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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三部曲3:云雨江南-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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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和心灵之门完全打开。后来,她祖母和独眼龙的感情没有发展,使他们感到欣慰的是,正因为没有结合,救了他们的性命。如果他们结合,在即将到来的“文革”风暴中,那个男人也许会被活活打死。“文革”中,她的祖母,又一次遭受沉重的打击。那次打击,使她们逃离了家乡。就在逃离家乡的日子里,她们母子俩的命运,又获得了一次转机。这次转机,依然是不知那个地方带来一个首长的口信,绝不能让她们母子俩去逃荒,沦为乞丐。她对中国革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正是这句口信,使她们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并且,每个月还给她们发了少量生活费。谁知,平静的生活没过两年,远方的首长也被打倒。她们再次陷入了痛苦的深渊。干脆回到她们逃跑出来的那座城市,当起了做豆腐的小商小贩。“文革”时代,当小商小贩也是一种罪过。她们在那座城市偷偷摸摸待了大半年,又被清理阶级队伍的运动,清除出来,送回了老家。
“文革”混乱的间歇,她祖母在江边县城的豆腐买卖,做得很出名。岁月迷蒙,大江枯瘦。难道这片山水,忘却了她这个叛徒妻子?当然不会。她参加了一次恐怖的批斗会,批斗的对象,正是独眼龙。她亲眼看见独眼龙,站在江边公园高高的批斗台上,那正是当年她父亲请独眼龙和日本拳师的比武擂台。红某兵用钢钎把独眼龙当年暗杀某某省主席,子弹破过一回的肚子,又戳破了。大字报揭发,他是反革命,土匪加流氓,国民党将军,埋伏下来隐藏得很深的特务。他居然在那个批斗台上,拿出当年和日本拳师比武的招数,挥舞拳脚,撩翻了围在身边揪扯着他的十多个年轻的红某兵小将。那天,江边的太阳,很毒辣。他那魁梧的身躯,在拳台和批斗台上,占据了统治地位。批斗会无法进行。红某兵用麻醉枪把他打倒在地。用钢钎把他的肠子戳出来。好在他会医术,也会武功,他歪歪扭扭地踉跄着,把花绿的肠子从石台上抓起来,塞进肚子里去,用衣衫裹紧。这次,他年龄大了,跑不动了。那天,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批斗会很快散了。他倒在批斗台左侧的老黄桷树下,蜷成一团。正埋头在窝棚做豆腐的娅雯,听说江边公园擂台上的批斗会,红某兵打死了人,连忙放下手中的簸箕,冒雨向江边的土台跑去,用板板车把独眼龙拖到医院,正如独眼龙当年曾把她儿子抱到医院去医治一样。想来那也是我们江边县城一对患难与共的政治人物啊!虽然他们不是夫妻。独眼龙把她儿子带去医院医治,也受到了影响,被抓去坐牢。现在独眼龙被她带去医院,当然,她也受到了影响。红某兵发现了叛徒的妻子,居然还是勾引独眼龙的破鞋!再次挨批斗,那是她祖母“文革”时的又一场严重的遭遇,几乎没能活过来。红某兵不准她在医院照顾独眼龙。接下来,独眼龙被送进监狱,但是,监狱长看他快要死了,并不收他。扔在大街上,被除了革命就无所事事的红某兵,踢打得死去活来。母子俩也遭到了更严厉的打击,不是娅雯再次投入牢中,而是母子双双关进监狱,把她们用车船载到大江上游那座城市里去,关押游街。作为叛徒妻子,她的大字报铺天盖地。独眼龙再也无法保护他们。独眼龙连坐监狱的资格也没有。红某兵把他打得半死不活,口袋装了,用板车拉到深山老林去扔了。当然,他没有死。那里的山庙里有他做尼姑的徒弟。尼姑救了他。在那里,他躲过了“文革”的风暴。母子俩在监狱里,也没有受到多大打击,因为有人要想从娅雯那里得到当时地下党的秘密情况,还有那个胡子叔叔,也在背后为她们说话。当然,那时,胡子叔叔也自身难保。她做厅长的哥哥也受到了冲击。那是一个混乱的年代。他们在混乱中生存下来,很不容易。混乱平静下去,她们又回到了家乡,还是那片悬崖下的茅草棚。她的孩子已经长大,就在江边挑河沙。“文革”过去,江边县城到处搞修建,那个独眼龙,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江边县城。他居然不知从美国,还是台湾,获得了一大笔投资,在江边码头上,开办了预制板厂。他的生意做得很大。
