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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道-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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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的,采沙场老板又是王伯寿的小舅子,他沮丧地意识到在自己声音后面总有一种嗡嗡的背景噪音不停地萦绕,这让他十分恼火,却又无从发泄。王伯寿在东州经营二十多年了,根基深厚。他虽然是从副省长的位置上派过来的强龙,但是俗话说得好,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他着实体味了一次强龙的孤寂和地头蛇的强悍。地头蛇欺的是他这条强龙脑袋上的“代”字,却不知他是个不信邪的人,他拉着架势要给地头蛇一点颜色看看,为此他决定回去后,立即召开常务会议,继续研究解决老夫妇的上访问题。

告别了那对枯蒂莲般的老夫妻,吉普车风驰电掣地向东州城驶去,一路上,廖天北在不停地抽着烟仿佛在极力遏制内心深处汹涌澎湃的内疚,又像是在忍受来自地狱的阴冷的嘲笑声。郭鹤年觉得有必要提醒他几句,便壮着胆子问:“廖市长,要不要和王伯寿打个招呼?”“没必要,”廖天北没好气地说,“难道他不清楚自己的小舅子每天都在干什么!他小舅子如果没有他这个当常务副市长的姐夫,敢这么无法无天吗?!”一句话噎得郭鹤年再也不敢言语。我们在沉默中急速前行,我抬眼望了望车窗外的天空,一大片灰蒙蒙的寒云压了过来,看来又要下雪了。老大腐败掉后,王伯寿预料到东州的党政班子必做大的调整,他一直有当市长的梦想,为此没少进京搞动作,但是他忙活了半天,还是枉费了心机。廖天北的到来彻底断了他当市长的念想,但是他在东州经营多年,上上下下的关系盘根错节。廖天北一到东州就感到了有一股难以驾驭的势力。我猜想,廖天北大刀阔斧地处理王伯寿的小舅子,而且不跟他打招呼,就是想杀一杀这股势力的煞气,镇不住这股势力,廖天北很难打开东州的工作局面。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亲自召集的常务会议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过瘾,因为王伯寿早就得知了他进山的消息。王伯寿很清楚,廖天北此行是冲他来的,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王伯寿更清楚“两会”前夕正值选举,任何负面消息都可能影响选票,为了自己的前途委屈一下自己的小舅子还是值得的,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因此,王伯寿在廖天北尚未出城时就已经下手了。到晚上开会时,老夫妻的儿子已经从劳教所放了出来,而且由市公安局派专车送回了家,几十位农民工的工资也得到了解决。王伯寿还亲自命令市公安局刑拘了自己的小舅子。他还在廖天北返回东州城之前,派人给老夫妻送去了三万块钱,作为他们的儿子平白无故被劳动教养三年的补偿。他如此工于心计,让廖天北非常被动,本来想打一场聚拢人心的漂亮仗,中途却流产了,不仅没有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还让王伯寿博得个大义灭亲的美名,廖天北不禁为对手的狡猾与强大而暗自叫苦。

正是在那次常务会之后,廖天北向我发出了“做市长最难的就是不能做自己”的感慨。不过,他还是一直试图按自己的意图做市长的,为此他像一部坦克车似的呼呼往前冲,不讲规矩,不讲套数,甚至不讲人情,为了能做成自己心目中的市长,他连市委常委会也说不参加就不参加,搞得市委书记罗立山不止一次和他拍桌子。党政一把手的矛盾越来越公开化。

最近两个人又弄了个半红脸。那天罗立山下乡检查农村工作淋了雨,回到东州就感冒了,发高烧三十九度,并引发了肺炎,只好住院治疗。刚好郭鹤年老父亲过生日请了假,廖天北带着我去医院看望罗立山。两个人一见面就围绕着东州文化特色的问题戗戗了起来。问题是由罗立山提出来的。当时他的脸颊烧得通红,但眼睛里仍然闪耀着深不可测的目光。罗立山长着个圆脑袋,五官也是圆的,由于长得胖,脸上几乎没有皱纹。给人一种圆熟而亲切的感觉,但这只是表面印象,其实他的气质犹如他的目光一样,于平易近人中透出一种威严,让人不得不敬,又不得不怕。反正罗立山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他当时提出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就是东州的文化特色是什么?