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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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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轱辘担心超标:“好车多的是,就怕超标人家不批,超标准配车纪委要查呢。”

葫芦说:“查归查,我们又不懂配车标准,那是由财政局控制的,只要财政局那一关过了,车局长您就只管坐,只管开,怕什么。”

车轱辘心想,这倒也是个理,只要不是原装进口的,排量不要太夸张,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即便纪委找事,那也是财政局批的。再说了,现在配车有几个不超标的?不管什么档次的,局长、副局长配专车本身就是超标,实际上还不都配了专车。想到这些,越发急于跟那个张副局长“坐坐”。

惊叹号的电话很快就来了:“我靠,约好了,晚上六点半,大纽约娱乐城。”

车轱辘说:“你还得过来接我一下,我现在狼狈了,连车都没得坐了。”

惊叹号:“我靠!你们局就你那一台车啊?你的车没了,别的车你还不能坐吗?”

车轱辘:“这年头哪有领导坐别人车的?即便是集体行动也是各坐各的车,坐别人的车别扭,也不方便。”

惊叹号:“我靠!你们现在这些头头脑脑毛病真多。像我们这样天天给别人开车还怎么活?”

车轱辘:“你们就是干这个的嘛,跟我们的感觉不一样,行了,就这样定了,我等你啊。”

惊叹号:“我靠!那你给我请个假。”

车轱辘放下电话就给小姨子打电话,说晚上要跟惊叹号一起会个客人,小姨子听惊叹号晚上跟车轱辘在一起,估计他们在一起不会搞黄赌毒,嘱咐了一句:“你们晚上别喝多了。”

2

下班后惊叹号开了一台桑塔纳2000过来接他,车轱辘问他:“怎么开了这么一辆破车?”

惊叹号说:“我靠!正是因为它破才轮得到我开,好车都给领导排定了,这种车也就是当个值班车啥的,没人坐,又没到报废时间,正好归我用。”

两个人驱车来到了大纽约娱乐城。这座娱乐城的背景谁也说不清楚,有的人说是本地大富豪开的,也有人说是港台商人开的,还有人说是本地商人和公安局的人合开的,不过也没有人去认真研究这种问题,反正现在全国各地到处都是这种娱乐城,吃喝玩乐一条龙,兼着偷偷摸摸搞点黄赌毒,据说现如今只有这个买卖一本万利最挣钱。财政局的张副局长还没到,车轱辘也不知道这家全城最大的娱乐城的真正老板是谁,不过在这儿张罗事的主管他倒挺熟,原因莫名其妙:开这种买卖工商登记、年审的时候还得民政局盖个章,谁也说不清民政局为什么要插一腿。跑民政局盖章的是这位主管,盖章的主管领导是车轱辘,于是车轱辘就认识了这位大纽约娱乐城的现场主管。

车轱辘大咧咧地吩咐迎宾小姐:“安排个单间,叫你们冯主管过来一下,就说民政局车局长请他。”

迎宾小姐见他认识主管,又是政府官员,格外殷勤热情,满脸堆笑:“请问先生有几位?你们先坐下我马上去请冯主管好吗?”

车轱辘说:“我们就三个人,你安排个宽敞点的房间。”

迎宾小姐穿着旗袍,两边的分杈一直扯到了腰间,稍一迈步便露出两条光溜溜的白腿,连小小的亵衣都暴露无遗,惊叹号两颗眼球变成了滚珠,小姐旗袍下时隐时现的春光就是磁石,光顾了盯着人家的下半身看,不留神踢皱了脚下的地毯,被绊了个趔趄,一下扑到了小姐的身上,拿小姐的小蛮腰当成了支撑物。

小姐惊叫一声:“妈呀……”

惊叹号一半是亢奋冲动,一半是不好意思,脸红得活像憋了一个蛋下不出来的老母鸡,一个劲道歉:“对不起,我靠!绊了一下。”

小姐惊魂未定,夸张地以手抚胸:“没、没、没关系。”然后转身继续领着他们朝包厢走。

车轱辘捅了惊叹号一杵子:“镇定点,至于那么激动吗?”

惊叹号凑近他的耳朵悄声说:“我靠,真他妈的刺激透了,就这样半遮半露、时隐时现最诱人。”

车轱辘悄声说:“别胡来,小心我告诉我小姨子。”

惊叹号嘿嘿一笑:“我靠!那我也告诉我大姨子。”

车轱辘问:“我有什么怕你告的?”

