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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虎斗-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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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胜家败北之时,就是她赴死之日。
  当然,阿市并不会因为二人的劝说就轻易改变决心,可是,这个世上竟然有两个人努力想使她活下去,她已经很宽慰了。
  胜家也是一样,阿市非常清楚,他根本不会把秀吉当作对手,只是一笑置之。她突然预感到茶茶会过来。来之后,女儿会说些什么呢?
  此时,侍女来报:“夫人,小姐们来了。”
  阿市听了,警觉地看向屋内。只见三个女儿并排站在绘着夕阳远山的隔扇前面,阿市的眼睛尚不能很快适应屋内的黑暗,每个女儿的脸看上去都很黯淡。
  “母亲,我们有事来求您。”茶茶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明显不同,舒缓和气。
  阿市早就料到,女儿们迟早会一起过来,会说些什么,她也猜到了。她本以为茶茶的话会尖酸刻薄、慷慨激昂,可是没想到,女儿的声音却异常舒缓。阿市松了一口气。“哦,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想让人去叫你们呢。”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侍女。“你去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
  不消说,阿市已备好遗物了。
  不大工夫,侍女捧来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两柄短剑和一个小小的药盒。一看见这些,茶茶轻轾地笑了,“母亲,这些东西已经没用了,我们不要。”
  “茶茶,你怎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茶茶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妹妹,二人也笑着相互点头。
  “母亲,我们三个人都想错了,请母亲原谅。”
  “什么?”
  “我们终于明白母亲想在这里尽大义的心思了。”
  阿市听了深感奇怪。“你们明白了母亲的心思?”
  “是。如果母亲离开这里,那将是再次受辱。不仅母亲,已故右府大人,还有故去的父亲,他们的英名都将遭到玷污。因此,我们……”茶茶又一次回头看看两个妹妹,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既然你们明白母亲的心思,究竟想怎么办?”
  “我们不会阻止母亲。我们也想陪伴母亲走完最后一程。所以,请母亲原谅我们此前的错误。”说着,茶茶规规矩矩地伏在了地上,两个妹妹也学着姐姐的样子。
  阿市听了,不禁哑然。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是茶茶明察秋毫的反语,她还以为这是女儿们的真实想法。
  茶茶确信母亲现在一定甚是狼狈,便若无其事地把盒子还给她。“我们已经反复商量过了。难为情的是,只有阿达最是看得开。我们三人愿意一起陪伴在母亲的身边,永远都不分开。城池陷落的时候,想必母亲也会拿起刀与敌人战斗。我们也……”
  阿市一听,非常后悔,既然茶茶已经说了出来,自己再说什么,她也不会后退了。不行,得赶紧想个主意!阿市不住地眨眼,以掩饰内心的慌乱。当她无意间把目光转向窗外的时候,发觉有些异样。大概是西南一带的花厅,那里浓烟翻滚,火光冲天,不知是狼烟还是有人纵火。“看,看那边!”
  三个女儿不约而同地站起身,顺着阿市手指的方向看去。战火逼进的速度比母女可悲的谈判还快,眨眼间已经烧到北庄来了,走廊里已听见了慌乱的脚步声。
  “报告夫人。”一名侍卫飞奔而来,盔甲铿锵作响,是和胜家一起出生入死、从战场上逃回来的小岛若狭。他顾不上礼节,径直推开隔扇,跪伏在地上,声如洪钟禀道:“主公吩咐,请夫人和小姐即刻出城,请收拾一下。”
  “若狭大人,西南燃起的黑烟……”
  “是敌人放火。请夫人莫要担心。现在,前田大人已经派来了使者,说如有逃生的家眷,请从乾门放行,门外早已派人在那里守护了。估计决战会在今夜到明日间开始,万请夫人小姐们在傍晚之前离开。请速速收拾行装。”说完,若狭就要离去。
  阿市慌忙叫住了他:“若狭大人,我还有一事想问。”
  “夫人只管问。”
  “除了我们之外,这座城里肯定还有一些要逃命的人,能否请您把他们也带到这里?”
  “是些什么人?”
