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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人草-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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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大摇其头:“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我简直无话可说。”

“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你刚跟他认识几天就上床;能好个屁!”

这句粗话刚刚出口;美美便把泪流如注的竹君搂在怀中;她知道她伤害了竹君;而这正是她不应该做;平日里也绝对不肯做的。

这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威廉·詹姆斯三世的缘故;爱情到底是什么;居然能折腾得竹君做出如此浑帐的判断!

竹君突然在她怀中低声道:“你不要生我的气;这件事是有原因的;因为那天是月圆后的第5天。”

该死的性玄学;该死的“白莲花”;该死的威廉·詹姆斯三世。美美的心中不再像方才那般怒发如狂了;这件事只要是有起因;就必然会有打消它的办法;她最担心的是他们之间发生那种没头没脑的爱情;那会让她无从措手。

从另一方面来讲;竹君在“白莲花”发作时;能找到威廉也算是一件无伤大雅之事;因为;那几日原本是她自己糊涂;给竹君创造了与香川同赴“白莲花”的机会。

香川可是个好奇心比天还大的家伙;若是竹君与他谈起她的性玄学;事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美美到此刻才长舒了一口气;对威廉也就不那么看不顺眼了。

除非他是竹君故意找来的挡箭牌;那可就得另当别论。她知道自己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所以才活得辛苦。

4

尽管香川已经发现;美美是像控制女儿一样严密地控制着竹君;但他并没有担心;他相信竹君也能够像女儿应付严厉的母亲那样;很好地把这件事应付过去。

他觉得;如果一定要说这是对美美的欺骗;那也并非全都是恶意的。现如今;为了维持良好的生活秩序;善意的欺骗已经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有的时候;人们若是对自己的亲人、朋友不善于运用谎言和欺骗;反而会被理解为是一种恶意的伤害。

“竹君;今天怎么没穿你那件绣花大袄过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香川故意在美美面前展示他对竹君的了解;以便帮助美美完成她对竹君的调查。

威廉适时地接过话题;道:“竹女士的那件衣服让我借去了;量体裁衣她不干;我只好拿它当样子。”

“干什么?”美美警觉地问。

“我要送给她一件百花衣;作为定情之物。”

自作聪明的威廉在讲这话时故意向香川瞬了瞬眼;似是示意他完全明了邀他来此的用意。

香川瞪了他一眼;又对竹君道:“像你这种大有林下风致的女子;衣服不能花样太鲜艳;但这个英国人可不懂这些;回头他给你弄来一套葱心儿绿的裤子桃红的袄;就有得你好看了。”

“先生误会了不是?”威廉不甘示弱。“衣料我选的是块象牙白的软缎;大襟袖口沿上鸭头绿的宽边;衣襟衣袖上绣的一花一草;全部是从恽寿平的写生册页里选出来的;断无俗艳花样。”

“跟我学了这几年;你小子长进不少哇。”香川无意讥讽;但话中的味道却着实不佳。

“都是老师诲人不倦;我这才学无止境。”威廉谦虚得可笑。

美美突然插言:“詹姆斯先生;你是怎么认识竹君的?”

威廉笑道:“请叫我詹姆斯三世;您老;或者叫老詹也行;没有了三世这个后缀;我的祖父和曾祖父的在天之灵怕是经不住念叨;会一个劲儿打喷嚏。”

美美被他逗笑了:“好吧老詹;我问你;你在什么时候认识的竹君?”

威廉一边掰着手指头装模作样地算;一边用揶揄的眼神朝香川瞟来瞟去;道:“大约;可能;好像;莫不是……。”

“到底什么时候?”美美的笑容有些凝固。

威廉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叫道:“5天;是5天前;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先生给大家伙儿鉴定完古董之后;我便抢购了12件好货;到今天已经卖出去4件;很是有些利润。”

香川看到美美的目光转到了竹君脸上;他忙用话头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道:“你这位朋友哪都好;就是不随和。那天原本是跟威廉约好的聚会……;”

威廉点头赞同;恰似鸡啄碎米。

“我嫌一个人出门无聊;也想借这个机会给你的女朋友长些见识;这本是件好事嘛。”

“倒是件好事。”美美面上阴晴不定。

香川发出一声长叹道:“结果;还是我花说柳说;死乞白赖地把她拉去的。”

关于威廉的事;他不知道竹君对美美讲没讲;或是讲了多少。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面对美美的盘问;竹君必定会采用陈述简单事实;跳过危险情节的方法;然而;孔圣人的这个“述而不作”的方法虽然简便易行;有利于微言大义;但却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一种“谎言结构”;只要被戳穿一点;整个结构便会全部落入怀疑的范围之内。

美美转向竹君;笑问:“那天玩得开心吗?”

