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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少年(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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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鼓响过三声,玉凤凰从背帏后翩翩走出来,擂台下一片哗然。
顾况和程适那天有幸尽情欣赏过玉凤凰的艳色,此时见她出来,顾况的眼还是直了直,程适吞了口唾沫。丹霞一般红的衣裳,偏偏穿在她身上像天上的彤云匹配醉人的晨光,再寻不出瑕疵来的妥帖。美目盈盈一顾盼间,和风便吹皱了暖春的池水。再一嫣然,顾况如痴如醉,程适头晕目眩。
程适咂嘴道:“难怪能把江湖道上搅个天翻地覆,乖乖的看几遍还是尤物。”
顾况微侧回头低声道:“程贤弟合该把你昨天写的那个桃花牡丹一起开的对子揣着,此时送给玉凤凰多么应景。”
程适道:“然后江湖客们杀上来,一窝蜂把我剁个稀烂。今天晚上衙门里的饺子不愁没馅儿。”
擂台下有人高声笑道:“看来凤凰寨主当真急着要老公,汉子还没招到,先把洞房衣裳穿着。”玉凤凰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蓼山寨的二当家高声道:“此次寨主招婿,多谢各位英雄捧场,有意的英雄只管上台来。”将擂鼓敲了一响。台下蓦然一片寂静,人人缄口站着,只听各派的旗帜猎猎做响,却无人动。
台上蓼山寨的人四下环顾,过了片刻,二当家将擂鼓又敲一响,大声道:“哪位英雄先拔头筹!?”台下一片死寂,仍无人动。
又静了半炷香的工夫,玉凤凰妙目四顾,莞尔道:“原来各位英雄今日都是来瞧热闹的。”
台下忽然有人尖声尖气道:“凤凰寨主却是个爽快的佳人,百年难得。各位同道对不住了,本公子见了这等绝色实在忍不住不出手。”
只见一道白影从人群中飞身而出,瞬间落上擂台。在三九严冬的年初一,唰地张开一柄描金折扇,轻飘一笑,来回晃动。“小生蝴蝶公子蓝恋花,不才请凤凰姑娘指教。”形如青松势,白衣飘飘然,几许黑发簇拥中铮亮的头皮在阳光下光彩夺目,与独颗金牙相映生辉。
蓼山寨的几位当家都变了颜色,二当家踌躇了一下,斟酌着词句道:“蓝掌门,寨主此次乃招夫婿。在下听说蓝掌门已有家室,恋花门中美色甚众,有四美六艳的如夫人列名为侧,蓝掌门实在。。。。。。”
蓝恋花将纸扇遮住嘴,再轻飘一笑:“本公子此番,已在鄙帮中盖好一座梧桐楼,欲请凤凰来栖,第十二房做小。”
蓼山寨的人睑色刹寒,二当家凌起虎目,玉凤凰挑起眉毛,低头望向那桃核脸,嫣然再一笑:“承蒙蓝掌门看得上来打此擂,功夫粗浅,还望蓝掌门多留情面。”抬手抱拳一让。蓝恋花合上折扇,拱手道:“凤凰姑娘放心,本公子最怜香惜玉,一定不让你哭红了眼”
程适在心中嗤笑道你这长不足三尺的皱皮山枣也敢招惹玉凤凰,她若没把握将你踢飞下场哪会对你这样客气。
蓝恋花道了一声承让折扇一挥招式乍出,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但见红白两道身影交错来回不过片刻,蓝掌门不负众望越栏而出,一个半空落葱式倒栽进人群,砸在众人闪出的空地上。
玉凤凰笑吟吟道:“承让。”二当家抖擞精神再将擂鼓一敲:“哪位英雄再上?”
