝玉之下哩——中国官阶,左相贵于右相,左副将军头衔也比右副将军来得尊贵——真正冲锋陷阵的是沐刚,蓝玉不过坐享其成罢了。如果不是他的身份特殊,或许不致于如此兢兢业业、夙夜不懈吧?!
少年吐血,寿年不永。这句话陡然跃入欧阳脑海,令她更觉悲戚。
多年内创最难在短时间医治痊愈的,必须费时耗力跟他坚持,命令他长期保养调理的……而这个任务除了她以外还有谁能办得到的?!欧阳的心正天人交战。
半晌,她叹了一口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既然她发现了,又怎能袖手旁观?!看来,回蜀归隐一事又得延后了。
吃了她的药理应一觉睡上大半天的沐刚,在未近晌午之时便醒过来,换上了素服带孝,备齐香烛遥祭义母马皇后之灵。
这点心意,欧阳不好阻止他,看着他又马不停蹄巡视筑堡事项,与傅元帅商讨屯田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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