竹君没有开口;只是从衣领中拉出香川送给她的那只玉饰给美美看。

威廉抢过话头;道:“那天我一见之下;便热情澎湃;激素燃烧;对竹女士崇拜得五体投地;只送给她的这么一件小礼物;实难表达其中万一也。”

美美仔细察看玉饰;问:“这东西是不是很值钱?”

威廉答道:“在我众多的优点之中;最小的那个优点;就是趁俩糟钱儿。”

香川以为;今天能够成功地打消美美的疑虑;威廉居功至伟。这个浑身扎裹着中国旧文化;满嘴中国旧词土语的英国人;表面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一肚子世故。同时;他也坚信竹君并未跟威廉讲述详细情况;今天威廉的所有表演;应该是无师自通的即兴发挥。

这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他不由得暗自赞叹。

说到威廉打马虎眼;吹牛骗人这些特点;香川并不是今天才认识到的。去年秋天;也就是美美刚把他的小楼装修完成的时候;有件不大不小的麻烦事找到了他的头上;而最终帮助他解决这个麻烦的关键人物;正是威廉·詹姆斯三世。

事情的起因;还是那件让他一举成名的青铜鼎;事隔七八年;那个河南的文物贩子再次找到了博物馆。

“您看看;您看看;俺又淘了一回井;把这东西给挖了出来。”河南人一层层地打开纸包;露出里边的一块青铜器残片。

香川一眼便认出来;这就是上次从他那里收购的青铜鼎上少的那只耳朵;耳朵下连着的残片上;铸有一行小字;正是鉴定所有者身份最重要的证据。

经过仔细鉴定和与原器比较;果然不错。他便对那人道:“你小子够狠的;居然过了这么多年才把它拿出来。”

“是新挖的;新挖的。”河南人显然是在睁眼说瞎话。

“你是要上缴国家么?”说话的馆长是个学究。

“不敢;您老人家;俺就想换俩钱儿花花。家里房子倒了;儿子也要娶媳妇;老娘刚死还没下葬;老婆又病得要死要活;地里边旱得冒白烟;牛又把腿给崴啦;只能卖给汤锅。家里现在是要啥没啥;这才来求你老人家。”那人一嘴的“河南坠子”腔调;流畅而花巧。

“你想要多少钱?”馆长问得在理。

河南人伸出一巴掌。

馆长点点头;道:“也真难为你了;大老远的送过来。”便拿起电话;通知出纳员给送过来6000元现金。“你也不容易;来回路费和食宿都由我们出啦。”

香川认为;馆长的做法虽然极富知识分子的人情味;但与眼前这个文物贩子却是文不对题。这家伙显然是来敲诈他们的;上次博物馆只给了他15万元;他却二话没说便收下了;如今他能等上七八年;一直等到中国文物行情大涨的时候才出现;更说明这是个狠主儿;对付起来麻烦肯定少不了。

这家伙的另一个精明之处在于;那件破碎的宝鼎在当时虽然能值四五十万;但私下里买卖却违法;走私出去冒的风险就更大了;早晚会追根逆源找到他头上;自然免不了坐牢。现在;这家伙偷偷留下一块关键的残片;其余的部分上缴国家;这让他既能买好;又可当即收进一大笔钱;同时还保留着今天敲诈的机会。所有这一切;都显见得他的心思缜密;不容轻视。

文物贩子终于表明态度;说是要价不高;只需人民币500万元。

如果从敲诈的角度来看;这个价钱确实不太离谱。那件青铜鼎是只形制很大的礼器;即使不是周天子之鼎;也必是大国诸侯的镇国之宝;更让它显得珍贵的是;那84个字的铭文都在同一块残片上;上边的金文未曾有一点损伤;所以;这虽是件残破修复的青铜器;其价值也会远在同样大小的整器之上。如果能够配上这最后一块残片;不用说如今发疯一般的拍卖价;即使是博物馆间转让交换;定价也得在1000万元以上。

香川拦住沉不住气的馆长;问河南人:“你这会儿住在什么地方;我们怎么联系?”

