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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女图(短篇集)-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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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看了一场电影,又约了朋友喝下午茶,报告最新行踪,直到傍晚才回家。

周景文终于走了。

一门口都是他留下来的烟蒂。

真讨厌,小玲立刻打扫干净,免得邻居抱怨。

电话上并无留言。

希望他就此罢休,切莫不知好歹,不知进退。

小玲去打点第二天上班的服饰。

明天是新的开始。

噫,那本小说中的张淑贞怎么样了。

她想去看个究竟,可是已经累了。

她倒头大睡。

小玲不知有没有人打电话进来,她已将电话插头拔掉。

明天一早要上班,头半年的表现最重要,第一印象,先入为主,非得打醒精神不可,不能允许任何人来打扰她的睡眠。

小玲忘了早两个星期她还辗转反侧,一边睡一边听有没有电话铃响。

忘了最好。

新工作很适合她,小玲一上工就进入状态,才半日就与同事打成一片。

石珠问:“觉得怎么样?”

“工作量很大,相信各人已忙得无暇搞人事纠纷。”

石珠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聪明人,一言中的。”

“我,聪明?”

石珠笑笑,“一时糊涂,瑕不掩瑜。”十分有深意。

小玲不语,低下头。

那天下班,小玲去商场找那间租书档。

她不是想续借,她想干脆把那本书买下来。

可是她在商场绕来绕去找不到那间小书店。

明明是在粥店旁边的嘛。

现在只得”闲时装店。

她进时装店问售货员:“这里附近有一家书店,请问正确位置在哪里?”

那年轻的售货员莫名其妙,“我在这里做了一年,从未见过书店。”

小玲大奇,“可是书店明明在这隔壁。”

那女孩子已经不耐烦了,“小姐,你自己去找找吧。”

小玲又找到商场管理员,可是也说没有,“小姐,书报摊都在路边。”

小玲愣住。

噫,她怎么去还书呢?她记得交过三十元按金,算了,就作为书价吧,真想买本新可是,那日她明明走进一片租书店……

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小玲已无暇追究。

至要紧是工作上了轨道,一月终结,发了薪水,小玲与石珠商量合股投资。

“最好是买房子。”

“置业是最聪明的笨方法。”

“除笨有精嘛。”

两个年轻女郎笑起来。

小玲打开公事包掏出计算机预备精打细算一番。

石珠忽然问:“那是什么?”

“记事部。”

“不,”石珠指一指,“那个。”

“呵,这是一本小说。”她取出放桌上。

石珠骇笑,“我可不晓得你是坊间流行小说的读者。”

“嗳,别小窥它,写得很好。”

石珠仍然笑,“拜托,品味提升点好不好?”

小玲却道:“我看这本小说,十分有共吗,作品反映了新女性的苦与乐,旁徨与抉择,已经达到文艺创作之目的,老实说,我也读获大奖的南美洲作家的名著,可是那么遥远高深的感情,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能领悟。”

石珠取过那本小说,“真的那么好?”

“不会叫你失望啦。”

“借我看。”

“不行,恕不外借,你自己去买。”

石珠笑笑,“买就买,让我把书名抄下来,作者,陈冷梅,书叫结局,故事精彩否,说些什么?”

“你看过不就晓得了。”

“别讲这本小说了,让我们算算,假使合资买桥湾区六百平方尺的两房小公寓──”

小玲忧心忡忡,仍然担心周景文会找上门来。

她在地车里翻阅小说。

“张淑贞正在怕陈大文会给她麻烦,一日下班,发觉这忧虑是完全多余的,甫下车,就看到陈大文站在对面月台上,手臂挽着一个年轻女子,有说有笑”

小玲讶异,这个结局真出人意表,有变得那么快的人吗?

到站了,小玲收好小说下车。

一抬头,看到个熟悉的身形,她立刻本能地缩在柱后,盯睛一望,那人正是周景文!