  “前田大人的女儿在这里做人质,还有柴田大人年幼的女儿们,请您把她们都带过来,我要带着她们一起离去。”
  若狭听了,不禁一愣。胜家早就告诉他,即使浅井长政的三个女儿都会逃走,估计阿市也不愿逃走。因此,他既感到意外,又很是理解。阿市到底还是愿意逃命去了,不仅如此,她连胜家庶出的两个女儿胜姬和政姬也想带走……
  这真是有点微妙。胜家从没想过让亲生女儿逃命——连右府大人的妹妹都殉死了,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活下去?因而,如果阿市愿意逃走,胜家的两个亲生女儿也就得救了。若狭松了一口气。“明白,在下一定把她们给夫人带来。”
  “有劳大人了。”阿市放下心来,“茶茶,你都听到了,我也和你们一起出逃,和修理大人的亲生女儿们,还有前田的女儿一起逃走……你们赶紧去收拾行装。”
  这时,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听到母亲的承诺,茶茶心中怦怦直跳。如果只有母亲一人出逃,可能令人将信将疑。当听到母亲要带着前田家的人质,还有胜家庶出的女儿一起出逃,茶茶信以为真了。是义理还是体面让母亲动了心?
  “阿胜和阿政也和我们一起走?”
  “对。修理大人也是有情有义之人,他也希望女儿逃命啊。”
  “我们也和母亲一起逃命吧,阿高、阿达?”
  “赶紧去收拾。”
  大概是枪声把她们二人吓慌了,两个妹妹已完全忘记了和姐姐商量好的话,直刻站起身来。阿市让女儿们分别把遗物带在身上,自己也去收拾东西了。
  此时,城内的气氛已经骤变。
  和茶茶预想的一样,在胜家的指挥下,所有人都撤离外城,守在了二道城和三道城。城中的老者、妇孺和外城的士兵家眷全都疏散到了城外。士兵们都留了下来,他们的妻子儿女,则多少分发了一些金银,委托亲戚们帮着疏散到安全地带。
  日暮时分,最初在西南方燃烧起来的火焰,已经蔓延到十几处,熊熊的火光把落日后的天空映衬得分外迷人。太阳已经落山,二道城、三道城内的人们依然忙得团团转。有的在搬运防枪弹的竹捆,有的在紧闭的大门内打夯,有的在准备篝火用的木柴,还有的在忙着烧火做饭……
  当小岛若狭和中村文荷斋把扎着绑腿、脚穿草鞋、头戴斗笠的胜家之女和利家之女带到阿市的房间,屋内已是漆黑一片了。“夫人,按照您的吩咐,我把她们全带来了。文荷斋会护送你们到乾门。赶紧出发吧……”
  说话间,阿市和三个女儿都倚在薄暮中的窗前,若有所思地望着冲天的火焰出神。
  “另,主公嘱咐说,今后恐再也见不着面了,请夫人坚强地活下去。”
  “唉,请代我向大人致意。”
  “夫人请放心。估计前田派来的人已经到达乾门了。请恕在下就此告辞。”
  “保重……”
  “保重。”
  “孩子们,快,快跟在中村大人身后。”阿市话音刚落,女儿们早已围在了文荷斋的身边,走到了廊下。人喊马嘶不时从四处传来。大家急匆匆地下楼,齐齐拥到黑黢黢的院子里。
  胜家正在二道城用榻榻米搭建成的厅里,指挥着将士守城。
  “主公,夫人和小姐们都已平安离去了。”
  胜家看都没看小岛若狭一眼,只点了点头。突然,他的心头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孤独: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竟然还期望夫人会留下来陪我……尽管三千名士兵留在城里,与他同仇敌忾,浴血奋战,可是此时胜家眼中,却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若狭,你去天守阁下堆好柴草。”
  “天守阁下?”
  “这样可以随时准备点火。最好把火药也装好。明白吗?”
  “明白!”若狭回答一声,抬起头来,痛苦地望着胜家那白花花的眉毛。
  “在破城的时候点火?”
  胜家决然点点头。“我总不至于把首级送给他们。点火的时候,我会再次通知你。”
  “遵命。在下就去准备。”
  “哦,你等一下。”
  “主公还有什么吩咐?”
  “估计今晚筑前的主力不会来。因此,准备完毕后,你去把储藏的美酒拿出来,全部分给将士们喝。”
  “遵命。”
  “点心之类的东西,也不要再吝惜了,都拿出来,所有的酒肴,都犒赏大家。”
  待若狭离去之后,胜家有气无力地伏在了桌案上。若是阿市在身边,他还可以打起精神,最后给秀吉制造些麻烦。现在阿市走了,他也似突然厌倦了一切。已让该逃命的都平安逃脱,他心底只剩下失落。
  一瞬间,死亡的感觉袭遍了全身,就连他历来执著追求的荣誉,光芒都变得暗淡。或许,他的荣誉是专门给阿市看的吧。如是这样,胜家还是个男人吗,岂不成了一个天真的顽童?
