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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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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让三顺滩的群众为经济建设作出了牺牲、付出了代价之后,却居无定所、失地失业,生活陷于困境。对于张书记的指示,洪钟华只能连连答应。

其实,三顺滩居民的工作安置问题,铜州市委市政府当初就已经充分考虑了,明确规定进驻三顺滩的各家企业在享受各种优惠政策的同时,也要承担一项社会责任:招工的时候,优先招聘三顺滩拆迁户的劳动力。平心而论,铜州市委市政府绝对不是有意罔顾三顺滩居民的切身利益,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财政开销太大了,入不敷出没办法。

张书记顺便问了一下公车改革的进展情况,鼓励他们大胆试验,成功了推广,失败了也不要紧,改革本身就是摸着石头过河的事儿,谁也不是算命先生,即便是算命先生,也算不准每一项改革措施是不是能够圆满地实现预定目标。有了张书记的鼓励和鞭策,洪钟华对铜州市的现实和未来又有了一份信心,心情也好了许多,甚至让司马达拉着他到即将改建成死人小区的华侨农场看了一趟,对车轱辘选择的这片地方非常满意,向司马达发感慨:“民政局那个车副局长,如果没有出那个问题,倒还真是一个干工作的人。”

5

就在洪钟华对车轱辘表达惋惜之意的同时,车轱辘在继续犯错误,惊叹号带着他跑到省城找省委黄副书记。黄副书记那一级的干部住的宅子都在高干大院里,门口有武警站岗,进门既要登记又要向主人通报,非常麻烦。现在很多有钱人买了高级住宅区之后,也可以享受到类似待遇,不同的是,没有武警替他们站岗,他们得自己掏钱雇保安。

黄副书记家住在大院新盖成的高层建筑里,楼中楼,大概有个二百来平方米。高层建筑四周散落着一些老式别墅,那些老式别墅已经破旧,再装修瓤子也糠了,现任领导也不屑于住那种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代人的老房子。于是黄副书记这样的现任领导就自己给自己垒窝,在有限的地盘上盖起了高层建筑,安装了电梯,每人一层楼,住得集中却又互不干扰,高高在上却又上下方便,大楼门口还可以再安一道岗哨,双保险,更安全。

惊叹号对黄副书记家熟门熟路,到了黄副书记家按响门铃,连保姆都认识他,亲热地跟他打招呼,惊叹号把手里拎的两盒铜州特产龙山酥饼递给保姆:“回家的时候带上,给孩子尝尝。”保姆欢欢喜喜地接了过去,连忙给他们俩找拖鞋。刚才路上车轱辘看到惊叹号带了两盒酥饼就觉得奇怪,以为黄副书记好这一口,没想到他是给黄副书记的保姆送的。车轱辘不由得暗暗赞叹,惊叹号表面上看着粗粗拉拉,办起事来的却有板有眼,连黄副书记家的保姆都不落份,难怪黄副书记喜欢他。

两个人换上拖鞋,把自己的鞋扔在门外,走进了对于车轱辘来说多多少少有点神秘的省委副书记家。车轱辘不是没有接触过这个级别的领导,但是却从来没有到过这个级别领导的家里,进了门由不得就有些露怯,蹑手蹑脚似乎在冰面上行走,又像窃贼入室行窃。保姆把他们让进客厅,张罗着要沏茶倒水,惊叹号接过她手里的茶壶茶杯:“你忙你的,我自己来,我也不是生人。”

保姆便让惊叹号自己沏茶,自己跑上楼向黄副书记通报去了。

车轱辘趁机东张西望地查看省委大领导的客厅。客厅确实够大,足有四十平方米,摆设跟生活条件好的普通老百姓家里也没什么区别,不外乎平板大彩电、组合音响、沙发茶几等。让车轱辘好笑的是,黄副书记在书法问题上确实像惊叹号说的,太自以为是,完全可以说是自恋狂。满墙上挂的都是他自己的涂鸦,其他人的字画居然一幅也没有。车轱辘正在心里暗暗好笑,黄副书记从楼上书房下来了。

黄副书记年届六十,头发染得乌黑发亮,手里捏着他的老花眼镜,打着哈哈跟惊叹号招呼:“你怎么跑来了?这位是谁?”