他的手拖着一个年轻女子,他与她有说有笑,不知多么开心。

小玲张大了嘴,下巴合不珑去。

小说情节又一次应验了。

她立刻放心,冷笑一声,离开了月台。

以后,可以正式把这位仁兄一笔勾销。

也不由得她不嗟叹人、心叵测。

经一事长一智,她又学了一课。

那日返家,她决定把全本小说看完。

读毕之后,小玲十分高兴安慰,因为主角张淑贞的结局相当美满。

张在最后找到了理想的对象,组织家庭,并且兼顾事业,修成正果。

当中虽然迂回一点,可是无伤大雅。

小玲合上小说,摸了摸书面。

这本小说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精神上支持了她。

她把它放在书架子上。

过了十余天,石珠忽然对她说:“我找不到那本小说。”

“什么?”

“那本叫结局的小说,遍寻不获。”

“怎么会,是卖完了吗?”

“不,众书局从来没听过有一本那样的小说。”

小玲怔住。

石珠笑,“也许,你手中是唯一的一本。”

“不可能,书后一定印有出版社名称,我帮你去找。”

石珠摆手,“算了,我并不是小说迷。”

那天回家,小玲连忙取下小说找出版社的地址电话,可是书内并没有版权页。

太奇怪了,难道这是一本翻版书?

抑或,结局这本书,是完全为罗小玲而写?


  









寂寞的心

——选自亦舒中篇小说选《仕女图》

余文青站在银行出纳处说:“一万元,十张千元钞票。”

柜台后边的年轻人立刻刻机伶地刷刷刷数了十张钞票,连同打了数字的存摺小簿子一齐交给她。

余文青把钞票小心点算,她看到其中”张钞票上写着一句中文──“我有一颗寂寞的心”,文青嘀咕:废话,谁的心不寂寞!

她把钞票收好,走出银行。

余文青是一个自力更生的女子,年纪不大,已育有一女,与丈夫离异后把母亲接来同住照顾幼女,再用一家务助理干粗活,生活倒也井井有条。

自银行出来,她回家吃午饭。

抹了嘴,喝杯热茶,她笑笑说:“这样下去,我会胖。”

一边打开手袋,把钞票如数交给母亲。

余老太微笑,“又给我钱?哪花得了那么多。”

文青说:“你六十大寿,买件衣服穿。”

“我有,你自己收着。”

文青把钱硬塞在母亲口袋里。

余老太说:“你不如找个人,下半生安定地过。”

文青听了这话,嗤一声笑出来。

“这有什么好笑呢?”

“妈口中的人现在是没有的了。”

余老太不语。

当初又不睁大眼睛找,现在拖着个五岁孩子,谁还肯来惹她。

“我回公司了。”

“你放心,稍后我自然会去接囡囡放学。”

文青笑笑,开门离去。

不到一刻,门铃又响,余老太以为是文青忘了东西,转头来拿,便去开门。

门外却是文青的妹妹文紫。

余老太的声调完全两样,“是你。”十分冷淡。

文紫自嘲,“可不就是我。”

余老太不得不开门。

文紫只比姐姐小一岁,相貌长得颇为相像,可是外型显得略为粗糙,头发较乱,衣服料子式样也较差。

她坐下来,看到桌上饭菜。

“文青刚来过?”

“这里根本是文青的家。”

文紫拿了一只碗,盛了半碗饭,就着剩菜就吃起来。

余老太问:“你找到工作没有?”

“下个月上新工。”

“文青上个月又升了一级。”

文紫并不动气,“我知道,怎么能同文青比呢。”

余老太说:“你姐姐争气。”

那样争气,仍然维系不了婚姻。

“妈,借五千元给我。”

余老太返后一步,“我哪来的五千元。”

文紫笑,“妈,你口袋角露出来的就不止五千元。”

余老太又气又急,“那是文青给我买衣服的。”

文紫老实不客气拉下脸来,“我也是你女儿,拿来。”

余老太只怕会吃亏,只得自口袋抽出几张钞票,厌恶地说:“拿去。”

文紫刚想开口嫌少,余老太瞪她一眼。

“是,你也是我女儿,为什么同姐姐差天共地,你为何不扑过来打我一顿,抢去我所有财物?”

文紫到那间感到羞愧,取到钞票,夺门而出。

走到路口,她把钞票摊开一看,见到其中一张空白之处写着“我有一颗寂寞的心”。

她嗤一声笑出来,不由得说:“我也是。”

自从她懂事以来,母亲就说,文紫不能同文青比。

她干吗要同文青比。

文青在她眼中,并非才高八斗,十全十美,文青不过是政府机关里一个中等职员,有什么了不起。

文紫干的是文艺工作,收入比较不稳定,就惹得母亲诸般不满。

家里的势利眼往往至叫人受不了。

文紫把钞票收好赶回报馆里去。

众同事正在商量:“王汝数身后萧条,我们得发起募捐,照顾一下孤儿寡妇。”

文紫立刻把那几千元交出去,“这是我的分子。”

同事们纷纷你五百我一千地效尤。

“文紫你真是古道热肠。”

文紫问:“老板捐多少?”