惊叹号说:“我靠!你带着我喝花酒、泡花妞、洗花脚、唱花曲,教我学坏,罪过大了。”惊叹号多年给领导当司机,这一套也见得多了,知道今天晚上不管干什么肯定要有小姐三陪,所以才闹出来这一整套花花说道。

车轱辘这一类的官员娱乐消费没有自己花钱的,真要花也花不起,都是花别人的钱,所以也就根本不在乎项目价格,怎么痛快怎么来,偶尔出出小格,沾点荤腥也是难免。但是,像今天晚上这种活动,在一起混的毕竟都是官场上的同僚,不是那种一起同过窗、下过乡、扛过枪、嫖过娼、分过赃的破铜烂铁关系,所以不敢来真的。可是又不能离了小姐,没有小姐作陪,光吃吃喝喝没劲,唱歌洗脚更没劲,于是便吃饭、唱歌、洗澡、按摩都要有小姐陪着。玩这一类准嫖项目,打打擦边球,对那些三陪小姐不管做什么动作,都够不上嫖娼,也没人追究性骚扰罪过,刺激有了,却安全得多,也不会给别人留下把柄。

车轱辘呲打他:“你现在还真的成精了,高智商了,没你不明白的事儿,你还用得着我教着学坏?你比我坏多了。什么叫洗花脚?你的脚丫子是花的?”

惊叹号振振有词地辩白:“我靠!旧社会让小姐陪酒不就是喝花酒吗?为啥这么叫?小姐就是花呀!现在干吗都要小姐陪,凡是有小姐陪的不就是带花的吗?”

两个人唠唠叨叨跟着迎宾小姐来到了一个挂着“春风苑”牌子的包厢,迎宾小姐把他们让进去:“先生看看这间行吗?”

这种包厢也无所谓行不行,格局大体上都差不多,摆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墙上贴几张名画的赝品冒充高雅,然后再配备上电视、音响、话筒,让客人既可以吃,又可以吼,边吃边吼而已。车轱辘大致数了数桌边摆的椅子,一共八张,他们是三个人,再挑三个小姐,六个人,富富有余。便说:“挺好,谢谢你了,我们在这等人,一会儿有位姓张的先生到了,麻烦你给领过来。”

迎宾小姐向他们请示:“两位先生要不要小姐陪?”

惊叹号抢先回答:“我靠,不要小姐谁到你这吃?”

车轱辘到底是领导,比较能稳得住劲儿,对迎宾小姐说:“再等等,等朋友来了再说。”

于是迎宾小姐告辞,服务员开始上茶摆台。不久张副局长也来了,车轱辘跟他不熟,但是同在铜州市为官,相互之间却也认识,三个人呼呼啦啦握手寒暄,坐定之后张副局长问惊叹号:“你今天怎么有心情叫我出来?是不是又想换车?”

惊叹号嘻嘻哈哈地说:“我靠!我换什么车?再换也是别人坐,我的角色我明白,相当于过去官府里的马夫,马养得再肥自己既没那个福气骑马也没那个福气坐车。今天是这位,”说着用手点点车轱辘,“车副局长,我的一担挑请你。”

张副局长掏出烟来,车轱辘不抽烟,所以忘了要烟,见状马上吩咐服务员:“拿两盒烟过来。”

服务员请示:“请问先生要什么烟?”

车轱辘转而请示张副局长:“张副局长喜欢抽什么烟?”

张副局长分管财政大权,又掌管政府采购,虽然跟车轱辘同级,可是实权、分量都是车轱辘没法比的,求他办事的人各种花招他没有没见过的,心里明白车轱辘要干什么,更明白这种消费车轱辘肯定不会自掏腰包,所以也不客气:“来一条红中华,要软包的,我烟瘾大。”

车轱辘连忙吩咐服务员:“就拿一条红中华,赶紧去吧。”

服务员兴冲冲地去拿红中华了,客人的高档消费服务员是有提成的。很快烟就拿来了,张副局长内行地查验一遍,满意地点点头:“还行。”然后打开包装掏出一盒打开,旁边的小姐眼疾手快凑过来啪啦一声打燃火机,给张副局长把烟点上了。张副局长深深吸入一口红中华,又憋了片刻,让烟跟所有肺泡都亲密接触一遍才缓缓吐出:“这世界真小,怎么也没想到你们二位还是连襟啊。车局长,你也太客气了,有什么事情,怎么都好说,咱们之间何必破费呢。”

车轱辘连忙说:“这有什么?早就听说张局长是财政局里掌盘子的,一直想跟您联络联络,没有机会,今后我们局里的事还要请张副局长格外关照啊。”

