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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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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得很重,鼻青脸肿,标本一样给贴了出来。”于佑安如实回答。

“你怎么看?”徐学谦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的学弟,目光里分明含着别的意味。陆明阳到南州,徐学谦心里是很不平衡的,原来他们都在一个水平线上,陆明阳到南州这么一干,情势就大不一样了,再怎么着人家也做过诸侯,他后悔自己没有抢先一步,要不然……

“该撞,又不是早市。”于佑安想也没想便答。

徐学谦哈哈大笑,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说:“妙,早市这个比喻你用得妙。”

“明阳书记和西岳部长是有点跟前任不一样。”于佑安被徐学谦笑糊涂了,紧忙补充一句。

“说说,怎么个不一样?”虽是老同学,徐学谦说话还是有种居高临下的强势味,没办法,办公厅里的人,连笑都有股办公味儿。

“他们在重塑南州形象,对己对人,要求都分外严格,南州需要这样的领导。”

“是吗?”徐学谦脸上的笑不自然起来,借着喝水,巧妙地掩饰了过去。一是他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二来于佑安这话有点假,假的东西是会倒人胃口的。

徐学谦将话题转到了别处,海阔天空地聊起来。这一聊,于佑安就得到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组织部长李西岳最近要去北京,说是给一位很重要的人物看病。

“西岳同志刚去南州不久,加上这位病人有点特殊,他怕是不会声张,也怪你们南州的干部,太过热情,消息一走漏,指不定就会把北京城热闹翻。”徐学谦说笑了几句,又道,“这消息你知道就行,没必要跟别人提起。”

于佑安很感激地说了声是,心里同时纳闷,是什么样的病人呢,怎么搞得这么神秘?

徐学谦似乎看出了于佑安的心思,进一步道:“病人叫苏萍,她有个女儿好像叫章惠,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于佑安心里一震,两眼同时放出光来。章惠?徐学谦刻意强调这个人,一定有什么用意,指不定……马上点头道:“谢谢主任指点,我这就回去作准备。”

徐学谦这才说:“有时候明攻并不是最好的,太招眼的事谁都怕。做啥事都要讲究策略,迂回一点反倒安全。”

于佑安深领其会道:“主任说得对,这些天我也在思考,华国锐栽的这跟斗,对我启发很大。”

徐学谦笑而不语,该说的他都说了,至于于佑安怎么理解,怎么往下做,那就是于佑安的事,他不能包办到底。

从省城回来后,于佑安赶紧跟金光耀联系,金光耀听说李西岳要去北京,惊讶道:“不可能吧,部长去北京是件大事,我怎么从未听说?再说,部里的人也都不知道。”

于佑安坦然一笑,看来徐学谦说得对,李西岳要瞒过所有人。他略一思忖,道:“看来你这秘书当得也官僚,部长的行踪都掌握不了,心思全用到了妹妹上。”

金光耀知道于佑安是拿那天的饭局说事,辩解道:“妹妹是人家的,我只是太监。”又一想这词太露骨,忙改了口:“为领导服务是咱秘书的天职,局长将来也一样,有需要兄弟做电灯泡的时候,只管吭声,兄弟累死也心甘。”

“想得美,当你是谁啊,再贫嘴告你老婆去,看怎么收拾你。”

“别别别,撒手锏使不得,言归正传,言归正传。”

金光耀曾经也有把柄让老婆逮到过,闹过一场大风波,所以一提老婆就怕。

于佑安说:“还是刚才那事,就当这消息是假的,不过我喜欢假戏真做,怎么样,拜托大秘书一件事,这事要是成了,必当重谢。”

“不谢也办,说吧,什么事,只要兄弟能做到,定为局座效犬马之劳。”

“也没那么严重,就一点小忙。”

“那还不小菜一碟。”金光耀咧嘴笑了笑。于佑安就把自己的心愿讲了,他要金光耀留意一下李西岳行踪,李西岳如果真要去北京,帮他把行程安排、选乘的交通工具等打探清楚。

金光耀说:“就这点事啊,我还以为……”

“对你是小事,对我可就比登天还难了。”于佑安逮着机会恭维了一句,金光耀受到嘉奖似的,说话的口气越发痛快:“没问题,包在兄弟身上,谁让咱是难兄难弟呢。”

