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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处长-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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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医生和护土,还以为林强生是活焦裕禄,只要革命工作,不要革命本钱,很佩服地说,如今这种不顾身体,一心只顾工作的人,可是越来越稀罕了。何玉如却觉得好笑。她知道林强生搞采购是要搞小动作弄外水的,他怕人家得了这个好处,更怕人家取代了他的位置,以后没外水可捞,才做出这个卵样。

何玉如当然不会在这种场合点破他,只是说,不行就不要硬撑,身体是再多的财富也换不来的。话里的双层意思很明显。

跟工会主席他们离开医院时,何玉如嘴上不出声,心里却说,那一铁棍抽得还轻了点。

4

收费局那三个人算账并不太用心,只用算盘粗粗地打了两本发票,其余的就搁到了一边,说,今天就打到这里吧,明天再打。小夏就急了,心想明天还要打,又怎么得了呢?这个月发工资的时间又快到了,她的工资表还没造好,而且开学时收的款都还没做账,哪里有时间陪这些大老爷?

一旁的何玉如却看一眼墙上的钟,说快五点了,今晚就去金都大酒店喝几杯吧。然后回头吩咐郭淑敏,要她先去定个包厢,自己跟收费局的科长们随后就到。

郭淑敏走后,等小夏收拾好账本发票,一行人便起身走出财务室。来到传达室门口,迎面碰上捂着腰子从外面走进来的林强生,何玉如就说,你怎么就回来了?林强生特意挺了挺腰身,以显示自己的强健。不想用力过大,牵动了伤处,痛得他眉毛往中间拧,嘴巴往一边歪。却还要坚持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天还可照常上街搞采购。

何玉如没说什么,用鼻子哼了一声,放林强生过去。

跟金都大酒店还隔着一条街,早等在店门口的郭淑敏就扬手招呼起来。何玉如对科长们说,看来包厢定好了。一齐横过大街,跟郭淑敏往里走。左弯右拐,来到一个包厢外,上面写着八号两个字。郭淑敏说特选了这个包厢,八发八发,愿科长们大发。众人就齐声说,发发发。

走进包厢,里面不仅有吃饭的大圆桌,还有VCD。郭淑敏说,吃饭还早了点,先唱几支歌吧?一边吩咐服务小姐插好话筒,调好音量,让机房里送信号过来。这边何玉如见屏幕上有了动静,就把点歌本往曾局长手上递。曾局长将本子放到一旁的茶几上,说,你们唱,园长你们唱,我嗓子哑,唱不来。何玉如就将本子塞到另一位怀里,那一位也不肯点歌。就这么推让了几次,三位客人谁也不愿上场。何玉如就说,都说收费局的人没有不会唱的歌,今天三位怎么不肯赏脸,是不是这里档次低了一点?三人就说,哪里哪里。

还是郭淑敏见气氛上不来,就先自己点唱了一支,打了个开场。谁知她唱过之后,那三人还是无动于衷。

两位园长不觉有些难堪,一时不知如何才好,心想些老爷不知想要干什么。正纳闷,曾局长猛不丁冒出一句,说内地就是傻冒,吃饭的地方还搞什么VCD,洋不洋,土不土的,人家沿海地方,吃饭是吃饭的,娱乐是娱乐的。另一位附和道,是的是的,这吃饭是物质文明,而唱歌跳舞是精神文明,往一处抓就是来不起情调。

说得一旁的两位园长你觑觑我,我觑觑你,满脸的难为情。好在郭淑敏还算机灵,立即接过他们的话头,说,是呀是呀,都二十一世纪了,文明也得有个文明法。又说,这样吧,楼下有个足浴馆,大家有兴趣,陪你们过一过足瘾。

那三人脸上有了起色,说足浴倒是个新鲜玩意。

洗了个把小时足浴,再回来吃喝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快九点了,郭淑敏把何玉如拉到一边,悄声说,洗脚喝酒是物质文明,还有精神文明,恐伯还是少不了。何玉如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咬咬牙说,少不了就不少吧。然后把三人请到新开业的强光娱乐城,要了个名叫帝豪的大包厢。

何玉如从没来过这些地方,一见那三十四寸的大彩电,那奢侈的VCD和音响设施,那超大的茶几沙发,以及豪华的装饰,心中就发怵。还在包厢里发现一个小门,推开一看,是一个几乎没有灯光的小暗室,里面有茶几还有长沙发。就问大家这是干什么的?郭淑敏说,是用来跳舞喝茶的,每次只能进去一对。