张副局长打哈哈:“都是铜州市的干部,抬头不见低头见,能办的事情谁也不会为难谁,别这么客气嘛。”

这时候冯主管过来伺候,经营娱乐场所的人好像都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个个西装革履,头发梳理得油光水滑,脑袋上落只苍蝇都会滑个跟头,脸上抹了厚厚的增白粉蜜,活像下了戏台没来得及卸妆的奸臣。这一类人现如今还纷纷装雅士,不管学问怎么样,眼睛有没有毛病,统统戴上一副眼镜装文明。冯主管知道在座的几位都是禁得起宰的官员,花的都是别人的钱,只要高兴,根本不在乎钱,所以对他们格外客气周到,堆了一脸的笑,点头哈腰恭敬到了极点,让人担心他脸上的增白粉蜜变成雪花飘撒下来:“几位领导驾临,我们不胜荣幸啊,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车轱辘跟他常来常往,他们每年办工商登记、工商年审都得经过车轱辘批条子盖章子,不盖那枚章子工商就不给登记,心里存了几分别人有求于他的盛气,也不跟他客气,大大咧咧地吩咐:“别让我们干吃干喝啊,知道这位是谁吗?财政局张局长,专门替市长管钱包的,市长花钱都得他拉拉链,他的手紧一紧,你们这种地方没生意可做了。”

冯主管连忙掏烟敬烟:“是是是,今天张局长光临,我们真的蓬荜生辉啊,今后还请张局长多来玩,只要您有需要,我们保证办到。”

惊叹号插了一嘴:“我靠,张局长要泡妞,漂亮的,能不能办到?”

张副局长对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打着哈哈:“好说好说,小姐就算了吧,你说呢,车局长?”

车轱辘不知道这人的秉性,不敢过于张狂,惊叹号跟他熟,知道张局长的德行,连忙说:“那怎么行?不要小姐到这种地方干吗来了?要吃要喝要唱要洗家里啥没有?到这来不就图个宽松痛快吗?我靠,别说废话,赶紧把小姐领过来让我们挑挑。”

冯主管嘻嘻哈哈地笑着说:“一看这位老板就是会生活的人,好好,我马上去安排,不满意了你们随时可以退换。”

惊叹号:“我靠!你看我像老板吗?”

张局长说:“你比老板还厉害,老板跟你比算啥?老板见过几个官?你啥样的官没见过?”

惊叹号让他捧得高兴,连连搓手,好像突然进入了寒冬腊月:“我靠!张局长,你老人家可把话说到根上了,今天你老人家就放开了玩,对了,你的司机呢?没让他一起进来?”

张副局长摆摆手:“不管他,我让他回去了,有你在我还怕没车坐?”

冯主管片刻便领过来七八个小姐,在包厢站成一排接受他们检阅。这种地方本身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到这种地方来的也不会有什么正经人,正经人到了这种地方也会变得不正经,看着眼前这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妖娆多姿的莺莺燕燕,车轱辘、张副局长和惊叹号就像逛市场的买主,开始挑挑拣拣。车轱辘和惊叹号的老婆是亲姊妹,两姊妹都是人高马大,于是连襟俩每人挑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换口味。

张副局长笑了:“难怪你们俩是连襟,口味倒挺一致啊。”张副局长是这种场合的老油条,在小姐们的身上摸来捏去的占便宜,嫌这个皮肤太粗糙了,说那个胸脯不够挺了,惊叹号跟他熟,说话就比较粗口:“我靠,差不多就行了,人家小姐出来混都不容易,随便挑一个跟你老婆不同的就行了。”

张副局长让他说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就挑了一个近乎半裸的黄毛搂搂抱抱地按到了自己旁边的座位上。挑好了,冯主管赶羊似的把剩下的小姐轰了回去,然后问车轱辘:“车局长,张局长,还有什么吩咐?”

车轱辘说:“没什么事了,该上菜就上吧。”

酒菜流水上来,酒是茅台,菜有龙虾,还有谁也说不清是真是假的红烧熊掌、冰糖燕窝膏。即便在五星级宾馆,有了茅台酒、蒸龙虾、熊掌、燕窝,这顿饭也可以算作顶尖级豪奢了。三个男人对了几杯酒,然后惊叹号便启动话题,这是车轱辘和他事先商量好的:“我靠,张局长,我这位连襟最近大大的不顺……”

张副局长正在忙着跟怀里的黄毛嘴对嘴的喂茅台酒,听到这话急忙忙地咽下了嘴里的白酒:“知道,知道,不就是出了个车祸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车局长马上就有好事了。”

车轱辘连忙说:“哪儿来的好事,车毁了,现在连个车都没有。张副局长,你主管政府采购,现在机关购车有什么条件要求没有?像我们这种情况能不能再进一台车?”