一句难兄难弟,又让于佑安想起许多不痛快的事,过去几年受的种种委屈和不如意一股脑儿涌出来,差点把他的好心情破坏掉。

金光耀这边托付完,于佑安立刻让杜育武打听这个叫章惠的女人,不管怎么样,得把这个女人搞清楚。徐学谦那天暗示,章惠就在南州。于佑安猜想,李西岳到南州,指不定跟这个女人有关。

杜育武很快回过话来,章惠果然在南州,三十六岁,不过不在地方工作,在能源部南州工程局,去年年底不幸出了车祸,高位截肢,成了残疾。章惠丈夫姓高,在某工程兵部队任指导员,夫妻两地分居多年。章惠瘫痪后,她丈夫从部队回来,在很短的时间内办了离婚手续,目前章惠算是单身女人。

于佑安一愣,怎么会这样呢?正要问杜育武是不是搞错了,此章惠一定不是他要找的章惠,同名同姓的人很多。杜育武又道:“她父亲叫章学礼,以前在南州师范任教,五年前病故,她还有个妹妹叫章山,就在我们文化系统。”

章山?于佑安的神经绷住了!

如果不是这个章山,于佑安是不会相信杜育武打听到的章惠就是他需要的那个章惠,章山两个字出现后,他心里就一点疑惑也没了。别人他可以不记得,这个章山,岂能忘了的?她在南州文化系统也算个名人,以前是南州博物馆专职讲解员,人长得格外有型,属于那种看一眼便忘不掉的女人。讲解也独具特色,知识渊博、风格儒雅,再配上她那优雅悦耳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就是享受。于佑安在广电局时,就因喜欢她的讲解风格,特意让“厚重南州”节目组为章山录制过一期节目,节目带子到现在还保存着。章山现在调到了南州群艺馆,是南州群艺馆民间文艺科科长。

由章山的美于佑安一下想到了那个未曾见面的章惠,脑子里蓦然就冒出一个想法来,想想又觉滑稽,轻轻一笑,摇头晃了过去。杜育武又说:“李部长曾经在南州工程局挂过职,当时地方跟中央企业搞过干部交流。”于佑安紧忙制止:“道听途说,这种错误往后少犯!”杜育武还要说,于佑安放下脸来批评道:“你是不是精力太过旺盛,本分两个字知道怎么写吗?”一语呛得杜育武说不出话来。

杜育武走后,于佑安却又开怀地笑了。杜育武说得没错,三年前李西岳的确在南州工程局挂过职,当时他是省委政研室副主任,官职不显赫,加上在南州待的日子不多,所以人们也没怎么注意他。这些事他早已了解清楚,之所以不让杜育武多说,是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在谈论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过了一会儿,于佑安想把电话打到群艺馆去,群艺馆是文化局下属单位,两年前南州机构改革,将一些跟文化有关的单位全都划到了文化局名下,作为二级单位由文化局代管。说是代管,其实还是各干各的,不过隶属关系上变动了一下。馆长王林德跟于佑安关系不错,算是他这条线上的人。号拨一半,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人来,章山老公钱晓通,这人是文化系统典型的刺儿头,本事不小但毛病也不少。十年前南州提倡干部下海创办第三产业,钱晓通就从南州艺术剧院办了停薪留职手续,下海办了公司,一段时间闹得很红火,挣了不少钱,要不章山怎么会嫁给他呢?不幸的是婚后不久钱晓通就迷上赌博,把几年的辛苦钱输了个净。再后来,钱晓通创办了新东方演出中心,带着一帮演员四处走穴,这些年又在北京发展,事业搞得还算不错,可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怀疑妻子,别人只要一跟他妻子接触,他就变着法子找人家麻烦。王林德就不止一次跟于佑安诉过苦,求于佑安把章山调走。“馆里有个花瓶,躲得再远也是一身骚。”这是王林德的原话,于佑安当时苦笑道:“她又没犯什么错误,你以什么理由把人家调走?”王林德叫苦不迭:“她是没犯错误,可他老公……不说了不说了,这种事,越描越黑。”

于佑安知道,钱晓通对王林德的怀疑缘自王林德向组织部门推荐,让章山做了那个科长,听说他还被钱晓通敲诈过,理由是王林德跟章山下乡时曾在县里住过几晚。于佑安并不相信王林德会跟章山睡到一张床上,不只是年龄的差距,王林德不好那一口。当今领导干部队伍中,像王林德这种洁身自好的人已经很少了,私下人们都叫他和尚。问题是这种事别人说了不算,钱晓通说他们有他们就真有了,王林德一生的清名差点就毁在章山身上。

于佑安笑笑,有些人在外面大蜜二蜜三蜜连着包,啥风波都没,照样外面彩旗乱舞家里根基牢固,王林德这种老夫子,一辈子不偷一次腥,反倒活得提心吊胆。

算了,还是不难为人家了吧,于佑安放下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金光耀兴冲冲找上门来,进门就说:“还是局长消息灵通啊,这么严实的消息也让你打探到了。”

“怎么,真的要去?”于佑安兴奋起来。

“不但要去,可能在北京还得停留一段时间。”金光耀说。

“怎么讲?”

