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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女傅-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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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方下面还有一行批注,写着“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久留也。”

若我记得没错,这种药曾在中原诸国广为流传,据说服下可以祛病强身。后来因吃死的人太多,太祖即位后便将其列为禁药。虽然药方不易找到,但如果是财大气粗的傅辰想找,那肯定是零难度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我要如何才能证明傅谅那日确实被人下了五石散呢?

***

不多时,东方既白,旭日东升。

我顶着两坨浓重的黑眼圈准备上朝,常叔都被我骇了一跳,他照着我的脸反复打量,疑惑道:“小姐,您是不是将画眉的石黛画到眼睛上去了?”

我叹了口气,揣着笏板爬上马车,一脸正气道:“不是,小姐我一片丹心、忧国忧民,以致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连黑眼圈都重了几分。怎么样,是不是有种包拯重生、狄相在世的感觉?”

常叔眼角抽了抽,道:“小姐,时辰差不多了,该上朝了。”言下之意,快醒醒吧别做梦了。

我放下车帘,掂了掂手中的奏折,不知何故,心下涌起一阵烦乱。

包拯狄相,可真不是好当的啊。

***

今天九龙殿外的人好像比平时多了不少,待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我恍然想起今天是二十五。按我朝律例,每逢一和五,诸位皇子必须与文武百官同朝听政,共商国是。除了声称身体不适、抱恙在家的傅辰之外,其余皇子悉数到齐。

晨光中,傅惟容笑淡淡,端的是一派清俊无双。他正与一名年轻官员交谈,似乎并未留意到我。

我入列站好,忽听耳畔有人道:“戚大人怎么脸色不太好?”

另一人轻笑道:“大概是担心自己即将失业,愁得睡不着觉了吧。”

“哦?”那人貌似很有兴趣的样子,“此话怎讲?”

“昨晚上的事你没听说么?太子借醉大闹汉王府,意图加害汉王,皇上盛怒之下重罚了太子。这回啊,可不仅仅是思过那么简单!皇上命他半年之内不得离开东宫,也不许任何人去看他,这分明与软禁无异!依我看,戚大人这太子少傅,只怕也要当到头喽!”

这两人在户部任职,是傅辰的狗腿子,平日里对我还算得上尊敬,如今傅谅一倒霉,他们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耀武扬威,说幕后黑手不是傅辰我都不信。

我不怒反笑,不咸不淡道:“二位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接到本官面前来说,两个大男人,在背后窃窃私议岂非教人耻笑?同僚一场,本官有句话想要提醒二位。九龙殿前,二位说话可得仔细些。本官还能不能当继续当太子少傅,只有皇上说了才算。二位在此随便替皇上拿主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有不臣之心,意图谋反呢!”

“你……”那二人瞬间涨红了脸,愤愤地瞪着我,似是还想再说什么,却终究咬牙忍下。

两个战五渣还想出来秀存在感,哎,傅辰竟会有这种狗腿,我也是替他感到醉了……╮(╯▽╰)╭

***

不多时,皇上驾到,百官入殿上朝。

皇上的心情很不好,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扫视殿下众臣。众臣如临大敌,脑袋一个压得比一个低,恨不能直接埋进地里。周遭的气氛无比压抑,九龙殿内几乎落针可闻。

我捏紧笏板,心中暗自盘算:看样子皇上还在为昨夜的事生气,我必须谨言慎行,不能有丝毫行差踏错。倘若我现在就为傅谅求情,只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弄巧成拙。届时,不仅傅谅的储君之位难保,我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大约集体罚站了一炷香的光景,皇上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兵部尚书出列,道:“启奏皇上,兵部昨日收到加急文书,称最近一段时间,宋国在扬子江畔陈兵五万,大量造船,且在全国范围内征收新兵,募集粮草,备战迹象十分明显。微臣认为宋国有意对我朝用兵,宜及早有所防范。”说罢,命太监呈上文书。

亲宋派官员立刻出来反驳:“齐宋休战已有二十余年,期间虽发生过一些争端与摩擦,但总体相安无事。现任国主宋荣书生性慵懒懦弱,爱美人不爱朝政,他为何要突然对我朝用兵?不合常理。”

兵部尚书道:“大人有所不知,宋国新上任的兵部尚书魏瑾乃是镇国将军魏怀远之子,上一次齐宋战争时,魏怀远因大意轻敌而被我朝将士斩杀于扬子江畔。说起来,魏瑾与我朝有杀父之仇。他上任后勾结宠妃张氏,鼓动宋主伐齐,偏偏那宋主又是个没主见的,听信于他也不奇怪。”

皇上看完文书,道:“诸位爱卿怎么看?”

