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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世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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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恰巧这岛沟外,一年只有一日涨『潮』。姊姊适逢其会,顺『潮』到此。古巴既在太平洋中,姊姊将来只消到太平洋探问,总有会面的日子。〃张氏道:〃此地与外边不通往来,怎么能去呢?〃怀祖笑道:〃你不记得我们上祖带来的船么?此时正用得着了。〃陈氏不解所谓,正想动问,怀祖似已微解其意,叹口气道:〃不瞒姊姊说,我上祖系鲁王世子,国变时,同拙荆远祖大学士张肯堂之子张茂兹,又有一位汝应元,一位申懋堂,拥王妃同定西侯张名振的夫人,在舟山逃出,初意欲至日本,不想遭风,吹到这座岛外。这岛前面两山如屏,一水中界,小舟出入,尚且不能自由,大船更无容议。当日远祖们不知用了若干心思,若干气力,运来许多动植物的种子,留为子孙衣食,就是当时那只船,名叫'海里鳅',总说后来必有用处,在口外逐层逐节,拆卸运进。这里只有朱、张、申、汝四姓,岛长一年一轮,前后交接时,总得将远祖遗言,叮嘱一番道:〃那只'海里鳅',一钉一板,不许轻弃,年年还要油漆一次。所到至今仍在,只消运到口外那块礁石上,装配起来,不又可以乘风破浪,送姊姊再进太平洋,做万里寻夫的孟姜女么?〃陈氏破涕为笑,一拜一谢。怀祖忙拦住道:〃我本疑心地球之上,如只以前所闻几个国名,本岛这块地又从何而来?早有漫游世界的心肠,姊姊堕海,不流到别处去,恰恰会遇一年难逢的一日,申家兄弟又适在口外,才引姊姊到我家里,是天命我送姊姊到太平洋的,姊姊何劳谢得?〃陈氏道:〃奴家盼望丈夫,度一时如一日,度一日如一年,但愿早些动身,成全则个。〃张氏道:〃再隔五月,拙夫任满,方可远行,此时是不能半途告退的。但有一层,奴尝闻之祖父,中国方言,各省不同,有时尚须以目听,以意会的。即姊姊说话,决不是广东乡谈,若然广东乡谈,同我们北音有天渊之别,怎么对谈会语呢?〃陈氏点点头。

    张氏道:〃如今,又是古巴哩,又是美洲哩,都在中国万里以外,言语决不一致,此去如何问路,如何同人交谈,倒要预先斟酌。〃怀祖道:〃古巴既在中国东面,这岛偏南,此去只须偏北,总可寻见。倒是言语一层,姊姊在船多时,能道其略否?〃陈氏道:〃先在家乡,略略能说几英国话,上船后似乎又长进些。听说美洲英语,比法语通行,想尚无妨。〃怀祖喜道:〃如此,姊姊自然也是读种子了。〃陈氏道:〃不曾。〃张氏道:〃我们上祖传下来定章,不论男女,到六岁都要上学,又为各姓不能家家延师,每二十家便设一学堂,以此四姓到今,虽只五千人,倒开了四十所学堂,可算无不读书的人了。姊姊这几月无事,不如上半日上学读书,下半日轮赴名堂教授英语,姊姊肯俯就么?〃陈氏道:〃夫人之命,怎敢不遵,但奴家通话不通文,下午教授这一层,怕是劳而无功。〃怀祖道:〃我们堂内除上祖带来书籍外,新著述只得几种医学,不能把近世万事万物的现象,增长儿童智识,我每引以为憾。如今请姊姊先传授些英语,做远游的准备,文法一层,且俟将来再说。〃陈氏方始应承。

    怀祖便在议堂请四姓诸人开特别会,把自己任满要到太平洋游历,并请陈氏教习英语两件事,备细报告,请诸人议决。

    诸人中虽有人以本岛地小人寡,正为与大地断绝交通,才能据守这许多年,不愿怀祖出游,给人知有本岛的名『色』,究竟大多数都不愿拘守故常,赞成怀祖的议。便又公举几个地理家,做了同伴。先把〃海里鳅〃运到礁上,下垫圆木,逐层逐节装配好,把圆木抽出,船便溜下,才在近海,预先演习。

