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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务员笔记-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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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却发现一腿骑在了老虎的背上。这不得不让我们对“正义”这个词产生呕吐感,“正义”就是姗姗来迟的花花公子,从古到今,它似乎就从未提前或者准时过。生活让我懂得,浮华世界的景象不仅仅是浮华的,更是颠倒的,其实“正义”常常像哈哈镜一样幽默。我不喜欢幽默,因为我是女人,而且是爱照镜子的漂亮女人,我只希望镜子里的自己是真实的!当然我更希望现实世界的“正义”是真实的正义。

这些日子彭国梁的情绪始终不佳,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尽管像往常一样端着个臭架子,但是目光茫然,无精打采,像得了什么大病。今天上午,在走廊里碰见他,更像是输光了钱的赌徒一样,底气全无。我问黄小明,彭国梁怎么了?黄小明脸上的肌肉尴尬地抽搐一下,痛苦地一笑,也很反常。回到处内,朱大伟也很反常,往常手不释卷的棋谱不见了,正捧着李伯元的《官场现形记》聚精会神地看着。

我揶揄地说:“大伟,游戏主人的这本书,里面可没有游戏,更没有棋谱。”

朱大伟放下书,诡谲地一笑说:“贝贝姐,政治就是最高深的游戏,官场就是棋谱大全。游戏主人写这部书可是为了救国的,因此,每一回都相当于一幅棋之残局,不读游戏主人的书,就不懂得什么叫官场如棋,读了这本书才懂得什么叫穷形尽相、龌龊败行,简直是惟妙惟肖啊!读书与下棋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从不认为朱大伟痴迷下棋是喜欢这门游戏,因为棋道中蕴含着官道。俗话说“功夫在诗外”,我看朱大伟整天像个小丑似的陪着肖福仁、宋道明下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棋友之意不在棋。在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伊索寓言集》中有句话:“从干草的动静可以看出风怎么吹。”种种迹象表明,风向有些不对头。

死气沉沉地熬到傍晚,赵忠打来电话,说晚上请我看戏。很长时问没有进剧院了,我一听看戏,便兴奋地问:“看什么戏?”赵忠卖关子地说:“官场现形记。”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朱大伟捧着《官场现形记》神经兮兮地看了一天,傍晚赵忠又来这么一句,难道这是巧合吗?我吊着脸子问:“你有没有正形?我怎么没听说东州城演过这出戏!”赵忠嘿嘿笑道:“不骗你,到时候我仔细跟你说说这出戏。”挂断电话,我情不自禁走到朱大伟办公桌前随手翻了翻《官场现形记》,这本书正好翻到第八回:“谈官派信口开河,亏公项走投无路。”

不一会儿赵忠就到了,死胖子每次见了我都像西门庆见到潘金莲一样,一路上他都跟我卖关子,奔驰车路过清江大戏院时,根本就没有演戏的迹象,但是从赵忠的兴奋劲儿看,我知道今晚一定有好戏看,别看死胖子那根“胡萝卜”不顶用,但是很会哄我开心。

赵忠请我到金虫草食府吃过不知多少次了,从未点过白酒,今天竟然要了一瓶五十年的茅台,价值几千块,我觉得不太对劲,便揶揄道:“假和尚,是不是糖尿病治好了,你那根晒蔫的‘胡箩卜’又死而复生了。”

赵忠哈哈大笑道:“贝贝,这瓶酒下肚后,我保证‘胡萝卜’会变成金箍棒,演一出‘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我讥笑道“赵忠,你不过是包庙的土财主,别真把自己当成佛了。”

赵忠一本正经地说:“贝贝,你这活说到我的痛处了,‘迷即佛众生,悟即众生佛’,‘真如净性是真佛,邪见三毒是真魔’,我这些年虽然庙门没少进,但是铜臭味儿太足,真佛是成不了了,但是假佛也是佛呀,我毕竟在官场上混了那么多年,别的不懂,一个‘悟’字还是懂的,有了这个‘悟’字保佑,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真魔。”

