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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京办主任IV-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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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局长说根本没有这回事,我一听全明白了。只是挂断手机后,脊梁骨直冒凉气。

星期三。晴。傍晚突然接到张辣辣的电话,说是要请我吃饭。张辣辣是王祥瑞的情妇,以前是清江歌舞团的台柱子,漂亮得像朵白牡丹,不知为什么突然离开清江歌舞团,成了王祥瑞包养的“二奶”。其实我和张辣辣接触并不多,不过是王祥瑞进京带她住在北京花园,一起吃过几次饭。现在,有很多美女一门心思想嫁入豪门做“少奶奶”,男人在这些女人眼里似乎都是“金钱豹”,她们是靠数男人身上的斑点决定自己的取与舍。殊不知,有斑点的不只是“金钱豹”,也有斑点狗,或许“斑点狗”身上的斑点比“金钱豹”身上的斑点要多得多。起初接触张辣辣觉得就是这样一位靠数男人身上花纹寻找富贵生活的漂亮女人,王祥瑞看上她,也无非是此女子容貌如花,肌肤如雪。两个人很有点像“贾珍”和“尤二姐”的关系,一方有钱买欢,一方贪慕虚荣。然而接触几次后发现,张辣辣不像尤二姐,似乎更像血性泼辣的尤三姐。因为张辣辣看王祥瑞的目光并不像尤三姐看柳湘莲,倒像是看无耻腐烂的贾珍,很有点以毒攻毒的味道,放浪大笑起来,还有点破罐子破摔的率真。说实话,我对张辣辣的美貌,虽然艳羡,但并不喜欢,因为她的美貌中藏着一种冷,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正因为如此,我一直对这个美女看不太懂。张辣辣给我打电话的语气透着几分神秘,我是带着好奇心赴宴的。张辣辣在花宴仙庄定了一个小包房,搞得跟情人幽会似的。我心想,这要是让王祥瑞知道了,说不定气得非找人把我阉了不可。但我断定,张辣辣突然进京请我吃饭一定有非同寻常的事求我。王祥瑞每次进京坐的都是甲O牌照的车,这种手眼通天的人不知道掌握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于驻京办主任来说,最重要的信息就是这些秘密。张辣辣天天和王祥瑞睡在一张床上,我就不相信她不知道这些秘密。果然,席间,张辣辣道破了天机。原来永盛集团十周年大庆时,在清江大剧院请清江歌舞团演了一台节目,给张辣辣的出场费高得惊人,晚上王祥瑞宴请歌舞团领导,张辣辣坐陪,晚宴后王祥瑞提出亲自开车送张辣辣,张辣辣也没多想,就同意了,结果车开出去没多久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已经在王祥瑞的床上。当时,张辣辣就什么都明白了,一定是晚宴上,王祥瑞提前在酒里下了迷药,然后有预谋地强奸了她。醒来后,张辣辣刚想哭闹,却发现电视里正在放黄片,仔细一看不是黄片,恰恰是昨天夜里王祥瑞蹂躏她的镜头。她当时就不敢哭也不敢闹了,只是用一双泪眼盯着王祥瑞问:“你到底想怎样?”王祥瑞嘿嘿一笑说:“辣辣,我看上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想怎样,就是喜欢你,从今以后做我的女人。”但是张辣辣说,从那天起,她的噩梦就开始了,王祥瑞攻不下的关,都要由她出面,用美人计攻关,据张辣辣说,和她睡过觉的官员从北京到地方都有,最后她交给我一个包,我问包里面是什么?她说,是罪证!我好奇地问:“谁的罪证?”她轻蔑地一笑,破釜沉舟地说:“王祥瑞及其保护伞的罪证。”我不露声色地问:“辣辣,祥瑞这几年事业做得确实顺风顺水,那是因为他为人仗义,肯帮朋友,没发现他做什么出格的事。”张辣辣冷笑道:“那是你被他的虚情假意蒙蔽了,其实他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狼。丁大哥,不瞒你说,这包东西除别的证据外,还有和我睡过觉的官员的精斑。”我不解地问:“妹妹,为什么给我?”张辣辣坦诚地说:“丁大哥,我知道你在中纪委有朋友,而且你虽然看上去油头滑脑的,其实你是心里最有数的人。”我试探地问:“你就不怕我交给王祥瑞?”她坦然地一笑说:“丁大哥,吃完这顿饭,我就去香港定居了,我逼王祥瑞为我办了单程证,香港只是个跳板,总而言之,我就要远走高飞了,不怕王祥瑞抱复我,另外来京之前,我给赵长征寄了一份,我听朋友说,赵长征最近对打击走私工作抓得很紧,我这包东西等于送给他一个大礼!”我接过张辣辣这包东西,觉得像一颗定时炸弹。分手后,我一个人开车围着三环绕圈,我不知道对这颗定时炸弹怎么办好。卢梭讲,“人生来自由,而处处都在枷锁中。”我觉得张辣辣这包东西是个潘多拉匣子,我估计王祥瑞通过张辣辣拿下的那些官员一定“自认为是旁人的主子,但依旧比旁人更是奴隶”而不自知,眼下这些人是王祥瑞的奴隶,而王祥瑞机关算尽,不承想落入一个小女人的陷阱。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卢梭认为,“人天生来是善的,让种种制度才把人弄恶”,其实,先进的制度引导人向善,腐朽的制度引诱人向恶。王祥瑞是善是恶都是自作自受,与我何干,我丁能通做人的原则是绝不害人,既不害所谓的好人,也不害所谓的坏人,你们自己欠的孽债自己还,何况这个世界上好与坏都是相对的。想到这儿,我从东三环上下来,在马路边找了一个有垃圾桶的地方停了车,随手将那个肮脏的包扔进了垃圾桶里。