    到四月,诸事妥贴,又开特别会提议经费。此时陈氏因锐意用功,每晚又得张氏指点,浅近文理,居然可通,便也占了一席。献议道:〃本岛货币,恐外间不能通用,好得矿中产金日富,不如多带些熔成的金饼,倒到处可以兑换。〃诸人均以为然,便议除杂物外,共支出大小金饼四百斤,作男十六人、女五人的游历费,又两千斤作往来贩货费。

    转瞬间已到五月,便从本岛出发。一路上但见风『色』不顺,有港便收,无港便先抛锚下碇,居然不曾有失。收港时,逢人便说是中国广东帆船,到古巴贩货,半路遭风,『迷』了方向,求人指引。居然曲曲折折,行了三个月,找到那边。不想为无护照,不容登岸。

    陈氏徬徨万分,怀祖也叹气。同行的申绍祖道:〃我想我们出行的宗旨,本为求学,不如便出大西洋,以私费生名议,到英伦去住的一二年,再设法到古巴来,却不是好。〃怀祖固是喜欢,陈氏无可奈何,也只索赞成。

    一行人便望英伦进发。果然并无阻碍,女五人、男八人都得进了学堂。又有八人,依旧驾船,索『性』先开到中国,贿通官吏,居然得了照旗,便浩浩『荡』『荡』,四远贩运。二年后,又开到伦敦,正放年假。陈氏因本校教员之助,得中国公使古巴领事的私信,又辗转得了公文,便坐本船到古巴。领事报明关员,才得上岸。

    连寻三个月,几乎踏遍了古巴全岛,竟无消息。本校假期将满,不得已回到伦敦,与怀祖商量。怀祖踌躇道:〃为时已久,或者回了广东,只有到广东去寻的一法。〃陈氏道:〃帆船之迟,不如轮船之速,我想坐轮船去。〃怀祖道:〃也好,姊姊遇见姊夫,同到伦敦来,将来仍然回岛,不必在中国了。〃又转一念道:〃中国是我祖国,不如送姊姊去,也看一看故乡今昔的情形。〃便同诸人议明,留〃海里鳅〃在大西洋、印度洋一带往来,怀祖挈妻陪了陈氏在利物浦,恰好趁了美国邮船公司到中国的邮船。

    

黄金世界 第五回 破镜忽重圆无限悲欢成一哭 宝山尽空入且留身命问当归

    恰好十号、十一号头等房舱的搭客已在伦敦上岸,尚是空房,怀祖同张氏便住了十一号、让十号给陈氏住。正同图南父子做了贴邻,天天听他们的雄辩高谈,见他们的豪情胜慨,不觉十分倾倒。

    陈氏这时早脱尽了怯生生羞答答的女儿常度。建威听三人对谈,偶『操』英语,多带北音,有时又说广东土白,情知是中国人了。也是有心,便展问姓名,各谈衷曲。图南听陈氏讲到受伤落海的情形,只是摇头叹气。去非追想当初,扑簌簌眼中落泪。陈氏听到脱离苦海,父子重逢,代人欢喜,便替自己忧愁,情不自禁,放声长号,惊动了同船诸人,都来查问消息。建威、怀祖一面敷衍张氏,一面也把陈氏劝住。铃声一响,同上饭厅。

    晚餐既罢,相约到甲板散步。其时正在上弦,弯弯月子,涌上天空,在这万里混茫,渺无归墟的所在,又遇了晚风乍静,一波不惊,分外的皎洁空明,沁人肺腑。大众倚定船舷,喝彩不止。只剩建威同了怀祖,靠在藤椅上讲那抵约的新闻。