他的结论是除了重工业之外,毫无特色可言。罗立山很想去一去重工业城市傻大憨粗的土腥味。廖天北颇感兴趣地问他怎么去。罗立山的神情似乎是在憧憬着什么,我猜测他脑海中肯定浮现出一幅东州城去掉土腥味的美丽画卷。然而他的神情被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一阵咳嗽过后,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描绘了曾经观看西州市国际服装节的情景,最后他用非常向往的口气说:“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模仿西州市搞一个国际服装节?”廖天北听罢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他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很希望自己管理的城市也能独树一帜,因此当即表示反对。理由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城市是没有底气和活力的,文化是一个城市的灵魂。既然是灵魂,就一定是原生态的,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模仿是模仿不出灵魂的。灵魂不可复制,一定是独一无二的。罗立山虽然虚弱不堪,但听到“独一无二”四个字还是勉强坐了起来,因为这四个字不仅锥心,而且刺耳。他深知廖天北是个只想做一不想为二的人,这让他时常有一种危机感。每当廖天北冒出这种思想时,他便毫不犹豫地予以反驳。我感觉这应该是他维护自身权威的本能反应。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是顽固而执著的,尽管他下垂的嘴角挂着微笑,但更像是从面具后面透出来的带着不自信的傲慢。他滔滔不绝地铺陈了一番什么是模仿,无非强调模仿就是最好的学习,然后举例说明计划经济是从前苏联模仿来的,市场经济是我们从西方模仿来的,如果没有模仿,中国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吗?此时我正站在窗前,窗外挤满人的街道上看起来一片空荡,我看见廖天北的表情就像是被人突然往脸上泼了一瓢冷水似的,我的心蓦地悬了起来。原来犹如蝉鸣的耳鸣变成了河面上冰块相互挤压的声响。廖天北反驳的语气仿佛太阳冲破云层钻了出来,给人一种穿透感。他用反问的方式对罗立山的观点一一驳斥,前苏联模仿了谁?西方发达国家模仿了谁?这些年我们的发展如果说有什么失误的话,首当其冲就是模仿。接着他以东州为例现身说法,如果街上的人不是黑头发黄皮肤,我甚至都不知道身在何国。然后他铿锵有力地说:“模仿出来的东西只能叫赝品,唯有独创才是唯一的出路。”很显然,罗立山无法容忍他的观点,竟然以满大街都是复制品为例,抛出了天下文章一大抄的荒谬观点,强调当今世界不再是圆的,而是平的,难免东方模仿西方,西方模仿东方,他深信每个人都渴望成为他人,而不是自己,成为他人的唯一途径就是模仿。整个世界就是相互模仿的结果。罗立山的观点深深地刺痛了廖天北,从他翕动的鼻翼看,他情绪有些激动,但他仍然没有乱阵脚,而且不失时机地强调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迷失在模仿中。最起码在我的任期内,东州要做自己,要有自己的文化特色。”争论又回到了那个困惑罗立山的老问题,东州的文化特色是什么?或许是罗立山体力不支,这回他没有用咄咄逼人的口吻发问,而是换了一副苦恼的表情。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下来,廖天北显然已经找到了答案,但他不急于说出,而是先阐述了一大堆“一个地方的文化就是一个地方的根”的大道理,他认为东州的根是黑土地,还用启发式的语气问:“老罗,你知道黑土地的魂是什么吗?”罗立山急于知道答案,他不耐烦地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廖天北这才兴奋地抖出了自己的包袱,他说出的答案,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别提罗立山了。我感觉罗立山呈现出来的表情就像是脑袋被门挤了似的。也难怪,谁能相信黑土地的魂竟然是大秧歌?但廖天北说得眉飞色舞,给人的感觉他坚信不疑。然而罗立山烧得通红的大圆脸宛如火热的太阳突然被乌云遮住了似的,他冷冷地问:“你该不会举办秧歌节吧?”