惊叹号连忙迎上去向黄副书记介绍车轱辘:“这是我的连襟,在铜州市当民政局副局长,黄书记在铜州当市委书记的时候,他还在基层当科长呢,可能黄书记没有印象了。”

黄副书记的记性却非常好:“你是不是叫车轱辘?对,真正的名字叫车福禄,大家都开玩笑叫你车轱辘,记得记得,有一次,市里召开创建卫生城市动员大会的时候,你还代表你们单位到大会上发言了呢。”

黄副书记竟然对自己这个小小的科长还有印象,让车轱辘受宠若惊,联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又有些惭愧,忐忑不安地握住黄副书记伸过来的手摇了又摇:“谢谢黄副书记,想不到您还记得我。”

黄副书记发感慨:“我最好的一段时光就是在铜州市度过的,铜州市也真是个催人干事的地方。人年纪大了,念旧得很,最近老想找抽空回去看看,事务缠身一直没倒出空来。”

惊叹号接过黄副书记的话头按照既定方针开始忽悠:“我这个连襟啊,那天在我家看到了黄书记一幅字,就跟中邪了一样,日思夜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惊叹号和车轱辘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拼命赞美黄副书记的书法,把黄副书记忽悠得乐滋滋的。按照两个人事先设计好的计划,瞅准火候,车轱辘做出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的样子张口向黄副书记求一幅字。黄副书记看在他既是惊叹号连襟,又是铜州市的老部下的分儿上,让保姆取来纸张笔墨,拿茶几当了书桌,就地挥毫,给他提了“无私无忧”四个大字。

车轱辘在场面上混了这么久,拍马屁的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一边一连声地啧啧称奇,不停叫好,一边拿出自己花了一万多块钱买的一方洮砚、两块苏墨和一套徽州大狼毫送给了黄副书记。黄副书记当然不能收他这份礼,车轱辘极为诚恳地说:“说实话,这些东西也不是我买的,是一个我的同学送给我的,我平时也爱写写画画,在我连襟家里看到过黄书记的字,从那天开始,我就不再好意思动笔墨了,心里也就存了把这套笔砚送给黄书记的念头,专门求我的连襟带着我来求黄书记的字。我也知道黄书记清正廉洁,从来不收受礼物,就算我拿着一幅笔墨换黄书记一幅字总可以吧?我知道黄书记的一幅字的价值,说句俗气话,拿到书画行就这一幅字,就地就能换四五万块钱。”

惊叹号更在旁边敲边鼓:“过去常说宝剑赠壮士,红粉送佳人,让我说啊,这套笔墨砚台就得黄书记这样的书法家才有资格用,让我这个连襟用,纯粹是浪费。我们中国有风俗,偷书不算偷,文房四宝不算礼,这是高雅的事儿,可不是俗套子能够衡量的。”

话说到这儿,车轱辘赖皮赖脸地把笔墨砚台放到黄副书记的桌上,拿了黄副书记那幅字转身就跑,留下惊叹号帮他说正事儿。黄副书记没想到车轱辘会扔下笔墨砚台就跑,反倒愣了,问惊叹号:“他怎么跑了?”

惊叹号说:“我这个连襟啊,就是那么个厚道本分人,让你刚才说的不收礼的话给臊着了。这个人就知道干工作,从来不会溜须拍马巴结领导那一套,他确实是佩服黄书记的这一笔字,那天在我家看了黄书记的字以后,当时就要抢,我哪舍得给他?跟他差点翻脸,后来我答应他替他向黄书记求一幅字,他非要亲眼看看黄书记挥笔动墨,我这不才把他领来了。”

惊叹号这么一说,黄副书记顿时觉得车轱辘这个人确实厚道老实,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不至于这样当场跑掉。他却不知道,惊叹号知道他喜欢厚道老实人,事先跟车轱辘设计好了这样一场表演。车轱辘和惊叹号连吹带捧带表演,让黄书记心里对车轱辘的印象好极了。惊叹号趁机长叹一声,摇头不语。黄副书记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惊叹号于是接下来把车轱辘最近遇到的倒霉事拈轻避重地给黄副书记述说了一遍,其中车轱辘飙车造成车祸一节,在惊叹号嘴里变成了司机葫芦那天不舒服,车轱辘关心司机的健康,也是为了安全才帮车轱辘开车的,结果出了那么一场不属于他的责任的车祸。由于车轱辘老实厚道,出了车祸以后非常害怕,就找交警队的同志做工作,想争取处理得轻一点儿。刚好交警队一个队长要给父母买墓穴,车轱辘分管殡葬管理科,就帮他买了两个便宜的墓穴,结果纪委就认为这里面有行贿嫌疑,揪住车轱辘不放,把车轱辘弄得恨不得自杀去。惊叹号半真半假的叙述让黄副书记心里非常不忍,黄副书记是一个心软的人,对车轱辘的印象又非常好,再加上对自己的老下级惊叹号非常信任,所以当惊叹号请黄书记过问一下这件事情,帮帮车轱辘这个老实人的时候,黄副书记脑子一热,就拨通了洪钟华的电话……

