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葫-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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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头，袁狮和袁虎都感觉有些不太妙，想要提醒袁豹，可是已经晚了。

袁豹和张天，一人一拳，拳头狠狠的撞在一起！

袁豹身上的红色神罡“啪”的一声彻底溃散，在一连串轻微的骨骼脆响声中，他“啊呀”一声惨叫，好像一块陨石一般向后飞去，一眨眼身形便已经消失在漫漫大雨之中，不知落在何处。

“伤我兄弟，小子好狠，给我拿命来！”

袁狮和袁虎怒发冲冠，趁着张天身形微微一顿的功夫，身形再次加快，瞬间已经到了近前，各自拳脚，如狂风骤雨，倾泻而出，尽数落在张天身上。

每一拳，每一脚，不仅动用了他们最大的力量，拳脚之中更是包含大量的本元心火，好像不要本钱似的疯狂注入张天体内。

不过任他们手段尽出，张天却利用龟蛇伸展式将所自身所承受的大部分力量转入地面。

同时，侵入他体内的火毒，如万蛇攒涌，一边疯狂的侵蚀灼烧着他的血肉，妄图钻入经脉之中，引动星元失控，让他彻底失去反抗之力。

然而，张天根本不用分出力气来压制，那些火毒，在他体内仅仅停留了不到半息的时间，便引来黄光的自动反击，纷纷溃散，熄灭，同化。

自始至终，他都如一根钉子稳稳的扎在地上，稳如山岳，任凭风吹雨打。

仅仅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便气息畅通，口中一边发出刺耳的狂笑的同时，身形微曲，双手划出一道道浑圆轨迹，有攻有守，竟然和两人战在一起。

随着呼吸的调整，龟息藏精擅长肉搏的优势已经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他拳打，脚踢，肩拱，身体任何部位都变成了杀人利器，每一次攻击都力量雄浑，超越百万马之力奔腾！

袁狮和袁虎越打越心惊。

他们虽实力不凡，可最擅长的还是合击火攻，往往与人交战不久，对手便已经因火毒红心而气力衰竭，或杀或擒，任他们处置。

但张天有大地之铠护身，拳脚不损，火毒不侵，似正好克制他们，几乎已立于不败之地。

留给他们的余地不多，唯有肉搏到底！

肉身近搏的持久战，虽是他们最大的软肋，但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自恃修为高过张天，星元浑厚，并不担心。

何况与张天对了一拳之后的袁豹，没过多久便再次返回加入了战圈，虽然一条手臂已经断成数节，一只手掌也只剩下森森白骨，可仍然还有六七成的实力。

三人鏖战张天，张天力量再大，气力再悠长，也有消耗完的时候！

然而，天算人算，他们虽对老谋有所耳闻，毕竟没见过，不知道韩老谋的真正厉害之处，更不知道张天一身所学，乃是传自韩老谋。人形兽神韩无量的称号，可是在九大仙山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不仅力量奇大，而且可以凭借功法中星元独特的运行路线和呼吸方法源源，不断的从大地之中汲取到力量，可以说，只要双脚站在大地上，便可以一直战斗到死，最不怕的便是持久战！

修炼龟息藏精已经登堂入室，甚至隐隐有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张天，如战神附体，力量宏大不息，每一次攻击，只要碰到，都打得袁氏三杰胸口气闷，护体神罡震颤不已，使得他们的星元的效果出乎预料的大。

短短半柱香的时间，袁氏三杰便满头大汗，隐隐有种难以为继的势头。

连脾气最暴的袁豹，心中都已经凉了半截，边打边传音道：“真是见鬼了，打了这么久，这小子好像越战越勇！再这样下去，最先顶不住的反而是我们啊！”

袁虎心有同感：“三弟说的一点不错，这小子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大哥，快想想办法吧！”

一向沉稳的袁狮早已有些不耐烦起来，两位兄弟的话他又怎会不知道？可如今就这么走，不仅无法向燕皇交代，他们心有不甘，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威名赫赫的袁氏三杰竟败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之手，他们颜面尽失，将再难在供奉堂中立足！这对一向心高气傲又沉醉于权利之中的他们来说，比死还难受！

想到这里，袁狮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音道：“既然如此，我们只能施展那一招了！”