春风送暖,改革开放。她们家乡的大江边上,大江沿线著名小县城正在蓬勃兴起,到处都在建楼房。横跨大江的大桥,也在修建,而当初给她们母子俩送黄花鱼的那个船夫,独眼龙,居然成了大江边上开水泥厂和预制板厂的老板。她的永年父亲,居然在那个水泥厂和预制板厂,找到了一份工作,挑河沙,担水泥,一干就是好几年。身强力壮的船夫独眼龙,浓眉大眼,一身强壮,脑瓜灵活,力大无比。后来成了江边县城的著名农民企业家,他可能还想和她祖母谈论修补过去无法实现的爱情,但他的生活已经不允许。被称为独眼龙的农民企业家,从十里山乡招来一批年轻的壮汉和细妹。后来,独眼龙就和那些细妹中的一个粗头粗脑的山里小姑娘结了婚,这一切,她的祖母已经知道。即使知道,她也不可能和当年的船夫之间产生爱情。她祖母这几十年都是独身。她也不知道,后面的日子,还有什么机会可以给她带来爱情。不过,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在独眼龙开的预制板厂,寻到一碗饭吃。她们的生活,那时,她们都不知道,应该采取怎样的方法,日子才能过得好起来。
独眼龙不再闹腾他的高强武艺。政府给他落实了政策,把他作为为革命有功人员对待。他那个女徒弟,也已经是个老女人。他照顾了娅雯的儿子,招他进厂。开始当会计,后来当经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所有和建筑沾点边的行业,都发展得很快。他们联合江边几座城市,组成建筑施工队,还成立了大江某某巨龙飞腾公司,给当地经济带来了快速发展。独眼龙叫她儿子永年管理预制板厂。他们挣了很多钱。娅雯知道,他们的江边县城的生意做得很大,她依然在老家椅子形山岭那个茅棚里住,不肯搬到县城里去。过去的县城,她为餐馆做臭豆腐的餐馆,已扩大成某某饭店,或者豆腐山庄了。她儿子当了预制板厂的厂长,拿钱回来,在老家祠堂旁边修了小楼。那时,她已满五十,身体不好,也不愿再出去。在小楼里一个人过日子,儿子长得又高又壮,独眼龙和永年合作了几年,就彻底闹翻,因经济问题和财产分割不均匀。他们闹翻的原因,很难说清。有人说,是她儿子要想和厂里那个深山里招来的会计结婚,而独眼龙有妻子又想霸占那个会计,当然这是他们私人之间的关系。永年聪明能干,很快在他要满四十的时候,和那个会计,也是落难保长的女儿翠芬结了婚。他们联合起来作假账,把独眼龙大江巨龙飞腾建筑商贸公司的经济所有权,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上。那个时候,政府也给他们母子俩平了反,虽然不是对叛徒的平反,但是,没有人再把她们看成叛徒的妻儿,遭到歧视。他经商的经历还很长。永年采取拉拢手段,垄断这几个江边县城的建筑队和水泥厂,把过去的贷款,完全记到独眼龙账上。独眼龙再次被捕。是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他那个女徒弟离他而去。他又利用职权,在身边带了更小的女子。永年和独眼龙,在江边做生意搞得热火朝天,远在老家的娅雯,感到很靠不住。她觉得现在的岁月,比过去当叛徒妻子的岁月还令人担心。因她儿子后来生活作风不检点。不仅和保长女儿会计有关系,还和其他女人来往。那样,她曾想把儿子弄回来,继续在山上开荒种地,好在那个会计是个深山里的质朴的姑娘。她如实交代了独眼龙和永年做假账的种种罪行,因此,必然,永年和她的夫妻关系,就出现了不可弥补的裂痕。他们那个巨龙飞腾公司很快就垮了,他独自一人,带了一大笔公司的钱,逃到了广州。独眼龙却坐了监牢。他们在银行里贷了上亿的款,没有追得回来。