“一百。”

“不会吧。”

“别多讲了。”

“他可是身价十亿呀,前些时候捐了一个博士衔头,听说花了一千万。”

“文紫,我们换个题目。”

“好好好。”

这时,见习记者卜裕佳走过来,“这张钞票上有字句,写什么?”他读出来:“我有一颗寂寞的心,有趣,这是谁?可惜没附着电话号码,我拿张干净的来换这一张,各位可看清楚了。”

大家说他讨厌,叫他走开。

接着,叫人把款子送到事主家去。

卜裕佳笑嘻嘻回到自己位子上去。

女同事唐佩兰就坐在他对面,同他说:“真感慨,报馆里时时有人身后萧条。”

“可不是。”

“这都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小卜不知用那张千元钞票在折什么。

“你在干吗,你听见我说什么没有?”

原来小卜把那张钞票折成一只纸船模样,递给佩兰,“送你。”

佩兰没好气,“小卜,要省着点花,为将来打算。”

小卜笑,“千金散尽还复来。”

佩兰反问:“你何来千金?”

小卜抢着问:“你拜金?”

佩兰摇头,“不与你说了。”

“把纸船拆开看看。”

佩兰拆开,只见钞票上写着“我有一颗寂寞的心。”

小卜追求她不止一朝一夕了。

可是佩兰想多做几年事,储蓄一笔款子给父母安家,然后再谈男女私情。

当下她笑笑,不表示什么。

有人叫:“开会啦。”

佩兰忽忽把钞票塞进口袋。

下班,她回家,看见十五岁的弟弟佩钦坐在门口。

“干吗,又闹情绪了?”

“要买一只背包也不给!”

“你贪慕虚荣。”佩兰指着他笑。

“姐,连你也打趣我。”

“你要体谅父母嘛。”

“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他们一律说不。”

“试试问‘我考第一好不好’,‘我从此听话又好不好’。”

“姐姐!”

“背包要多少钱!”

佩钦大喜,“七百五,中等货而已。”

佩兰伸手进口袋,“嗳,刚刚好有一千元。”

“谢谢姐姐姐,我找还两百五给你。”

“不用了,与朋友去看场电影吃顿汉堡吧。”

“姐姐,你对我真好。”

佩兰十分惆怅,“将来娶了太太,恐怕就嫌姐姐多事。”

“才不会呢,我这就去买背包。”

“喂,早些回来吃饭。”

那少年把钞票摊开来。

“‘我有一颗寂寞的心’?”他笑。

他跑到那片店,一看橱窗,见背包仍在,松口气。

刚想进去,在门口看到品学兼优的同学陈晓新。

“绕新,神色忽忽到什么地方去?”

“去医院看杨文钊,要不要一起来?”

“咦,杨文钊出了什么事?”

“他被人抢劫,手与背脊都被利器剌伤。”

“抢去什么?”

“手表与一只背包。”

“伤势重吗?”

“背脊那一刀很深,据说这个学期不能上学,校长已打算呼吁请同学们切勿用太名贵的书包与手表。”

佩钦愣住。

“来,一起去看他吧,他很需要同学问候。”

佩钦忙不迭跟着陈晓新走。

他就是看中了杨文钊那只背包才闹着叫家长买同样的。

在路上晓新说:“其实用塑胶袋装书也一样,只要功课好,用什么书包无所谓,你说对不对?”

“是,是。”佩钦唯唯诺诺。

他不是不羞愧的,为着新背包还同母亲发脾气呢。

杨文钊在病床上的样子吓坏了他。

只见同学半昏迷似躺着,伯母在一旁哭泣。

佩钦在回家途中浑忘买背包之事。

陈晓新说得对,身为学生,至要紧把功课做好,其余皆闲事耳。

回到家,姐姐问他:“背包呢?”