“那一招？！”袁豹心中一沉，不由道：“我们一旦施展了那一招，就算杀了张天，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是否会有些得不偿失呢？”

三人传音交流中，攻势不由缓慢下去，张天见状，不由大声讥嘲道：“怎么，三个老小子，你们怎么越来越没力气了，是否是因为年均大了，半截身子已入黄土的你们也就这么两下折腾了？”

与人对敌，攻心为上，张天深得此计！他语言之犀利，之刻薄，直摸人的痛脚！

袁氏三杰双目顿时化为针孔大小，袁虎传音道：“这小子如此羞辱我们，冒犯我们的威严，实在太过张狂，必须得死！三弟你不用担心，杀了他，得到大地法则的碎片之后，只要我们能够借以参悟火曜意志，然后突破修为，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得！”

“好！就照大哥说的办！”

张天的话实在刻毒，袁豹眼睛都红了，当下点头同意下来。

袁氏三杰打定主意，立刻奋力跳出圈外，他们口中念念有词，颀长高大的身形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转眼间已经变得干瘦如柴，形销骨立！

张天刚要再次攻上，不给他们半点喘息的机会，却陡然见到他们如此异状，不由心中一凛，不知道他们再做什么？

难道要动用绝技？

三人一下子各自少了六七成的精血，什么样的绝技，需要付出这样打的代价？那绝技一旦施展出来，又会厉害到什么地步？

张天不想贸然硬拼，但此时如果转身就走，全然将整个后背留给了敌人，便是犯了与人交手中的大忌！这一犹豫，就见袁氏三杰又有了动作。

他们头顶百会穴之中突然各自冒出一团火焰。那火焰颜色诡异，浓郁如墨，缓缓燃烧，气息凝练，让人根本感觉不到半点热力。三团火焰腾空而起，聚为一体，化为一把六尺来长的精巧刀锋。

“心火沸腾，三元化一，燃血一击！看我沸血狂刀！小子给我死来！”

三人动作如一，各自深处一指，同时指向张天！黑色如墨的火焰刀锋顿时对准张天斩下！

如墨刀锋，没有半点气息外露；可张天却感觉到，眼前这个刀锋，比之袁氏三杰方才施展的大日火焰刀和大日真炎刀都要恐怖得多！

当刀锋斩来，他只觉得毛骨悚然，想要躲闪，可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动作，刀锋已经斩至！

关键时刻，体内的土曜之力自主护体，沟通地面。刹那间，他身前的地面无声的隆起，化为一面黄色石盾。

那石盾呈现出半透明状，好像已经有了结为晶体的趋势，可以想象其坚实程度，已经到了一种寻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不过投注了袁氏三杰六七成精血的染血狂刀更加恐怖，顷刻间将石盾撕裂，狠狠斩在张天胸口！

“叱”

大地之铠应声破裂，化为黄色尘埃。

不过经过石盾和大地之铠的阻挡，刀锋虽然仍然斩在了张天胸口，却已是强弩之末。

张天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胸口已经出现了一条深可见骨的刀痕，伤口内外，血肉焦糊，更有一团黑火仍在伤口深入灼灼燃烧，将他的血肉化为灰烬。好在大地之铠虽化为了尘埃，却仍然有不可思议的能力，迅速聚集在他伤口处，将黑火团团包裹，碾灭。

五脏震动，一股血气在腹内翻腾，然后冲向喉咙，张天面如烧炭，就要口吐鲜血。可是，他眼中凶光不减，不惜让伤势添重，强行将鲜血再次吞入腹中，使其在腹内震荡，同时以秘法将其压缩。当那口鲜血再次涌向喉头的时候，他大嘴一张，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天蛇射息！

“叱！”

血气化为血箭，从他口中喷出，直射袁氏三杰中为首的袁狮！

天蛇射息，自损精血，化为血气之箭伤人，乃是龟息藏精功法中最厉害的杀生之法。张天利用受伤吐出的精血进行绝地反击，战况拿捏的让人心底发寒。

袁氏三杰想都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天竟还能反击。那天蛇射息的速度，并不下于他们施展沸血狂刀，猝不及防之下，袁狮只来得及微微一个侧身避过要害。