赵忠的话说的倒也诚恳,但也掺杂着诡辩的成分,依我看赵忠既非假佛,也非真魔,而是半佛半魔。说他是半佛,是因为赵忠有钱后做了不少善事,说他是半魔,是因为赵忠的钱大多来自香火钱,烧香拜佛的人中有出于无奈向佛求助的,也有出于贪婪向佛索取的,赵忠为了让他们将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编了许多神乎其神的故事,动听得人们不信都不行。可话又说回来了,哪座庙不挣这样的香火钱?多花钱烧的是高香,少化钱烧的是一般香,好像佛祖也是个势利眼,谁贿赂他的钱多,就保佑谁似的。如此说来,赵忠这钱挣得倒像是顺理成章似的。

自从赵忠在我而前企图展示“亚洲雄风”却展示了一根晒蔫的胡萝卜以后,对我百依百顺,一个堂堂男子汉在一个心甘情愿被他占的漂亮女人面前,表现得像太监似的,还有什么比这让一个男人威风扫地的。因此平时说话,无论我怎么奚落他,他都对我嬉皮笑脸的。

赵忠也自称自己是半佛半魔,我撇了撇嘴问:“那你以为什么样的人是真佛,什么样的人是真魔?”(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赵忠自斟自饮了一盅茅台,有滋有味地咂巴咂巴嘴说:“在我眼里,刘市长就是普度东州百姓的真佛,彭国梁就是中了‘三毒’的直魔。贝贝,我想给你讲一个真实的谎言的故事,想不想听?”

我听到“真实的谎言”几个字顿时想起了王朝权和他与我分手时建议我看的美国大片。这件事我从未跟赵忠说过,之所以不跟赵忠说,是因为这是我自己的秘密,我想我早晚会弄明白的。不过,赵忠声称要给我讲个“真实的谎言”的故事,着着让我心惊。

我不动声色地说:“洗耳恭听。”

赵忠凝视着我的眼睛,用讲评书的语气说:“话说有一位省公安厅反恐处的卧底警察,出于国家安全的需要,结婚多年,一直向妻子隐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他这样做既是出于组织性和保密性的需要,同时也是对亲人的一种保护,不让他们过担惊受怕的日子。这位卧底警察为了出色地完成任务伪装成一位市招商局办公室唯唯诺诺的小公务员,丧失了一个正常的人原本应该享有的某些乐趣,有着不为人知的喜怒哀乐。妻子一直以为丈夫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小公务员,这位一心希望丈夫出人头地的妻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夫贵妻荣’。然而,丈夫在职位升迁上一直原地踏步,连妻子的级别都不如,在官场上混了多年,只是个主任科员,这让妻子非常不满。念大学时,自己一直崇拜的那位精明干练、聪明绝顶的白马王子渐渐地在她眼里成了碌碌无为的窝囊废。为了实现自己的皇后梦,她背着丈夫红杏出墙了,被一位道貌岸然的常务副市长勾引,以至于怀上了这位领导的孩子,这一切都未能逃出作为‘无间道’的丈夫的眼睛,妻子怀孕后非常惶恐,希望得到那位‘有情人’的庇护,然而那位‘有情人’得知后,一方面让自己的秘书对她冷嘲热讽,企图逼她打胎,另一方面避而不见,一推六二五,这位妻子被迫去医院打胎,却让丈夫撞了个满怀,无奈之下,妻子提出与丈夫离婚。丈夫虽然内心非常痛苦,但并不想离婚,因为他知道自从妻子嫁给自己后,自己欠妻子的太多了,一旦离婚,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了。然而妻子执意要离婚,此时丈夫接到了一项特殊的任务要上深圳执行任务,无可奈何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这一去便杳无音信。然而,这位离了婚的妻子却有所不知,她抛弃的这位丈夫根本不是她平时瞧不起的那位良庸碌碌的小公务员,而是有着虎胆雄威的大英雄。有一次,他在澳门大鸟笼子里率领自己的战友布网抓恐怖分子时,一个大腹便便的特殊人物闯进了埋伏圈,为首的戴着金琐链、嘴里叼着金烟嘴、穿着大红T恤、手腕上不仅截着金手链、手指上还有一枚价值不菲的大钻戒,起初这位英雄以为恐陆分子来增援了,但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坑害自己妻子的大贪官,他万万想不到身为省会城市的常务副市长竟然伙同下属在赌场一掷千金,这还是人民公仆吗?这分明是未被发现的大硕鼠!为了为民除害,他不动声色地命令战友全程跟踪这位平时装得道貌岸然的父母官,录下三个人在赌台前不可一世的嘴脸,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录像资料交给了省纪委,这才有了今天晚上智捕硕鼠的好戏!”