他清清喉咙,“嗳,我不要了。”

他自袋中把那张千元钞票取出还给姐姐。

佩兰瞪着他:“我有没有听错?”

“真的,对,我要去温习功课了。”

“钱你收着慢慢用。”

“不,我够零用。”

他转身回房间去。

佩兰的母亲出来看见,“这是干什么,钱推来推去没人要?”

“可不是。”

母亲笑,“我正想搓麻将没赌本。”

“妈,别去,邻居方太太的牌搭子不大正经。”

“又不是做朋友,不过是牌搭子而已。”

唐太太把那张钞票收起来。

佩兰只得笑,“赢多点。”

唐太太问:“你同小卜怎样了?”

“十划没一撇。”

唐太太感喟道:“想结婚,总得给妻儿一个家,这已经不容易。”

佩兰承认,“我们这票人一辈子也不用想成家立室了,楼价高企,民不聊生。”

“小卜人很忠厚,可惜无甚打算。”

佩兰不语。

“报馆同事个性大都如此吧,早知不该让你念新闻系。”

佩兰笑,“该读什么科?”

“做看护就很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可嫁医生。”

佩兰笑得前仰后合。

“医生不好吗?”

“妈,这时我又不反对你去打麻将了,去,去。”

唐太太收拾好厨房便往隔壁走。

方太太早已在等她。

“三缺一,快。”

另外两位是周小姐与叶小姐,她俩年纪甚轻,化粒却非常浓,远看不知像哪个女明星。

当下二话不说,即开始搓牌。

不到四圈,唐太太已经输掉很多。

唐太太汗涔涔流下,“方太太,你没说打那么大。”

方太太讶异,“你手气不好而已,往日赢,便嫌注码小。”

“我不玩了。”

“随便,大家是邻居,切莫伤了和气。”

唐太太红着脸,忍痛付了钱,很不高兴地离去。

叶小姐把牌一推,点着一支烟,深深吸一口,“她发觉了。”

方太太不在乎,“这楼上楼下多的是无聊的中年太太。”

周小姐笑,“分钱吧。”

方太太一人分几张钞票。

“就这么多。”

“小姐,天天分三千,你月薪高过港督。”

“这倒是真的。”

“下午再来。”

“我请假,怪累的。”

“周小玲,所以说你没发达。”

那周小玲伸个懒腰,“咄,做人至要紧舒服。”

“你既然挂住明仔,走吧走吧。”

“谁说我挂住他?他为什么不挂住我?”

小玲懒洋洋数钞票,忽然看到钞票上的字:我有一颗寂寞的心。

这是谁写上去的?怪坦白的。

她把钞票藏好。

周小玲是个小混混。

她靠运气找生活二时在赌桌上出老千,一时在时装店高买,手紧时又到夜总会去客串几天小姐,只要有钱,什么都做。

不过曾经有人叫她带一小包东西到东南亚,被她拒绝,“我不笨,”事后对姐妹说;“我知道那是什么。”

姐妹笑她:“是呀,不然你已经退休了。”

她也想过赚几千万退休,不过,到什么地方去找财路呢?

离开方宅,她犹自喃喃自语:“我有一颗寂寞的心。”

回到自己的公寓,小玲坐在沙发上,打传呼机号码找男朋友。

半晌,那人覆电,却不是明仔。

只听得小玲问:“你几时来?”

对方笑,“有什么好处?”

“我有钱。”

“我并不等钱用。”

“我长得美。”

“算了吧你,几时轮得到你。”

“大陈你别逼人太甚。”

“我告诉你怎么办,你去菜市场买作料做一锅汤,汤好了再来找我。”

电话挂断。

小玲喃喃咒骂。

片刻电话铃又响了,小玲凶神恶煞地问:“谁?”

“周小姐,我,按摩的陆姑娘。”

“来吧,正等你呢。”

不消一会后瘦削的陆姑娘来到,小玲躺下,让她按摩酸痛的四肢。

“真舒服,手势真好,贵些也值得。”

陆姑娘苦笑。

她曾经是一问医院的护士长,可惜她过去的资历不为这个重英文的大都会承认,只得上门替人按摩找生活。

一小时下来,陆姑娘手指酸软。

临走时她对客人说:“周小姐,你左胸好似有一粒硬块,我劝你去看看医生。”

周小玲大惊失色,“什么?”