    怀祖问道:〃弟在伦敦游学,于抵制禁约的情事闻见无多,不敢轻赞一辞,在兄高见,究是如何?〃建威道:〃就禁约一面说,知病所在,始可以奏功,不知病之所在,杂『药』『乱』投,标未愈将本益伤,思之已可寒心。就抵制一面说,能从我之所以对待人,与人之所以对待我者,彻始彻终,筹划到万妥万善,始制人不为人制。不然,任你火一般热的心,水一般沸的血,等到害人自害的时候,终究瓦解冰消。小弟怀此两疑,愁此两端,所以不惮跋涉,要寻内地的同胞,重与细论。倘然破除成见,从要害处根究,不从枝叶上搜寻,从此得了法律上自护的权利,才算争回国体,才算替十万侨氓造无上的幸福哩。〃怀祖叹道:〃小弟去国已久,人情风俗,不知有无变更。〃建威道:〃兄台几时到地英京?〃怀祖停了一停,才道:〃不过两年余。〃建威笑道:〃也不算久。请问兄台既籍北京,尊府在那一条胡同?〃怀祖支吾道:〃在东华门内。〃建威起身执手道:〃东华门内,非臣子所得居,兄台行藏,弟与图南兄蓄疑数日,见兄藏头藏尾,不敢轻易动问,但弟决非歹人,兄台尽可释疑,愿请明以告我。〃怀祖慨然道:〃弟之隐『性』所以不肯宣『露』者,为外人之属垣耳。兄等忝同乡土,又都有豪人侠客的胸襟,迟早决当相告。既兄谆谆下问,请回房闭户,借笔对谈罢。〃建威招手,把图南、去非邀到一舱,怀祖另点一只洋烛,在衣袋取出铅笔,随写随烧,不留一角。建威面有喜『色』。图南亦默默无言。半晌,建威接过纸笔,写了十几句,给怀祖及图南父子看过,也就烛烧毁灭迹。四人相视而笑,一会各自分散。

    明早,建威因感寒不能出房,闭门静养。日中时,忽听有人敲门,忽忙开看,正是陈氏。先道了好,才说:〃我刚想起一件事,去找图南先生,恰未在房,不得已惊动长者。请问先生,此船开行时,有无华工附船返国?〃建威道:〃三等舱中,却有三数十人,但华工聚处,是在旧金山,纽约并不甚多,大嫂可是疑尊夫或从古巴逃到纽约搭轮,想去查问么?〃陈氏点头道是。建威道:〃若从古巴回国,打纽约走也是捷径。〃陈氏一听,直踮起身,便往三等舱去。恰巧怀祖来问建威的病,知陈氏在此才走。叹谓建威道:〃此女既饶侠气,爱情又十分真挚,闻之拙荆,彼尝自言出身风尘。古人谓醴泉无源,芝草无根,以此女例之,真非虚语哩。〃正嗟叹时,只听陈氏的哭声,张氏的劝声,从对房嚷到这边,怀祖料定决无消息,赶到房,婉转譬解了良久,才得停止。

    又过了一夜,建威本无大病,晚上得些微汗,霍然已愈。

    几个人依旧聚在一处谈天说地,论古道今,不知不觉,到了新加坡。卸货下货,泊了六天,到第七天上开船,前两句钟,陈氏一人在舱面来回散步,领略四围山『色』,忽见一人戴顶草帽,拖双橡皮鞋,一身雪纺衫裤,左手挟伞,肩上掮只大皮包,右手执定皮带,脸黄微麻,约略三十七八年纪。

    陈氏道:〃咦!你怎么在这里?〃那人听有人招呼,抬头见是一个贵女,先还不敢答应,仔细一认,不觉失声道:〃咦!

