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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子作品集-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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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平举着拳头大的锤子,东敲一敲,西敲一敲。他的手篓里,很快装进了二、三斤零碎的钨砂块。他们深入到山洞的最深处,那里堆着许多红石块。淘金者认为,这一条线的矿藏已被挖磬,便再没有挖下去。

    “一条蛇!”大平喊。

    “一条黑蛇!”阿米跟着喊。

    “啊呀,这条蛇追过来啦!快溜快溜!阿米,你还不拔腿跑?你竟敢在后头大摇大摆,这条蛇追过来啦!”大平散魂落魄地喊。

    阿米有点心虚,嘴里却说:“我不怕蛇的。”

    他也不由地加快脚步。他打着手电,看见被大平的脚溅起的泉水疯狂地朝两壁打去,山洞里猝起一片哗啦响,然后是一片叮呤声。

    阿米把手电的光束朝身后射去,他看见那条颀长的黑蛇转向了。

    当阿米大摇大摆走出山洞,他闭了好一会眼睛,头眩晕了好一阵子,他才试着把眼睁开来。大平正拿两只眼瞪着他。

    大平愤愤地说:“叫你快溜,怎么不溜?!”

    阿米说:“我比你大,比你大八十一天零几个小时。”

    大平说:“这种蛇巨毒,你不知道?!让这种蛇咬中一口,你就会把你的命搭上。要是那样我怎么向你妈交差?”

    阿米说:“我把我的命搭上没有?”

    大平说:“没有。”

    阿米说:“没有,那你说这么多干嘛。我以为你吓疯了。”

    大平说:“我是蛙命。见蛇便神经过敏,别的什么不怕,单单怕蛇,他娘的!”

    阿米仰起脸,伸长脖子,哈哈大笑起来。

    玉婆说:“太阳才半竿子高,你就坐到这里来了,给你。”

    阿米扭过头来,看见鼻子底下停着一只很胖的熟红薯。

    阿米双眼一亮,说:“好大一个薯!这里有红薯?”

    玉婆笑笑地说:“我种的。这里的土黑,雨水又足,红薯长得特别大。”

    玉婆和阿米一边吃一边说话。阿米说:‘还是红薯香,还是红薯甜。红薯让我想起了童年。”

    玉婆说:“我是来找你的。我带你去一个你没有去过的地方。”

    阿米问:“你拿着一杆长把子钩刀,提着一个手篮,是什么意思?”

    玉婆跳一下说:“不告诉你。”

    阿米跟着玉婆走了好长的路,最后来到一段悬崖的边缘。玉婆用钩刀把长在边缘的一簇野玫瑰藤挑起来。悬崖的边缘就露出一条带子大的路。他们来到一片枣林里。

    伏在黑谷后方生长的这片枣林,出奇地保留着天真未凿的风姿。

    阿米说:“好大一片枣林子!”

    玉婆说:“我记不清是哪一年。那年我是怎么滚下山来的,也不知道。横竖是滚到这里来了,我的魂都吓跑啦,我的嘴巴张了开来,喊不出声来。我喝了一口水,这才没命地喊起来。张着嘴大喊大叫会喊得很累,我不喊了。我瞪大眼看见三面都竖着爬不上去的削壁,前头有一个水潭。我眼睛里的树都是高大的枣树。枝头上挂着许多许多的红枣。枣儿在风里摇呀摇的。枣叶落到我的脸上和我的怀里来。我笑起来。我对自己说:‘玉婆,怕什么?’我把自己竖起来,抓一抓屁股,又摸一摸膝盖,一只膝盖流出血来,胳膊和肩背上都破了几块皮。我瘸着腿,在林子里转了几个来回。找到一条出路。就是我们来的那条路。”

    他们开始打红枣了。阿米爬上树去,把摘到手的枣放进嘴里。摘一个吃一个。还把嘴空出来说:“这圆溜溜的东西甜。”

    玉婆站在树荫下,洁白的脸朝着天,她的钩刀把枣枝一串一串打下来。她把摘到手的红枣放进手篮里,她要卖力地多摘些。她想把今天摘的红枣和最好的红枣拿给阿米吃。看着他把枣子们吃到肚里去。

    阿米觉得,玉婆有一张宁静的脸,偶尔会是一张野性的脸。她那两只闪亮的丹凤眼,充满了期盼。

    有好几天里,阿米只能待在窝里养伤。他的右膝盖被石头撕掉了一块皮,右脚踝也扭伤了。四天前,黑谷下起雨来,雨水来得很柔和。飘飘洒洒的雨丝只有牛毛那么大,酷似春天的风格。

