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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明夷-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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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司楚越发疑惑。父亲到底打什么主意?难道是见了鲁立远,觉得没有说服他的把握,只得放弃了?

回到家里,郑司楚刚要下车把马车解开,郑昭忽然道:“司楚。”

郑司楚道:“怎么?”

虽然郑昭的脸上仍然套着那面具,看不出表情来,但他的眼神里分明已带着一丝惊恐,小声道:“不要卸马,你马上去整理一下必用的东西。”

郑司梦一怔,也小声道:“怎么了?”

“马上就走。”

郑司楚更是诧异,道:“现在就走?可是,我要去向老师道别……”

郑昭犹豫了一下,又道:“没关系,我们先去西山,那时你可以顺便去向老师传个信。”

郑司楚听父亲的话中似乎有着另外的意思,他实在不知道到底父亲知道了什么。难道方才鲁立远向父亲说了些什么?可自己分明一直在父亲边上,鲁立远显然并没有发现父亲的真面目,两人之间亦无交流,鲁立远这人竟如此深藏不露,告诉了父亲什么秘密,连自己都被瞒过了?他不敢多问,便去书房整理东西。他平时最喜欢的还是读书,家中藏书也不少,但很多书显然没办法带了,便只整理了一些常看的书,其中一大半倒是兵法。

正在整理,外面传来了工友阿四的声音:“司楚,戚先生来了。”

一时间郑司楚没回过神来,马上便省得那是戚海尘来了。戚海尘是平时护理郑昭的医士,因为郑昭一直宣称人情不知,他平时来得已不多了,只不过每隔一阵来做一次例行检查,他都忘了今天正是戚海尘例行检查的日子。他连忙推开门,却见戚海尘拎着个小包站在门外,郑司楚笑道:“戚先生,你来了。”

戚海尘行了一礼道:“郑先生,现在国务卿身体还好吧?”

如果不让戚海尘检查,恐怕他会起疑心。郑司楚脑子转得极快,答道:“家母正在给家父擦身呢,我去通禀一声。”

戚海尘点了点头道:“好的。”

他领着戚海尘到了内室门口,扭头向戚海尘道:“戚先生,请稍候。”伸手拉了拉门铃。很快,门开了,郑夫人端着盆水出来,一见郑司楚便道:“司楚,你好了吗?”郑司楚不等母亲再说,伸手接过铜盆道:“母亲,国医院的戚先生来检查了。”

戚海尘来过几次,郑夫人也认得他。戚海尘上前道:“郑夫人,国务卿沐浴已毕了吗?”

郑夫人没想到戚海尘会来,稍稍有点慌乱,马上说:“稍等一下,我给他整理一下。”说着,掩上门又走了进去。

郑司楚泼了水回来,却见戚海尘已不在外间了,想必已入内室。他在外面等了片刻,门又开了,却是戚海尘走了出来,郑夫人跟在他身后,戚海尘在门口弯腰行了一礼道:“郑夫人请不必担心,国务卿的脉息很平静,病情看来颇有起色。”

看来戚海尘并没有看出破绽。郑司楚放下了心,这时郑夫人道:“司楚,送戚先生回去吧。”他答应一声,向戚海尘道:“戚先生请。”

送走了戚海尘,郑司楚再回来时,却见郑夫人已召集了府中工友,说是国务卿要去城外别墅静养几日,这几天辛苦大家照料好这个家,另外让大家去账房加领这几天的工钱。郑昭在城外乡间有幢别墅,以前时常会去休养几天,失去知觉后就一直没去,现在虽然突然要去,却也并不如何奇怪。何况现在郑昭已不再办公,平时不必再应酬什么人,家中工友已遣散大半,剩下的都是些做了好些年的工友,更不会觉得异样。他们答应一声,郑夫人又让郑司楚和阿四一块儿将郑昭抬出来。外面大车已经备好,将郑昭抬上了车,阿四赶着大车,郑司楚和母亲骑着马跟着。当初他骑的那匹飞羽断了腿后,一直养在家中,自己骑的是匹重金买好的好马,一般取名叫飞羽。这两匹飞羽生了两匹小马,已经有三岁口,现在飞羽和另一匹马拉车,这两匹小飞羽一匹给母亲骑,一匹便是自己骑,只是那匹断腿飞羽就没办法带出马厩了。郑司楚找了个乡间有田的工友,给了他一笔钱,要他将这匹断腿飞羽好生养起来。