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有人认为应当加强边防,有人认为应当以静制动,还有人认为应当尽快敲定与妍歌公主的婚事,拉拢突厥……

恰在此时,有一人缓步走到大殿中央,其声落落疏朗,道:“启奏皇上,宋国据长江天险与我朝相邻,如今宋主陈兵江畔,伐齐之心已是昭然若揭,无需赘言。倘若我朝不采取措施应对,无异于坐以待毙。微臣斗胆,恳请皇上及早起兵征宋,统一南北!”

☆、第19章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3)

一石激起千层浪,话音落下,众人惊呆,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

此人正是方才在殿外与傅惟交谈的那名年轻官员,若我没记错的话,他乃是今科武状元杨夙,官拜兵部七品主事,入朝不过三月有余。傅惟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人出来说话?

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傅惟,但见他垂眸敛目,面色沉静如水,仿佛此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有人嗤笑道:“小小兵部主事也敢在此胡言乱语,说开战便开战,你以为战争是儿戏吗?”亲宋派群情激奋,七嘴八舌地声讨杨夙,指责他残忍不仁,不知轻重。

皇上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杨夙,“要朕征宋,理由呢?”

杨夙全然不理会周遭的非议,神情不卑不亢,道:“回皇上,理由有三。其一,敌弱我强。我大齐从立国后便一贯推行休养生息的政策,轻爻薄役,韬光养晦。时至今日,我朝非但已坐稳北方江山,更是天下清明、国富兵强。反观南朝宋国,虽根基深厚,然皇帝疏于朝政,权臣宠妃当道,国祚气数将尽。况且,宋国素来兵弱,我朝却是以武立国,要战胜宋国实非难事。

“其二,我朝得道多助,宋国失道寡助。吾皇英明仁慈,爱民若子,百姓皆赞皇上为明君圣主。而宋主昏庸无能,贪官污吏横行,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江南早已民怨沸腾。论民心,孰胜孰负再明显不过。

“其三,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自永嘉之乱、西晋南渡以来,中原大地藩镇割据,连年混战,长达三百余年之久。微臣以为,如今大一统的时机再度来临,征宋乃是顺应天道,皇上必能成为继秦皇汉高之后,第三位一统天下的君王!”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九龙殿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亲宋派一个两个全都傻了眼,好像完全没料到对手的水平如此之高,一时竟无法反驳。

我不禁啧啧称赞,不愧是傅惟相中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很善于抓住人心,不动声色的将皇上狠狠地夸了一番。连我这个对征宋持保留意见的人都听得热血沸腾,更何况是皇上?试问哪个皇帝不想一统江山,不想彪炳史册呢?

果不其然,皇上沉吟片刻,道:“杨爱卿言之有理,其实朕也早就有征宋的打算,一直苦于没有时机。毕竟贸贸然发动战争,师出无名,是为侵略,恐上天不佑。如今宋国陈兵扬子江畔,是他们挑衅在先。不论宋容书是不是有意对我朝用兵,起码朕有了出兵的理由。然则,征战并非小事,不可草率,诸位爱卿,你们怎么看?起先反对征宋的,出来说说理由呢?”

亲宋派面面相觑,几位老臣气得老脸通红,却又不敢随开口。杨夙的三条理由分别为国强、君明、顺天道,即便他们再反对征宋,也万万不能对此进行反驳,说国不强、君不明、逆天道。

我本以为傅惟会出来说两句,没想到他依然一言不发,连最喜欢凑热闹的傅邕都破天荒地保持缄默。

“没人反对?”皇上犀利的视线扫过殿上众人,最后落到我身上,问:“戚爱卿,你怎么看?”