他的语气像是害了牙疼病,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廖天北的态度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整个人完全陷入一种亢奋的状态,毫不顾及罗立山大失所望的表情,用一种执拗的口吻说:“我就是要用大秧歌吸引金凤凰。”罗立山听罢,流露出的表情就像是医生通知他得了绝症似的,脸上的五官好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扭曲得极其不协调,我担心如果廖天北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他的五官随时会分崩离析。可是无论罗立山如何反对,廖天北就是不妥协。土得掉渣的大秧歌在罗立山眼里完全是下里巴人,根本算不上文化,更别谈登大雅之堂了。因此他气得咳嗽不止,也绝不同意。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肯让步,仿佛来自远方的两头怪兽,在藤蔓交织、邃如深渊的林窟里撕扯着、扭打着。我站在旁边宛若一个吓呆了的小动物,哆哆嗦嗦地躲在杂草丛中,用惊惧敬畏的目光出神地盯着他们。最后罗立山不得不抛出自己的撒手锏,开常委会。廖天北听罢,猛然站起身,用鼻子冷哼一声,抬起眼睑,带着嘲讽的冷笑,不以为然地说:“随你的便!”言罢向我一挥手气呼呼地拂袖而去。我尴尬地看了一眼罗立山难看的脸色,心里猛然想起“金鸳鸯三宣牙牌令”时,史湘云接的那句:“双悬日月照乾坤”。

其实我也认为大秧歌登不了大雅之堂,认定大秧歌为东州文化之魂有失偏颇。然而廖天北就是我的庙堂,命运要求我必须对他马首是瞻。自从我跟上他以来,那个一直纠缠我的哈姆雷特式的问题“做自己,还是做一个模仿者”,在我心目中似乎有了清晰的答案。我的体会是命运为每个人都设计好了身份,你只能成为身份,却成不了自己。但廖天北却偏偏要做自己,以至于根本没有参加罗立山主持的常委会。这让罗立山大为恼火,很快《东州日报》就成了讨伐秧歌节的阵地,一篇篇犀利的文章对秧歌节大加诟病,恼得廖天北看了报纸后,每次都将报纸撕得粉碎。那天我刚将一份会议纪要写好,想请他过目,正赶上他看了《东州日报》的文章发脾气,便小心翼翼地给他出了个主意:“何不做一做省报的工作,刚好省报要搬迁,看上了市中心一块地,正想打您的主意呢!”廖天北听罢一双小眼睛顿时一亮,迫不及待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我告诉他,我的大学同学欧贝妮是省报的骨干记者,深得社长和总编的赏识,如果我们用那块地做文章,迫使省报发出声音,市报必将有所收敛。我的这番话说得廖天北紧蹙的眉头立即舒展开来,他用非常赏识的口吻说:“在智谋方面,你总是比郭鹤年棋高一着啊!”他不仅采纳了我的意见,而且还叮嘱我私下里做一做欧贝妮的工作,让她写文章时多下点工夫。我诡谲地告诉他,我让贝妮怎么写,她就会怎么写。廖天北听罢,像是从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躯壳内跳了出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一个星期后,欧贝妮以一篇《啥节也不如秧歌节》的文章有理有据地论述了“原生态”文化的重要性,文章称,在漫长的岁月中,土生土长的东州大秧歌已经形成了粗犷、豪迈、火爆、热烈、欢快、强劲、自由、奔放的艺术个性和鲜明的地方民族风格,是地地道道的民间舞蹈,具有强烈的时代精神,完全可以代表东州“原生态”文化的魂,吸引全世界的民间舞蹈到东州来,进而形成诚招天下客的良好局面。由于省报发出了声音,廖天北很快在舆论上占了上风。他不失时机地抓紧筹备秧歌节,一个月后,终于在黑水河体育场开幕了。尽管罗立山对秧歌节憋了一肚子气,但他还是如约参加了开幕式。在开幕式上,我观察与廖天北貌合神离的罗立山,竟然觉得他活脱脱就是廖天北的另一个我,一个向往做他人的廖天北。我不知道廖天北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反正我经常会觉得自己变成了两个人,一个向往做他人,一个向往做自己。我认为每个人都是由两个我组成的,只不过有的人的两个我尚被困在一个躯壳内,有的人的两个我已经变成两个人同时存在。