三个男人一直不吱声,脸上却露出暧昧的笑。郭淑敏又对何玉如说,你先在这里陪一下客人,我和小夏去服务台点些果品茶水什么的。拉着小夏出了包厢。

紧接着,服务小姐就送上了茶水和点心,郭淑敏和小夏也走了回来。这时何玉如的脑瓜子忽然开了窍,对三位男人说,我年纪大了,歌舞都上不了场,郭园长和小夏也没这方面的天赋,这样吧,幼儿园有几年轻漂亮的老师能歌善舞,我去把她们请来如何?三位男人赶忙说,不用不用。

何玉如还要说什么,郭淑敏忙在后面扯她的衣脚,一边说,你不用操心了,我都安排好了的。然后说是去服务台催促还未及上的点心,把何玉如拉到了包厢外面,对她说,幼儿园的老师个个正儿八经的,人家不会喜欢,我和小夏已在服务台预交了包厢茶点费以及三位小姐的台费,等会儿小姐一来,我们就走,不要在这里碍事,改日再来结账,让他们玩个潇洒。

正说着,服务小姐已领着两个打扮裸露的女郎进了帝豪,郭淑敏就让何玉如在外面稍等,她进去打声招呼,喊小夏出来。

郭淑敏和小夏很快就从包厢里出来了,三人一起往出口方向走去。何玉如想起刚才的见识,特别是那两个半裸女郎,心里就无法平静,甚至自己的一张老脸都红了起来。忍不住又回过,往帝豪包厢那边瞧了一眼。

这一瞧不打紧,何玉如瞧见服务小姐正在叩帝豪的门,身后又带着一个比刚才的陪舞女还要裸露的女人。

何玉如的头就嗡地一声响,两眼一黑,身子一晃,差点晕倒在地,要不是一只手伸得快,及时扶住了墙壁。

何玉如看到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亲生女儿马小路。

何玉如怎么也想不到,马小路会走上这条不要脸的陪舞的路子。她真想冲过去,撕烂马小路的死脸。但何玉如还是克制住了,强行地克制住了。她是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出她何玉如自己的丑。只得转身跟着郭淑敏和小夏往外走。却没法不去想在那个叫做帝豪的包厢里可能发生的一切,没法不去想马小路这个不要脸的死鬼可能做出的下贱事。

这么胡思乱想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跟郭淑敏和小夏搭讪着,不知不觉已回到幼儿园。

第二天上午,何玉如来到财务室。正好郭淑敏和小夏都在那里,何玉如说,今天收费局的怎么还不来?郭淑敏说,他们不会来了。何玉如说,昨天下午他们不是说过今天还要来的吗?郭淑敏说,昨天下午只算账,没搞两个文明,晚上搞了两个文明,搞得他们心满意足,今天当然就不会来了。

何玉如皱皱眉,想想说,也是的。然后离开了财务室。

在财务室门口,何玉如碰上一位跟马小路配班的老师,就对她说,告诉马小路一声,中午到我家去一下。

可中午何玉如在家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马小路的影子。何玉如就下了楼,到新宿舍楼那边去敲马小路的家门。敲了半天,马小路才打着哈欠来开门,看样子正在睡午觉。何玉如的脸色就有点不太明朗。

马小路以为母亲又要训她了,但何玉如走进她家里时,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说不出。她瞧了瞧屋里蒙着灰尘的家俱,堆满杂物的屋角,狗窝一样似乎两个世纪没整理的床铺,以及茶几上沙发里电视机上乱扔着的脏裤衩臭袜子,连肺都气炸了。

何玉如费了好大劲才忍住火气,没有发作。

沉默久了,连马小路自己也受不了了,小心翼翼问何玉如,妈您有什么事吗?何玉如不语。马小路说,我本来是要到您那边去的,可我困得要命,在食堂里吃了点饭就回来睡午觉了。何玉如还是不吱声。

马小路斜眼觑觑何玉如那铁青着的脸,低头斜倚在沙发上,又喃喃道,我知道我不像个女人,我也知道自己当初没听您的话,瞎了眼睛,嫁了那个没良心的杂种,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我当初是爱他的呀,我以为我的爱会收住他的心,而且他又有钱,我们的日子会过得蛮红火的,谁知我好心没好报。我恨他,我跟他一刀两断。但不管怎样,我还是亏了,我的青春,我做女人的那点希望已经断送,我的心已经死了……