天蛇射息轻而易举的撕裂了他的护体神罡，随即势如破竹，将他右胸彻底洞穿！

见最后绝招之下张天不仅没死，反而重创大哥，袁虎和袁豹再也顾不上其他，抱起袁狮，拼劲最后的力量向远处遁去，几个晃身便已经彻底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大敌已去，张天呆立片刻，紧绷的一根线一松，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泥水之中，大口的喘息起来。此刻他面如金箔，难看之极，伤势远比表面上要重得多！

第175章　失落与沉沦

随着紧绷着的一根弦一松，化为尘埃紧紧包裹在他身上的大地之铠缓缓消散，落向了地面深处，随即便是一阵强烈的力不从心之感，精神疲惫，恹恹欲睡。

原来，张天在突破之中发生意外，下意识的寻求大地的庇护，却在无意中陷入了一种十分玄妙的状态，模模糊糊中竟与大地元神发生了一次深层次的交流。

在大地元神的牵引之下，将化为丹田种子的七曜之力彻底失去平衡，土曜之力称霸，占据主导位置，吸收了张天因吞服地元圣果而获得的大地法则碎片，获得了一丝灵智，在大地元神的指引下，想要让张天归于大地怀抱。

这种情况，比走火入魔还要凶险。

因为一旦土曜之力将其他六曜之力彻底同化，张天将获得大地元神永恒的庇护。可这种庇护，可以说是一种永恒不朽，却是要他失去自我，化为大地的一部分。

但天道不可揣测，袁氏三杰欲置张天于死地，连下杀手，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让张天体内的土曜之力强烈的危机。

那一团土曜之力的目的，乃是保护张天，使张天的血肉和神魂回归大地怀抱，获得永恒庇护，而并不是真正要张天彻底死亡。

所以，当它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同化六曜之力的时候，便当机立断，留下一部分与六曜之力达到平衡，使张天丹田种子稳固，剩下的全部化为缕缕丝线，让张天与大地暂时紧密结合，使得大地元神得以帮助张天在关键时刻瓦解了袁氏三杰的攻击，更是提供了一丝大地精华，在张天体表凝为大地之铠。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张天能够力斗袁氏三杰，最后拼得两败俱伤，将他们逼退。否则，以他星变境的修为根本不是三人的对手。

不过，袁狮三杰一走，他心神一松，体内星元便开始正常运转，分散在血肉之中的土曜之力意识溃散，大地之铠也被大地元神收了回去。

可以说，有大地之铠护体，张天如战神附体，可以毫无顾忌的大杀四方。可大地之铠一被收回，他便被打回了原形。

失去了那股磅礴伟岸力量的护佑，仿佛脱离了慈母怀抱，张天又是在重伤之下，心中无可抑制的升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雄浑，博大，温暖，包容，他实在是太想要永恒获得那种感觉了。

人生悲苦，与其苦苦挣扎，何不获得永恒宁静？

就算失去自我又如何，与在无尽的尔虞我诈和钩心斗角中沉沦相比，不如回归母体，眼前一切，所有纠葛烦恼，一刀两断，尘归尘，土归土，与我再无相干。

仰面倒在泥地之中，张天的双眼开始失去焦距。

积水倒退，土壤缓缓陷落，他全身再次闪烁出一种黄色光晕，仿佛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拥抱，轻轻安抚，要他别哭别闹，快快睡下。

“义父，师傅，我好累，我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还有小莲，你还在被困在梦境中么，和你在梦中相遇的感觉真好，我很想救你出来，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但翻遍典籍，我也没有找到救你出来的办法。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是否真实存在，也许，那仅仅是一场梦罢了，梦一醒，镜花水月化为一片涟漪……”

张天自由孤苦，从来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能够坚持下去并活到今天，任何人都不能否认他是一个坚强的人。可是，他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坚强。

小时候，他偷偷去私塾听课，认字学理，希望做个博学的人，考取功名，让死去的父母在地下也能够为他骄傲。但是，他错了，大陈国腐儒当道，读书人是最奸诈冷酷和肮脏的人。

后来，听了很多老人讲的“仙人”的故事，他想登临仙道以改变命运，于是告别故土，四处流浪，寻找仙人的足迹，却不幸被抓入矿井中沦为矿奴，生不如死。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凭借自己的机敏得到了韩老谋的青睐和倾囊传授，踏上了修行之路。