  从一出生就只为征战的男人,到了临终,所剩下的竟然只有懦弱、懒惰和疲劳。胜家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是他的侍卫。一股饭团的香气扑鼻而来。脚步声到了他身边,戛然而止。“大人,醒一醒,该用饭了。”
  胜家猛然睁开眼睛,一下子惊呆了:恭恭敬敬地伏在面前,手里端着一盘饭团的,竟然是阿市!胜家以为看花了眼,慌忙闭了闭眼睛,还以为是在做梦。她明明已经和女儿们离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人,您心情不好吗?”胜家猛地睁大眼睛,该不是何种鬼怪要来窥探他的心思…
  “啊呀,大人的脸色甚是可怕!”
  “这难道是真的吗?真的是你,阿市?”
  “是……是我,是阿市。”
  “你不是已和她们离去了吗,怎么还留在这里?我已经命人封死了四面的城门……”
  “请大人原谅。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要留在城里,要和您在一起。”
  胜家慌忙望了一下四周。大厅里只有两支烛台,昏暗的灯光里带着浓浓的阴气,有一种怪诞之感,身后的持刀侍卫,影子无力地在地上晃来晃去。
  昏暗之中,只有阿市的影子分外清晰。她那充满朝气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小巧娇嫩的朱唇,无不散发着迷人的温暖。一瞬间,一度蛰伏在胜家心中的悸动,像敲响的晨钟一般激昂,如熊熊烈火燃遍了全身。这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欢喜!是他纵横天下的一生中,从未经历过的欢喜!毋宁说,是狂喜!
  “阿市!”
  “大人!”
  “为何你不听从我的命令……”话刚一出口,胜家立觉与心中所思不符,全身顿时躁热起来。
  “请大人原谅!”
  “有的话可以说出口,有些却不能说出口……事到如今,阿市,你竟愿和我胜家共存亡?”
  “阿市愿意陪伴大人一生。”
  “你……你……”胜家的嘴唇痉挛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是的,阿市一直想亲眼看着大人……世事总是反复无常……”
  “这么说,我的……早就天定了。你,早就看穿了我的结局?”
  “请大人原谅,我只想作为柴田修理的妻子了此一生。”
  胜家还想说些什么,可嘴唇只是哆嗦。“好……好,那就把晚饭给我吧。”他实不忍再看侍卫和眼前的阿市,慌忙抓了一个饭团。“这是你亲自做的?”
  “是。是不是有种特别的香味?”
  “哦,是有特别的香味。是你白皙的手上的……香味……”
  果如胜家所料,二十二日,秀吉并没有立刻向城池发起进攻,这夜平安无事地过去了。为了试探胜家,先头小股部队只是随处放了几把火。可是,佯攻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据说德山秀现和不破胜光当日就投降了。第二日,以前田利家父子为先锋的秀吉部队,先后渡过日野川、足羽川,向北庄逼压而来。
  进军的途中,利家派出一支先行军到处招抚胜家残部,安抚当地百姓。包围了北庄城后,利家仍然不放弃最后的努力,又一次派出使者前来劝降,可是,此时胜家甚至连城门都不开了。
  秀吉把大营驻扎在足羽川南岸的爱宕山,坐镇指挥全局。可以说,这次对阵是乱世双雄的意志比拼,是性格迥异、超越胜负之境的两位大将的荣誉之战,非比寻常。
  秀吉首先命人集中火力,向石墙高筑、屹立在城池人口的九层天守阁猛烈射击。可是,对方却没有丝毫反应。
  大概是距离太远了,枪弹打不到。于是,秀吉选出精兵组成一支突击队,带着火枪一举突入了城内,结果发现,城内竟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接到报告,秀吉哈哈笑了。“嘿,跟我玩空城计,还想让我大吃一惊!好,我倒要看看你还会耍什么花招。”
  秀吉以为,胜家白天不敢和自己对抗,定是想等到夜里向大营发动偷袭。为名誉而战的胜家完全会做出这样的事。因此,秀吉命令严守各处,防止偷袭。就这样,二十三日一整天,依然是秀吉单方面的行动。
  夜幕降临,一切都融入了夜色之中。
  戌时左右,此前一直静谧地耸立在夜色之中的天守阁上,出现了动静,五层之上全都灯火通明。
  “奇怪啊,他们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干什么。”
  “哈哈,看来,他们是要商议夜袭的诡计了。”
  “决不可麻痹大意。马上发动进攻,从哪个方位都可以,一定要拿下修理的人头!”