赵忠的每一句话都说得我心惊肉跳,他说的那位“妻子”分明是我,他说的那位“硕鼠”一定是指彭国梁,莫非他说的那位“丈夫”就是王朝权!这怎么可能呢?我呆若木鸡地望着赵忠,几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赵忠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容不得我不信,但是如果这是真的,我岂不成了天底下最蠢最傻的女人!可是我从上小学到大学,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谁不夸我冰雪聪明?谁不夸我是白雪公主再世,怎么一顿饭的工夫,我竟成了有眼无珠、又势利、又虚荣的蠢女人!

我猛然抓住赵忠的脖领子眼里噙着泪水问:“死胖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赵忠不慌不忙地将我扶到座位上,心平气和地说:“贝贝,是不是真的,马上就见分晓。”

赵忠话音刚落,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赵忠连忙拿起手机说:“贝贝,接完电话我就告诉你结果,不瞒你说,好戏刚刚开始。”他将手机贴在猪耳朵上,有些紧张地问:“道明,怎么样?”接着赵忠的小眼睛瞪得溜圆,猪头不停地点着,仿佛听到了什么耸人听闻的消息。这个电话,赵忠足足接了十分钟。

挂断电话后,赵忠像发了横财似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猪头凑过来,小眼睛像针一样盯着我,像喝了春药似的说:“见贝,害你的那位‘硕鼠’刚刚被省纪委‘双规’了,一起被‘双规’的还有温华坚、陈实、胡占发和黄小明,刚才的电话是宋道明打给我的,信不信由你,王朝权的真实身份是省公安厅反恐处副处长,刚才我说的大英雄不是别人,就是你的前夫王朝权。”

我已经预感到了那个所谓的“无间道”就是王朝权,但是当赵忠亲口告诉我时,我还是像被五雷轰了顶,我面无表情地盯了赵忠一会儿,盯得他直发毛。他以为我受了刺激,一个劲儿地问:“贝贝,你怎么了?”

我低沉地说:“送我回家!”

赵忠嬉皮笑脸地说:“贝贝,你这个样子回家我不放心,再坐一会儿,咱们应该为彭国梁被‘双规’干一杯!”

我下意识地吼道:“送我回家!”

赵忠从未见过我歇斯底里的样子,手足无措地说:“好好好,姑奶奶,回家,回家!”

一路上我都一言不发,赵忠一边开着车,一边将宋道明在手机里告诉他的话向我复述了一遍,我这才知道,综合二处除了许智泰可能还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杨恒达和朱大伟已经知道了。考虑到许智泰既是王朝权的朋友,又和彭国梁打得火热,应该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我往他家打了个电话,许智泰听了彭国梁被“双规”的消息后,也像被五雷轰顶了似的,根本不敢相信我说的是真的,我只好搬出赵忠,他才沮丧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车到我家楼下,赵忠想陪我上楼,被我一口回绝了,他讪讪地钻进车里,按了一下喇叭,奔驰车消失在夜幕中。

我像丢了魂儿似的回到家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头扑到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哭了一阵子,我本能地爬起来,翻出尘封已久的相册,抽出王朝权的照片,情不自禁地撕了起来,一边撕一边淌眼泪,撕着撕着,我又后悔了,于是从抽屉里翻出胶水,又一片一片地往一块粘,粘好照片后,我端详起微笑着的王朝权,发现他笑得很英俊,我讨厌地将照片扔在地上,又一肚子委屈地将几本相册踢下床,然后蜷缩起双腿,抱着头鸣呜地哭起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离婚是我提出来的,是我逼着王朝权在离婚协议书上签的字,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警察,还是警察中的副处长,这一切跟着我有什么关系?有关系,怎么没有关系!是我有眼不识金香玉,将金子当成了土坷垃,轻而易举地就丢掉了。彭国梁误闯进王朝权布下的罗网,这本身就是天意,是老天爷让王朝权替天行道,彭国梁害人害己死不足惜,只可惜我鬼迷心窍,险些成为福楼拜笔下的爱玛,好在我走的没有爱玛远,我还有救,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个女人追求精神生活,末了总是遇到肉体餍足。也许“错的是命”,这是爱玛那庸庸碌碌的丈夫说的一句达观的话,但是女人有眼无珠的不在少数,是什么原因导致“错的命运”?王朝权或许是个偶然现象落在了我的头上,我对王朝权难道是偶然吗?如果这也叫偶然,那么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必然?到底是什么原因产生了这个必然,这大概与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腐败如麻同出一辙。我不哭了,我没有资格哭,更没有勇气再哭,我应该好好反思一下,我究竟想要什么。