    阿米穿着雨衣,出来踏黑谷的山山水水。玉婆的影子使他觉得黑谷并没有对他敞开来。举目远眺,山川悠远。黑谷的周围,挂满了雨雾,大山在洁白的云海里出没。

    阿米瞪着眼,把眼光投向了黑谷的路。黑谷有许多路。有的蛇行,有的直插深山,有的升到了山顶。他那求爱般的眼睛看着那些路,他知道自己在搜寻玉婆的身影。

    阿米一遍一遍地想,细雨中的玉婆会是一种什么模样呢?她那种水淋淋的模样是不是挺洒脱?是不是挺娇媚呢?玉婆的乳房顶着水淋淋的衬衫,是不是挺娇媚呢?她那种模样是不是痛苦的呢?是否挂满了生的伤楚和一百斤重的委屈?

    脚底下一滑,阿米就糊里糊涂地往山下直滚。他的手抓住一丛山里红,下身依着猛烈的惯势朝下一摔,一只膝盖打中了石壁。他坐下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受了伤。他一瘸一拐地挪了回来。

    晴天里,待黑谷的阳光把树叶和草地上的雨水收走,阿米坐到了山顶上。

    玉婆生气地说:“这十天里,你死到哪去啦。我真傻,巴巴地以为你会到洞里来找我。”

    阿米一脸苍白,说:“这些天你在草仓里?我受了一点伤,不能到处走的。我是从那边滚下去的。”

    玉婆说:“你是不是见我滚过一次,你也想滚一回呢?”

    她的眼里湿起来。

    玉婆说:“伤在哪里,让我看一看。”

    阿米把右腿露出来,说:“脚踝上一个肿包,膝上掉了一块皮。小伤罢了。”

    玉婆的眼里流下泪来,喃喃地说:‘这么大一个包,掉了这么大一块皮。”

    她突然嚷嚷起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声张?你怎么可以躲着我?!我的命真贱。”

    说到痛处,玉婆啜泣起来。

    玉婆哭完了。她的脸恢复了宁静。阿米看着她无声无息地下山去。

    他也想痛痛快快掬一把泪水。他为什么不敢哭呢?

    阿米每天擦两次跌打膏。须叔还送他几小把干草药。干草药是玉婆带过来的。每晚把伤脚浸在药汁里烫洗。

    一些阳光灿烂的日子走了。阿米的伤复原得快。昨天,他还陪同大平走访了两个山洞。

    阿米问:‘这些天你上哪儿了?”

    玉婆满脸愁丝,说:“我在医院里照看青玉婶。”

    阿米问:“她病了?”

    玉婆说:“她中风了,她不能走路了。有一天晚上,我给她洗完了澡,她躺倒床头突然乱抖起来,说胡话,嘴里吐东西。我和须叔手忙脚乱地掐她,也不济事。须叔就把她背上,追着路跑,我在后头打手电。赶到医院里。医生说,她就是好了,也得柱根拐杖瘸着走。”

    阿米说:“须叔命苦。”

    玉婆问:“米哥,你在这里呆多长日子?”

    阿米说:“你的头发真好看,你的手是稍显老了一点,可是你的脸蛋,你的脖子是这么好看。”

    玉婆问:“你在这里呆多长日子?”

    阿米说:“你是一个好姑娘。”

    玉婆流着眼泪大声喊道:“我问你,你在黑谷呆多长日子?!”阿米的眼睛有些呆。他的眼瞪着她,他又说:“你是一个好姑娘。”

    阿米有一些坐卧不安,他担扰玉婆的未来会不会就毁在自己手里。

    有一天,这里的气温陡升。

    玉婆说:“告诉你好了,这里有一只野兔。”

    阿米的眼一亮,说:“你知道什么才是野兔吗?”

    玉婆说:“野兔的耳朵又长又大,生很厚的灰毛,比市里卖的白家兔大,野兔跑得快。”

    阿米问:“野兔吃什么?”