“俺有你们的电话号码;明天给你们打电话。”

“晚上我想请你吃顿饭。”

“谢谢您;俺还是自个吃舒坦;您老几位最好快些商量;早拿主意。”

“拿出这么大一笔钱;不是三两天能办到的事。”

“俺家里还有病人;可等不了几天。”

“那怎么办呢?”

“你们要是不买;俺把它卖到文物市场上去;也能弄来这个价钱。到了那会儿;那些人怕是不会找你们少要喽。”这是露骨的威胁;但也是合理的生意经。

送走了河南人;香川立刻给威廉打电话;让他迅速摸清情况;他担心文物市场上已经有人见到了这块残片。

威廉在电话中道:“不就是你们博物馆里少的那只耳朵吗?”

“怎么回事?”香川心下一沉;把电话转到免提功能;让馆长和前来商量对策的同事们一起听。

“那小子是个老油条;今年春天拿给南边一家博物馆的也是块青铜器残片;竟然敲了人家将近一半的价钱。”

修复完整的青铜器和残器之间;在价钱上确实相差一半。

“早不给提个醒;这会儿放马后炮。”香川大为不满。

“你那不是公家买卖嘛?我们买下那玩意儿;多少也能赚双鞋钱不是?”威廉不知道这边众人都能听得到他讲话。

香川正是想让他说出心里话;也好先洗清自己;因为他与古董商的关系过于密切;现在出了这样一件事;难免会被同事们没来由地指摘、怀疑。

他问:“现在开价多少了?”

“这老小子给不少人看过;但都觉得不大好意思对博物馆下手;价钱现在刚开到六十来万。”

“你把话放出去;就说是我说的;谁要是敢买;我把他赶出古董行。”香川难得讲这么狠的话。

“我们这些人好办;就您一句话的事;没人敢不听;可就怕这家伙卖到别处去;要万一进了京城;那我们可就没办法了。”威廉的语气听起来话里有话。

“好吧;你先把东西给我盯紧了;告诉大伙儿都别动手;先吊着他;回头再想处置他的办法。”他不能再让威廉多说了;戏法人人会变;一旦说漏;即使他冒着风险把东西弄回来;也未必会让博物馆的领导和同事们见情。

放下电话;他问馆长:“现在得看咱们是个什么主意。”

“我没主意;馆里没有这笔钱;上级领导也绝不可能让我们出这笔钱。”馆长是个老实人。

“各位有什么高见。”香川对众人道。院中还有七八位老资格的文物鉴定专家;同行是冤家;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众人把头摇得整齐划一;然后将目光盯在馆长身上。这样的情形;香川早便料到了;果然;馆长终于发话;请香川代表博物馆全权处理此事;一定要把那块残片弄回来。

这就是命。但香川倒是没有不满之意;作为馆中最年轻的专家;他一直享受着最自由的待遇;所以;一旦发生这种倒霉事;自然该当轮到他出力。

不想;此后一连三天;那个河南人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没与博物馆联系;文物市场那边也没了他的消息。

馆长胆小;以为那人被绑了票;或是被谋财害命了。但香川知道这是生意经;那人既然把东西拿了出来;必定是要换回钱去的;况且;除去博物馆这一家买主;其他人单拿着那块残片毫无价值;所以;不论是谁;也不管是偷是抢;他最终都要与博物馆打交道。

于是;他让美美与报社的朋友联系;发出一条消息;说是博物馆下个月将在英国爱丁堡举办一次展览;展品中便有这只著名的青铜鼎。这次展览原本就在计划之中;只是他将时间提前了3个月。

香川知道;那些文物贩子们再精明;他们也未必了解博物馆展览的运作;所以;只要这只宝鼎即将出国的消息在业内传开;那只耳朵很快就会出现;因为;没有宝鼎在现场验证;即使拿来那块残片;生意也谈不成。

与此同时;他也没让美美闲着;有关文物出土、买卖的法律、法规;都让她给找了出来。

然而;坏消息很快便出现了;美美请教了国内好几位精通文物法的专家;结论是一致的——那一小块残片的单一价值过低;不足以构成犯罪;所有者可以自行处置;没人有权力干涉他。

这下子麻烦大了;那个河南人一定也清楚这中间的法律关节;否则他绝不会来取这个巧。

香川平生第一次发了愁。

5

威廉一向认为;他的先生是个好先生;仁义礼智信样样俱全;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够坏;如果他能把身上那种好玩的“嘎坏”进化成“真坏”;他在古董行里少不得会发上几千万的大财;正因为如此;也就难怪他面对那个河南文物贩子的敲诈;一时没了主意。

常言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既然拜了这等重身份、讲道德的人为师;干坏事自然该由弟子出面;于是他道:“先生;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您老人家不能出面。”

“什么主意?”香川有些吃惊。

“详细的您也就甭问了;以免有辱尊耳。这几天;他要是跟您联系;您就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他;他要是先跟文物市场这边联系;您老人家就别再问了;装聋作哑也是当长辈的本份不是?”