我一惊,立马挺直腰杆,出列,道:“回皇上,微臣认为,可以一战。”

我刚说完,立刻有言官跳出来反对:“此言差矣,我朝与宋国互通贸易多年,我朝所需的茶叶、丝绸、瓷器等,几乎有七成是要从宋国购买,而我朝生产的煤炭、生铁也多半销往宋国,这部分收入占每年国库总收入的二成。一旦开战,贸易立刻中断,茶叶丝绸将无处购买,煤炭生铁也将滞销,物价大乱,则必有大患。这一点,戚大人考虑过没有?”

此人是言官团体的首脑,名叫马德旺,为人……说好听了叫耿直,说难听了叫迂腐,最不满意我的就是他,仅仅因为我是女人。每次要发配边疆时,也数他喊得最起劲。

在马德旺的带领下,言官简直把跟我斗当成了一种乐趣,每日上朝前,他们都会聚在一起,商讨类似于“每次上朝都看到戚玉琼这个小贱人在作死”、“如何让戚玉琼迅速被发配边疆挖煤九九八十一招”之类的问题。我说这样这样,他们非要说那样那样,哪天不跟我过不去一下下,恐怕他们便浑身不痛快,吃嘛嘛不香。

我走到马德旺跟前,笑眯眯道:“本官想请问这位大人,您不喝茶叶会死吗?”

马德旺一噎,不待他回答,我又问:“不穿丝绸会死吗?”

他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地望着我,我继续问:“不用瓷器会死吗?”

他倒抽一口冷气,额间速速挂下一滴冷汗。

我伸出一根手指,晃了两下,不紧不慢道:“当然不会。不喝茶叶,喝白水便是;不穿丝绸,穿棉麻也可;不用瓷器,用陶器不行吗?所以说,茶叶丝绸瓷器都不是生活必需品。战争是特殊时期,艰苦一段时间咯,本官相信百姓都能理解,皇上得民心嘛。而煤炭生铁呢?没有这些,宋国几乎所有行业都要瘫痪,没有煤炭便无法生火,没有生铁便无法冶炼兵器,请问,后果孰轻孰重呢?况且,待攻下宋国,茶叶丝绸瓷器这些都从外贸转成内供,连贸易所需的税费都免了,岂非一举两得?”

皇上捋须道:“说得不错。说起来,宋容书虽是个蠢人,可那张贵妃还算得上精明,知道要保护冶铁业的发展。从去年起,我朝销往宋国的煤炭生铁全部都要加收三成的税费,长此以往,宋国的冶铁业若是果真发展壮大了,这笔贸易照样要断。战也是断,不战也是断,还不如一举拿下宋国。”

马德旺的脸霎时变作锅底色,口称“皇上英明”,悻悻地退了下去。

皇上默了默,叹了口气,道:“此事事关重大,朕会审慎考虑,容后再议吧。退朝。”

***

散朝时,马德旺还不忘留给我一个幽怨的小眼神,那神情仿佛在说:嘤嘤嘤戚玉琼你给我等着……

我作嬉皮笑脸状冲他挑了下眉,告诉他:哈哈哈马德旺你也有今天……

他登时气得老脸煞白,捂着胸口连连喘息,一面哭喊“先帝啊您带我去吧”,一面在一群言官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我刻意放慢脚步跟在傅惟身旁,原以为他至少会给我一个微笑,不曾料想他竟像是没看见我那般,自顾自与傅邕说话,很快便上了辇车。

我失望地驻足,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虽然知道这是避嫌的需要,可失落与难过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这厢我正当怔忡,忽闻身后有人喊我:“戚少傅。”

我回头一看,原是杨夙。他缓步走到我跟前,向我作一揖,微笑道:“戚少傅,久闻大名。”

我苦笑道:“是久闻臭名吧。”

杨夙哈哈大笑,“少傅大人太过自谦了,史上第一女官必定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些许非议不足挂齿,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方才大人在朝堂上舌战言官,可谓巾帼不让须眉,下官佩服佩服。”

我知道他是傅惟的人,但此刻我没有心情与他聊天,遂拱了拱手,“多谢杨大人夸奖,本官有事先走一步,大人请便。”

“也好。”杨夙看了看四周,忽然侧过身,压低声音道:“多谢,定不负卿意。”

我先是一愣,紧接着面上一烫,一颗心砰砰直跳起来。先前的怅然若失悉数化作了甜蜜欣喜,我强压住颤抖的声音,问道:“这是他说的?”