  秀吉的军队不断燃起篝火,制造声势,可是,不久之后,传人他们耳朵里的,竟是出人意料的鼓声和悲悲切切的横笛之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至于在此时大行酒宴吧?”
  正在秀吉一方满腹狐疑的时候,围绕在天守阁周围的箭楼也都掌上了灯火。“真是奇怪啊……他们确是在饮酒弹歌啊。”
  其实秀吉的猜测丝毫不错。此时的胜家,正带着残存的族人、近臣、女眷们,聚集在天守阁的九层,饮酒作歌。
  “请大家原谅胜家。都是因为那只猴子,胜家才落到了今天这地步,虽是悲切,但是莫要慌乱。今晚大家可以开怀畅饮,尽情歌唱。明日,或许我们已经变成了朝霞,消失在这个乱世的尘埃里了。”
  这就是一直拘泥于虚荣、戎马一生的柴田修理亮胜家的最后一幕,只见他脸上熠熠生辉,眼神十分满足。从知晓阿市留下来陪伴自己赴死的那一瞬起,胜家似又获得了新生,从死气沉沉中复苏了。
  “文荷斋,所有的箭楼上都送去酒肴了吧?”胜家一杯接一杯地品味着美酒,不时地眯起眼,温情脉脉地看着阿市。
  “是。每座箭楼上都送去了灯烛,大家都喝得不亦乐乎。”
  “哦,等若狭和弥左卫门回来,我也要跳一支舞给你们看看。唉,好久没有跳过舞了……”
  “估计他们二人不久就过来了。若狭大人说,分配完酒肴之后,再去察看一下堆在下面的柴草。”
  “哦,真是难为大家了,都这么为我尽心尽力。是吧,阿市?”
  “是。”
  “姑娘们已经成功绕开了筑前,进了府中城,也没什么好挂怀的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狠狠地涮猴子一把。对吧,文荷斋?”
  “是。筑前守就怕咱们发动夜袭,今晚他一定紧张得要命。他怎么会想到,我们正在这里举行别出心裁的庆功宴啊。”
  “此话不假,想一想都觉得奇怪。可让那个猴子更为吃惊的,还在后头呢。”
  “大人!”阿市喝完杯中的酒,把手伸到胜家的面前,“莫要再谈筑前守了。”
  “哦,你厌倦了?”“
  “现在,阿市心里既没有筑前守,也没有城池。阿市只想变成一轮皎洁的月亮,挂在万里长空。”
  胜家听了,频频点头。他明白,自己终是没有那般超脱啊。“好。不谈了,不谈了。我根本不把他当成对手。”
  “来,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休。阿市今夜也忘记所有一切,与大家尽欢。”
  “好,好。拿酒来,胜家亲自给各位倒酒。大家都把酒干了。还叫权六时,胜家就一直绷着面孔、耸着肩膀,没有给过你们好脸看。今天,我要为所有的人斟酒。请大家宽恕胜家,原谅胜家,为了胜家一人的面子,让各位和那只猴子……”
  胜家意识到又提到了秀吉,不禁哈哈大笑。“来来来,这是修理亲自斟酌酒,喝,喝……”
  胜家体魄强健,看来完全不像年过六旬的老人,可他那醉醺醺的站姿仍然透着悲凉。在胜家的六个侧室中,年纪最长的要数阿闲,当胜家把斟满酒的杯子递给她时,阿闲忍不住抽泣起来。
  “哎,哭什么,你……”
  “是……啊,我才不哭呢。我已经是年近五十的人了,为何还要哭泣?只是能喝到大人亲手斟酌美酒,十分难得,妾身这是感极而泣。”
  “哈哈哈……你在说些什么啊。好了好了,明日之后,所有想出逃的年轻人,我都会让他们逃走。我修理就是那皎洁的月亮……猴子、城池、所有的事情都忘却了,只剩那一轮静静悬挂在夜空的明月。来,下一个,给你倒酒。”
  这时,柴田弥左卫门和小岛若狭已经分配完酒肴,登上天守阁。
  “哦,你们两个来了。好,那你们先喝。我来倒酒,怎么样,我亲自来为你们倒酒,为你们跳舞助兴。人生五十年……右府大人在世时,逢事就要歌唱,他却在四十九岁时就去了。我已经六十二岁,多活了十二载,要不是这那猴子……”胜家又大笑起来。
  柴田弥左卫门和小岛若狭看到胜家醉醺醺的样子,有些吃惊。平时豪饮不醉的胜家,现已醉得不成体统了。无论怎么狂饮都正襟危坐、从未醉过酒的胜家,现在竟然……
  阿市渐渐忧郁起来。怎会这样呢?她把三个女儿安全地送走,回到二道城的大厅时,心底的每一个角落都如冬天的小河一样坦荡,可是现在……胜家已经不行了,曾经如此执著地追求荣誉的胜家,现在已经垮了!