天还早。现在正是三月初,暮春的原野上一片碧绿,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有不少。郑司楚和母亲并马而行,一直没有说话。郑司楚仍然不明白父亲这么急着离开究竟是什么原因,他心中有种不明不白的忐忑,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事将会发生。

车马走得不紧不慢,转眼已快到西山了。西山向来是人们春秋两季踏青登高的最佳去处,郑昭的别墅是在西山一个“十八里坡”的地方,那里风景宜人,更主要的是大道直达山腰,大车也能盘山而上。而老师的无想水阁则是在西山的东面,离城要近一些,距十八里坡还有三四里,现在他们到的却是去无想水阁的山路前。到了这儿,郑司楚扭头向郑夫人道:“母亲,我是不是先去向老师道一声别?”

郑夫人虽是女子,骑术却不逊于戎马一生的男人。她一直在马上沉思,听得郑思楚的声音,她抬起头道:“是吗?等一下。”

郑夫人打马到了大车边。此时阿四也已停下了车,郑夫人到得近前,郑司楚见阿四突然开始解开飞羽的缰绳。他不由诧异,忙赶上前去,刚到得近前,却见车门一下开了,郑昭从车里跳了出来。

郑昭的脸上仍然戴着那张面具,但阿四却仿佛见惯不怪一般,从车上解下了飞羽,递给郑昭。郑昭翻身上马,向阿四道:“阿四,辛苦你了。”

虽然现在和阿四说话的,已是个根本不像国务卿的人,但阿四还是毫无异样,跳上车走了。郑司楚看得颇为心惊,郑昭却似乎毫不在意,扭头向郑司楚招了招手。郑司楚打马上前,小声道:“父亲,这样不要紧吗?”

“阿四不会说出去的。”郑昭说着,抬头看了看山道,“上面便是你老师住的地方吧?”

郑司楚点了点头。郑昭想了想,道:“去看他只怕来不及了。这样吧,我写封短信,让阿四送上去。”

郑司楚急道:“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这么急法?”

郑昭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但马上已消失了,转头看了看郑夫人,郑夫人道:“阿昭,还是去一趟吧。有始有终,让小殿下也好有个防备。”

郑昭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道:“好吧。阿四,你去别墅吧,到了后就回老家去,车里有你回乡的钱。”

阿四平时也算个多嘴的人,但这时什么话都不说,打了一鞭,赶着车就走了。郑司楚看着阿四的背景,心中更为惊诧,小声道:“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总该对我说吧?”

郑昭看了看四周。现在四周并没有人,远处的田里有几个农人在插秧,但眼下更是踏青赏春的季节,对他们来说这几个骑马的人并没有什么好关注的,谁也不来注意他们。郑昭小声道:“到时会跟你说的,快走吧。”

无想水阁很偏僻,小径上走了一半,已不能再骑马了,他们只能下马而行。绕过一个山嘴,已听得到无想水阁边的瀑布响。春季雨水多,这瀑布的水声亦比平时更响一些。郑司楚回头道:“父亲,母亲,前面便是了。”

无想水阁前的潭边,一个人更垂纶而钓,正是老师。听得郑司楚的声音,老师放下钓杆站起身,笑道:“司楚!”话音刚落,郑夫人已上前,向老师道:“小殿下。”

这个称呼让老师怔了怔,他马上又笑道:“白薇夫人!真是稀客。”扭头却见白薇身边那个相貌猥琐的汉子,心中更觉诧异,心道:这人是谁?

郑司楚已走上前去,小声道:“老师,这是家父和家母。”

郑昭也已上前。他向老师行了一礼,沉声道:“小殿下,十余年不见了。”

老师的嘴角忽地抽了抽,道:“你……你是郑昭!”

郑昭的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正是。”

这一瞬间,郑司楚不明白老师眼里为什么突然有种隐隐的怒火,他甚至发现老师的手下意识地伸到了腰间的腰刀刀柄上。他连忙抢上前,小声道:“老师,家父有话要对您说。”

老师的手仍然按在刀柄上,可是并没有再动,只是冷冷道:“郑先生,不知你前来有何贵干?”