然而，一路修行至今，他逐渐认识到，漫漫仙路，遥遥无期，而碰到的所谓“仙人”，除了实力强横之外，实际上和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其残酷程度，比世俗更有甚之。仙途之上，同样充满了权利角逐，利益纷争，同样需要处处提防，苦苦挣扎。滚滚红尘，笼罩光明与黑暗，充满了宿命之力，纠缠着每一个人，就算踏上修行之路，很多事情，仍然身不由己，只能在宿命的逼迫之下艰难前行。

想要得到一些牵挂，苦苦寻觅至今，仍然截然一人，只能自己舔舐伤口。幻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如一道鸿沟天堑，难以逾越。

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几经生死，张天并不是一个完人，他原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他的坚强，是有限的。而现在，他突然觉得累了，尤其是在大地的力量褪去的时候，那种身心俱疲，无依无靠的感觉，使他心中涌起一股要放弃一切的冲动。

这股冲动来的是如此突然和强烈，一产生便无可遏制。

既然无法得到牵挂，那便索性无所牵挂。他如是想到。

他眼皮越来越重，身体缓缓向地面之下沉去。

喃喃自语中，他心口深处突然冒出一朵红蓝相间的小花，开始闪烁光辉。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存在的小花，冰清玉洁，娇美不可方物，下面的细密根须，深入血脉之中，若有若无，无从察觉，却猛烈抽搐起来，让张天感到心碎般的疼痛。

一种难以割舍的疼痛。

痛彻心扉。

可是，那痛苦只能让他更加希望摆脱尘世。

于此同时，一个仿佛真实一般的梦境之中，一个娇媚柔弱的少女独子坐在池塘边。

她一只显现秀手紧紧的抓着胸口的位置，绝世的容颜上充满了痛苦之色。不知不觉间，她已泪流满面，却分出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因为，那在梦中曾与她相会，一直让她牵挂的少年，此刻是如此的绝望，他的感受，让她感同身受。

红豆情花的力量，让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张天，无论经历，还是想法。她不希望张天放弃，却更加不希望张天继续在尘世见继续受苦，于是只能无声哽咽。

那团淡蓝色光晕再次从她身体之中飘了出来，悬在空中，摇摇欲坠，它似乎承受着小莲一样的痛苦。

“这就是心痛的感觉么？”淡蓝色光晕苦不堪言，悲声问道。

“是啊，这就是心痛的感觉，你也体会到了么？”小莲伸出秀手，轻轻安抚淡蓝色光晕，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微笑，那微笑温柔中充满了凄婉，让百花也凋零，“哦，我差点忘记了，你现在可以说完全是另一个我。我的痛苦，你自然能够体会到。你也很难受吧，可是，我只能说对不起了。”

“既然明知会这么痛苦，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孤注一掷？”

“因为，这是作为一个人最难割舍掉的东西。”

“啊，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觉得好难受，好绝望。”淡蓝色光晕突然发出一声悲惋的哀鸣，焦急道，“我知道你很关心他，可你为什么赶快利用情花唤醒他，给予他鼓励，让他坚强起来？再这样下去，他会彻底失去自我的！要知道，他一旦沉沦，情花将凋谢，你便永远失去了逃出梦境的机会，老死梦中！”

小莲凄婉道：“是啊，我是想利用他渡过情劫，可是，我却是完全投入的，我对他的感情，也是真实的，而真正的感情，需要为对方着想，彼此谅解，他如此痛苦和绝望，甚至不惜以此来彻底解脱，我又怎能忍心让他鼓起勇气去继续承受无尽的苦难？只要他心安，我宁愿和他一起沉沦。”

淡蓝色光晕呆滞了，它根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只觉得对方的所作所为是如此的矛盾，让它无法理解。在无边的痛苦和绝望中，它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这个念头非常古怪和离奇，让它自己也吓了一跳，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云梦泽茫茫大泽之中，大雨仍然在无情的浇灌着大地，积水越来越深，淹没一切，却不能淹没一小片地面。那一小片地面上，张天仰面平躺，整个身子几乎已经完全陷入土壤之中。

虽然心中绞痛，可是即将获得永恒的安宁，他脸上竟然露出一丝非常安详的微笑。

“永别了，我的义父，师傅，荼枭兄弟，还有小莲……”张天再次无声告别，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刹那间，地面好像融化了一般，转眼间张天便已经彻底淹没在土壤之中。