7

星期二。有云。习涛告诉我,省里成立了打击走私专案组,第一目标似乎是何超。我说不可能吧,何超是省公安厅主管打击走私的副厅长,还是省打击走私领导小组副组长,怎么可能是何超呢?习涛说,专案组成员里并没有何超,何超若没有事,他至少应该是专案组副组长,可是根本没有他。可见何超有问题。其实我也听说省里成立了打击走私专案组,但并不清楚专案组成员名单。习涛在驻京办是分管信息工作的副主任,这小子是专业特务出身,我相信他的信息不会错。但我还是好奇地问:“消息可靠吗?”习涛不避讳地说:“不瞒老兄说,消息是林白的秘书乔军告诉我的,绝对可靠。”习涛是通过他哥哥习海认识乔军的,习涛认识乔军的目的就是为了了解信息,当然习涛与乔军处得称兄道弟的,乔军深知习海的身份,很看重与习涛的关系。习涛告诉我,省里成立了打击走私专案组前,赵省长请了三个人开了个小会,一是省纪委书记刘光大,二是省公安厅厅长尚杰和东州海关关长陆宏章。我深知,领导主持会议,参加的人越少越重要。习涛还说乔军告诉他,刘光大在私人会上说了一句狠话:“这次打私,我打算准备一百口棺材,其中九十九口留给贪官和走私犯,一口留给我自己。”我之所以如此关注习涛说的这个信息,是因为梁宇上任东州市市长后,对驻京办的车不满意,责令我从永盛集团接收了五辆奔驰,尽管这五辆车手续齐全,但是我断定这五辆奔驰是走私车。后来也是按照梁市长的指示,北京花园用烟基本用永盛牌香烟,这种烟其实是用大哥大的水货改装的,但梁市长认为,驻京办接待用烟都用永盛牌是对地方品牌的一种宣传。赵长征、刘光大打击走私决心这么大,我真担心刮着驻京办。另外,何超这几天就住在北京花园,据说是到公安部开会。傍晚我略尽了地主之谊,吃饭前他亲自用手机给王祥瑞打电话,我才知道王祥瑞也进京了。何超挂断手机告诉我,王祥瑞陪关部长的老母亲打了一下午麻将。关部长的老母亲是老八路,九十多岁了,其实王祥瑞陪关部长的老母亲打麻将不是什么新闻,他就是要让人知道他和关部长的老母亲熟到什么程度。王祥瑞和何超不是一般关系,我听说何超的老婆在东州开了一座一流量贩式歌厅,叫金碧辉煌,就是王祥瑞投的资。席间王祥瑞问何超:“大哥,省里成立了一个打私专案组,你知道吗?”何超竟然摇着头问:“有这种事?”王祥瑞一是跟我熟得很,二是了解我的为人,一向为朋友保守秘密,就不避讳地说:“大哥,不瞒你说,专案组从哪些部门抽调的人员我都清楚,但是你作为省打击走私领导小组副组长,省公安厅主管打私的副厅长,对这件事一点不知道,你不觉得不太对劲吗?”何超纳罕地说:“是有点不对劲,祥瑞,你怎么看?”王祥瑞警觉地说:“大哥,反正你得加点小心,专案组成立后,并未对走私企业下手,而是先打所谓的保护伞,海关有几个小兄弟已经被双规了,我担心,专案组把你排除在外,会不会对你也下手?”何超哈哈大笑道:“兄弟,你过虑了,对我下手凭什么?”我插嘴问:“祥瑞,看你紧张兮兮的样子,不会担心专案组把永盛列为走私企业吧?”王祥瑞深吸一口烟说:“像我这种生意,说我是走私就是走私,说我是著名企业家就是著名企业家,反正话语权不在我这儿。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次打私就是冲永盛集团来的,我算什么,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梁市长。张辣辣那个臭婊子寄给赵长征一包东西,其中就有多张我与梁市长的照片,专案组看见我与梁市长拍的照片,一定认为我与梁市长有关了。赵长征看了那包东西也坚信我与梁市长有关,梁宇是我的保护伞。其实我的企业做得好,梁市长去视察是很正常的,外界谣传董舒在我公司是挂名董事,为我走私保驾护航,纯属无稽之谈。其实永盛集团连进出口权都没有,怎么走私?”王祥瑞看似胸无城府,口无遮拦,其实粗中有细,弦外有音,他的表白虽说看似合理,永盛集团是个规规矩矩的企业,但是我早就知道王祥瑞与有进出口权的国企公司合作,假手他人走私,进而牟取暴利。他不承认永盛集团走私,认为这场打私不过是上层的政治斗争,不过是自我安慰的一种解释,其实他一定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不然他不会跑到北京和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打麻将。康德说:“你可以想象在一个阴暗多云的夜晚眺望天空,但这时你本身就在空间里,你想象自己看不见云。”罗素却不理解,他说:“可是我不明白,绝对空虚的空间如何能够想象。”毫无疑问,王祥瑞和何超正处于这种想象之中,康德想象自己看不见云,王祥瑞想象自己不是走私犯,何超想象自己不是保护伞,那么我呢?我是否也应该想象点什么?