    你不曾死呵!怎么在这里?〃陈氏笑道:〃我怎么得死?〃那人道:〃你不是朱大嫂么?怎么得不死,倒又改了装,像是西洋贵官的夫人。〃陈氏道:〃胡三麻子,且不消说闲话,请问我丈夫是生是死,现在何处?〃三麻子拍手笑道:〃好叫大嫂欢喜,又叫夫人忧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忽又拍手哈哈大笑道:〃咦!咦!这是谁呵?〃陈氏定睛一看,原来不是别人,正是丈夫阿金,已从舢板渡上船来。喜得痛泪直下,顾不得有人无人,疾忙上前执手问好。阿金出其不意,吓得缩手倒退。三麻子又拍手笑道:〃咦咦咦!这位夫人说先前同你有爱情的,怎么你不认得,莫非假冒不成?〃阿金越发『摸』不着头路,只是呆呆地不言不语。陈氏怒视三麻子道:〃不要胡说白道的呕人。〃又挥泪上前,执了阿金的手道:〃别了这几年,怎么连自己妻子都不认得了。〃阿金糊里糊涂问了一句道:〃你莫非是鬼么?〃三麻子笑得跌足道:〃太阳照在当顶,怎会白日见鬼?可是一样,我要问这位夫人讨些谢仪呢。〃阿金果真望了一望太阳,也是仔细一认,不觉失声道:〃咦咦咦!你不曾死呵!怎么改了装,像是西洋贵官的夫人呵!〃陈氏泣道:〃我得救不死,因到学堂读书,所以改了装,并不曾另嫁呵。〃阿金侧耳一一听明,顾不得有人无人,执手抱头痛哭叫苦,陈氏也泪如红雨,酸酸的只在眼角流滚。三麻子在旁边看两人的情景,只是拍手嘻笑。

    顿时轰动合船人,挨挨挤挤,重重叠叠,把三人围住。茶房水手不知就里,为碍了他们展动,一味价吆来喝去。亏得怀祖从人丛中挤进,匆匆略问了几句,便引三人出围,招呼众人道:〃这两位是夫『妇』重逢,并不别故,请诸位让一让路。〃刚出得围,恰遇建威,怀祖忙指他看道:〃这位朱大哥,正是小弟同宗,自然要与大嫂同房,请将船票给我去换,建威兄,你便领他们下舱罢。〃三麻子见了,早自到三等舱去。

    阿金骤见两位钜商贵介模样齐整的人物,越发不知所措,跟定陈氏,随建威进了头等舱,看的人还有许多随在背后,打算来听新闻。陈氏引阿金同进十号房间,关上房门,听众人渐渐散开,才引阿金出房。

    此时怀祖早将船票换好,在门外老等,便递将过去,陈氏接了,放在袋里,才与怀祖、建威道谢。又见了图南父子,图南一手捋须,一手执了阿金的手,哈哈大笑道:〃大哥!你还不知老夫现身说法,常劝大嫂宽怀自解,大嫂只是不听,朝夕以泪洗面,今日如何?可惜老夫年老健忘,九宫谱又不曾带在箧中,不然大哥的夫『妇』重逢,老夫的父子重逢,合填一出《双杯圆》,倒是翻新出奇,绝妙排场哩。〃正想动问细情,听铃声已是饭时。阿金却对陈氏道:〃怪剌剌的,我不到饭厅。〃陈氏道:〃几个人一路走怕什么?〃阿金一定不肯,陈氏对怀祖等道:〃诸位请便,我们便在房饮食了。〃阿金道:〃我不,我要找胡大哥去吃。我同他一块儿出古巴,一块儿回中国,哪一件不靠了他?这会儿丢他一人在三等舱,我倒有点过意不去。〃怀祖点点头道:〃大哥倒是情重的。〃陈氏道:〃夫『妇』之间,甘苦相同,我便陪你也进三等舱吃去。〃建威失笑道:〃你们都说的呆话,各舱食物扣着人数,那有多余留备你们去吃的。耽搁已久了,快到饭厅,等吃完了,我陪朱大哥到三等舱找胡大哥说话去。〃不由分说,拉了阿金几个人,同到饭厅,别人已吃到一半了。建威同诸人就座,看阿金拘拘束束,代点几样菜。阿金匆匆吃完,急急离开,建威便陪他走。怀祖道:〃我也同去。〃图南道:〃你们不便独偏了我。〃当下阿金在前,诸人在后,都下三等舱来。三麻子拍手笑道:〃好了!你朝也妻呵,晚也妻呵,如今真给你哭活了。只是累得我一年多没好睡。如今你是快活了,我倒静了。〃怀祖道:〃且请问胡大哥,怎样同我们大哥在一处的?〃三麻子道:〃这位是谁?〃陈氏代答道:〃是我们隔房的长兄。〃三麻子才道:〃你们看我嘻皮笑脸,像是只知欢乐,不知忧愁,岂知我心里的冤苦,正也无从伸诉呢。大嫂!我不是当的小工头么?