车轱辘实际上没有离开,就在省委家属大院外面的车里等着惊叹号,惊叹号告别黄副书记坐进车里,把黄副书记给洪钟华亲自打电话的经过给车轱辘复述了一遍。车轱辘高兴极了,在他的想象中,有省委黄副书记亲自关照,就凭他的这么点事儿,保留职务应该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的。事情办妥了,惊叹号在他的心目中顿时高大起来,当场声称一定要重重地答谢惊叹号。

惊叹号说:“我靠,你答谢我干吗?能让我满足的你弄不起,你能弄得起的我也看不上,算了,谁让我们是亲戚呢,今后喝酒你多埋几次单就行了。”

事情如果到此为止,说不定洪钟华在处理车轱辘的时候多多少少会看在黄副书记的面子上,从轻从宽给车轱辘留条后路。世上万事做起来,最高级的境界就是四个字:恰到好处。最低级的错误也是四个字:画蛇添足。从哲学角度讲,万事万物就是一个掌握度的问题。车轱辘最终吃亏就吃到了画蛇添足上,他的劲使过度了。

回铜州的路上,惊叹号提醒车轱辘,县官不如现管,如果车轱辘在铜州市穿一个能跟纪委说上话的人,当面跟办案的工作人员做做工作,他们汇报的时候如果能够避重就轻,提出的处理意见如果能从轻从宽,那车轱辘的事儿才算万事大吉了。车轱辘在官场上混的时间不短,对这一套一点儿都不含糊,甚至比惊叹号更加门清,当时也不说话,心里却琢磨了一路,该找谁穿一下纪委的工作人员,最好是能直接把那个办案的处长穿起来,那样就真的万事大吉了。想来想去,车子快进铜州的时候,车轱辘想到了纪检组长郭晓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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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过问与不过问,那是一种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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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政局党组成员、纪检组长郭晓梅是那种比较正统的女人,虽然适应时代潮流,在穿着上也比较讲究了,也知道有了闲钱要到美容店装修装修脸面,可是脑子里的原则性却一点儿也不比过去穿着列宁服的马列主义老太太差。纪委找车轱辘谈话的情况她连党组书记、局长何茂泰都没给说。因为这是纪委直接主办的案子,没有纪委的授权她当然不能到处乱说。同时,郭晓梅又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那天看到车轱辘在纪委的同志面前丢人现眼、狼狈不堪,她心里既为车轱辘感到羞愧,又多多少少有点同情。平心而论,这本来是一件根本轮不到纪委出面的交通事故,结果车轱辘不能正确对待正确处理,瞎折腾,折腾来折腾去闹得下不来台,实在让人有些惋惜。

所以,当车轱辘登门拜访的时候,郭晓梅比过去更加热情、客气,当车轱辘坐定之后,郭晓梅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而不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这也是一种姿态,一种平等、友好、亲近的姿态。郭晓梅想到他可能要谈案子的事儿,还善解人意地问了车轱辘一句:“用不用关门?”

虽然同在一个局里担任领导职务,车轱辘到郭晓梅的办公室里来的并不多,即便来了,也是坐都不坐,站着把话说完就走。倒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芥蒂,而是就这么个习惯,这种习惯也是大多数政府官员里领导者的通病:一般不会坐在同级干部屋里聊天,尤其是不会坐在独自拥有一间办公室的同僚屋里聊天。车轱辘面对了郭晓梅这个亲眼目睹他在纪委专案组面前狼狈难堪的异性同僚,脸上还有点拉不开,举止失措,郭晓梅请教他用不用关门的时候,车轱辘居然听成了“你没有关门”,以为自己的裤裆拉链没有拉,郭晓梅在委婉的提醒自己,连忙站起来低头看看,还本能的用手试了试,好像他刚刚从厕所出来,搞得郭晓梅莫名其妙。