秧歌节成功举办后,我在廖天北心目中的地位提升了。也许我是多心了,我总觉得郭鹤年心里很不舒服。我是个经历过风雨的人,深知今天的位置来之不易,郭鹤年在廖天北当副省长时就给他当秘书,两个人的关系亲如父子,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郭鹤年对我有想法,一旦郭鹤年在廖天北面前给我进谗言,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我请郭鹤年吃饭,还特意叫上了孙小波,在市长秘书当中,他们俩的关系是最好的。为了能让郭鹤年开心,我特意给在派出所当所长的大学同学马杰打了电话,想让他在辖区内找个寻开心的地方,我的本意是找个有小姐的歌厅,大家放松放松乐和乐和。马杰却说,这段时间风声紧,还是不去那种地方为好,不如找一家上档次的海鲜坊热闹热闹,一切由他来安排。我逗趣地说:“男女搭配,喝酒不醉,能不能找几个女的?”马杰别有深意地说:“干吗不叫上贝妮呢?她一个顶十个。”一句话点醒了我,秧歌节贝妮帮了我大忙,我正想请贝妮吃饭,想好好谢谢她,这顿饭刚好是个机会。

我和马杰是大学同班同学,马杰出身武术世家,从小就喜欢打打杀杀的,因此毕业后剜门子盗洞分配到了市公安局,在大学人们都说我和马杰长得很像,为此我们一起照过镜子,尽管我们长得像一个人,但他比我英俊得多。正因为如此,追他的女孩子比追我的多得多。但是这家伙谁都看不上,只追比我们小两届的文学院新闻系的欧贝妮。当时贝妮在全校是数一数二的校花,一对水晶般晶莹的大眼睛充满了夏荷的诗韵,典雅高贵的气质带着些许神秘,摇曳婆娑的体态,玲珑婀娜的曲线,出水芙蓉般妖娆。当时全校的多情才子不知有多少人惦记她,但是欧贝妮是一个很高傲的人,一般的男生是不会放在眼里的。马杰从来都认为自己不一般。在欧贝妮身上不知费了多少心机,全然没有打动这位冰美人,倒是一个初夏的夜晚,机遇垂青到了我的头上。那天晚上校园里幽静极了,和煦的晚风像个顽皮的孩子,轻轻摇曳着圆顶伞槐,像摇动着的一把漏筛,摇碎了天上的月光。上晚自习累了,我一个人溜出教学楼想独自散散步,阶梯教室在学校的西南角,这里林荫树密,灌木丛生,好在路灯通明,更显得林荫小道曲径通幽。可是那天路灯却没有亮,反倒给人一种月黑风高的感觉。我一个人漫不经心地走着,想起朱自清《荷塘月色》里我喜欢的句子:“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终极,到了另一个世界里。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光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得是个自由人。”朱自清这段话特别能代表我此时的心境。就在我一个人独享独处的妙处时,一声女孩子的惨叫惊醒了我,我连忙猫腰向林荫处细看,只见有两个人在不远处的小路上翻滚着、厮打着。我顺手捡起一根木棍便飞奔过去,厮打中的一个人看见有人奔了过来,慌忙推开另一个人,站起身跃上放在旁边的自行车,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我跑过去一看,受伤害的不是别人,正是校花欧贝妮。只见她满脸是血,红色衬衫已被撕开,酥胸半露,呆呆地站着,月光下仿佛是一个受伤的天使。“贝妮,怎么了?那个人是谁?”我慌慌张张地问。“商政,多亏你来了,不然我就被色魔……”我听了贝妮的哭诉心里着实为她捏了把汗。我一边安慰一边让她整理好衣服。“贝妮,不用怕,都过去了,有我呢!”我怜爱地说,心里充满了男子汉的血气。“我让你发誓,今晚的事儿死也不能对任何人说。”欧贝妮突然推开我,目光哀怨地说。我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即使她不嘱咐我,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说的。不过为了让她放心,我还是发了誓:“今晚的事我要是说出去,就不得好死!”我话一出口,贝妮就用手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我能感觉到,此时此刻,贝妮被我打动了,瞬间,这个高傲的冰美人默默地爱上了我。我虽然一直暗恋着贝妮,但从她爱上我的那一刻起,我再也说不出“我爱你”三个字,因为我怕贝妮误会我图她报答,有乘人之危之嫌,便暗下决心忘掉她的爱,只做好朋友。然而,马杰却穷追不舍,贝妮其实对马杰极有好感,但并不爱他,因为自从我英雄救美之后,欧贝妮的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别的男人了。但是马杰不知道内情,贝妮越是对他冷,他心里的爱火烧得越猛,直到有一天贝妮约马杰走了一次阶梯教室西南角的小路,马杰的爱火才慢慢熄灭。这件事,大学毕业时我才从马杰嘴里得知,贝妮向马杰讲述了那天晚上我和贝妮之间发生的故事,她告诉马杰,她今生今世不会再爱别的男人了,断然拒绝了马杰的爱,马杰这才彻底死了追求贝妮的心。由于我碍于面子也没有接受贝妮的爱,我们三个人从此成了莫逆之交。人类在男女关系上生发出气象万千的故事来,贝妮与我和马杰之间的故事只是其中的一个小插曲。大学毕业以后,贝妮通过父亲的关系去了省报当记者,一直未嫁。我分配到市委办公厅工作。日月如梭,一晃大学毕业十多年了,我却因人生的大起大落而有恍如隔世之感!