星期日。阴雨绵绵。我就不喜欢这种天,好像上天是个怨妇,被什么莽汉强奸受了委屈,泪眼涟涟地哭诉个没完。每当遇上这样的天气,我就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惧。这可能与我小时候害怕打雷有关。小时候一听到雷声便吓得瑟瑟发抖,好像老天爷带着千军万马来抓我似的,一头扎进娘怀里连眼都不敢睁,娘说老天爷不抓小孩子,我问娘,什么样的人是恶人?娘说了一句我上学后才琢磨懂的话:“恶人就是大灰狼。大灰狼是很善于披着羊皮的,就连牧羊人也未必能识别出来。”就像一些诗人专门用浪漫主义赞美雨是什么精灵一样,我却觉得阴雨绵绵的天像是老天爷的前列腺出了问题,尿不净。谁能想象得到,浪漫主义的反抗从拜伦、叔本华和尼采演变到墨索里尼与希特勒,还是达尔文的生存竞争和适者生存有道理,我从小就不懂浪漫主义,但有着对环境本能的适应能力。正如达尔文所言:“在一定的环境里,同种的个体为生存下去而竞争,对环境适应最好的有最大的生存机会。”罗素认为,这机会中有几分是纯运气。我自认为自己的运气一直不错,但是何超就不行了,他参加完公安部的会议后,参加一个朋友的宴请,吃了河豚生鱼片,别人吃了都没事,他吃了以后,回到北京花园找我喝茶还好好的,茶喝到一半时,嚷嚷肚子疼、恶心,说是去洗手间,结果走了没几步就晃了起来,说话舌头也大了,喝茶时他就跟我吹,今天我朋友请我吃河豚,味道好极了,我看他的样子,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河豚鱼,二话没说赶紧打120,不一会儿120就到了北京花园门前,医护人员当即断定何超吃河豚鱼中毒了,大家七手八脚地将何超抬到救护车上,救护车闪着蓝灯一路呼啸着直奔北京医院,路上我听救护车的警笛一直高呼两个字:“完了,完了,完了!”怎么听都是这两个字,我担心何超有危险,心急如焚。还好,经过抢救,何超脱离了危险,为了稳妥起见,医生建议何超住几天院,何超不肯,嚷嚷着回东州传达公安部会议精神,我讥笑说:“你刚从阎王爷那儿游历了一圈,还是在医院好好歇几天吧。医生说,吃河豚鱼中毒,如果抢救不及时,中毒后最快十分钟内死亡,最迟四至六个小时死亡,这次算你命大,如果再晚半个小时到医院,怕是你老兄就常驻阎王殿了。清江省公安厅有你没你照样运转,别太拿自己当回事,我看你还是听医生的,住院,身体是本钱,如果命没了,那可什么都没了。”何超听我说的有道理,只好同意了。我从北京医院出来时已经月上柳梢头了,刚要打车,手机就响了,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赵长征的秘书朱峰的名字,赶紧接听。我给肖鸿林当秘书时,就和朱峰处成了铁哥们,朱峰不仅给赵长征当秘书,还兼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朱峰第一句话就问我:“能通,何超是不是住在北京花园?”我笑着说:“是啊,何超就喜欢住北京花园,每次进京都住北京花园。”朱峰神神秘秘地问:“他现在还去北京花园吗?”我说:“这老兄吃河豚鱼中毒了,刚抢救过来,住在北京医院了。”朱峰“噢”了一声说:“能通,我知道你跟何超是铁哥们,但是我提醒你,离他远一点,省纪委已经决定对他实施双规了。”我听了以后,心里咯噔一下子,下意识地问:“什么理由?”朱峰说了句“走私集团的保护伞”,立即挂断了电话。我懵懵懂懂地站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将朱峰的消息告诉何超,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救不了何超,只好摇了摇头,打了一辆出租车。雨下了一天,才停下来,虽然空气清新,但我心里很闷,很想找个人聊聊天,便拨通了薪泽金的手机,问他忙啥呢,能不能出来坐一坐。没想到这家伙小声说:“不行啊兄弟,我正在机场接刘光大呢,航班马上就要落地了。”我一听全明白了,看来刘光大是奔何超来的,何超身份特殊,想不到刘光大亲自出马了,我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脑海里又回响起救护车的笛声:“完了,完了,完了!”