“你小子可别闹出大事来。”

这是句好话;香川先生必定是怕他闯下祸来;古董这一行虽说斯文;但出上个把条人命也不算新闻。他忙安慰先生道:“我也不是刚入行;您教给我的规矩都牢牢地记在脑袋里了;小心无大错;您老擎好吧。”

果然;没过几天;那个河南人的电话就被香川转了过来。

威廉对他道:“有主儿给你开了个价钱;65个;愿意卖就麻利儿地过来;不愿意卖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再让我瞧见;敲断你的狗腿子;要是听见你卖给了别人;我就要你的狗命。”

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如此;因为;在古董行里;他是公认的不讲理的浑蛋;若换成和善口气讲话;别人反倒会生疑。

要想学成先生的儒雅高贵;除非再不干这一行。他只能自叹生不逢时。

“威廉·詹姆斯三世先生;您老该不是要坑我吧?”河南文物贩子讲得连名带姓;必是对他早有耳闻。

“你有嘛值得我坑的;不愿意来就拉倒。”

“俺去;这就去。”

“你先别忙;今儿个我得去听相声;没那闲功夫伺候你;明天赶早过来。可话说回来;我拿一成的茶钱。”

“您老多费心。”那个河南人想必是被他的浑蛋名声给镇住了;可又舍不得这笔买卖;所以答应得倒也干脆。

第二天一见面;威廉对他约来的胖子买主道:“给他看看钱。”

又对河南人道:“留神别吓着。”

鳄鱼皮的手提箱打开来;露出满满一箱人民币。

威廉对胖子道:“拿出来让他瞧仔细喽;别让他说咱爷儿们拿假钱唬人。”

不想;文物贩子伸手将对方的皮箱合上;道:“钱俺不是没见过;还是先谈价儿吧。”

“东西呢?没见着东西;谈个屁?”威廉把浑蛋的架子摆足了十成。

河南人跑出墨香堂;很快就捧着个纸包回来。身怀至宝;在外边有个接应是必需的。

威廉道:“放桌儿上让咱开开眼。”

纸包打开来;里边正是那东西;半环形的耳朵下边连着碗大的一块残片。威廉高叫一声:“来个人;给我拓个墨片儿;留着当样子。”

立刻就有他的雇员端着拓片的家伙过来干活。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旅行轿车停在门口;车上下来个一脸酒气的胖子;比先前的胖子大了足足两号;进门就喊:“那块片儿在哪块儿啦;给咱瞧瞧。wωw奇書网”口音接近山东人。

威廉一抖搂手:“得;戗行事的来啦。”

那个大胖子一屁股坐在桌旁;见到那只耳朵伸手就抓;口中道:“咱买啦;多少钱?给个数。”

这个人的出现一下子给房中增添了紧张气氛;先来的小胖子伸手挡住大胖子的手;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这儿正谈着哪;谈不拢您再伸手。”

大胖子不服气:“这都啥年月了;哪来的先来后到?现在都是钱说话;谁出的钱多;东西归谁。是不是这话?”他最后一句是问威廉。

威廉指着河南人道:“他才是卖主儿;但是;今天不管谁买;都是我的中人。”

大胖子朝着屋顶打了个哈哈;道:“不就是钱嘛;给你一成鞋钱。真格得;你们谈到哪块儿啦?”

河南人道:“价钱还没说定规。”

大胖子把大手往河南人眼前一晃;道:“闭上你的鸟嘴;今天我是跟这个小胖子比比谁更有钱;你小子准备好口袋等着装钱吧;就怕你一会儿背它不动。”

小胖子把钱箱子打开给大胖子亮了亮;又关上了。

大胖子也伸手提起一只大号手提箱;朝着河南人打开来亮了亮;道:“叫价吧。”

两个人一来一往;价钱水涨船高;河南人喜得脸上开出花来。

价钱最后升到186万元人民币上才停住;后来的大胖子叫不上去了。

威廉只好出来打圆场;对大胖子道:“这位仁兄;咱们头回见面;买卖不成仁义在;往后一块儿发财的日子比树叶还多;今天你就让让吧。”

大胖子道:“我凭啥要让?”