自从彭国梁被“取规”以后,五朝权被机关干部传得神乎其神,毫无疑问,这场震动东州官场的腐败大案,无疑要影响到综合二处每个人的命运。一时间综合二处也成了市政府办公厅内部关注的热点,综合二处的每个人更是各怀心腹事,谁都不想成为这场肃贪行动的牺牲品,过去每个人都以自已是综合二处的人为荣,现在似乎都想尽快逃出去。这种想法尤以杨恒达和朱大伟为甚,当然杨恒达的压力更大些,因为他虽然曾经是老领导的秘书,但他也是彭国梁亲自安插在综合二处的,东州官场都认为他和黄小明是彭国梁的左右手。如今彭国梁东窗事发,黄小明进去了,杨恒达却安然无恙,机关干部私下里议论纷纷,都认为不合情理,好像以杨恒达与彭国梁的关系理所当然应该一起被“双规”。杨恒达深知自已的处境,更深知如何摆脱困境,并且化困境为机遇,这是我这种小女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杨恒达几乎是不露声色地弃暗投明的,他利用自己身份特殊的优势,一方面佯装关心张佩芬,一方面佯装积极配合专案组,一开始谁也没看出他的真面目。直到黄小明被放出来以后,我去黄小明家看他,顺便将积压的一些信件带给他,黄小明告诉我,杨恒达很快就会升官的,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吃政治饭的人不可能正义凛然,只要有利于摆脱困境可以卖主求荣。但是我从心里钦佩杨恒达弃暗投明之举,从他身上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从政者,只有永远学会弃暗投明,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别忘了弃暗投明的关键,那就是你要有弃暗投明的资本,也就是筹码,不会利用这些筹码的人会永远陷在困境之中,会利用这些筹码的人,困境就是机遇。杨恒达无疑是个善于将筹码最大化的人,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和彭国梁一样是个赌徒,只不过赌技更高明一些罢了。

相比之下,许智泰掌握的筹码要比杨恒达多得多,却可怜得像沿河漂流在一根木头上的蚂蚁,以为自己在指引着木头的方向,其实,木头仅是顺流而下。许智泰之所以当了十几年副处长仍然不见长进,就是因为永运不会见风使舵,更不会枪风先行。更可怜的是,许智泰的政治眼光永远只盯着综合二处处长的位置,从来就没跳出过这个处,更别说跳出办公厅了。有一次黄小明给全处出了一个智力测验题,将四个化置不同的点,用一笔将四个点用三条直线连接起来,处里只有我和许智泰没有做出来,当黄小明给我和许智泰讲解时,我恍然明白,这道智力测验题告诉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道理,跳出圈外天地宽。许智泰却觉得题出的有些投机取巧。其实许智泰是很想投机取巧的,彭国梁东窗事发后,他不遗余力地帮助张佩芬干扰办案,对他来说,就是从政生涯中最有魄力的一次投机取巧,正因为如此,他才用仗义和忠诚来掩盖自己内心的虚弱。机关干部私下里有人笑许智泰是堂·吉诃德,我认为是高看了许智泰,屠格涅夫说:“堂·古诃德有不可动摇的信仰,他坚信,超越了他自身的存在,还有永恒的、普通的、不变的东西,这些东西须一片赤诚地努力争取,方才能够获得。”这明显不是许智泰所具有的品格,在我看来,他更像痴中有黠的桑乔·潘萨,一切从经验出发,压根儿不懂得什么理想,只图升官发财,正因为如此,才被眼望云天的幻想者所煽动,跟着一起去冒险。不过,许智泰身上也确实有堂·吉诃德大战风车的勇气,这份勇气当然来自对成为处长的执著追求,更来自张佩芬为他画的像风车一样大的饼。