巨龙公司和江边县城的建委主任,勾结盗取公款,建委主任入狱,县委书记也撤职了。永年不仅仅是经济问题,他们合伙搞垮了独眼龙。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事情。现在,江边县城的预制板厂,早没有了。更大规模的建筑公司,已经修起了小香港一样的江边城市。夜晚,灯火闪烁,船来车往。永年离开县城,到广东躲了一段时间的风头,交代了他不合法的罪状,并没有受到处理,因为他还有钱。他手中能支配的资金,据说还有几千万。他通过给新上任的县委书记和建委主任,送别墅轿车女人等等手段,躲过了一场更大范围的经济犯罪抓捕,还以新兴农民企业家的姿态,进入了一个更大的城市,那就是娅雯和纪年、淄芸一起搞地下活动的那座城市,新经济开发区去搞房地产开发。当然他身边带着秘书,更小的女情人,从人才市场招聘来的女大学生小吕。他们并没有结婚。当初,山里来的会计,保长的女儿,也不好意思再去找他住在一起。她回到他们老家祠堂旁边的小楼里,和母亲娅雯“相依为命”。他们是不是有了一个十多岁的女儿,这个女儿,是不是后来的小莲?新兴农民企业家,暴发户谭永年,也没有在外面结婚。他和保长女儿的关系,一直拖着。他的房地产经营,并不属于皮包公司那一类。但他身边,又来了不少女人。他们的确在那座省会城市,过着上等人的生活,有别墅,有轿车,有小秘。有朋友曾在省会城市著名大商场见过他们开车购物。那是傍晚,五十多岁的永年,长得白胖,打了蜡的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露出光光的发亮的脑门。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姑娘,小吕,那时才二十五六,绵柳一样柔顺地依偎着他,轻盈地拎着大包小包买来的物品食品,放进那辆崭新的宝马背后储备箱里去。那时,他母亲和名正言顺的妻子,小县城预制板厂小会计,已经忏悔的落难保长的女儿翠芬,正在家乡那座椅子形山岭上的黄昏中,盼望儿子,或者丈夫的归来。
本来,对电影剧本《云雨江南》的写作,严格地说,就是因为不速之客小莲的出现和消失,因为“坐牢”,因为受骗,愤而至于暂时放弃哲学教授的工作,进入电影艺术研究学院进修之前,子庄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学业的、人生的准备,已在子庄生命历程中,进行了许多年。那里有厚重的思想积淀和深刻的人生积累。从知道世上有文学艺术电影那天起,他就深深爱上了电影。对电影剧本写作的爱好,和对哲学文学一样深远。那是遥远年代里的一场枯涩而美丽的梦幻。电影组成的银幕梦幻,像星星闪亮,像仙女飘然。在那个没有多少精神娱乐和寄托选择的年代,看电影成了他们毛头小孩们的节日美餐。他从没有怀疑过银幕上的电影,和现实中人之间,有没有真实性。他永远记得在遥远的江南,在那片芦苇丛中隐约闪现的红菱滩,交相辉映着湛蓝湖水的河岸上,星星在夜空中闪烁游弋,飞鸟在树林中鸣叫,银幕上映现出人物的悲欢离合,给他带来的神圣和向往,若隐若现,从不熄灭。他记得第一次看电影,是八岁那年,“文革”结束,刚刚解冻的老片放映,荷花飘香,莲藕渔船,风景如画的战争与美人故事,那曲萦绕在荷花莲藕绿水之上动人的诗意的歌声,“红湖水,浪打浪”吧,通过银幕旁边黑匣子扩音机,飘进他心灵中去了之后,就永远没有分开。他记不清什么时节,什么年代,什么环境,什么地方,他看到的战争故事,根本就不是故事,而是一群人的生活,人生的战斗的交流表演,他几乎忘却了那个故事中战争与暴力的情节细节,碧波荡漾的湖面上,一边采集莲藕,一边划船歌唱的姑娘,演员,亲如姐妹的战士,或是将要牺牲的女主人公,革命者,是人世间最美好迷人的梦幻。那时,他不知道那么形象生动的人影,怎么拍摄出来的,也不知世上电影剧本为何物。更没有想到,这部电影,《洪湖赤卫队》吧?贺胡子闹革命的地方,也就在他们共同的家乡。……红池坝。红菱滩。红柳小镇。荷花芦苇丛中。是不是贺胡子的游击队员捞过鱼虾的地方呢?是不是因为电影和他的生命,有种宿命隐藏其间?要不,因为那部电影,他怎么会着魔似的和电影剧本发生联系?那是他电影艺术的启蒙。贺胡子和瞎子舅舅是什么关系?