说着说着,马小路的泪水就止不住淌下来,一副可怜虫的样子。

何玉如没去理会马小路,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迷蒙的屋顶,好像根本就没听见女儿那声泪俱下的哀诉。其实内心何玉如又何曾不心疼这个可怜的女儿?她知道马小路变成今天这样,主要是那个狗男人伤透了她的心。树怕伤皮,人伯伤心,人一伤心,活起来便没有了劲头和精神。可再怎么的,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呀,这样不是糟踏自己吗?为此,何玉如曾苦口婆心,不知开导过她多少回,她硬是振作不起来,依然整夜整夜在外面打麻将,昨晚还到那些色情场合做起了陪舞女。打麻将反正已成风气,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在打,可做陪舞女那是做得的么?传出去,别说做娘的老脸没处搁,败了幼儿园的名声,那又怎么是好?

何玉如越想越感到可怕,心情由气恼烦躁,变得沉重起来。她背对着马小路,问道,昨晚你到哪里去了?马小路说,我没到哪里去,就在麻将馆里打了几个小时麻将。何玉如瞪着马小路,说,还要瞒我?马小路知道露了马脚,才低下头说,是郭淑敏拉她去的。

这让何玉如感到意外,想不到郭淑敏会拉马小路下水。转念一想,如果马小路不是那种女人,谁又拉得走你?也许是马小路早就找过郭淑敏,人家才会照顾她的生意呢。何玉如就有气,说,你说说,你要你妈这张老脸往哪里放?我一辈子堂堂正正,没有什么地方可让人戳背的,你自己不要做人,也要为我想想哪!

何玉如激动地说了半天,马小路这里却什么反应也没有。何玉如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转过身去。就见马小路蜷缩在沙发里,双手抱膝,两肩高耸,脑壳嵌进两腿间,仿佛受了惊吓正在自卫的刺猬团。何玉如不知马小路缘何这样,走到她面前,问,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睡着了?

马小路还是没反应,仍缩在那里。何玉如就伸过手去,摸着马小路的脑壳往外掰,开始还掰不开,掰了几下,掰开点,才见马小路涎水下垂,鼻涕外流,泪眼婆娑,一副看不成的样子。何玉如以为她是因为内疚而哭泣,慈悲心肠早就软了。不想接下来,马小路接连打了几个哈欠,身子跟着战栗起来,牙齿上下不停地磕碰着,话不成句的说,我、我不、不、不行、啦……

何玉如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提高嗓门喝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马小路战栗着,努力站起来,风中的柳条一样左右摇晃两下,然后踉踉跄跄奔进卧室,在床头柜里摸索一阵,拿出一个针筒,上了药水,往手臂上狠狠地扎下去……

完了,完了!何玉如长叹一声,步履蹒跚地走出马小路的屋子。→文¤人··书·¤·屋←

其时,外面起了大风,何玉如觉得眼前的房屋和树木变得模糊,不断地重叠着,更替着,最后眼前一黑,身子一晃,摔到地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下篇

5

等何玉如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她第一眼看见的是倒扣在头上的盐水瓶,以及瓶子下方那输液管里漫不经心地垂滴着的滴液。然后她看见了床前的丈夫老马,和老马旁边的郭淑敏、小夏、林琴琴她们。何玉如苍白的脸上就露出一丝歉意,嘴巴张了张,想说声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大家就在一旁惊喜地说,醒了,何园长醒了。

到了中午,郭副园长她们已经离去,病房里就剩下老马和何玉如自己时,何玉如就问老马,小路呢?怎么没见小路?老马说,小路昨天晚上到过这里,今上午有班,便没过来,下午会来的。

何玉如沉默片刻,说,你要她最好不要再来,我不想看见她。老马说,不管她怎么不争气,但究竟还是你的女儿。何玉如说,我没这个女儿。

老马便不做声了,望着吊瓶出神。

何玉如突然想念起申慧群来了。她好想见见申慧群。只是她又不能在老马面前说起申慧群,这是她心里的秘密。

医院住了没几天,何玉如就办了出院手续。本来就没大病,那天完全是被马小路气的。没病待在医院里,要花幼儿园的钱,何玉如心疼。老马没在医院里,也没先告诉郭淑敏她们,何玉如一个人离开的医院。

这天天气晴朗,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何玉如那一直阴沉着的心情忽然开朗了许多。她就有了一个在街上多逗留一会儿的愿望。是呀,平时只顾在园里上下跳,而家里搬煤扛米,购吃买穿,几乎全由老马包了,自己连街都很少上,差不多成了庵堂里的尼姑。