“部长这次把神秘玩大了,我是通过章惠一位最要好的朋友打听到的,章惠母亲要做心脏搭桥手术,省里市里的医院都不放心,是部长提议去北京的。”

“太好了,时间定没,坐飞机还是坐火车?”于佑安几步从板桌后面跨过来,站在了金光耀面前。

见他心急,金光耀笑道:“至于这么激动吗,这可不像你于大局长的风格。”一句话说得于佑安又退回到板桌后面,心里也怪自己乱失分寸。金光耀这才道:“坐不了飞机,老人家身体不允许,只能委屈部长大人也坐火车,票已订好,下周二晚上七点四十。同去的还有你的下属章山,钱晓通那小子等在北京。”

“你消息倒蛮灵通的嘛,我看当秘书糟蹋了,搞特工对你更合适。”于佑安说笑着,拿出烟来,敬给金光耀。于佑安不抽烟,但金光耀是烟鬼,不过这小子也有过人之处,在李西岳面前从不吸,一旦到了于佑安这里,立刻就变成烟囱,恨不得一次把一周的瘾过了。

“还敢挖苦我,讲不讲道德啊。”金光耀猛吸几口,坏笑着道。他们两人既能同仇敌忾又能同流合污,属于讲话不藏不掖的那种,典型的死党加同盟。

“不敢不敢。”于佑安从柜子里拿出四条软中华来,包了放桌上,“走时别忘了啊。”

“我这瘾就是你惯的,拿别人的身体不当身体,你们当领导的能不能人道一点?”

“那好,你把我操作到实权部门,天天拿西洋参孝敬你。”

“让我操作,有没有搞错,我还指望着你升了拉兄弟一把呢。”金光耀嬉皮笑脸。

“那没问题,等我当了市长,一定让你做秘书。”

“操!”金光耀说了句脏话,嬉着脸道,“就知道你们没把秘书当人看。”

于佑安攻击道:“秘书原来也是人啊,第一次听说。”

两人斗了一阵嘴,金光耀回过话来,关切地问:“部长现在是刀枪不入,你的行动方案靠谱不?甭到时学了华局,枪口咱可撞不起啊。”

扫兴,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华国锐现在成了瘟神,自己又不珍惜自己,有天晚上杨丽娟给于佑安打电话,说华国锐喝得烂醉,要跳楼。于佑安赶去后,华国锐倒在卫生间,于佑安都拉不起来。华国锐本来是不能喝酒的,肝有毛病,官一丢,就连命也不要了。

金光耀意识到失言,紧忙又道:“我的意思是此事千万要慎重,部长瞒得如此紧,会不会……”

于佑安无言地笑了笑,知道金光耀心里怎么想。身在官场,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份怕,金光耀说穿了也只是一秘书,秘书怕领导,天经地义。

3

于佑安一开始订的也是软卧,跟李西岳他们紧挨着,后来一想不妥,部长才坐软卧,自己怎么能坐软卧呢?于是紧着换了车票,订一张跟软卧车厢紧挨着的硬卧票。至于去北京的理由,自然难不住他,他让文化部非物质文化遗产司傅处长给局里发了一份急件,说是南州李家堰篆刻和石雕文化申遗还有许多要补充的工作,要他去一趟北京。申遗现在是大事,南州文化局现在也就这项工作还能引起市里领导的关注,他去北京,自然没人说什么。

周二下午六点半,于佑安早早来到火车站,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把司机小祁和杜育武提前打发了回去,一个人提着包,步态从容地进了候车室。南州艺术剧院院长尚林枫的老婆龚一梅早就候在那里,看到他,笑吟吟迎过来,从他手里接过包,殷勤地问:“这么早就来啊于局长,这才几点?”于佑安咳嗽一声,这话问得他不好回答,眉头皱了一下。龚一梅没察觉,依旧热情很高地说:“我家老尚刚还打电话呢,他真是想为您送行,于局长不给我们这个机会。我说等局长出差回来,一定为于局长接风。”于佑安淡然一笑:“不麻烦了,老尚他也挺忙的。”目光四下一瞅,不见有熟人,才落落大方地往贵宾室去。