郭晓梅看出了他肯定有事要说,却又不好直截了当地问他,那样显得不太近人情,于是给他沏了一杯茶,没话找话地安慰他:“这两天还好吧?事情已经出了,就应该想开点,也别太跟自己较劲了。”

车轱辘找郭晓梅之前已经把该说的话打好了腹稿,进了郭晓梅的办公室,当了郭晓梅的面却不知道该如何提起话头,郭晓梅这么一说,他也就好接茬儿了:“你这阵没事吧?我想跟你谈谈。”

郭晓梅连忙说:“没事没事,谈谈是应该的,我也想找你谈谈。”

车轱辘放下手里的杯子,整理一下思路开始说话:“这几天我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从发生到现在,主要原因还在于我太胆小怕事了,如果当时勇敢面对,说到头来不就是一场车祸吗?而且主要责任还不在我们,而在那台大拖挂车。那天纪委的同志找我的时候,我确实心存侥幸,思想上的弯子一时没转过来,事后想一想,挺后悔的。”

郭晓梅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当时我在一边看着都挺难受的。”

车轱辘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往下说:“过去我们不是常说,对犯了错误的干部,要治病救人,重在教育吗?我犯的错误性质跟那些贪污受贿、乱搞男女关系的人根本就不一样,所以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请你帮我联系一下纪委办案的同志,再深入地跟他们谈谈我的心里话。”

郭晓梅听了他的话,心里暗想:就凭你现在这个认识,跟纪委办案组的同志谈了,效果可能反而更不好。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委婉地问车轱辘:“你怎么不直接找他们谈谈?都在一个市里工作,这有什么。”

车轱辘:“我不认识他们,再说了,我贸然找人家,人家要是一口回绝了,我也挺下不台来的,面子上也不好意思。我们在一起共事五六年了,过去相处的还是不错的,就算你帮我一个忙行不行?”

郭晓梅想一想,车轱辘说的也是实情,尤其是经过了那次谈话之后,再让车轱辘直接巴巴地上赶着找纪委那个处长,确实有点为难。就像车轱辘说的,不管怎么说,两个人在一个局共事几年,这个时候,郭晓梅也就只能帮上这么点忙了。如果郭晓梅拒绝了车轱辘的要求,肯定会造成对车轱辘的新一轮伤害,郭晓梅不忍心,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于是当着车轱辘的面拨通了纪委处长的电话。

纪委处长听郭晓梅说车轱辘想找他进一步谈谈,一口答应,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正处于调查当中的干部要求纪委办案人员谈谈,纪委办案人员都不会拒绝的。郭晓梅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方便,纪委的处长说只要能帮助纪委尽快结案,帮助车轱辘提高思想认识,正确接受组织的处理,什么时候他都有时间,什么时候他都方便。

郭晓梅捂着话筒征求车轱辘的意见,车轱辘说:“选时不如撞时,你要是能抽出时间我们现在就去。”

郭晓梅点点头,对电话那头说:“如果你现在有空,我现在就带他过去。”

纪委处长答应在办公室等他们,郭晓梅便陪着车轱辘坐着她的车去纪委找那个处长。路上车轱辘又犯难地说:“纪委那么多人,也不知道处长是自己一个房间还是跟别人一起办公,如果在一起办公,说话会不会不方便?”

郭晓梅反问他:“那你说怎么办?”

车轱辘说:“能不能找个僻静的茶馆,我找他也不是正式的交代问题,就是想跟他谈谈心里的想法,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郭晓梅说:“合适不合适得由他来定,我给你问问。”说着打电话把车轱辘的顾虑说了,处长说他还真的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如果车轱辘真的有什么话不愿意别人听到,那就到茶馆也行,但是得有郭晓梅陪着。郭晓梅又捂着电话征求车轱辘的意见,车轱辘说:“那就到美能达大厦的悦来茶馆吧。”

郭晓梅又把话传了过去,处长答应了,说他马上从办公室朝悦来茶馆走,谁先到了谁就等着,双方不见不散。

车轱辘和郭晓梅来到了悦来茶馆,跟纪委的处长会面之后,三个人坐了下来,处长问车轱辘还有没有什么新的事实需要说明或者澄清的。车轱辘说他倒没有什么新的事实,就是这件事情出了以后心里难受得很,想找组织上谈谈自己的心里话。

