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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九-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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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虎嘶声大叫,早有蛮王孟获问道:“此人便是关银屏乎?果然女中无双!吾誓得之!”当下往帐下巡视一番,指孟优道:“汝可往对面营中,与女将军道我思慕之情!”令携犀角象牙,明珠美玉,二十随从相送,前往荆营。
这时银屏回到营中,与尚香道:“来日蛮军必到,吾等当虚扎营墙,多挖陷马坑,军士伏于左右,教山越诸军掩杀其后,蛮兵可破也。”言尚未已,早有小卒报道:“禀都督,南蛮使者求见。”银屏与尚香对望一眼,就教放入。
孟优便入,道明孟获之意。孙尚香大怒道:“吾都督乃是金枝玉叶,岂肯嫁与蛮人?”孟优昂然道:“吾兄自知都督乃灵襄郡主,娇贵之身,然汉蛮皆人也,强分两族,是腐儒也。吾兄因阵上得识都督风采,心下仰慕,特来求亲,两国永结通世之好,岂不妙哉!”话音未落,左右诸将皆怒,欲斩孟优。
银屏挥手喝止,令孟优暂到后营歇息。尚香道:“银屏吾妹,此为何意?莫不是真要嫁与蛮王!”银屏摇首,众将方才心安,但见都督脸色凝重,神情郁郁,冷若冰霜,皆不敢问。忽有探马飞速来报:“大都督,甘将军为张辽辱骂,恨怒出战,为伏兵所破,夷道已失,魏军逼近公安!”
银屏无言,半晌方赏银牌令探马退下再探。方欲开言,又有报道:“曹操已出潼关,大军十万,直取淆关!”厄报连至,帐上诸将尽皆不发一声。良久,尚香方道:“淆关地险,尚无忧虑,吾等唯有放弃荆南,去保江陵、襄阳,静待大王回军。”银屏叹道:“吾已发告急书信,大王并无回应,想来亦无力分军。纵知吾等之厄,退兵来援,至少亦需数月方至。蛮王残暴,早将江南生灵屠戮至尽也!”
诸将闻言,尽皆垂泪道:“都督勿惊,吾等誓保都督守住江陵,只待大王回军,尽灭蛮兵,为江南百姓雪恨!”银屏道:“以暴易暴,非为正道也。”陡然哭道:“大王!师伯,银屏身受重任,岂敢有负哉!”奔出中军帐上,冷风吹至,微夹零陵百姓啜泣之声。这正是:一朝反间为谁诉,徒使弱女日伤情。毕竟后事如何,还是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四回红颜老去几曾返孤雁南飞何日还

却说张虎诱起南蛮,银屏三面遭敌,胸无点策,独立寒秋,娇躯微微发颤,似乎又想起七年前那场浩劫,亲见那黄河上下,白骨成堆,万千良民,皆葬水底,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更有父亲纵横半世,顷刻覆亡,此痛深藏心底已久,如今全盘迸发出来,一时之间珠泪滚滚而下。秋风凛冽,落叶纷飞,银屏柔肠百转,思忖多时,暗暗下了决心,回到中军帐来。
众将相迎,银屏笑道:“诸位放心,吾已有退敌之计,速请孟优来此。”于是受了蛮王之礼,作一书令送与孟获,孟优欣喜,方欲离开,猛地里忽见众将一齐下拜,大声叫道:“都督不可!南蛮穷乡远塞,倘入期间,终生不得还矣!”银屏摇头道:“非如此,不能解眼前之危,百姓指难。吾虽人往南蛮,心在荆土,愿效昭君出塞,换得两国安宁,青史标名,使后人知我父虽陨,犹有后人也。诸将不必阻拦,银屏去后,需得忠心报主,勿效银屏半途而废!”众将大哭道:“倘大王在此,必不教都督为此也。愿都督思之。”
银屏摇头强颜笑道:“吾入南荒,愿以平生之学教化南中,多学汉礼,传扬仁义,尽去蛮气,使大王之威,代代传播蛮地,此万世之功也。银屏甘愿取此功名,其实心甘情愿,并无委屈之处。唯自此将别众将,诚为不舍也!”当下令人送孟优还营。众将多为不忿,暗自修书,只令心腹之人,急送荆王。
这边孟获得银屏书曰:“屏深闺幼稚,不解风情。今得大王怜悯,诚为平生至幸。愿入南荒,甘守远地,为大王日执箕帚,夜铺衾被,虽死而无悔矣!唯受荆王厚恩,不敢不辞而别,伏愿大王,以两月为期,先退外敌,后作迎亲,银屏万世不忘厚恩。书不尽言,涕泪欲坠!”孟获大笑,唤张虎入帐道:“吾不日当伐魏国,汝可速回张辽,免遭吾等偷袭!”张虎大惊道:“如何变得如此!”