    路上情形,大哥想告诉过了。其实那天我是受伤发晕,林子里得了凉气,一周时后居然醒过来。背上疼痛,锥心彻骨,用手『摸』一『摸』,已经发酵,自知不至伤命。勉强挣扎起来,看身边倒个死尸,正是同类。我既有口气,不成便让他做野狗嘴里的食,就拣跟粗硬的树枝,折下来代锄头,挖土埋葬,不想却是稀泥。

    我便俯身把来敷在背上,随挖随换,等到掘好坑,埋下死尸,觉背上痛已定了许多。自想少吃没喝,总是死数,不如出林去碰碰。那时天『色』已黑。辩不出东西南北,无奈又在林内躲了一夜。这夜里思家怨别,不知落了多少泪,提起来还是伤心。〃去非听三麻子带着哭声,忙劝道:〃胡大哥,虽说是创巨痛深,同死的比起来,还胜一筹,此时不必伤心了。〃三麻子谢了,又道:〃挨到天明,不敢上山,只在平地『乱』闯,模模糊糊,不知走下多少路,才见十几家平房,临水依林,水边一排椅子,只有一个老者,衔枝烟管,坐在椅上吃烟。乍见我面,吃惊问道:〃你是中国人么?怎样走到此处?又怎么这般狼狈?

    我便是长是短,一一说出。

    〃老者道:'我是中国人,到此两代。此村周围,都是我的兄弟子侄。你既背创未愈,且在这里养伤,'引我入门,格外收拾一房,备好床帐,令我安居。我便衣之、食之、医『药』之,一住半月,伤痕全愈。至今提起来,还感念他哩。那时老者便荐我在近处工厂去做工头,半年后薄薄有些积蓄,想同老者商量自己做些生意。也是合当凑巧,那夜月『色』极佳,我舍不得就睡,出门散步,已是三更后了。忽见草堆里闪闪烁烁,似有人影,还疑是贼,掩上待捕,倒把我吓了一跳。诸位试猜是谁?

    便是朱大哥了。

    〃当时大哥不认得是我,跪地哀求饶他『性』命。我赶紧说明,问他缘故,才知大哥为受不住又饥又渴,蛮针蛮打的苦楚,上夜在工次逃走,一日夜不曾歇脚。我便悄悄引到自己房中,宿了一夜。打天明,又悄悄送至老者处,恳其暂时收留。承他情,就留在家里工作。又过了半年,我开店的心越发盛了,才辞了老者,回到波那和来,大哥就在店内管账。

    〃不到一年,本地土人又同日兵开仗,我们中国人真叫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知带伤了多少人家。我便有些胆寒,听说新加坡是无税口岸,收拾收拾,就同大哥搬到这里来做买卖。此番我是回接家眷的,大哥顺便上坟,所以又是同路,不想就遇见大嫂。大嫂你可知道,那天你下海时,大哥已晕倒了,我好容易把他拍醒,又一头撞到壁上,只要寻死,又亏我几次三番抱住了不容他死,今天才还你一个鲜龙活虎的丈夫。大嫂,你该怎样谢我呢?〃

    