杨夙微微点头,似有深意道:“下朝前他再三叮嘱我,一定要第一时间转告你。啧,我与他自幼相识,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

我奇道:“自幼相识?可我从未听他提过你啊……”

他解释道:“我家世代经商,为了拓展生意,十二岁时随父母移居西洋大不列颠国,今年年初因祖父过世,需要父亲继承家业,这才回到大齐。”

我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大人重点是不是偏了啊……”

“什么意思?”

杨夙掩口轻咳,笑意之中似有一丝揶揄:“我方才说‘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按照常理,大人应当问我‘这样是哪样’才对。”

……也对。那么我就从善如流,“这样是哪样?”

他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施施然飘走了。

我残念地僵在原地,原以为此人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个不正经的,不过……我轻轻念了声那个名字,抬头眺望明媚的晴空,心中的阴霾忽然一扫而空,心情也跟着晴朗起来。

***

东宫外,戍守的侍卫比平日多了一倍。我多次试图靠近,却连上台阶的机会都没有,每每都被他们铁面无私地挡在外面,得到的总是这句话:“皇上有令,太子殿下闭门思过期间,任何人不得靠近东宫,尤其是戚大人!”

尤其是我……为什么尤其是我?

我决定采用迂回战术,遂埋伏(?)在东宫外的花丛中静候时机。不多时,小安子无精打采地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看样子像是要往伙房去。我拾起一枚小石子向他扔去,不幸砸中了他的脑袋……==#

他待要张口开骂,忽然发现了我的存在,一溜烟地小跑过来,道:“戚大人,您为什么蹲在这里?”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侍卫,示意他也蹲下,问道:“太子殿下现在怎么样?”

小安子叹了口气,泫然欲泪道:“太子殿下一夜没睡,一直蹲在墙角画圈圈。不过还好,皇上虽然生气,却也没亏待殿下,吃穿用度还是一样不少,所以您也不用太担心。”

画圈圈……我嘴角一阵抽搐,这货怎么就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呢?哪怕是哭天抢地喊几声冤枉,制造点动静让皇上知道也是好的啊!

“小安子,你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把我弄进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对殿下说。”我这么跟他商量。

小安子为难道:“这个恐怕很难,昨天夜里皇后娘娘来过一次,也被拦在了外面。皇上说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尤其是您。”

“哎,我知道。这样吧,你去帮我拿一套太监的衣服,我佯装成伙房的人跟你混进去,说几句就行,不用太久。”我见他仍有迟疑,便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郑重道:“小安子,太子殿下能不能洗刷冤屈就看你的了!”

小安子两眼一闭,从容就义。

☆、第20章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4)

小安子两眼一闭,从容就义。

他很快便搞来了一套太监服,我躲进伙房的隔间,麻利地换上,一面整理衣襟一面问他:“我这样看起来如何?会被认出来吗?”

他上下打量我,绿豆小眼眨巴了几次,什么话都没说,鬼鬼祟祟地跑了出去。片刻之后,竟端着一口锅回来,递到我面前,认真道:“再抹一斤锅底灰!”

我:“……”

***

我进到东宫时,傅谅那货还蹲在墙角画着圈圈,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幽怨悲哀的气场,简直教人无法直视。

我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他扭头看我,目光有些呆滞,仿佛没反应过来我是谁。我见他没动,便也僵立着不敢动。就这般彼此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他的眸中忽然流光溢彩,旋即腾地站起身,飞奔过来扑进我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额间青筋一阵乱跳,该哭的时候不哭,现在对着我嚎有什么用!

我慈爱抚摸着他的脑袋,他登时哭得更凶了,边哭边问:“玉琼,你的脸怎么变得这么黑?”

“这个……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清清嗓子,微笑道:“殿下,您先别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微臣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帮您的,时间不多啊。您若是再这样嚎下去,待会儿一个不幸把皇上引了过来,非但您没办法沉冤得雪,连微臣也要跟着遭殃!”

傅谅抬起朦胧的泪眼将我望了望,抽抽嗒嗒道:“嘤嘤,那你要怎么帮我?”

我嫌弃地将他推开,他挨过来,我又推开,他又挨过来……就这么来回拉锯了不下十次,好吧,他赢了。

我直接进入正题,“您先告诉我,您昨天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跟汉王动手?当时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比如……狂躁?”