处长说:“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能答复的就答复,答复不了的还可以向上级汇报。”

车轱辘就又把给郭晓梅说过的那些话对着处长说了一遍,无非这桩车祸从本质上讲他的责任并不大,他的错误就是问题发生以后没有正确处理,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交警队那个王队长,所以组织上调查他、处理他,他都没有意见,就是希望组织上看在他工作一向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为铜州市作了许多贡献,在处理他的时候应该从轻云云。

处长问他啥样算从轻,车轱辘支支吾吾又说不出口。

郭晓梅这时候站了起来,说:“你们俩先聊着,我出去一下。”女同志说她出去一下,往往是如厕的委婉说法,男人自然不好意思追问,打过招呼,郭晓梅便离开了茶室。

郭晓梅从茶室出来以后觉得挺别扭,她陪车轱辘找处长谈话,纯粹是一时心软,对车轱辘有点同情,也是念在一个机关里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同志情谊,可是听了车轱辘在处长面前继续开脱自己,为自己犯下的严重错误找借口,她就觉得很不是味道。冷静、理智地思考之后,郭晓梅才发现自己做了一桩蠢事,其实她给车轱辘联络好了之后,尽可以让车轱辘直接找处长谈,到哪儿谈、谈什么都跟她没关系,现在倒好,好像她把车轱辘带过来跟组织讨价还价似的,也不知道人家处长对她在一旁当陪客有什么看法、想法。郭晓梅脑子越转越觉得别扭、窝囊,便起身含糊其辞地说了一声“出去一下”,然后直接下楼,想着干脆坐车回民政局,自己该做的已经做了,没必要再留在这里尴尬。

郭晓梅走了以后,车轱辘抓紧时间开始实施自己的行动方案,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实实的大信封给处长塞:“处长,这是一点儿小意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很不好意思……”

处长刚开始让他吓了一跳,本能地推辞,转念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把那个厚实的信封扔还给车轱辘:“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在继续犯错误,赶紧收回去还来得及。”

车轱辘哀求道:“处长,过去我们不熟悉,这一次是我这一辈子遇到的最大的坎了,你帮帮我,帮帮我,我知道,只要你在报处理意见的时候,高抬贵手,好赖给我保留个职务,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说着把厚墩墩的信封拼命往处长的兜里塞。

与此同时,已经坐上汽车的郭晓梅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提包落在了茶座,手提包里不但有钱包,还有女同志特殊时期随身携带最怕男同志看到的东西,万一处长或者车轱辘发现了提包,好奇一下……郭晓梅想象着那令人尴尬难堪的可能,飞一样地从车里蹿了下来,被贼撵一样地朝楼上冲去……

处长还在茶座里对付死缠烂打的车轱辘,两个人一个死活要把钱塞到对方兜里,一个死活不要拼命推辞,此时几乎扭到了一起,不知道的人此时进来,肯定会以为他们俩中的一个正要强暴另一个。他们俩虽然激烈地推拉争执着,可是大脑里还有一块最敏感的感知区域留给了郭晓梅,两个人都怕郭晓梅突然进来,那就非常尴尬,两个人都说不清了。走廊里传来了郭晓梅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清脆响声,车轱辘和处长两个人同时撒手,车轱辘比处长动作快了半拍,就在郭晓梅推门进来前的瞬间,把那个显然装着人民币的信封塞进了处长的兜里。

郭晓梅匆匆忙忙进来,对两个人极不自然的神态举动根本就没有注意,匆匆忙忙拿了自己的包对处长和车轱辘说:“局里有点急事,我得马上回去,你们慢慢谈啊。”

车轱辘再一次使出了在省委黄副书记家使过的伎俩,跟着郭晓梅就走,边走边对处长说:“我也有急事,我先走了,还得搭郭组长的车。”

郭晓梅和车轱辘一起消失,扔下处长一个人在屋子里呆若木鸡,片刻,处长回过神来,苦笑一声:“你这是欺负我还是污辱我啊?把我当什么东西了?”

车轱辘坐上了郭晓梅的车,心里还满是又办成了一件事情后的轻松感。他认定处长对那包钱的推辞是正常反应,谁好意思直截了当地接受别人的贿赂呢?总得假意推辞一番,实在推辞不过,也就笑纳了。不然,处长为什么在郭晓梅在的时候不公开把钱退给他呢?他也认定处长在接受了那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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