与杨恒达、许智泰比起来,最诡谲的还是朱大伟。朱大伟的优势在下背后一直有一位深通官商之道的父亲点拨他,再加上他天生对政治有悟性,就难免长江后浪推前浪,更何况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精明干练的女朋友在专案组常常提供不为人知的信息,这年头,谁先得到信息谁就先占得先机。很显然,在彭国梁一案上,朱夫伟是整个市政府办公厅获得信息最快、最直接、最准确的人,这些信息足可以让朱大伟那老谋深算的父亲为他指点迷津。正因为如此,彭国梁东窗事发对综合二处任何人都是一场灾难,但唯独对朱大伟是一大机遇。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尚小琼潜伏在市政府办公厅公务班卧底一年多,朱大伟作为尚小琼的男朋友,竟然守口如瓶,仅就这一点就足以令刘一鹤刮目相看了,再加上平时就深得肖福仁和宋道明的赏识,看架势用不了多久,朱大伟的市长秘书的理想就会如愿以偿,眼下连杨恒达见了朱大伟都老弟长老弟短地叫着,亲的不得了,足见这是一个信号,预示着不久的将来朱大伟将得道升天。

可以说面对着彭国梁腐败大案,杨恒达、许智泰和朱大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有我像是被遗忘的秋天的一片落叶。我躲在角落里不声不响地观察着他们,不由得想起茨维塔耶娃的几句话:“我那像火焰般闪动的双眼,也将被他人的硬笔冷却,不再居高临下,不再流泪,不再燃烧。”自从与上朝权分手以后,我就像出走的娜拉,我心里曾经不只一次地问自己:“娜拉出走以后怎么办?”我无论如何冥思苦想也找不到答案,于是,我读易卜生的剧本,读鲁迅的杂文,易卜生的剧本结尾处只有关门声,接着就是闭幕,鲁迅说易卜生很不通世故,相传在许多妇女们一同招待他的筵宴上,代表者起来致谢他的作品给人以新的启示的时候,他却答道:“我写那篇却并不是这意思,我不过是做诗。”我从易卜生的笔下根本找不到答案,鲁迅倒是给出了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他认为“娜拉既然醒了,是很不容易回到梦境的,因此只得走;可是走了以后,有时却也免不掉堕落或者回来。”然而博尔赫斯却认为,“你的醒并不是回到不眠状态,而是回到先前一个梦。一梦套一梦,直至无穷,正像是沙粒的数目。你将走的回头路没完没了,等你真正清醒时,你已经死了。”按照鲁迅的观点,我是不允许自己再堕落了,因为我是堕落的受害者,那么只能往回走;按照博尔赫斯的观点,往回走无疑是回到前一个梦中,前一个梦是我和王朝权一起做过的,如今这个梦破了,我怎么可能再回到前一个梦中呢?因此我拒绝堕落和回来,我坚信有第三条路。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许智泰竟然唤起了我回到前一个梦中的愿望。我万万没有想到,已经从市招商局小小的主任科员华丽转身成省公安厅反恐处副处长的王朝权,尽管因彭国梁一案被传得神乎其神,却一直存在于传说中,从末在东州市现过身,不知什么原因,他突然冒出来请许智泰喝了一顿酒,两个人在酒桌上谈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不过,许智泰以老大哥的身份将王朝权的最新联系方式给了我,给我的感觉好像是王朝权有意通过许智泰将联系方式转给我的,这让我内心世界着实翻江倒海起来,我甚至想入非非地以为王朝权在向我传递什么信号?尽管我心知肚明,这是一种妄想,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愿意沉浸在这种妄想中。

应该说,我和王朝权曾经的爱情绝对不是出于偶然,因为我们在大学期间足足相爱了四年,然而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国家公安部门选中的,毫无疑问,他接受了秘密培训。那时爱情是我的宗教,我一直梦想着我会成为王朝权的宗教,很显然表面上王朝权视我为女神,实际上他秘密的事业才是他的宗教。我不管他的事业有多么神圣,有一个事实他无法面对我,就是从恋爱到离婚他一直在欺骗我。他忠诚于祖国,却欺骗了妻子,是他把红杏栽到了墙根底下,并且精心养护成出墙的大树,这棵红杏树,他从恋爱时就栽下了,表面上看我是彭国梁的受害者,实际上我是王朝权的受害者,我和王朝权还不算完,我应该向“大英雄”讨个说法,他也理应道歉。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许智泰给了我王朝权的联系方式后,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始终折磨着我,以至于我在梦中不止一次地梦见王朝权抱着我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情景,按理说,自从我和王朝权离婚后,他在我心中就已经成为死灰了,难道死灰也可以复燃吗?

“活在真实里”,这是卡夫卡在他的日记里写过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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