傅谅猛地一拍大腿,道:“有哎!说起来……”他摸了摸下巴,剑眉微蹙,认真回忆道:“那时候我好像是喝多了,觉得头昏脑涨、浑身发热,整个人都很不舒服,于是就想到湖边上醒醒酒,然后傅辰过来同我说话,我当时不知为何特别烦躁,身体里面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根本听不清他讲什么,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到清醒的时候,就看见你和父皇,还有好多人都在……”

错不了,傅谅的描述与服下五石散后的症状完全一致。我思量一瞬,又问:“您昨晚上喝的什么酒?都跟谁喝了?喝酒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

“昨晚我心情不好,没有跟任何人喝酒。”说着,他作小媳妇儿状瞥我一眼,继续道:“我记得昨晚的宴酒有桑落酒和竹叶青两种,我喝的是桑落酒,按照我的酒量,喝上三五斤不成问题,可昨晚我才喝了不到两斤就不行了。再者说,即便果真是喝多了,我酒品也是很好的,喝醉了只是睡觉,绝不会做出动手打人这么暴力的事。总之就是太奇怪了,难道……我被人阴了?”

“您不会刚猜到您被人阴了吧?”我扶额,默默地腹诽:这货这般缺心眼竟还能在太子之位上安然无恙地长到这么高这么大,也不知该说是先帝在天有灵,还是说他天生命硬。

“是谁?”傅谅登时怒目圆睁,“是守财奴吗?”

“哎哎,小点声儿!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别瞎嚷嚷!”我叹了口气,道:“微臣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但他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今日称病没来上朝,皇上仍在气头上,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殿下,您先忍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仍是气鼓鼓的样子,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哼,等我出去了一定要他好看!”

“先别说这些,殿下,您昨天穿的衣服还在吗?”

他指了指自己,“就是这件啊。”

“快扒下来。”

“你、你要做什么?”他双手护胸,瞪着一双泪光盈盈的大眼睛看着我,那形容好似良家妇女遭到了调戏,惊慌之中若带几分无辜,真真是我见犹怜。

我简直被他气笑了,扶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脑子里能不能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就让您脱个外套而已,这青天白日的,外面还有那么多守卫,我好不容易混进来,我除了帮您还能做什么?非礼?逼|奸?”

他撇了撇嘴,“哦”了声,默默地开始脱外套。小安子在一旁竭力忍笑,表情十分扭曲,整张脸憋得通红。傅谅龇牙咧嘴地吓唬他,他立即肃颜站好,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我扑哧一声笑了,傅谅也跟着嘿嘿笑了,将衣服交到我手上,谄笑道:“玉琼,衣服。”

我三下五除二将那衣服包裹好,塞进空食盒,复叮嘱他道:“您记住,这几日没事做的时候就多哭几声,制造点动静,千万不要再悄无声息地画圈圈了,您就算把东宫的地画穿了都没用!不论谁来看您,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喊冤,一口咬定您是被人陷害的,明白吗?”

很显然,元皇后既然能在第一时间赶过来,便不会毫无作为。昨天她被拦在外面,势必会直接找皇上求情。毕竟突厥使臣还在宫里,皇上怎么也得给突厥王几分薄面,若我没猜错,她不就之后便能拿到皇上的特许通牒,进来看望傅谅。

傅谅满口答应,又好奇道:“玉琼,你拿了我的衣服就能为我洗刷冤屈吗?”

我暗自掂量一瞬,以为先不告诉他为妥,他素来咋咋呼呼,说不好什么时候嘴一漏就说出去了,届时打了草惊了蛇,恐怕便没那么容易查出真相了。

我胡乱地敷衍了几句,便说:“行了,微臣要走了,您记住微臣的话。”

他拽住我的衣袖,弱弱道:“那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我这么跟他说:“殿下,微臣进来一趟十分不容易,恐怕最近没有机会再来看您了。但是,您若配合得好,皇上早日放您出去,届时一切恢复正常,微臣还能陪您逛夜市。”

傅谅眼前一亮,连连道好,哈哈笑道:“玉琼,你放心,我肯定认真喊冤,每天早中晚三次,一次不少!”

我拍了下他的肩膀,赞许地点了点头,提起食盒随小安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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