可是，就在他打算彻底敞开心扉，让自己血肉融入土壤，让神魂归于大地的时候，他原本光洁的眉心之处，突然出现一个复杂的黑色印记。

那印记一闪而逝，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张天识海之中，化为一个大如山岳般的魁伟人影。那人影面容刚毅粗豪，泰山崩，色不动，只简单的穿了一条做工粗劣的兽皮裤子，上身精赤，露出古铜一般的虬结肌肉，肩宽胸阔，一头如草乱发恣意披散到颈部，粗短胡茬根根抖擞。他本来是盘坐的姿势，似乎在修炼，突然出现在张天识海之中也是一惊，随即目光如炬，落在识海中心的道心慧剑上。

道心慧剑，已变得暗淡无光，轻颤中似随时可能溃散。

“呔！苦海无涯，为父愿作你的舟楫！一切苦难，为父为你分担！我儿张天，还不给我速速醒来！”

眼见如此，大汉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光芒，立刻长身而起，口中发出一声惊怒至极的咆哮的同时，双臂高高举起，猛地向两边一分，如同裂海，风卷残云！弥漫在张天识海中的一层淡淡的黄色光晕立时被撕为两半，然后如海潮退去，转瞬之间退出识海，消弭无踪。

第176章　莫回首

那一声咆哮，化为黄钟大吕，在张天识海中回荡，散发出一种博大庄严的光辉，似要将一切晦暗污浊荡平，涤荡人心，清除杂念，只留真一。

道心慧剑已经只剩下一道淡淡的虚影，甚至已经不成剑形，但在宏大的咆哮声中，终于停止了震颤和淡化，却只留下如水痕一般的浅色印记。

同时，昏暗的识海中出现无数光斑，彼此聚集，化为一个个琉璃般晶莹通透的水泡状东西。而每一个水泡样物中光影流转，不断的闪现出一幕幕画面，或人或物，或清晰或模糊，如梦如幻。

韩老谋却是知道，这些便是义子张天的记忆。

对于一个人来说，若失去记忆，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就算活着，也是茫茫然如行尸走肉。只有拥有记忆，一个人才能算得上一个完整的人。

张天选择沉沦，记忆溃散，即将化为乌有，若晚一步，记忆彻底和大地元神融合，韩老谋就算马上化身成仙，手段通天，也不能将张天的记忆从大地元神之中分离出来。

大地元神为何物，韩老谋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可是生化万物的万物之母，属于天地意志，修炼中人的修行，便是想要逃脱天地意志的笼罩，但是要化分天地意志，自天地成形以来，没有一个人做到过。

所以，直到看到无数泡影缓缓聚集，最后融为一体，组成一个少年形象的暗影，韩老谋才总算舒了一口气。

暗影站立良久，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魁伟身影，喃喃道：“义父？”

韩老谋叹了一口气，有些欣慰的道：“好小子，你总算还记得我这个义父啊！”

韩老谋的话，不含一丝的愤怒，没有半点责备之意，只有侥幸和欣慰。但张天却感觉心里更加难受，他宁愿义父狠狠的骂自己一顿。

他转过身去，背对义父，肩膀耸动。

自从父母坟离开，他从没有流过泪，只把软弱深藏心底。可这一次，他再也无法控制，泪如泉涌。他肩头耸动，哽咽道：“义父，你为什么要唤醒我？”

韩老谋慈爱的看着那孤单的背影，只感觉那身影中除了无尽的落寞，再无他物。他心里也是不好受，却半点也不表现出来，沉声道：“因为你是我韩老谋的儿子啊！这天下这么大，又有哪一个做父亲的会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子女往火坑里跳呢？”

“可我觉得，大地包容一切，如同一个母亲，我沉沦进入她的怀抱，便能够获得永恒的安宁。滚滚红尘，才是真正的火坑，我只要活着一天，便要承受火烧一般的痛苦！”

“你感觉错了。”

韩老谋知道，眼下张天已经彻底绝望，一个不小心，自己便会永远失去这个儿子。他小心翼翼，仔细斟酌着自己的语言，感叹道：“这世间，最会骗人的，往往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自己，所以才有自欺欺人之说。一个人，如果自己感觉错了，又没有旁人提醒，很容易钻牛角尖，然后做出让他自己和关心他的人后悔终身的事情。而你，现在便是钻进了一个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