星期一。晴。早晨我刚吃过早餐,手机就响了,是王祥瑞打来的,他说有急事和我商量,他就在北京花园停车场的奔驰车内,联想到昨天晚上刘光大亲自带专案组到了北京,王祥瑞找我一定与何超的事有关,正好我也想知道一下何超目前的处境,便答应见王祥瑞,让他到我办公室,他说不行,还是到我车里谈,正好我的车也在停车场,王祥瑞认识我的车,我走出北京花园,发现他的奔驰车就停在我的奔驰车旁边,其实两辆车是一个型号的,因为驻京办的几辆新奔驰都是从永盛集团买的。我钻进我的车内,王祥瑞鬼鬼祟祟地从自己的车内出来,一头钻进我的车内,我发现王祥瑞车里坐着一个女人,好像是何超的情妇古娟。古娟原先是省公安厅政治部的,和何超好上后辞职下海,常来往于东州北京之间。我好奇地问:“祥瑞,你车上坐的是不是古娟?”王祥瑞直言不讳地说:“不错,我就是为她来找你的。丁哥,今天早晨何厅长被省纪委联合有关部门成立的打私专案组双规了,刘光大亲自带专案组进京抓人,何超是省公安厅主管打私的副厅长,而且是省打私领导小组副组长,连他都不能自保,很显然是冲我来的,因为张辣辣那个婊子到处散布何超是永盛集团走私的保护伞。”我不耐烦地插嘴道:“这跟古娟有什么关系?”王祥瑞迫不及待地说:“丁哥,何超是省公安厅副厅长,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巴结他,但是苦于巴结不上,于是就有人转向巴结古娟,因为他们知道古娟和何超关系不一般,这些人给何超送钱送不上,就通过古娟送,结果古娟拿到钱根本没让何超知道,背着何厅长拿去炒股票,结果都赔进去了。”我插嘴问:“她大概收了多少?”王祥瑞伸出五根指头说:“五百万。但是专案组并不认为何超不知道,他们一定认为何超收了这五百万,早晨我去北京医院想看看何超,结果我亲眼目睹了何超被专案组塞进了车里,我吓得开车直接去酒店找古娟,只要专案组找不到古娟,他们就拿何厅长没办法。丁哥,我暂时回不了东州了,得藏在北京找关系,给赵长征、刘光大这些人施加点压力,古娟就拜托给你了,你找一个隐蔽点的地方把她藏起来,我劝这娘们儿远走高飞,她一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二舍不下即将到手的单程证。坚决不离开北京。”我轻蔑地问:“难道她就不怕抓进去鸡飞蛋打?”王祥瑞苦笑着说:“起初还自称自己是搞公安的出身不怕,后来我说,你就不怕何超挺不住?她这才同意躲一躲。丁哥,你有什么好地方让她躲一躲吗?”我想了想,觉得找个地方让古娟躲一躲并不犯什么毛病,便拿出手机拨通了怀柔喇叭沟门百鹿园谢老板的电话,我简单和谢老板说明了情况,谢老板很热情,一口答应了。这时后车门开了,古娟不耐烦地开门坐了进来,“你们了商量得怎么样了,不就是找个地方让我躲一躲吗,怎么还没商量出个地方?”古娟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怎么说都是离过婚的半老徐娘了,我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办法让英俊潇洒的何超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见古娟对我和王祥瑞有些警觉,我便简单介绍了百鹿园的情况,古娟一听地方不错,便同意了,为了稳妥起见,只好由我亲自送古娟去百鹿园,幸好今天没有市领导进京。路上我一边开车,一边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么多人赞赏黑格尔关于现实的就是合理的,合理的就是现实的观点?很显然这种观点可以为一切不法行为开脱,“凡存在的事物都是正当的”,毫无疑问,驻京办是存在的事物,当然是正当的,那么古娟与何超、张辣辣与王祥瑞之间的关系正当在哪儿,为什么也存在着,还有倍受人们诟病的“跑部钱进”、“截访维稳”正当在哪儿?为什么也存在着?黑格尔如果活到今天,一定会为自己的臭理论沾沾自喜。让我奇怪的是,古娟似乎并未因何超出事而表现出任何不安,非常平静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目视前方。我试探地问:“古娟,你估计老何的事大不大?”古娟不以为然地说:“大不大都无所谓,钱是我收的,老何根本不知道,我现在就等单程证了,单程证一到手,我就远走高飞了,只要他们抓不到我,就奈何不了老何。”我好趣地问:“古娟,我听说单程证没有个百八十万办不下来,你是怎么办的?”古娟得意地说:“有百八十万,没有接洽的人也别想办。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你是驻京办主任,最懂这个了,其实有接洽的人办起来也没什么,不过,要从基层派出所开始办起,如果你要想办,就要为你做一套文件,说你和香港什么人结婚,其实这个人在香港根本不存在,但不管这些文件是真是假,只要确保一路上去都有人签字盖章就行了。”听了古娟的话,我更坚信黑格尔的观点,“没有任何事物是完全假的,而我们能够认识的任何事物也不是完全真的。”我们必须学会能够多少有些错误地去认识真理。