黄金世界 第六回 物是人非抚今吊古 形随步换触目伤心

    陈氏这时喜极而悲,对三麻子道:〃真正感激,只祝你享百年的长寿。〃三麻子摇头道:〃我不要活一百八十岁,做讨人嫌的老物,只愿从今以后,少担些惊恐,少受此磨折,便是莫大幸福。〃建威问道:〃救你那个老者,现在古巴么?〃三麻子道:〃他老人家住处,幽僻清静,轻易无人能到,我临走时,本意约他同行,他再三不肯,说土人同日人争的政治上权利,繁华都府,军兴时虽不免玉石俱焚,荃孙同尽,我这里决无妨碍,倒劝我也搬去住。我是惊弓的鸟儿,闻了弦声,就觉心惊胆碎,只好同他老人家别过了。〃怀祖对建威道:〃安土重迁,人情不免,不听老者在古巴已有两代么?随乡为乡,只好得过且过了。胡大哥暂时别过,隔天再细谈罢。〃携了建威,径回舱中,浩然长叹道:〃盛衰兴亡,何代蔑有?这倒不足深论。只恨我同种积衰至此,单晓得忍气吞声,不知道振筋挺脊。凭何因由,酿为习惯,兄台能道其详否?〃那时图南也上来了,接口道:〃我们中国人自私自利的心肠,超出于世界人种,只消一身有丝毫私利,就拿全体来供牺牲,也都心甘情愿。但看目前朱大哥同小儿的往事,不就是证据么?〃怀祖道:〃下流社会,见目前不见将来,果真不免此弊,但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岂有圆颅方趾,全然没些良心?但看那班工头,到利害生死的关头,一样结盟联会,互相提携,至死不易其志。像胡大哥后来见朱大哥脱难来归,便殷勤接待,往返相偕,足见初时虽贪小利,也由不知彼中苛的情形,以致冒昧尝试,并不是真肯以自己血肉,献给别人做刀俎之物。若然读书明理,上中社会的人物,自然更无此心了。〃去非失笑道:〃先生不知中国上中两社会人,还比不上下流社会呢。〃怀祖愕然道:〃这是何说?〃却听陈氏在问阿金道:〃我正忘了,几个大工头后来怎样?〃阿金道:〃老贝为喂狗不得法,连受几顿毒打,第一个呜呼哀哉。其余感瘴,害病的害病,只剩一个倪阿四,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我走时已堪堪待死了。〃陈氏不胜伤感。建威道:〃自作孽,不可活,那些怙恶不悛的,何消去可怜他?去非兄所说的从何见来,我亦急于欲闻呢。〃去非道:〃中国上流的代表是官绅,中流的代表是士商。官呢,升官发财,是他的目的;钻营倾轧,是他的手段。等到退归林下,好的求田问舍,不好的便武断乡曲,侵吞公款,凭借越大,气焰越盛。小小州县的举人、秀才,便是绅了。若到省会,固然无可作为,并且人数过多。此之所是,彼之所非,此有所党,彼亦有所争,总不肯同心同德,做一件有益的事。

    因此虚名虽好,实权倒不及商人。那些商人呢,乘时捷足,争先攘臂,是他的好处。同行嫉妒,互相贬抑,吞并了同类,倒便宜了外人,这是他的坏处。总而言之,私利的心盛,例无团体,团体一解,害公败群之事,相因而至。倒不如下流社会,日谋一饱,夜谋一睡,混混沌沌,还不失赤子之本心。有大力量,大慈悲,当头一棒,顶胸一椎,立地回悟,居然肯疾病相扶,痛痒相关,生死不相残害,请问上中两社会可做得到么?〃建威道:〃凡事不可从一面说,下流中有好人,何尝没有坏人?上中两社会有坏人,何尝没有好人?即如所说团体这一层,拿抵约事来作证,一人高呼,万众响应。单就目前论,心何尝不齐?志何尝不坚?可见我同种全体,并非不能团结,若然得机得法,几十年和血吞牙,从此也渐渐扬眉吐气了。〃张氏是时也在旁听,说道:〃团体的散结,半属男子,一半属之女人。我闻姊姊说,中国女人十九都不识字读书,既不识字读书,单靠天生的知识,现世界上的事事物物,形形『色』『色』,那时包罗得尽?就不免牵制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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