台下再一片寂静,更无人应声。
蓝恋花从地上挣扎起来,尖声道:“凤凰姑娘,你还是跟本公子回去做小。今天除了本公子,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上你这擂台。你搅得江湖天翻地覆,六合教灭门,娶了你就是和全武林过不去,谁敢要你这扫把星。本公子怜香惜玉,好心做你相公。不然你只得在全武林与官府衙门面前守着空台子站三天丢人。”
蓼山寨的人沉下面孔四处再望,台下果然寂静一片,各派的弟子都在掌门身后恭敬整齐地站着,无一人像有意打擂。
顾况恍然,原来各派早串通一气,有意羞辱玉凤凰。因有朝廷的兵马在场,又拉不下脸聚众欺负女人,于是想出这个法子。
知府低声向吕先道:“吕将军,这种情势却要如何?”
吕先道:“之前说过,只要不刀刃相向朝廷就不能干涉,这是江湖事,如今开不了口。”
日已上中天,北风萧瑟,旗声猎猎。台下的江湖众人再无半点动静。玉凤凰坐在擂台中央的椅子上,抿著茶水,神色闲适。
台下忽然又有人高声叫道:“那位二当家,再敲一声鼓来听听。平白站着无趣,听个鼓声儿权当解闷。哈哈”众人轰笑,二当家站在擂鼓后,握着鼓锤的手青筋暴起。轰笑声方罢,忽然官府人群中传出重重一叹,“无趣哪无趣!”
众人顿时循声望去,程适在顾况身后,从耳孔里拔出小指吹了吹,大力摇头,高声道:“在下此次有幸来看这趟热闹,本以为能一睹传说中江湖各路豪杰们的种种绝技。没想到从早上站到晌午,腿也麻了肚皮也瘪了,什么绝技也没瞧见。我方才明白,原来这位天仙一样的凤凰寨主,武功也是天下第一。各位英雄们竟没一个有把握赢了她,都不敢上台,怕打不过一个女人丢人。”
恒商和吕先皱起眉头,副将和知府大惊,江湖众人哗然:“又是吕先军中那天在蓼山强出头的小子!”
知府急向吕先道:“吕将军,快让此人住嘴莫生事端。”顾况在心中冷笑,能住得了他的嘴才怪。
程适将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呵欠:“无趣啊无趣!原来传说中豪杰辈出的江湖竟是阴盛阳衰。”抬头向台上的玉凤凰道:“喂,凤凰寨主,我看这些好汉们都不敢上台跟你打,索性暂时收场子拿些饭出来给大家填填肚子,吃饱了再开场。有酒吃更好,可能各位英雄们要酒壮胆,才敢来打你的擂台!”
玉凤凰瞧着他,莞然笑道:“公子此话甚是,”起身向二当家道:“且歇下擂台,置办酒菜招待各位英雄。”又回首道:“只是小寨寒酸,只能招待粗茶淡饭,各位英雄多担待。”
蓼山寨的年货置办的甚齐全,不待半个时辰,寨里的小喽罗们抬了大桶热腾腾的卤货与馒头出来。几位当家请朝廷官员与各位掌门进大厅去坐,另摆下酒席招待。
程适和兵卒们一起去拿饭,小兵们道:“程掌书你真大胆,风头出足了,大将军此次不晓得要打你多少军棍哩。”
程适道:“由他打去,眼看着一个女人受欺负不帮忙,还是个爷们么!”
发饭的山寨喽罗看见程适,没说什么,盛了饭菜递过来。程适一眼扫过,也不说什么,端着饭碗寻个背风的地方坐下,刚抓起馒头咬了一口,身侧有人道:“好油水哪!”
程适叼着馒头斜眼看顾况,挪挪让出块地方,从口中拔出馒头道:“顾知县怎么不进大厅吃席?”