他是否在红菱滩驻扎军队,饮过战马?那片绿水之上的红菱滩滩头,芦苇飘飘,前方,群山环抱中,接近天然洞穴那端,是个军营,也是那时的校场。军营里的操场,空旷宽大。节日里,红柳小镇的男女老少,可以特准进入军营去看一场电影。他心中留下最深印象的那部电影,就是在那个没有星光的军营里,坐在偌大的露天校场上看到的。红柳小镇军营的来历,可能要用很长的篇幅,才能把它叙述出来。现在,他们还没有去描述军营悠久的历史。芦苇滩,红菱滩。芦花如雪,荷花似锦。绿水绕过军营,静静东去,似乎不和军营发生联系。真正和军营发生联系的,不少是他们家族的亲人。他们有的已经死去。死于轰轰烈烈的战争,死于荡气回肠的爱情。把壮丽呜咽的生命故事,留给红池坝高原牧场那一代英雄的山水。
多年后,一场莫名的大病,祖母娅雯的生命,已进入黄昏。黄昏中,她躺在椅子形山岭山涧别墅的病床上,她想,人的一生,有时一分一秒,都过得很艰难,漫长。时光似乎停止在解不开的疙瘩上,使日子过不下去。有时又觉得时光如流水,转瞬即逝,几十年前发生的事,居然活灵活现,恍如昨日。生活如一团乱麻,随时光的流逝,麻团不是越来越清晰,而是越来越模糊,越缠越紧。乱麻疙瘩一串一串连接起来,构成她生命的历史,历来,她就不完全明白,从家乡椅子形的山岭上走出来,沿着盐场悬崖下那条清澈流淌的大溪河,两岸青山,给她带来的命运,何以变换怎样的缤纷。大江边,起伏于山水间的县城,还历历在目。脚下的路,越走越远。她的身份不断变换,而家门前的池塘,终年四季,碧波荡漾着始终如一的天光云影。池塘是一面明镜,映照在她的心灵,寒光逼人。荡漾在脑海里的亲人们的面影,久久不能隐去。临近终年,基督教给了她许多安慰。弥撒唱诗,她不过是寻找心灵慰藉,填充余下的时光。心灵深处,她只能靠对寒光与失去爱情的回忆,伴随干涸的心灵,走向遥远的路。这条路,她走得那么不易。那是一路的青春与怀想,风雨艰辛中的无声歌唱,不知不觉陪伴着她,走向生命的尽头。
作为电影剧本,《云雨江南》的重点特写,不可能放在晚年的娅雯身上。那时,子庄并不知道,那个经历曲折、情感丰富的老人,会和他的家族发生什么联系。倩雯也不明白,老人的经历和她有关。即使在小莲心中,也没有祖母青春时代的印象。而今,祖母的面容,好比她家门前的那棵老黄桷树,皱着干瘪的脸,虽然看起来和蔼文静。但岁月不曾枯萎。那张脸,和红池坝河边上芦苇丛中木匠的儿子一起玩水的女孩比较起来,已变得面目全非。不知何种命运的魔方,促成生命如此巨大的变化。岁月不是黄桷树歪扭的根,那是天然的人体雕塑。不知谁的手笔,怎样在树根树干上刻下了一道道生命的波纹,古奥苍苍,巧夺天工。
那是岁月和记忆!
一旦摄入电影,该怎样描写老黄桷树的记忆呢?也许和她的爱有关。她的爱,雕塑黄桷树根干巴的容颜。考察她的生命痕迹,有人说,她已经去世。有人说,她是一只不死鸟,只为诗人想象的符号存在,以艺术的方式再生。心中那组关于她的生命意象,一旦映进脑海,他便像恶鹰扑食一样去抓住它,玩味它,进入艺术之境,完美地表现出来。可是,每次他都以失败告终。家族里的男人女人们,心灵与生命的死死生生,构成上一个世纪他们家族多灾多难的历史。那些历史,我们现在还能在各类教科书中隐约听到它艰难而通畅的呼吸,带着迷幻般的大白真相,令人唏嘘哗然。所谓真相大白,对祖母来说,不过是一种安慰罢了。心的死去,并不等于岁月的消失。她的活着,不过是努力把岁月喂养成一只残酷的狗,张牙舞爪地向生存的弱者猛扑过来,令人躲闪不及。而今,她已风烛残年。这样的老女人,我们已描写过许多。每种描绘,同真实的某个具体的老女人一生的艰辛,比较起来,又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她躲过了密布于梅花山公馆周围的狼狗和特务,穿过宪兵饿狼似的眼睛,在密布的刀丛中,提心吊胆前行,之后,心中荡起难言的快乐。她心里流淌着爱的歌声。现在,那阵歌声已经遥远。从她当初饿死复生,直到走向乡间别墅的病床,她枯瘦如柴,像一片轻盈的羽毛,随时可能随风飘散。那样的年代,她的生命和许多消失了的生命一样,完全像棵荒草。谁也不知道,荒草也曾有过怎样的美丽,载着她生命的春花与爱情。离开世界那一刻,她还没有想明白,那一朵朵生命的鲜花,是怎样在岁月的河岸上消失的呢?