威廉好言相劝:“这块残片要是单摆浮搁;不值一屉肉包子的价钱;任谁买了它去;不都是为了敲博物馆的竹杠嘛?”

大胖子叫道:“正是这个意思;就算闹不到一半的价钱;弄他个四五百万不算难。”

威廉仰面朝天打了个哈哈;道:“可万一博物馆犯了脾气;硬是不买怎么办?那可是国家的买卖;那只鼎是残是整;跟他们个人可没多大干系。”

“要是这么说;好吧;算咱没福哇;这么好的东西。”

大胖子爱惜不尽地拿起那只耳朵摩挲半晌;这才放下;又道:“搅扰了几位;不好意思;日后有啥难处;尽管来找我;‘青沧两县;运河两岸;回汉两教;黑白两道’;都是咱的朋友。”

“谢谢;谢谢;托福;托福。”威廉起身要送客。

那大胖子却一拍河南人的肩膀;道:“哪能就这么走啦?我得给我这兄弟留点念想;也算他没白费了心思;晌午的酒饭我候啦。”说话间打开手提箱;不想;取出来的并不是钱;而是一把装修工人用的大号橡皮榔头。

他将榔头横下里一扫;逼开众人;叫道:“咱得不着;谁也得不着。”他的话音刚落;榔头便一下子砸在那只青铜耳朵上。方才也不知是哪个浑蛋把那块青铜残片刚好架在砚台沿上;而在土中浸蚀了几千年的青铜早已氧化得酥脆;在重锤之下;顿时碎作数块。

“你哪里走?”威廉最先回过神来;做势便要拿人。不想大胖子脚下却不慢;一手拎着提箱;一手抡着榔头;龙行虎步;窜出房门;上了汽车;转眼便没了踪影。

此时追也追不上;报警也没用;小胖子只甩下一句话——丧气;便要提着钱箱子扬长而去;丢下河南人捧着那堆碎片独自哭号。

“慢着;慢着。”威廉拦住小胖子。

“你别给我号丧啦。”他又止住河南人的哭声。

两个人都定睛瞅着他;他这才摆好架式;发一阵仰天长笑;把那二人笑得呆若木鸡。

“别傻了;你们;”威廉笑得眼泪也下来了。“一块是残片;十块八块还是残片;反正博物馆拿回去也得修补。瞧瞧你们这个样子;竟然还出来捣腾文物;别给我们中国人丢脸啦!”

那二人脸上顿现喜色。威廉掰开河南人紧紧抓住残片不放的手指;道:“把它仔细看看;要是没大损伤;咱们就照刚才那个价钱成交。”

小胖子得理不饶人:“不行;都碎成这样了;价钱不能照给。”

“你看呢?”威廉问河南人。

河南人道:“东西还在;反正原器也是破的;这块碎了不碍的;还是照原价。”

那两个家伙你来我往;又是一轮争执过后;价钱最后定在了88万元人民币;小胖子开箱取钱;河南人又要把残片包裹起来。

威廉道:“等等;既然我是中人;一手托两家;事也得办地道喽。现在把这些碎片交给我;我得验货。”

依照花纹、形制;他将碎片拼在一处;与尚未干透的拓片相对照;却发现少了核桃大小的两块。

“狗娘养的王八蛋;”威廉冲着河南人勃然大怒;伸手照他的脑袋就给了一巴掌。“你小子又想玩花活;偷了那两块;日后再讹我的朋友是吧?”

“俺没拿。”河南人急得满头大汗;慌忙四下里寻找。

“你那意思是我拿啦?”威廉的嗓音一声比一声高;说话间;他脱下外边的长衫;露出里边的裤褂。“看看;我有没有?”

河南人捏遍长衫各个角落;没有。小胖子的高级西装也被威廉硬扒了下来;他身上也没有。

“该不是刚走的那人拿啦?”河南人汗如雨下。

威廉大叫:“放狗屁;他一手提着钱匣子;一手拿着橡皮榔头;怎么拿?就是你拿的;现在麻利儿地给我交出来。”

河南人苦着个脸;无话可说。

威廉拿手指戳着他的额头道:“你大爷我行走江湖20年;没栽过跟头;今天你想要我的好看;也就别怪我不仗义啦。”

“您要怎么样?”河南人被吓住了。

“来呀;”威廉招呼手下人。“把这堆破烂儿包上;全交给这位胖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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