贝妮的到来不仅给我们带来感官的享受,更带来了一场精神上的盛宴。由头是由孙小波的模仿秀开始的。孙小波的老板主管文教卫生,这小子由于经常与艺术家们鬼混,学了不少绝活,再加上他天生是个活宝,席间不停地模仿当下流行的几大笑星抖包袱,众人嬉笑之余,贝妮提出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你们知道电视上的模仿秀为什么受欢迎吗?”马杰的梦想是成为英雄,他做梦都在模仿英雄,因此他不假思索地说:“因为人生就是一场模仿秀。”说完故意瞥了我一眼,脸上掠过得意的神色,那神情仿佛我是摆在他面前的一面镜子。“马杰的回答很有道理。”贝妮莞尔一笑说,样子宛如娇艳欲滴的玫瑰,“中国人一生下来,父母就为他们定好了目标,就是望子成龙,大部分人认为‘成龙’就是做自己,就是人生的终极追求,于是人们为了‘成龙’便不断地为他人作嫁衣,他人再为另一些他人作嫁衣,忙来忙去,‘龙’没做成,却迷失了自己,殊不知生命中最重要的问题是一个人一生能否做自己,而不是‘成龙’。”贝妮的观点让我的思绪变成了一片沙漠,我艰难地在沙海中跋涉,被炽热的阳光晒得焦渴难耐,却看不见一丝绿色。但郭鹤年的感觉似乎与我截然相反,因为他的目光中涌动着不安分的光芒,他跟随廖天北多年,我深知他深受廖天北思想的影响,果然,他语出惊人地说:“其实生活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模特,是有血有肉的假人。”思想的张力仿佛让空气产生了悸动,每个人的内心似乎都受到了激荡,我不失时机地说:“你们别忘了,上帝取了一块泥土,向它吹了口气,便创造了亚当,亚当是第一个有生命的假人。按照《圣经》的说法,亚当是人类的先祖。”我的话似乎刺痛了孙小波的神经,话音刚落,他就发出了便秘似的嗤笑,眼神犀利地看着我说:“亚当算什么先祖,不过是人类创造的一个偶像,西方人是亚当的传人,而中国人并不认同亚当,我们是龙的传人。”马杰是个性情中人,或许是职业的缘故,几杯酒下肚,他周身的空气都会噼啪作响,此时他侧着脑袋用审视犯罪嫌疑人的眼神看着孙小波,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反驳道:“小波,别忘了你儿子和我儿子都是吃肯德基、比萨饼长大的,你看看街上的女孩子还有几个是黑头发,圣诞节都快变成情人节了。”马杰的观点明明和贝妮截然不同,但他就像特意为贝妮做注脚似的,这让我心里酸溜溜的,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抢不上槽的蠢猪。当然贝妮并未察觉我的情绪,但是她一句“阿杰观察得还挺细”,让我有一种如鲠在喉的难耐。她微笑着说:“你们男人不喜欢逛街,不过我们女人最大的爱好就是逛街,商店橱窗里的模特都是按西方人的脸制作的,有的模特甚至是一张模糊的脸,只有一个隆起的鼻子,但那鼻子绝不是东方人的。还有各种化妆品、服装广告基本都是好莱坞明星。我认识美术学院的一位教授,他是著名画家,据说中国有十万人在仿他的画,他的画每幅都在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在北京一个著名的艺术品拍卖会上,他的一幅画起拍价就超过了千万,他听说后立即赶到了拍卖会现场,因为那幅画是假的,是别人仿的,为了对收藏者负责,他当场指认那幅画是假的,结果被当做疯子给轰了出去。你们说好笑不好笑?”贝妮的话让我有一种戴着面具的感觉,好像在座的每一位的脸都是假的,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似乎想试探一下自己的脸上是否有一层薄如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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