  开始时,胜家似还能悟出一些人生的真谛,渐渐地,他的酩酊醉意,让人看了不觉痛心、可悲。什么荣誉、意志,全都是些虚无飘渺的东西,都是鬼话!实际上,他内心里潜藏的是淤泥一样的迷惘、愚蠢和执著。
  看来,不久之后痛哭的将会是自己了。阿市不禁恐惧起来。她一直要与之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旅程的胜家,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愚蠢、丑陋的老翁。阿市只觉得无穷的悔恨扑来,原来自己是被迫殉死,若有机会,该不该逃走呢?
  鼓声不断地响起来。酒杯从侍女手里传到文荷斋手里,又传到弥左卫门的手里。横笛则由若狭在吹奏。女人们陆续跳起舞来,胜家也打着奇怪的手势,一边吟诵着歌谣,一边跳起了舞蹈。
  然而,当大家都尽情欢乐之时,阿市却冷淡地避开,静静地反思。她欺骗了女儿们,没有和她们一起离去,究竟是对还是错?而眼前,人们似都不再拘谨,尽情地粉饰着生命的余晖,这难道不是更可悲吗?人,为何总是那么喜欢谎言?悲伤之时,不如索性静下心来,慢慢地品味这种悲伤,不更好吗?
  “夫人。”胜家又塞给阿市一杯酒,“喝,多喝一些,今夜是咱们最后的宴会了。”
  “大人,我想留下遗言。”
  “说的是。”
  “只剩今夜了。我想仔细体味最后的时光。”
  “说的好。文荷斋,拿纸笔来。”此时的文荷斋刚从若狭的手里接过横笛,正在试吹。他轻轻地放下横笛,站起身来。
  夜近子时。
  纸笔拿来了,四周顿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被迫面对着一张薄纸,面对着一个“死”字,作最后的争斗。不,或许每个人内心都惧怕这种斗争,方强装笑颜,饮酒、唱歌、跳舞……
  阿市拿着笔,默默地站起来,走进回廊。风儿在天空低声地呜咽,敌人点燃的篝火,星星点点地点缀着眼前的黑夜,箭楼上的灯光都已经灭了。恐是大家都已喝完临终的美酒,沉沉地睡去了。
  胜家站起身,走了过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望天空,又俯视四方,“大家都歇息了。”
  阿市并不回应,只是独自用心聆听着远处的钟声。这个纷纷扰扰的尘世,究竟是无情还是有情?几颗星星寥寥镶嵌在天穹,冷眼旁观着残醋的世间。
  “那里就是爱宕山吧?”胜家指着南面的一片篝火说道,“也不知秀吉那只猴子,现在正在想什么呢?”他似早已忘记自己方才不再提起秀吉的约定。
  “哦,阿闲,拿酒来!”胜家转过身,大声喊道。
  又来了几人,宴会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回廊上。
  阿市依然背对着胜家,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不用拿灯过来。”弥左卫门道。
  “他们的大炮怎会打到这里来呢?”胜家木然道。
  就在这时,阿市突然觉得眼前有一个黑色的东西翩然而过,是杜鹃吗?杜鹃怎么会在此时,飞到此处来呢?
  脚下的城池,已是陷入四面楚歌的一座孤城了。当沉浸于一种无声的悲凉时,当思绪万千时,若有什么东西靠近你,你必会以为那是天外来访的杜鹃。
  阿市铺开卷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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