老师和父亲是仇人?郑司楚登时极为茫然。老师对自己关怀备至,父亲对自己虽然严厉,但平时也很关心自己,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两个人却仿佛有着不同戴天之仇。如果他们两人打起来,自己该帮谁?父亲不是武人,当然不会是枪法绝伦的老师的对手。可是老师假如真要杀了父亲,自己又怎能袖手旁观?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太愿意上来,但后悔也来不及了,忙道:“老师,是我一直要家父来的,请您别生气。”

这时郑夫人在一边道:“司楚,你先在外面等着,我和你父亲有话要对小殿下说。”

老师的眼里已平静了许多,但隐隐仍然有些怒意。只是他对郑夫人似乎非常尊敬,道:“是,白薇夫人。”又转头向郑司楚道,“司楚,你在外面等着吧。”

郑司楚对老师的尊敬不亚于父母。他行了一礼,转身站在一边。老师这才道:“请白薇夫人进屋谈吧。”却仍是理都不理郑昭。

看着他们三人进了屋,郑司楚牵着三匹马等在外面,心中更是疑团重重。第一次见到老师,是母亲陪自己去的。这些年来,他跟随老师学习枪法,无形中已视老师为自己第三位至亲。只是到了今天,他才知道父亲与老师之间仍然还有宿怨未解,但他还记得,老师能在无想水阁安身,父亲分明也出过很大一把力。他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恩怨?还有,母亲为什么要称老师为“小殿下”?这个词,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春暮的西山,草木繁茂。这里因为极为荒僻,只能听得瀑布水声,夹杂着几声鸟鸣,以及风吹过树林发出的阵阵涛声,越发显得幽静。郑司楚拣了块石头坐下,默默地回想着这些年来与老师所交谈过的一字一句。

的确,现在想来,这么多年中自己和老师说起父母的时候,老师对母亲一直颇有尊重,但似乎一直都不愿和自己谈父亲的事。以往他并没有在意,现在想想,实在早有蛛丝马迹可寻。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秘密?

他正自想着,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飞鸟的扑翅之声。他抬头看去,几只不知什么鸟正冲天直上。虽然这几只鸟大小不等,但几乎是同时飞起来的。

有人来了?郑司楚心下一凛。他在军中呆的时间不短,那本《兵法心得》中就说:“鸟起者,伏也。”但他看了看四周,却并不见什么异样。正在狐疑,老师的住宅门开了,郑昭、郑夫人与老师一同走了出来。他们三人的脸上没什么异样,老师向郑夫人行了一礼,道:“郑夫人,自兹一别,不知相见何日,还望保重。”

郑夫人也还了一礼道:“小殿下保重。”

老师却没有理睬郑昭,径直向郑司楚走来。到了他跟前,老师从怀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道:“司楚,你马上便要远行了,老师也没什么可送你的,这本《交牙十二金枪术》便给你吧。别的你都会了,只是最后还有两个变招是我这些年里琢磨出来的,尚未完备,本想等一阵再教给你,只怕已来不及了,你自己慢慢揣摩练习吧。”

郑司楚接过书,心中突然一阵酸楚。老师这话,难道说是与自己要永别了?他道:“老师,你不能与我们一同走吗?”

老师摇了摇头,微笑道:“人各有志,也不必多说。司楚,你天份极高,不止枪术一道,可惜我只能教你点刀枪之术。”他看了郑夫人与郑昭一眼,忽然低声道:“司楚,有句话……”他说到这儿,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道:“只需记住,凡事皆要有仁者之心,为人留点余地,便是为自己也留点余地。”

这些话其实老师说过很多次了,此时郑司楚听来却另有一番滋味。他将那册书放进怀里,道:“老师,请你多加保重。”

他自命刚强,但想到也许永远都见不到老师了,他的声音里又有些哽咽。老师拍拍他的肩,道:“走吧。若是有缘,也许还能再见。”

此时郑夫人与郑昭都走了过来,从郑司楚手中牵过缰绳,郑昭道:“司楚,走吧。”郑司楚跟着父母走去,走了一程,快要拐过山嘴时,又回头看了看,却见老师还站在那儿,远远地望着自己一行。他心头一酸,再忍不住,眼眶有些湿了。

老师看着郑司楚他们离开,心中亦不知是什么滋味。待那三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树木丛中,他也再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许,和平终于要结束了?