    玉婆说:“吃草,它也吃菜叶。有一回,它偷偷溜到我的菜地来咬菜叶。我没有赶它走,我动手摘了一些薯叶给它吃,它吃得可香哩。”

    阿米说:“你带我去见一见它。”

    玉婆点了点头。路旁的芭茅抽出软绵绵的花来。她在前引路。眼前很厚很长的秋草在风里摇晃。

    在一个生了许多草的山坳里,玉婆说:“你先躲起来。我去引它。”

    玉婆从芭茅和狗尾草的集体里现身时,他果然看见芭茅丛中探出一颗头来。纹丝不动。两只又长又大的耳朵高傲地竖着。它见外面的世界挺温柔,便往外跳了一步,露出整个灰色的身体,接着它又纹丝不动了。

    阿米以为看见的是幻影。他迈起了轻飘飘的步伐。玉婆气急地朝他打哑语,他似乎没看见。那野兔立刻掉转头,洒脱地跑了。顷刻间不知去向。玉婆嗔说:“瞧你冒冒失失的。”

    阿米说:“它怎么就不怕你呢?它却对我不屑一顾。好郁闷。”

    玉婆笑说:“它以为你会把它杀了做美味。”

    阿米很伤感。他觉得森林拒绝了他。他想:我这个不速之客,是不是侵犯了黑谷的尊严呢?我是不是沾污了这里的空气呢?

    下午,阳光亮丽,不吹一点风。阿米独自在山林里转悠。他盘算着挑一个什么日子离开森林好呢?他的心里挂着玉婆,一时间决定不下。

    他来到靠近枣林的水潭边。

    他的耳朵听见了徐缓的浇水声。他遁声望去,顿时间瞠目结舌。那里竖着一段洁白、宁静的身体。

    他的嘴巴张开来。他看见那只手依然故我,旁若无人地朝自己裸露的身躯浇水。身躯自腰部以上露出来,自腰部以下含在水里……。他咂一下嘴说:“到底是女子,真美!”

    他觉得这是一场千秋大梦。觉得自己闯入了黑谷的尊严设置的陷阱。他想到逃走,便迈开了腿,发疯一般朝着来路奔跑。他要跑到什么地方去?他这两条腿能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呢?

    他靠在一棵树下大声喘气。他的脸上,脖子上淌着汗水。

    阿米知道,玉婆几乎就是黑谷的化身。黑谷也几乎就是玉婆的幻影。玉婆的世界溶入黑谷的世界,在这片世界里她可以自由自在地遨游。

    在森林里,她有很多从不说话的朋友。她在森林里的朋友突出她作为一个少女的美丽存在。阿米想:但凡美丽神奇的生命,都有其不可侵犯的尊严。所谓美,就是尊严。

    阿米一脸苍白,回到他们的窝里来。阿米说:“明早,天一擦亮,我就回城里去。”

    大平的眼睛瞪着阿米。

    阿米说:“我该回城去干自己的事了。是你把我带到了森林。黑谷这地方,真凉快。叫我永生难忘。“

    大平说:“好吧,我送你出山。”

    阿米说:“静悄悄地走好一些,别让须叔一家知道了。我留下五本书,你帮我它们交到玉婆手里。”

    大平说:“好吧,天一擦亮,我就送你出山。”

    新的一天破晓了。森林里飘起大雾来,整个黑谷白茫茫一片,煞是迷人。一弯一绕,然后一上一下冲出黑谷来的那条路,走着两个人。前头走着阿米的姐夫,后面跟着的是他自己。他不时地回头看,可是白茫茫的大雾封锁了黑谷。

    阿米在心底里,痛苦地想着自己与玉婆依依惜别的情景。他还想到了玉婆打开书来,读到他写给他的那封信的一幕。

    这使他感到生命的惆怅。毋宁说,阿米也为自己的胜利感到温暖。他自诩没有成为森林的罪人。

    阿米记住了一个叫做玉婆的少女。

    不管到了什么年月什么时候,在他的眼里,玉婆都将是一个标致的少女。她作为一个秀丽可人的少女,永远定格在阿米的世界里。就像一弯上弦月,有光芒,也有翘首期盼中,包裹的一缕忧伤。

    (终)
第七章 松脂泪
    窄小的院子里,忽地一阵脚步响起。这是钩子仓皇出走的征兆。他的脚步,把落在墙上牵牛花丛里的觅食麻雀吓得一齐停顿,宛然许多个逗号。色彩缤纷的牵牛花忽然领略到一阵低等的寂寞。扑楞楞,这许多只逗号一齐溜了。

    只见一个细脖上盘着黑白色网状围巾的女子飞步出来,把臀部朝铁门上一放,两手遮住精装暗锁的铁栓。

    她喘着粗气,胸部在起伏。她实在是个柔弱、表情忧伤的城市女子。她容颜十分疲倦。但此刻,她苍白脸盘上的眸子目光泼辣,直接插入钩子的灵魂。

    ——大哥,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妹妹!

    钩子将旅行包放下来,咬住啤酒瓶,咕嘟咕嘟把稻谷色、令人头脑发热的液体喝得精光。他那双满是欲望、冷漠的凤眼睁得很大,直勾勾地剜着妹妹黑玛。

    ——你别成年成月地不回家,你要对嫂子负责。

    ——黑玛!