顾况就空坐下:“里面位置不够,我待着不自在,趁空出来了。”眼看着程适的菜碗,“蓼山寨的人真知恩图报。油水甚足。”
程适掰下半边馒头,拿筷子挑起一块牛肉向顾况眼前一递:“油水大家分。”顾况道:“罢了,我看桶里饭还不少,也去领一份。”起身去向饭桶,程适道:“顾知县领饭,油水一定不比我少。”
吞下半个馒头两块牛肉,却看见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人徘徊踱步,正迎着端着两个饭碗过来的顾况,不消说是恒商。程适心知早上偷看被他发现,恒商一定盘算着将自己挫骨扬灰。只是他和顾况俩相对时实在有趣,顾况快到恒商身边时,蓦然形容莫名地斯文起来。
顾况看见恒商,迳自走了过去,恒商见他到自己面前,甚欣喜,顾况将右手的饭碗送到恒商面前,道:“趁热用些吧。”
恒商接过碗,惊且喜地看顾况,顾况看着恒商,心中七上八下的就在翻腾,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好:“我方才没寻见你,先拿了两碗饭过来。”想来他也不会屈尊去领饭,又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干巴,跟着将声音放得再柔和些轻声接着道:“将就着用点,能暖和些。天冷,下午还要在风口里站着。”
恒商望着顾况的双眼,缓缓笑起来,“好。”
顾况另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与恒商并肩坐下吃饭,两厢都不晓得说什么好,都没话说。半晌恒商叹了口气,道:“方才程适太过了些,让少师十分为难。”
顾况道:“他一向如此,娘胎里带出来的,到死也难改。”
恒商便不再说什么,顾况知道他想起了早上,脸上又热起来。偏偏此时,看见程适拎着空碗朝这里晃过来。
恒商平生从未见过脸皮如此厚的人,神色冷肃,程适只装没看到,笑嘻嘻地向顾况道:“我方才却看到件有趣事情,那些江湖客竟然都只在空地上喝风,不吃蓼山寨的饭。”
顾况诧异道:“不至于如此有骨气吧。”四处环顾,果然见江湖客们或站或坐,没一个人手里拿着饭碗。
恒商在心中叹道,此人与景言一块长大,怎的差了如此多。
程适向一个黑衣江湖客身边凑过去,抱一抱拳头,“兄台。”
那人冷眼看了看程适,纹丝不动。程适陪着笑脸道:“兄台,兄弟冒昧问一声,我看诸位英雄们都只站着坐着,怎么不去吃饭?”
黑衣人冷冷一笑,斜眼看了看程适:“你就是方才在人群中大放厥词的朝廷走狗?”
程适没去笑容道:“兄台,方才兄弟一时火大,斗胆在英雄面前放肆,你怎么着我都成,只别喊我朝廷走狗,场面上和稀泥的才是朝廷走狗。”
黑衣人再斜眼瞧他,顾况见今天程适在人前强出头,其实有些心痒,放下饭碗也踱过来,道:“英雄们何必不吃山寨的饭,在风里饿肚子,不吃反是帮了蓼山寨。天下的粮食都一样,又不是蓼山赛的人种的,不吃倒替他们省银子。”
程适刚要说的话被顾况抢了去,心里一堵。黑衣人斜眼去看顾况,“你这个小知县讲话倒有些道理。”转身竟大踏步向发饭的地方去,拿了一碗饭菜。向空地上大声道:“列位同道,蓼山寨的饭吃吃也罢,只当不替他们省银子。”
黑衣人形容瘦小,声音却异常洪亮,顾况和程适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做响。那人在江湖中却像十分吃得开,此声一出,坐的站的江湖客们都转头过来,一个坐在石头上的胖子高声笑道:“敬仁兄说的甚是,兄弟们敞开肚皮,吃他娘的!”
众人纷然附和,群起涌向饭桶。几大桶饭顷刻精光。半个时辰后,擂台再开。
第十八章
程适一段上不得台面的激将话,倒小有作用。擂台再开后,颇有几个年轻未娶的侠少上了擂台,其中两三个是武林世家的公子哥儿,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一个个都被玉凤凰打下擂台。
恒商吃了饭后挤兑了程适的位置,在顾况身后站着,程适只能站上个边儿。程适可怜恒商其实是个情种,不与他计较,旁边就旁边。
玉凤凰将爬上擂台的小白脸们一个接一个地打下台,恒商见顾况和程适一样伸长了脖子盯住玉凤凰,禁不住问了一句:“景言,若你有武功会去打此擂么?”