如果祖母不在那场饥饿的灾难中饿死,如果她的生命像野草一样顽强滋长,秋枯春荣,那么,她也可能在另一场动荡时代的红色风暴中消失。那场暴风骤雨,和她经历过的灾难一样,惊心动魄。如横挡在她生命面前的一堵高墙。望着椅子形山岭上空的浮云,她饥饿的眼神,曾出现了幻影。荒草,羽毛,无风也飘摇,无论如何也飞不过生命的墙头。她惊奇于这苦难而多情的一生,怎么有如此多的风雨高墙,堵住她蹒跚的脚步?她不知究竟哪些事情做得不好,哪件事做得令人满意,获得愉快,包括和她有过那段光荣历史的商人革命者。他的音容相貌,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她心中挥之不去。那些令人回味的生活情节,不请自来,不想而至。她不知怎样爱过,她的生命与爱,有时那样丰满。那一个个男人,有她“丈夫”,有她的启蒙老师和上级,还有她短暂的生活伴侣,但是,真正的丈夫,究竟何等模样?在她生命的历史上,没有一个夜晚的降临。她将在哪一片精神的丛林里,悠然歇息,和他们残缺的音容笑貌一起,度过余生?她不知还有什么爱情,会迎面向她飘然而来。飘来之后,她该不该敞开胸怀,伸手迎接,怎样迎接?她和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又烟消云散,情感的骨肉分离,心灵滴着血,谁也没有给她一个令人信服的原因。可是,她走过的一路泥泞,都和他们的生命息息相关。而今,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她真想大声呼叫,沉痛哭喊: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还要做错什么?”
夜深人静,她独自承受生活的幸与不幸。那时,她还没有完全枯萎的脸庞,憋得涨红,心中有一阵焦急的呐喊传来:
“上帝啊,求求你饶了我吧!”
没有谁听到了这种声音。她的枕边,还放着海外归来的神秘孙子送给她的那本《圣经》。
儿子急慌了神,赶忙找镇上的医生来抢救。医生把了脉之后,平静地说:“没事儿的,她的所有器官,都运转正常,就是,她的咽喉、胸口的某个部位,闷了一口浓痰。”
儿子,接近六十岁的儿子,连忙俯下身去,从母亲嘴里,把那口深深的浓痰,慢慢吸了出来。
那时,意外怀孕的小莲,和她永年父亲的情人小吕,站在祖母的病床前,虔诚祈祷,默默无声。
啊啊!难道她从来没有真正把握到过自己?
梅花山上,南岸牛奶场,椅子形山岭的青松悬崖间,曾经的一轮荒老的月,是怎样在她苦难而多情的一生的心灵中照耀?
哦哦,我们的这样的祖母!简直就是一尊心灵的幸福的苦难的女神!
电影课(1)
电影艺术研究院,坐落在那座现代化大都市的西郊,那条充满艺术情调和文化色彩的大街边。蓊郁的白杨树,掩映着一栋栋大小楼房,神秘气派。子庄记得,第一次进入高耸的花岗岩石垒砌的大门,也在一场蒙蒙秋雨中。他的生活和命运,总有一路微风细雨相随相伴。那天上午,天终于放晴。大街上人流车往。人们的脸上还带着国庆即将过去的喜悦。正门前的大花台里,牡丹芍药竞放。喜庆的标语,镶嵌在人工培植的绿草坪上。大旗迎风飘扬。他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即将在他眼前展开新生活的世界。这个世界很美。他简直忘记了过去的南方城市,给他带来的那一阵情感和心灵烟雨。倩雯的成熟丰韵传递出的新鲜诱人气息,摇曳着他的心灵。那时,他们还没有深密的联系。除了怎样把那阵历史烟雨,在他们家族百年人世沧桑中,理出头绪来编成剧本之外,他心中没有可能容纳更多的东西。开初,他不知道困扰着心灵的江南云雨,在他剧本创作中,究竟可以用多少种方式表现出来。他心中涌动着的是强烈的创造欲望,而不是如何表现的清晰思路。电影理论和中外艺术影片分析课程,一开始就给他带来新奇的感觉。好多年了,他不知道西方电影怎样在发展。他没能跟上电影思维和形式手段的更新。他更不熟悉目前的中国电影,怎样在编,怎样在拍,那帮和他毫无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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