    钩子放出无用的吼声。这几天老妈去温州进服装。正是出门的大好机会。

    他一刻也不想在房里呆。跟他同年同月出生的林林,他念着他。他在外面钱挣得怎么样了?他梦想中的那套房子买到手没有?听他弟弟说,林林在广州一集团公司当“催款经理”。

    这时,列车响亮的汽笛划过长空,像一道闪电样插入这座南方小城的心脏。

    汽笛声对钩子来说是巨大的引诱。引他到昔年搭着列车走南闯北、替人讨债的日子。分了红就花个精光。

    他早腻烦了那批香港影碟。妈妈为拴牢他,买回来一台二十九英寸TCL王牌彩电,把原来小些的换给黑玛。定期租碟子给他打发时间。他越看越烦,两腿像四脚猫,一个人在屋子里蹬来蹬去。摔杯子,砸镜子,拿头朝墙上撞。

    ——妹妹,大哥很寂寞,你让我出去走走!

    这个身穿一套雅戈尔棕色西服,脚着富贵鸟皮鞋的男人长得太英俊了!一米七七的个子,大面庞,五官搭配得巧夺天工。若不是他天生得过腭裂。经过了手术的痛苦历程,发音不太清楚的痕迹也将跟随他一生一世。若不是这一样美中不足,他看上去实在是个美男子。

    不过还好,他在外省挣钱的年月,人家听他口音,当他是广东佬。广东佬有钱,走到哪里腰杆都挺。所以他干脆学广东佬的样,语言间夹上几句生硬的广东话。但这一套在家乡不管用。他小时候曾有个“大舌佬”的绰号,到现在仍时不时有人暗暗里提起。这引起他痛苦的回忆。他一直想着要一生一世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妈妈不允,妹妹不允,老婆也直摇头。

    这时候他在哭。当着妹妹的面掉眼泪,这还是头一次。男人的眼泪很勤部珍贵,若不是为了爱情而哭泣。日后他会为自己如此没出息的哭哭啼啼感到羞愧。

    ——你哭什么?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我和妈挣钱养你,你有什么过不去的?

    ——谁要你们养了?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吃软饭?

    ——妈妈一直怕你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毕竟你干的这行不安全。

    哗啷一声脆响。钩子狠狠地砸了啤酒瓶。玻璃碎屑从地上弹得起飞,轻飘飘地飞到黑玛黑色的花边裤脚上。这一招不管用了,根本吓不住黑玛。

    家中炎凉、动荡不安的日子,黑玛习惯了。连她面上绽放的微笑都饱含着风霜。她已经不是那个动不动尖叫、动不动哭鼻子的小姑娘。这个世界不需要怯懦的人。

    ——大哥,你要是寂寞,我帮你把嫂子求回家,陪你。

    黑玛不等他答话,伸手拿起吊在脖子上的手机,翻开盖,找号码。

    她嫂嫂毛毛也在开店卖服装。毛毛身材苗条,有一对好胸脯。衣着从来都是考究的。最爱扮靓。毛毛是市里最好的美死你美容中心和俏姑健身俱乐部的铁杆会员。她娘家替他声声叹息,怪她看上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但她就是看上了,他就是爱了。飞蛾扑火般爱得死心踏地。她喜欢钩子那种说话直接,性子执拗的风度。

    钩子狂野的蛮力,英俊的面庞如钻石般,时时散发出美男子迷人的风采。若不是他不愿回家,出去就如脱缰的野马。若不是他嚷着要一辈子离开这里。若不是他干着一个危险的行当。她会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她一直自信自己可以改变这个一肚子痛的男人。她要让他回心转意。

    这时候,原本灿烂的阳光不知怎的,一下子从地上消失了。天空变得灰蒙蒙。冷风刮进来。街头的梧桐树叶一个劲地往下落,落到行人肩头,嚓地一响又掉到彩砖地面上,接着又卡嚓一响被一只男人的脚踩了个破碎。这是个缺少热情的苦槐天。黑玛的心情就更好不起来了。