此时恰有一位侠少被玉凤凰一掌打飞下台,顾况惆怅地回过头来:“佳人百年难求,但此般佳人,你敢娶回家做老婆么?”
恒商顿了顿,道:“不敢。”
程适干笑:“我也不敢,看看就好。”座上的几位官员皆叹息。
上擂台的侠少们却越来越多,身手也一岔比一岔好。
程适乐道:“难道那些大侠们对玉凤凰越看越爱,忍下住出手了?”
顾况道:“只恐怕真想娶玉凤凰的人还未出手,先拿些人出来做垫头。等玉凤凰精力不支,才上台捡现成便宜。”眼向台下的江湖堆里看去,有那么几个甚有派头的人负手站着,冷眼看台上,大有蓄势待发之意。
恒商道:“不以容貌论,玉凤凰也是个极难得的女子,胸襟气魄都不输与男人,但不知哪枝梧桐,能请凤凰来栖。”
顾况道:“第一这枝头要结实些。”
青城派的掌门幼子下台后,又跳出一个点苍派门生。程适摸着下巴冷眼看着,道:“看来顾况你没猜错,台下那几个小子是想等玉凤凰打累了再去捡便宜,那不是要凰凰落进草窝?”顾况看他抖擞精神提气,就知道程适要现。果然,程适瞅准了点苍门生滚下台去,唐门二少爷自报家门将要窜上擂台时,气沉丹田,大声道:“各位英雄,能不能听在下再多嘴一句!?”
江湖众人都侧过头来,喧然道:“又是这个官府的小子出头乱放狗屁!”恒商再皱眉头,知府大人把袖子放在嘴边拼命咳嗽,吕小面瓜倒面如沉水,眼光都没偏半寸。
程适晃着脑袋道:“不然,放屁需出尾,出不得头。”人丛中冒出一两声轰笑。有人道:“这小子两三次放屁都有些意思。”程适很得意,恰在此时听见一个声音道:“既然有些意思,不妨听他说些什么。”
那声音温和柔缓,明明不大,随风徐徐散开,却都化进在场人的耳孔里。
程适觉得此声甚为耳熟。江湖的众人,顾况程适,吕先恒商,副将兵卒,知府诸官员,台上的玉凤凰,连同台下遮遮掩掩藏着看了半天热闹的密禁卫都循声向那人看去。人群外,司徒暮归裹着一件惟恐不够显眼的貂裘,就那么站着。
恒商与吕先遥遥对望,暗自苦笑。
程适与顾况大生钦佩之情,这位司徒大人道行真他娘的不是一般足,活生生把程适的风头抢了去。
密禁卫们的头隐隐做痛,司徒大人如此在人前显摆,皇上的口谕顶在脑袋上,抓还是不抓?
司徒暮归在县衙睡了个回笼觉,此时刚上山来。众人都看向他,正有缝隙可走,迳自到擂台下,在官兵与江湖众人搭界的地方站了。
江湖众人都揣测,此人是什么来头。
兵卒们也都揣测,那件貂裘明明是大将军的,怎么到了他身上。
司徒暮归只看程适:“不知道程掌书要说什么?”