龚一梅身材胖大,好像比于佑安要高出半个头,这女人平时就殷勤过分,逢年过节总拉着尚林枫往于佑安家跑,去年春节于佑安家的卫生还是龚一梅带着铁路上一帮姐妹打扫的。这次机会对龚一梅来说更是求之不得,自从于佑安打电话订票,她就一直跑前跑后地忙着。

于佑安并不想答理龚一梅,这一家人有点烦,当初尚林枫从艺术剧院副院长提升院长,龚一梅就围追堵截了他半年多,啥东西都往他家搬,差点把他家搞成百货仓库。后来尚林枫到了院长位子上,龚一梅似乎来得不那么勤了,可是今年上半年,也就是文化旅游分家后,龚一梅的步子又频繁起来,于佑安知道,文化局现在还缺个纪检组长,龚一梅想让尚林枫尽快挪到这位子上来。

位子不是他于佑安定的,于佑安对龚一梅的热情就有些警惕,但这次去北京,买票换票什么的,又不能不麻烦龚一梅,对龚一梅送上的热情,于佑安只好接受。火车摇摇晃晃驶出了南州,于佑安心里一阵阵紧张,他是要去为自己的仕途长途跋涉了,可李西岳呢,怎么望穿秋水还是不见人?难道消息是错误的,或者李西岳临时改变了主意?上车到这会儿,他已往软卧车厢去了好几趟,想装作无意地跟李西岳打个碰面,可是车厢里压根就没出现过李西岳,章山和她母亲苏萍也没看到,他几次都想打电话给徐学谦,想问个究竟,又怕徐学谦笑话他。人家也没让他跟着屁股往北京追啊。罢、罢、罢,如果到徐州,仍看不到他们,自己就下车。

“先生,你踩到我裙子啦。”一个不满的女声传过来,于佑安回身一看,一时髦女郎正在弓身翻腾自己的行李箱,他的脚正好踩住了人家裙子,让人家起不了身。

“不好意思,对不起啊。”于佑安冲女郎笑笑,挪开了脚。

“先生,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下,我头晕,睡不了上铺,行个方便好吗?我俩掉一下,差价我可以补给你的。”

于佑安还是头次遇上这事,也是,以前出门哪用自己操心,秘书或随行把一切都准备好,就等他上床睡觉,再说这些年也很少乘火车,更不会坐这种人挤人人踩人的硬卧。于佑安刚要说不行,自己哪能受得了上铺,猛见车厢那头闪过一影子,很像章山,他扔下满怀希望的女郎就往过道处跑去,那影子闪了一下又不见了,于佑安往前追了几步,被列车员挡回。

“先生,请回到您座位上好吗?我们要登记。”

这时候他的手机蜂鸣了一声,打开一看是金光耀发来的短信:部长已于开车半小时前进站,我亲自送上去的,祝福你啊于局。

原来提前进了站啊!于佑安心里涌上一股快意,感觉身子一下轻松,想着要是刚才那女人还跟他换铺就换给她吧,反正就一晚,也累不到哪。谁知回到座位,见那女郎已躺在他对面铺上,跟她换铺的是一中年男人,秃顶,目光有些贼,嘴一笑露出两颗黄牙。女郎见于佑安看着她,目光恨恨一剜,掉过身子听音乐去了。于佑安讪讪一笑,坐在铺上计划起来。

跟李西岳打照面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分,车厢里已经很安静了,于佑安装作抽烟候在过道口,他想李西岳不至于一次厕所也不上吧?苦候了两个多小时,李西岳终于从八号车厢走过来。于佑安扔掉烟,抖擞起精神迎了过去,在李西岳将要跟他擦身而过的一瞬,突然热情地说:“是部长啊,这么巧?”李西岳正在想着什么,于佑安这一声吓着了他,等镇定下来,他问:“你是——”

于佑安愉快地答:“我是文化局于佑安,部长不认得我的,不过……”于佑安本来要说,前些天我托金秘书给部长呈过一份报告,是谈文化兴市的,部长忙,一定还没看到。李西岳却打断了他:“怎么,你也是出差?”