    她弯弯月样的俏眉头深锁起来。一种狂野的空虚和落寞催她去买醉。她想狂奔,或者说她想飞身跳上一个过路男人的摩托车,让他把自己带走,带离这座令她如此寂寞的城市。

    看见弹棉店里的弹棉师,机械熟练地拔弄着巨大的弹弓。动人、飞扬的节拍让人直想当街跳起舞来。音像店里传出震耳的摇滚乐。一辆接一辆的摩托在街头飞驰,喇叭声不断。

    倏地一声尖叫,公交车一阵急刹,车里表情木然的人一齐完成了一次鞠躬。英英网吧里,年轻的人进进出出,沉缅在游戏世界里刀来剑往,兴奋于虚拟的打打杀杀。

    这座城市最大的一家超市就在黑玛视线的街对面。大哥默许了她温情款款的建议。勾着头,摇晃着身子,一步一步回房去了。她目送着大哥凄然地消失在楼道里。然后锁上铁门,走出来。

    她一边和嫂嫂对话,一边注视着超市门口进进出出的男人女人。

    街上飘来了阵阵菜香。菜香把恶臭的汽车尾气,苦涩的灰尘,把医院里飘出来的药水味道区别开来。她感受到家的温暖。

    黑玛这才听见肚里有叫声。她饿了。看表已是正午零点半了。

    令人兴奋——毛毛答应回家。

    这样,她就可以约男友到南京路上的那家胖子排档好好地吃一顿。男友阿辛是市一家私营公司里一名小会计。他下午休假。

    黑玛站在超市对门等待。

    风撩起她喷香的飘飘黑发。她对自己的脸不放心。打开鳄鱼皮女包,掏出化妆镜和一支口红。旁若无人的对着镜子抹起嘴唇来。小巧的镜子里映出一片孤独的天空。

    她穿着价值八百元的黑色套装。脚上是逞亮的高跟皮鞋。她学着模特的作派走自然的猫步。

    见到阿辛,他看上去满脸疲惫,神情郁郁寡欢。黑玛问他话,他不明说,言词闪躲。职场上的尔虞我诈她不感兴趣。她不过随嘴问问,表示一下女友的关心。

    两人在胖子排档默默地吃,闷声吃完,见阿辛摸口袋,黑玛不允,她执意她来买单。

    这个男人面貌中庸,说话柔声细气,她说不上是爱还不不爱。阿辛是很可靠的男人。事事中规中矩。

    两人交往了半年。一个月前,一个月圆之夜,那时候是温暖如春的秋季。空气中飘着秋天特有的焦糊味道。印象里秋季总是浓烟滚滚的。这激起了黑玛扑火燃烧的欲望。

    那晚,她沉缅在苦涩的寂寞中,翻开手机里的号码簿,想找个人聊,却发现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听广播电台的夜话节目,主持人一声鼓励激起她的交流欲,可号码拔到一半,又放弃了。她不习惯跟陌生人谈。她怀里长毛哈巴狗已经睡了。她自己却无论如何睡不着。她感到把生命浪费在过于纯粹的吃吃睡睡之间,无异于一具行尸走肉。

    有色台灯的光线太迷蒙。她就想抱住一件东西躺到地板上去打滚。

    这时,有人按响了门铃。她从猫眼里看见是阿辛。他刚刚喝过酒,正满面桃红。黑玛放下宠物狗,请他进屋。阿辛嗫嚅着说,不用了,黑玛,我……我要跟你说件大事。

    黑玛紧张起来,睁大眸子纳闷地问,什么大事?你快说。

    ——黑玛,嫁给我。

    阿辛说完,把一只戒指盒塞到她手心里。猛地转身,蹬蹬蹬,一阵风溜了。这让黑玛哑然失笑。心中掠过一丝感动。

    想到阿辛已年过二十九,正是娶个女人过日子的当口。孤独无味的漫漫长夜,他过了这么多年。有时候就很同情他。

    阿辛在市郊买了一套一居室房子。因为是按揭贷款,每月的工资要扣去相当部分。他老家来自偏远的乡下,家里时时要他寄钱去。所以阿辛的日子也过得紧张、羞涩。他骑的嘉陵摩托车是二手货。

    市区主干道正进行着换代翻修。压路机、搅拌机在街头运作、轰响。

    流汗的工人们紧张地拌沙倒水泥。

    黑玛坐在阿辛的摩托后座上,车子在乱糟糟的水泥路面上颠。今天她第一次去抱阿辛的腰。她抱得很紧,整个人整个胸脯压着阿辛的背。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依靠。从摩托车镜子里,她看见他伸手扶了一把安全帽。

    他面上有些潮红。

    新盖的住宅小区里,绿化地还显得毛毛糙糙,移植来的草皮也不养眼。彩砖地面上的泥土还来不及让雨水冲走。

    第四层最南的一套是阿辛的。二人进了房,黑玛一把抱住他——狂吻。吻得他满面通红。瞪着近视眼喘气。黑玛打开冰箱,找出一瓶北京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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