风头总算转回程适身上,程适咳嗽一声,大声道:“在下是觉着打擂台的方法不公平。凤凰寨主一个弱女子,一个接一个同人这么打下去,武功再好也支持不住,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后上台的?前面下场的英雄们也太委屈。”
江湖客们一时寂静,擂台上的玉凤凰又凝起妙目向程适看来,程适十分得意。
三当家在玉凤凰身后低声道:“这位程掌书屡次出言帮忙,听说替我们解围那次还被吕先打了棍子。分明只能招祸的话,他却敢仗义执言,这人可惜委屈在官场里头,若身在江湖,真是条铮铮的汉子。”玉凤凰唇边染了一丝笑,未回话。
二当家道:“不知道刚过来那人是什么来路,武功看来不低,又没在江湖上见过。。。。。。”六当家洪五娘也是个不出双十的少女,低声接道:“只是他相貌真是好,从没见过那么俊的。原以为那个白脸将军与知县身后的哥儿都难得的标致了,居然加起来都不如他。”颊上飞了红晕,却咬唇向玉凤凰笑道,“若这人也是来打擂的,这副样貌足配得上寨主了。”
玉凤凰眼波流转在司徒暮归身上一扫,淡淡道:“真正的英雄岂能看皮囊。此人连来路尚不知道,喜华饰且爱招摇,性必浮躁。皮相越好,心术越容易偏邪。”
二当家即刻点头:“寨主说的甚是,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人怎么能只看脸。”六当家低头不再说话。
江湖众人嘈杂议论,熙熙纷纷。熊盟主适时起身,拱手道:“各位,刚才那位程掌书说的却有道理。我等今日参与此事,一不能让人笑话我们江湖人欺负女人,二不能让人笑话我们算计女人。擂台的事,需调整调整。大家都拿个主意,再听凤凰寨主自己想怎么选人,”又向官府席上一拱手,“各位大人有好计也不妨一说。”
江湖堆里即刻有人喊:“那就让想娶玉凤凰的都站出来,先相互比过,最后剩下的再和凤凰寨主比试!”又有人高声道:“不然让娶玉凤凰的站在台前,先让凤凰寨主相一相,相中的再切磋。”立刻有人道,“相一相,他娘的又不是相牲口。还是互相先比过好。”又有人喊道:“相一相好,武功强的差的都罢了,还是要凤凰寨主中意!”又被人顶回去,“中意?比武招亲自然是打得过的就得中意!”
各厢争成一团,叫嚷让熊盟主裁定,熊盟主一句做不得主,朝廷既是公证,请朝廷做个裁定,将烂柿子推给吕先。吕先温文起身,正要尔雅开口道此事还待凤凰寨主自定,尚未出声,忽然远远听得人群外有人大声道:“谁都不必裁定,也不消想什么规矩,这场擂台根本不当开!”
众人皆惊,都转目去望,却见人群外一行人正翻身下马,牵马径直到台前。熊盟主与几位掌门立刻从席上起身,拱手向中心的人道:“窦帮主居然亲自过来,实在幸会!”[]
窦潜向几位掌门一一拱手还礼,双眼却看着擂台上。
众人都诧异,窦帮主只有闺女没儿子,漕帮怎么来蹚这趟浑水?难道窦帮主胆敢在母老虎夫人眼皮底下想收玉凤凰做小老婆?
窦潜身前站着大女婿沈仲益,方才那句话正是他喊的。沈仲益看了看擂台上,朗声道:“凤凰寨主自小就有婚约,这场擂开不得。凤凰寨主其实是家岳的幼女,闺名天妤。”
人群中炸开油锅。
沈仲益目光如冰河流水,却看向吕先,缓缓朗朗道:“吕将军,当年令尊吕相与家岳定下儿女婚约,双方都未曾忘。为何吕将军明知此情,却出策让天妤小姐擂台招婿,又在擂台下做见证监督?”
冰河水浇进油锅,油花爆溅。
森森的矛头,都指上了吕将军的脸。人群中最先有人高叫道:“没想到大将军人模人样,居然干负情毁约的勾当!他大爷的把兄弟们耍得团团转!”附和声迭起。
诸将诸官与程适顾况都大惊,吕将军几时成了和玉凤凰订下娃娃亲的未婚相公?程适恍然,原来吕小面瓜颠颠地从京城跑到山贼窝里和稀泥,其实揣着见不得人的私心。玉凤凰是个好女人么,哪点配不上你小面瓜了。
吕先面如静水地站着,却没说什么。江湖众人看他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义火顿起,玉凤凰搅得武林大乱,这是江湖的家务事,但朝廷的人欺负到江湖美人的头上来,还是欲毁婚弃约,端的是把整个江湖不放在眼里,这口气忍不得!