“是,去北京参加申遗会议,部长您是去哪里?”于佑安站得笔直,就跟办公室里汇报工作一样。李西岳想尽快结束谈话,敷衍道:“我陪老领导去看病。”

抢在李西岳走开一瞬,于佑安又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在七号车厢五十六座,如果需要……”

“不用了,你忙吧,我去见个人。”李西岳说完就走了,于佑安意犹未尽地站在那里,目光追随着李西岳远去的身影,心里道:“他不认得我的,也不想知道我是谁。”

回到座位上,于佑安心又踏实了,部长才来两个月,会认识几个人呢,再说这种场合,认识了人家也会装不认识,就跟自己到基层,一样怕别人套近乎。关键是这趟北京之行要充分利用好,一定要加深影响,要让李西岳牢牢记住,南州有个于佑安,这人工作扎实,安全可靠,值得信赖。

坐了一会儿,于佑安看见李西岳在列车长和两名乘警的簇拥下走过来,原来李西岳是去找列车长。他紧忙站起,远远地冲李西岳行注目礼。李西岳好像忘了他一样,一脸沉重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目光扫都没朝他这边扫一下。于佑安自我安慰道:“行啊,能让他知道自己出差坐硬卧就行。”

肚子这时候叫起来,下午吃得不扎实。心里一有事,于佑安就吃不下饭,这是个坏毛病。不过有这坏毛病的人不只他一个,几乎官场上奔达的,都犯这毛病。于佑安顺手打开上车时龚一梅硬塞他手里的塑料袋,想找点东西安慰安慰肠胃,翻腾半天忽然翻出一信封来,吓得他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怎么会有这个?于佑安仔细地向上下左右看了看,昏暗的灯光下,人们大都睡了,似乎没谁注意到他,他这才悄悄拿着信封,鬼鬼祟祟往厕所去。

里面是两万块钱。确定数字后,于佑安就不那么紧张了,只是有点惭愧。这笔钱显然是龚一梅临时准备的,老尚说不定还不知道。他清楚老尚家里的情况,拿这笔钱对他们来说并不轻松,文化系统的职工大都穷,不比建委啊规划局什么的,尚林枫虽说当个院长,可艺术剧院这几年不景气,他那个官,也就是个级别,平日还要受“艺术家”们的气,好在龚一梅能折腾,可这些年花在老尚身上的钱也不是小数目。

人只要一活动,这钱就老觉得不够用。但是人在官场走,岂能空着手。有句话叫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于佑安他们大多的时候就是这状态。

在厕所里待了一根烟的工夫,于佑安平定好心情,起身,将钱装好。既然给了就拿着吧,这次北京用钱的地方多,两万虽少但也能救急,至于尚林枫那边,就暂先欠他一个人情。

4

四月的北京还裹挟着些许的冷意,天公又偏偏下起了小雨,于佑安紧随着李西岳他们下车,他渴望李西岳能回过头来,最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让他上去帮忙。可是李西岳被几位前来接站的人簇拥着,根本就想不到后面还有一个可怜巴巴的于佑安。章山推着自己的母亲,步伐迈得有些吃力。于佑安发现,自己的这位部下身材保持得还是那么完美,典型的小蛮腰、浑圆饱满又向上提起的臀、两条颀长笔直裹在牛仔裤里的腿,每迈一步都是那么的撩人,动感无限。于佑安痴痴地盯着章山背影望了好长一会儿,不知怎么就又想到她高位截肢的姐姐,想必章惠的姿色绝不在妹妹之下,要不然,能动得起组织部长李西岳的大驾?

于佑安在心里已牢牢地把那个没见过面的章惠跟李西岳捆在了一起,尽管这种联系有点牵强,也有点恶俗,但有一点他深信不疑,那就是漂亮女人故事多,漂亮又多情的女人,怕就不只是故事多了。怎么会想到多情两个字呢?于佑安笑笑,感觉自己真是俗不可耐,你就不能往好处想啊,指不定要看病的苏萍还真是李西岳什么人呢?

一股冷意袭来,于佑安打了一个寒战,目光却又意外地被走在前面的章山吸住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章山都算得上美人,说风姿卓绝,一步三态一点不为过。脑子里忽又闪出以前的片片断断,记忆中自己似乎对这个女人是动过心的,甚至还有过那么一种欲望,如果不是后来生活中闯进另一个跟章山姿色不相上下的女人,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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