这么一想,何玉如自觉好笑起来。她已偏离回家的方向,来到街上。

一转一转,不知不觉转到一处农贸市场。举目一望,竟然在密集如蚁的人群中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别人,而是幼儿园的采办员林强生,他此时正站在肉案前称肉,旁边是那架挂着两个篾篓子的破单车。何玉如往前快迈两步,想过去跟他招呼一声,忽然又想起什么,便止住步子,躲进一旁的鞋铺。一直到林强生称好肉,接过屠户开的条子,交了钱,推着装了肉的单车离开,何玉如才走出鞋铺,朝刚才林强生待过的肉案走去。

那是一个贼眉鼠眼,留着小胡子的年轻屠户。见何玉如走过来,小胡子举起屠刀往案上一砍,朝她挤眉弄眼道,是不是来一腿?然后把那边猪肉拍得啪啪作响。何玉如往案前一站,不慌不忙地说道,一腿两腿都行,但要看你的价格如何。小胡子说:“价格?我吃哄得别人,也不敢吃哄你呀!何玉如说,那你开个价吧?小胡子说,六块六一斤,少一分钱都不卖。

“不卖就不卖,我到别处去。何玉如说着话,眼睛往其他卖肉的地方瞟着,做出一个立即要走开的样子。小胡子嘴里一副无所谓的口气,眼睛却盯住何玉如,生伯她走开了。何玉如就真地往外迈了一步。

这一下小胡子有些稳不住了,说,你开价吧?何玉如说,这价还有什么好开的?人家都卖五元五一斤。小胡子说,人家什么肉?我这什么肉?何玉如说,人家的猪肉,你这不是猪肉,是龙肉不成?

小胡子软了下来,将头往何玉如身前凑凑,神秘兮兮地说,那你告诉我,你是给自家买,还是给公家买?何玉如说,自家买咋的?公家买又咋的?小胡子说,给自家买,你不可能买多少,我选最好的屁股肉给你割,绝不少你的秤,但这是零售,刀下得碎,肉容易折,最低不能低到五块六一斤;给公家买嘛,那你肯定会买几十上百斤,这是批发,我放血,五块五一斤,怎么样?

停停,小胡子又故意放低了声音,好像生伯旁人听了去似的,说,而且我给你开的发票是六块一斤。何玉如说,那怎么行?搞假动作。小胡子说,那有什么不行的?刚才那个买肉的男人,天天在这买,我都是这么处理的。

接着小胡子放大声音,说,我还可以给你扛到单位去,守着你过足了秤再走。何玉如说,好,我在你这买了,不过我暂时只买二斤肉。小胡子也干脆,说,行,下次买整腿整边时,再来。一刀下去,砍出一块,过秤正好两斤,又用塑料袋裹了,递给何玉如,说二五一十,二六一二一十一块二。

何玉如接肉在手,却不急于掏钱,说,给张发票吧。小胡子说,两斤肉开什么发票啰?何玉如说,我家里也要记账的,没发票怎么记?小胡子没法,用那只油腻腻的手写了一张普通的收据。何玉如知道屠户按宰猪的头数收屠宰税,不像商店里卖货有零星发票,于是拿过收据,付了款,提着肉走了。

这天何玉如还买了鱼鸡鸭几样东西,都让小贩写了收据。她转身走开时,那些小贩就点着她的背心,说,从没见过给自己买条鱼买只鸡也要开票的,这女人的神经一定出了岔子。何玉如把那些指点撇在身后,走出农贸市场,走进灿烂着阳光的大街。

从农贸市场外的大街回幼儿园有两条路,一条是人来人往的横街,一条是少有人走的曲里拐弯的偏巷。今天何玉如心血来潮,朝那条平时难得走一回的偏巷迈去。

这是条窄窄的着青石的老巷,两旁的板装屋就像许久没人翻阅的线装书。阳光从狭窄的空中遗漏下来,在石板上照出幽白的影子,巷两旁的板装屋也跟着晃亮起来。

前面不远已是喧闹敞亮的巷口,猛抬头,何玉如竟然又看见了林强生的身影。她自语道,这个城市也并不小,怎么老是碰上这个林强生?