张副局长说:“能啊,为什么不能?报更新嘛,这属于正常渠道。手续也简单,由保险公司和交警队出个车祸证明,你们单位打个报告,然后再由财政拨款购新车就行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市委或者市政府的主管领导批,这是纯粹的新增车辆,跟你们这种情况不同。”

车轱辘又说:“这件事情还得请张局长多多关照,你也知道,没车办什么事情真的很不方便。”

张副局长说:“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不就是快点、宽点吗?没问题,只要你们的报告上来,不等保险公司的赔款进账,我就可以先办,只要不超纪委的标准,喜欢什么牌子的你们自己定。”

车轱辘一听他这么说,大为高兴,举起手中的酒杯向他敬酒:“张副局长,过去我一向以为管财政的人都是一本正经黏黏糊糊的老会计,没想到你这么爽快,来,我敬你一杯,先干为敬啊。”说着一口把杯中的茅台灌了下去。

张副局长说:“我的酒量不行,意思一下吧。”说着在酒杯上轻轻一抿。要求人家办事,车轱辘也不好逼迫人家,惊叹号却不干了:“这怎么行?我靠,人家这么实在,张局长怎么能应付差事?干了干了。”

张副局长呵呵笑着说:“小妹帮哥哥干。”

没承想他怀里的黄毛居然还真的能喝,毫不迟疑地举起酒杯笑眯眯地就把残酒干了下去,大家便一起半真半假地喝彩,黄毛却说:“哥哥你知道不?我们的行规是替客人喝一杯酒就得付给我们五十块,这叫献身费。”

张副局长哈哈大笑:“献什么身,你献身了吗?来让我看看小妹献的是身上哪一块肉肉……”说着大手便插进了黄毛的脖领子,黄毛扭捏作态地半推半就。

惊叹号在一旁凑趣:“我靠,今天晚上不献身也不行了,献身费都收了不献身还行?”一帮男女便嘻嘻哈哈的闹成了一团。

事情办妥了,就三两句话这么简单,剩下的时间就是寻欢作乐了。车轱辘几杯酒下肚也开始放纵起来,把手伸进小姐的胳肢窝里要检查人家胳肢窝长胡子没有,怀里的小姐吃吃笑着推他的手:“大哥,你别动我这儿,痒痒……”不知不觉间三个女的都坐到了三个男的腿上,从背后看去,三个男人的背影遮住了怀里的女人,好像饭桌前坐了三个四条腿的怪物。

吃饱喝足之后,他们还要带着这三个小姐去“本·拉登”舞池跳贴身舞,这是最近时兴的新玩意儿,跳着跳着就拉灯,叫“本·拉登”是取个谐音。最后又到洗浴中心洗澡。费用车轱辘事先已经落实好了,用财政局的行话说,这次消费总预算为四千块钱,由民政局下属的殡葬管理科埋单。殡葬管理科专门从死人身上抠钱,死人的事情又是天天都发生的,所以生意兴隆肥得流油。

3

政府车队的规矩对值班车司机比较严,值班车司机每天下班必须要把车停到车队的库里才能下班回家,第二天早上要起大早或是挤公共汽车或是骑自行车赶到车队上班。如果有特殊情况,出车了晚上车不能归队,事先要报备,事先不报备事后要由乘车领导签字。给领导开专车的司机就不同,晚上送完领导可以把车停到司机家,早上可以直接去接领导。司马达是给一把手开专车的,用不着再回车队送车,他住在政府职工单身宿舍,晚上把洪钟华送回家以后,便直接开车回宿舍。天已经昏黑了,街灯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下班高峰还没过去,夜晚消费的高峰已经到来,下班高峰和消费高峰两峰合一,街上人流滚滚。司马达小心翼翼地驾着车慢慢在车流人流中穿行,蓦然发现街边有人在乞讨,模样像极了那个中暑被他送进医院的女孩。他的心里一激灵,连忙踩下了刹车,后面的车差点追尾,气得拼命按喇叭。司马达把车拐到街边停了下来,然后下车来到女孩跟前。

女孩跪坐在地上,后面倚着书包,头低垂着好像罪犯在低头认罪,身前的地面上铺着一页纸,纸上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我妈妈病了,没钱治,请各位叔叔大姐大爷大婶献出一点儿爱心,帮我妈妈治病。