“不要怕,例行检查,记得去。”

周小玲不由得心酸,“陆姑娘,你倒是关心我,你有一副好心肠,”她摸出钞票,“欠你多少?”

“本月一共五次,刚刚一千。”

收到酬劳,陆姑娘告辞。

这个五光十色,遍地黄金的都会并没叫她失望,辛苦归辛苦,她现在已薄有节蓄,儿子在美国读书,成绩不错。

凭经验,陆姑娘几乎可以肯定周小玲胸前的肿瘤并非良性,可怜。

可是大城市里可怜的人多得很,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你不能老、你不能病,你甚至不能笨、不能丑,否则,真有得你受的。

多少人站不住脚被淘汰出来。

陆姑娘感慨万千回到家中。

她只租人一间房间住,房东对她很客气,一向相安无事。

“陆姑娘,方便的话,付付房租。”

陆姑娘连忙掏钱。

房东张老太数钞票时神色温柔,“唉,亲生儿不如近身钱。”

房子由她先夫留下,三个儿子一年也不会回来看她一次,难怪她有类此嗟叹。

租给陆姑娘,有个伴,放两年都不加”次租金。

陆姑娘返房休息。

张老太看到一张钞票上有字,她读过书,念出来:“我有一颗寂寞的心。”

她苦笑。

老太回到房里去读圣经。

片刻有人按铃。

一位青年女子熟稔地打招呼:“张老太,是我。”

“呵,”老太太很高兴,“佟小姐,你来了。”

佟小梅是义工,年轻、漂亮、好心肠。

每星期她都来一次,帮老太太检查一下身体,她是个医科学生,平日已经够忙,可是仍不放弃帮忙别人。

老太太犹如看到亲人一般高兴。

俗小梅照例和蔼地说:“不要吃太油太咸,给你的维他命记得吞服。”

老太太抱怨,“我的媳妇有一个像你就好了。”

俗小梅笑,“我肯定她们都很孝敬你,只不过不甚走得开。”

张老太悴悴然,“腿断了才走不开。”

佟小梅陪笑。

“我一个子儿也不会留给她们。”

佟小梅安慰老太太,“他们不是贪婪的人。”

“佟小姐,这是给你买糖吃的。”

“不不不,你这是干什么,张老太,千万别如此,我怎么可以收你的钱。”

“佟小姐,你就收下吧。”

“不可以!”佟小梅十分坚决,“不然我就不来了。”

张老太不出声。

佟小梅收拾仪器站起来,“我告辞了,张老太,下周一见。”

“吃块蛋糕再走。”张老太依依不舍。

佟小梅笑道:“我约了人,赶时间。”

顺手拿一块蛋糕,塞进嘴里。

到停车场找车匙的时候,才发觉手袋里多了一只信封。

打开一看,里边有张千元钞票,分明是张老太趁她不在意之际塞进去的。

小梅本想立刻还给老太太,可是看看时间,来不及了,

只得先赶去赴约,下星期再

说吧。

小梅去见她的男朋友文冠强。

文冠强已经等了二十分钟,他决定再等二十分钟就离去,可是就在焦急当儿,他看见小梅忽忽走进咖啡室。

他本来想说她几句,可是强自忍住,已经决定同她分手,她的事与他已无相干,多说作甚。

修小梅坐下来道歉,“对不起,迟了。”

“你太热心公益之故。”

“我知道你一向反对我做义工。”

文冠强终于忍不住,“时间也要留些自用。”

小梅不语。

“用来打扮自己岂非更有效益。”

小梅看着他,“你有什么话,说吧。”

文冠强吸进一口气,“小梅,我们分开吧,对大家都好。”

小梅不出声,过一刻鼻子发酸,还是落下泪来。

她别转面孔,用手帕印干泪痕,声音很平静,“我同意。”

文冠强低声说:“我的要求很低,我需要的是个柔顺的女子,陪我吃顿烛光晚餐,同老父老母打牌,婚后在家等我下班,而你,已决心把时间精神奉献给社会……我肯定将来你会碰到志同道合的人。”

小梅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永远不会花一个下午去整理头发挑晚装首饰陪男士出席晚会,永远不!”

文冠强无言。

半晌,他也泪盈于睫。

“小梅,我十分敬佩你,我相信你会是最好的一个医生。”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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