人群中大喊道:“姓吕的,你的老底被揭出来,要如何对凤凰姑娘交代!咱江湖的女子也不好被你们这些当官的欺负!”
“假惺惺说什么看不得欺负女人,全他大爷的放屁!当官的一惯满嘴虚幌子,都他大爷的不是东西!”
玉凤凰冷眼看擂台下,窦帮主正向江湖众人拱手,“各位英雄且请莫动肝火,此是老夫的家务事,莫为了老夫的私事开罪官府,老夫看吕将军在众人面前一定会给小女一个交代。”口伐声更甚,迭起中,蓦然听见有两个人声同时道。
“慢着!”
“且慢!”
嘈杂声暂宁,那两声的主儿,一个是台上的玉凤凰,一个是顾况背后的恒商。众人将眼神匀成两半,两厢看去。吕先回过头来,面色微有担忧。
恒商抢先开口:“此事与吕先无干,当年吕太傅与窦帮主订下婚约之事,我定给窦帮主一个交代。”缓步走出,窦潜和沈仲益都不再做声。恒商到底是王爷,众人面前威仪自生,话虽说得平常客气,听在耳里还是隐约觉出高高在上的意味,何况他直呼吕先名讳,轻描淡写。众人心中啧啧,老窦当真能折腾,一个闺女藏了许多年,还早早攀上个高高的枝头。
顾况和程适知道其中的缘故,顾况忽然想起,一砸拳头,“是了,那天在蓼山脚下,凤凰寨主让你我捎的话,竟然忘了捎!”
程适道:“当时看见满地六合教的死尸,差点连自己的姓都骇忘了,谁还记得那个。”顾况十分顾虑不安,若当时说了,是不是还不至于弄到这种局面?
沈仲益在恒商面前尚有一两分人情,大姑爷应酬灵便,满脸堆笑拱手道:“阁下如此说,家岳与窦家皆甚欣也。”人前仍不点破恒商身分,算顺手又买了个人情。
窦潜摸着胡子欣喜一笑,拱手低头:“窦某心甚欣慰,小女想来也甚欢喜。。。。。。”话未落音,擂台上的玉凤凰朗朗道:“窦帮主,不知你几时认了我做闺女,我却不知道。”
众人愕然,四处寂静。唯有窦帮主老泪纵横,“天妤,这些年你与天赐在外面吃苦,全是爹爹不好。你若不认我这个爹,爹爹也无话可说,爹只想你有个好归宿,便是下黄泉,也能含笑了。”
顾况低声道:“这个窦老头说话,实在肉麻。”
程适从牙缝中道:“我正要说,被你抢了。老小子唱得是哪一出?”
玉凤凰挑起秀眉嫣然笑了,“窦帮主说他是我爹,我给各位讲个笑话。”眼光在台下扫过,道:“我玉凤凰在江湖道上这些年,别的不敢说,但到今天各位道上的英雄侠士们都还给小女子三分薄面,却是我自己一刀一剑挣下来的。能让人听名儿知道有我这个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却从未有姓窦的人跑来说,我和他是一家子。近来江湖局面混乱,由头在我身上。蓼山寨没少被各位朋友会过,但来会寨子的与帮我挡客的,也从未有过姓窦的。玉凤凰搭擂台招亲,这是第二回。两回天下人都知道,小寨与漕帮分舵算个邻居,第一回却没见沈姑爷和窦帮主有空来喝个茶。前几天诸位同道上蓼山寨,欲来小寨做客。是吕将军帐前的程掌书仗义执言,诸位看在朝廷的面子上宽宏大量。从始至终,没见有姓窦的。这次擂台再开,由吕将军代朝廷做见证,数天前天下皆知。到此时之前,姓窦的没什么动静。偏偏在方才那个不着调的时候,窦帮主带着姑爷们从地上冒出来,张口说我是他女儿,又说许多年前的婚事,让吕将军下不了台。这不是个笑话么?我说窦帮主啊,我生做你女儿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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