纸压在一个罐头瓶子下面,罐头瓶子里零零散散地扔着一些零钱,打眼一看就知道数额超不过十块钱。

过往的行人行色匆匆一个个好像家里着了火,很少有人驻足关切一下这个小女孩,哪怕是一个同情的眼神。也难怪,现在大街上靠乞讨挣钱的人太多了,也有一些人逼迫诱拐来的孩子到大街上乞讨牟利,人们的同情心已经让这种寡廉鲜耻的小骗术磨起了趼子。司马达凑近一看,果然就是那个中暑让他送进了医院的小女孩,便蹲下去问道:“小妹妹,你还认识我吗?”

小女孩抬起头看了看他,小脸一下涨得通红,嗫嚅道:“认识,你是那个送我到医院去的叔叔。”

司马达问她:“你跟你妈妈怎么不等我就出院了?”

小女孩说:“我妈妈怕医药费太贵了,身上觉着不难受了我们就出院了。”

司马达说:“我已经给医生交代了,医药费不用你们负担,医生没告诉你们吗?”

小女孩说:“医生说了,我妈妈说不能让别人替我们交钱。”

司马达说:“你出来在街上要钱难道比让别人替你们交钱还好吗?你上不上学了?”

小女孩说:“叔叔,我出来要钱的事情我妈不知道,我骗她说我在同学家补习功课呢,你千万别告诉她,她知道了会生气,还会伤心的,她生病了,动不了。”

司马达惊问:“你妈妈怎么了?那天我听医生说她的病不要紧,就是一般的感冒啊。”

小女孩说:“我也不知道,反正那天从医院回来她就起不来床了,一动浑身都疼。”

司马达问:“没上医院看看?”问完了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愚蠢,如果能上医院,小女孩还会在这里乞讨吗?

果然小女孩回答说:“妈妈没钱。”

司马达的心颤抖了,拉起小女孩说:“起来,别在这儿跪着了,领叔叔到你家去。”

小女孩把罐头瓶里的零钱掏出来装进了书包,然后拎起了书包,还不忘捡起地上用来装零钱的罐头瓶子,做事倒井井有条的。临上车前女孩又嘱咐了司马达一阵儿:“叔叔,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妈妈啊,我妈妈知道我在外面挣钱,肯定会生气伤心的。”

司马达说:“叔叔保证不会告诉你妈妈,但是你也要保证今后不再乞讨了。”

小女孩迟疑了:“我不出来挣钱,妈妈用什么看病啊?我只有妈妈一个亲人,如果妈妈病治不好我可怎么办啊?”

司马达让小女孩弄得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有意思,把乞讨定性为“挣钱”。司马达郑重其事地告诉小女孩:“这不是挣钱,是要钱,挣钱是要靠劳动的。你妈妈的病你就别担心了,我会负责的。”

小女孩奇怪地问:“我妈妈的病叔叔你为什么要负责呢?你认识妈妈吗?”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司马达没办法跟她解释,但是他却暗暗担心,八成小女孩妈妈的病就是坐他的空调车坐出来的。那天天气太热了,空调车又太冷了,冰火加身,身强体壮的人都难以忍受,别说一个瘦弱、疲惫的妇女了。如果病情严重,他自己也难以承担全部责任,到那个时候就只好把书记洪钟华也拉上,拉上了洪钟华,治什么病都能公费报销。根据他对洪钟华的了解,洪钟华应该不是那种推卸责任的人。上车之后,尽管傍晚的天气仍然十分炎热,司马达还是把车窗摇了下来,没敢再开空调。

在小女孩的指引下,司马达来到了城市中心的石头巷。这里是老城区,城市的管理者们现在把眼光都盯向了那些新开发区,这些老城区的背巷就成了破旧不堪的贫民窟。巷道很窄,汽车无法进去,司马达只好把车停在巷道口跟着小女孩走。巷道活像一条曲折蜿蜒的肠子,地面铺着蹉跎不平的青石板,路面坑洼不平,没有路灯,全靠路两侧老旧建筑门窗缝隙偶尔泄漏出来的昏黄灯光照明。两旁的老旧建筑把天空裁成了窄窄的一条,天空看上去活像一条锈蚀的烂铁皮。空中密布着零乱的电线、电话线、网线和晾衣绳,仿佛是手艺不好的大蜘蛛织成的烂蛛网。女孩儿在一座砖混结构的老房子狭窄的门道前面停下了步子,再次叮嘱司马达:“叔叔,你千万别告诉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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