·6·

我:道破天机的日记

8

星期五。雷阵雨。罗素说:“拜伦描绘了一个和‘查拉图斯特拉’不无相似的贤人——‘海盗’,他在和部下们的交往上,更掌握他们的灵魂用那制人的手段领导卑劣的人心,使之寒栗昏乱。”其实哪位领导不是这样的“贤人”?哪个贪官不是这样的“海盗”?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驻京办主任,其实每天都在与大大小小的“海盗”打交道,在我看来,如果将北京视为大海,驻京办就是地方政府的“海盗船”,既然是船,就难免遇上风浪,有的甚至因风浪而沉没,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第一个沉没的会是昌山市驻京办。徐江打电话请我到昌山市驻京办喝酒时的口气,我听着有几分伤感,一再追问之下,他才交了实底,说是请薪泽金和我等几个驻京办主任喝的是告别酒,昌山市政府已经决定撤销市驻京办,徐江的工作待定。听到这个消息,我退掉所有的应酬,驱车直奔后海。昌山市驻京办虽然紧邻后海酒吧街,却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我把车停在“昌山之家”门前时,发现薪泽金已经到了,挨着他的车停了十几辆奔驰,我扫了一眼车牌子,发现大多是清江省各市驻京办的车,估计都是徐江请来的。果然,一进“昌山之家”二楼包房,清江省十几个市的驻京办主任几乎都到了,而且酒菜已经上桌了,就等我开席了。我进门时薪泽金正用埋怨的语气说:“怎么搞的,徐江,好好的昌山市驻京办说撤就撤了呢?”众人也七嘴八舌地埋怨。我不客气地接过话茬讥道:“这你们还不懂,昌山市市长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出风头呗!”薪泽金质疑道:“没这么简单吧,徐江,你给大家交个底。”徐江叹了口气,端起酒杯说:“这些年承蒙各位关照,我先敬大家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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