他想着。曾几何时,他幻想着太平盛世已然来临。虽然这个盛世于己无关,但终究天下再无刀兵。只是,方才郑昭告诉自己的事,让他感到这些年来的平静已经到将临尾声,这个世界只怕又要沉沦到血与火之中去了。

他重又坐回潭边,拾起钓杆。钓丝垂在水面上,漾起一圈圈细纹。也许,很快这些细碎的波纹将要成为惊涛骇浪。难道真要像郑夫人劝自己的那样,去五羊城避祸吗?

虽然面前没有旁人,但他还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会原谅郑昭,永远。

潭里鱼有不少,但今天这些鱼不知为何这么狡猾,一直不愿上钩。他却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便如身躯已如泥塑木雕,也不知坐了多久。

“楚先生。”

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他也不回头,只是道:“诸位,来晚了。”

第05章 险死还生

三月初三是踏青节。这一天,共和国内各部各司放假一天,方便人们沐浴更衣、踏青扫墓。

可是影忍南天官南斗却不能休息。他从下午便来求见大统制,但在荷香阁外的小厅里等候半天,大统制仍然未归,他心中越来越焦躁不安。影忍分南北两部,北部影忍北斗失陷于西原,现在由他临时担当两部天官之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偏生在要向大统制汇报紧急情况的时候,大统制又长时间不接见,让他更加不安。

自他晓事以来,便视大统制若神祇。每当他有要事禀报,大统制也立刻让他谒见,可这一次已经等了大半晌,大统制居然还没回荷香阁。精力过人的大统制,难道也会为什么事举棋不定?

南斗不敢再往下想了。一定是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大统制是不可能顾此失彼的,一定是这样。

天已暗下来了。正当南斗觉得今天大统制恐怕不可能再见自己时,有个人出现在小厅门口。

“南斗大人。”

那是大统制的书伍继周。南斗连忙站起身,道:“在。”

“大统制有请。”

虽然这也只是一句套话,南斗还是一阵激动。高高在上的大统制,每次接见自己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都让伍继周用个“请”字,当真是礼贤下士。他连忙走过去,刚到伍继周跟前,却是一怔。眼前的伍继周脸色非常不好看。身为大统制的书,此人也一向精力充沛,但现在却面色苍白,仿佛三天没睡一样。只是南斗向来不是个多嘴的人,也不多说一句,跟着伍继周走到荷香阁前。

伍继周到了门前,沉声道:“大统制,南斗大人到。”

“让他进来吧。”

伍继周伸手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伍继周示意南斗走进去。南斗一走进荷香阁,门又喀一声关上了。

“南斗。”

南斗下意识地伏在地上。共和国早已废除了叩拜礼,唯一的例外便是影忍。影忍内部,北斗七星、南斗六星见南北天官要行叩拜礼,两部天官面见大统制同样行叩拜礼。南斗行了一礼,大统制才说:“起来吧,坐下。”

南斗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不敢抬头去看大统制。他正准备开口,大统制已将一张纸推了过来,“看一下这名单,记住。”

纸上写着六七个名字,打头的是吏部司司长顾清随,接下来几个也都是各部的高官。南斗的记忆力极好,过目不忘,看了一遍,又默念了一遍,道:“记住了,大统制。”

“这几人要严密监视,一旦这些人私下密议,立刻前来汇报。”

这些人要有异动?南斗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但他已经习惯了多做少想,只是低声道:“遵命。”

纸片又收了回去,南斗马上闻到一股焦味,定是大统制将这纸片在灯上烧了。他正待开口,忽然听得大统制又道:“一旦这几人联络他人,你也要立刻向我汇报。”

南斗不由怔了怔。顾清随本身是吏部司最高长官,是共和国中排名前十位以内的高官,加上现在暂领国务卿事,实际上已经是共和国的第二号人物了。这个人如果也不再可信,岂不是动摇了共和国的根本?他虽然一向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只要按大统制的话去做,但此时却已由不得自己不想了。

“你要见我,(文*冇*人-冇…书-屋-W-Γ-S-H-U)有什么事吗?”