林强生是从巷口一扇破旧的木门里出来的。他还推着那辆驮着两个篾篓的破单车。一出门,林强生就骑上车,猛踩几脚,驶离了巷口。那两个篾篓装着幼儿园几百小朋友和老师中餐的伙食,林强生知道再不能拖延,必须马上赶回幼儿园去。

只是林强生并不知道,今天自己两次撞进从医院里出来的何玉如的视线。

等林强生走远了,何玉如才慢慢走向刚才被林强生用单车撞开,还没关上的那扇木门。她发现门上倚着一位瘦弱而驼背的老妇人,此时正一双空洞无光的眼睛,象征性地望着林强生刚才离去的那个方向。

何玉如也不吱声,上前站到老妇人的面前。老妇人用手在前面扬了一把,说,谁呀?你挡在那里干什么嘛?你别以为我瞎了,你挡在那里,我还是知道的。何玉如就往一旁闪了闪,说,嫂子,你在瞧什么嘛?老妇人说,我在瞧强生,他刚走,走出巷口不远。何玉如说,强生是谁呀?老妇人说,强生是我那死鬼的弟弟,那死鬼脚一伸就走了,把我留在这世上活受罪,要不是强生,我早活不成了。

老妇人说着,那空洞的眼眶里就漫出混浊的泪水来。何玉如说,他常来你这儿吗?老妇人说,常来。何玉如说,来干什么?老妇人就显得有些自豪,说,他给我送点用的吃的,油盐煤米,鱼肉水果都送。

何玉如偏偏脑壳,往门里瞧了瞧,只见桌上有一只碗,里面盛着一坨新鲜猪肉。

何玉如说,你的儿女们呢?老妇人就满腔的愤怒,说,那些天杀的,只顾自己享福快活,一两个月都不到家里来看我一下。何玉如说,你的眼睛不好使,怎么给自己做吃的?老妇人说,这个我还行,碗筷油盐都在老地方,自己不会跑。有天深夜强生送只去了毛的全鸡过来,我就是自己剁烂炖熟的。

听到这里,何玉如恍然而悟,想起那天夜里没追上林强生,原来他拿着鸡来了这里。

何玉如还想问点别的,老妇人忽然警觉起来,说,你是干什么的?何玉如说,我是路过的,在你这里歇歇。

老妇人不再吱声,缩进木门里,旋即吱嘎一声,把何玉如关在了门外。何玉如在地上立了一会儿,才转身,一步步向巷口走去。嘴上嘀咕道,这个林强生。

第二天是星期三。按园里的规矩,三五的上午何玉如坐在办公室办公,老师们有什么事,或有药费或别的什么发票要签字,都是这个时候来找人。因为好几天没上班了,积压的事多,何玉如早早就进了办公室。清理堆着报纸和教具的桌子时,何玉如发现镇纸下压着一张转园的单子,上面写着衣向阳的名字。她的眼睛眯了一下,心想这衣向阳转什么园呢,是不是又因了马小路的缘故?

将单子挪一边,何玉如去掏包里的医药费发票,打算填好报销单,让郭副园长签字。职工们的发票由何玉如签报,她的发票则只能郭副园长来签。

不想掏出来的竟是几张皱巴巴的买肉买鱼的收据,何玉如就往抽屉里一塞,心想待会儿林强生来报发票,倒要比较一下,两人买肉的价格相隔好远。

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哭闹着,撞入园长办。何玉如抬起头,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头发染成红黄色,嘴唇涂得像过了夜的猪肝。细瞧,这不是衣向阳的妈妈江潮吗?江潮后面正围着一伙看热闹的老师和家长,他们见江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那个洋不洋土不土的脸蛋污染得难看而又滑稽,都在开心地哄笑。

江潮却不顾这些,一屁股坐到何玉如的办公桌上,把鼻涕从鼻孔里一把捏出来,往桌面上一甩,故意说,你就是何园长何玉如吧?你就是马小路的妈妈吧?何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点点头。江潮就撩开裙摆,在套着黑色丝袜的腿肚上抠出一把钞票,再在钞票中间翻出一张纸条,往何玉如面前一扔,说,你看看吧。

何玉如正要拿纸条,郭淑敏从外面走进来,先将看热闹的人轰走,再关上办公室的门,将何玉如拉到一旁,说,你看见衣向阳转园的单子了吧,没想到衣向阳一转园,他妈妈就找上门来了。

何玉如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郭淑敏说,你看看江潮给你的纸条就知道了。何玉如就转身拿起纸条。那是一纸复印件,上面写着“今借到衣兵人民币伍仟元整”的字样,后面还落着马小路的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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