大统制突然又问了一句。南武连忙站起来道:“禀大统制,天机前天例行检查,一直未来汇报。”

天机是南斗手下负责监视的人。因为他监视的都不是那些最重要的人,所以难免有点应付了事。毕竟,每十天报上一份几乎一模一样的报告,连南斗都看得有点烦了。前天应该是天机上汇报的日子,但他却没有出现。南斗先还觉得可能天机一时延误了,本来这也是失职,但南斗觉得大家同事一场,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若是为这点小事向大统制禀报,实在有点没事找事,因此没太在意。谁知到了昨天,天机仍然未曾出现,南斗才觉得有点不妙,立刻向本部诸人查探。只是影忍本来就是个秘密机构,各人做各人的事,相互之间极少联系,竟没人知道天机在哪里。等南斗派人四处查探,发现天机竟如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才明白出事了。现在来禀报,已经晚了两天,他实在有点担心大统制会震怒。不过大统制听了后只是哦了一声,道:“再去找,找到后严罚。”

南斗松了口气。本来他觉得自己恐怕也难逃失职之过,没想到大统制只是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便发落了。他正待告辞,忽听得大统制又道:“此人监视的是哪几个人?”

南斗道:“是魏上将军、前金枪班程班长、前礼部俞副司长、莫次帅家属……”南斗六星每个人要监视的少则六七个,多则十来个,加起来足有四五十人,何况天机监视的尽是已致仕的官员,有几个多年不曾在公众前露面了,他虽有过目不忘之能,要想起这些来也不甚易。报了六个,突然想起来了,道:“对了,还有郑国务卿。”

这最后一句话仿佛一根尖刺,一下刺在了大统制的心底。尽管他的涵养已到了山崩地裂于前而不变色的地步,仍是差点站起来。

一定是他!

大统制的心里突然有些苦涩。郑昭,对这个身怀秘术的人,大统制从来不曾掉以轻心过,但因为远征之事两人决裂,又因为此事无暇顾及,现在一定有变故了!

一想到这里,大统制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危机。郑昭是一个极为得力的助手,但一旦反目,就是最为可怕的敌人,因为天底下再没有人比这个人更了解自己了。他忽地站了起来,喝道:“立即召集人手,去郑昭府查探!”

南斗半晌不曾听得大统制的声音,正不知大统制正想些什么,忽然听得大统制站了起来,他吃了一惊,本能地抬起头道:“是。”

大统制沉吟了一下,低声道:“如果雾云城没有影踪,你带一队人即刻南下,责令去东阳城的沿途驿站加紧盘查过往人等。凡是渡江南下之人,每人都要加意盘查。”

南斗的心一下沉了下去。他有点惴惴地道:“查郑国务卿吗?”

大统制缓缓点了点头,“正是。”顿了顿,又道:“另外,你们查探之时,万万不可落单。郑昭……”大统制似乎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想了想又道,“此人有妖术在身,能控制旁人心智。若见同伴举止有异,格杀勿论。”

最后这四个字,南斗终于不敢相信,他破天荒地抬头,反问了一句:“格杀勿论?”

大统制脸上已蒙上了一层黑影。他缓缓点了点头,道:“去吧,不能再延误时机了。”

南斗一走,大统制也终于颓然坐倒在椅子里。郑昭。郑昭。他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每念一遍,心底的怒火就仿佛升得更高。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郑昭肯定早已恢复知觉了。此人吃了一次大亏,却也知晓了自己的大秘密,竟然隐忍至此,实在可惊可怖。只是,他到底是从哪里得到风声的?

大统制不禁有些迷惘。

让他有点手足无措的,是前几天议府居然以顾清随为首,几个司的司长联名向议府提出了对大统制的不信任案。顾清随暂领国务卿以来,因为能力不及郑昭,那些事让他忙得焦头烂额,叫苦不迭。远征军失败的消息一传来,顾清随就险些瘫倒在地。毕竟,出动这样一支庞大的远征军,仅兵员的调度、给养的保证以及种种善后事宜,便已让他应付不暇,而远征失败,留下的烂摊子已超出了顾清随的能力。一旦民怨起来,顾清随便很有可能被当成罪魁祸首推出去顶罪,以平民怨。也许,顾清随正是看到了这样的前景,才铤而走险吧。

议府当然有权提交不信任案,这是共和国的国法规定。只是如今举国上下都视大统制为神明,说有人会否定大统制的政绩,那绝对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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