孟获道:“夺人所爱,吾所好也,汝不知乎?”令众将将张虎赶出蛮营。张虎大恸,匹马奔魏营而去。于是数日之间,蛮军退得干干净净。张辽闻得张虎之报,叹道:“银屏何苦!此番出征,又成画饼矣!”
于是银屏以身相许,方得保住江南,自返襄阳。十数日后,叶飘零引军已到,银屏拜见于集武台上。银屏哭道:“从此不能长侍师伯师父左右也!”叶飘零问明诸事,慕容秋水双眉竖起道:“蛮王孟获,敢夺银屏,无礼殊甚!”早有叶飘零拍案大怒道:“蛮王敢夺孤爱将乎!孤当伐蛮,将诸人尽数诛灭,鸡犬不留!”
银屏拜道:“银屏早已明许于人,关家之后,非可轻易许诺于人,既有言在先,银屏决不失信!”叶飘零喝道:“什么信义诺言,什么天下大业,统统放屁!吾若不死,谁敢来夺银屏!”银屏道:“此亦银屏心甘情愿也。那蛮王残暴,本非天性,只因蛮地习性如此,若得银屏入境,授以汉礼,必可改过,愿师伯明察。”
叶飘零不觉下泪道:“休得作此虚词,孤故知银屏为我之故,甘舍此身,岂有甘愿和亲之理!然孤九里山前,受关君侯所托,言犹在耳,今日安忍凤儿身陷南荒僻远之乡,长伴粗鄙蛮王左右!凤儿,汝尽管放心居住荆襄,孤正欲见识,天下谁人敢说汝无信!”
银屏忽听叶飘零改口唤她凤儿,一时心乱如麻,半晌道:“师伯以信义而召天下,故豪士多服,英雄会聚,如今燕汉待定,何愁天下!凤儿纵在,无能为也。今凤儿既许于人,为君为父为自身,俱不敢失信,而寒天下之心,坏父一生丈夫之名!愿师伯休惜凤儿贱体,早会蛮王,从此止息干戈,永结和好,则生灵幸甚,凤儿幸甚!”
左右闻之,无不下泪。时落叶萧萧,秋风瑟瑟之际,南蛮使者已到。叶飘零与银屏曰:“孤非不晓凤儿之心,倘纵汝南嫁,岂不成为千古罪人!今孤不护汝,谁来护汝!”便令推出南蛮使者斩之。银屏急止,道:“自凤儿投入师伯帐下,东征西讨,狼烟不断,亲见四方战士,多有丧身,野寨乡民,难保安宁。昔在黄河,父亲水淹七军,更添了无数亡灵。今银屏甘愿南嫁,一为报君深恩,二为父亲偿罪,更为天下生灵早脱战乱之苦。愿师伯详察,终以天下为重。”
慕容秋水抱住银屏道:“今吾荆土带甲五十万,上将数千员,何惧蛮人之衅!为师与汝主总保汝毫发不损,背信之名,吾与汝主自能担当,只南蛮之地,决不可去!”银屏伏在慕容秋水怀中道:“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凤儿蒙师父不弃,视若亲女。今女欲出阁,愿母成全!”
叶飘零喝道:“南荒乃偏远之乡,不毛之地,野草杂伏,恶兽成群,毒水横行,瘴烟遍地,更兼蛮人不通王化,并无人伦。凤儿欲嫁,尽有天下英雄相配,只不可远走南荒!”银屏道:“凤儿尽知,故乞师伯赐凤儿工匠、教师、丝绸、瓷器、典籍、书卷,儿虽南去,愿代师伯开化远地,教谕蛮夷,使边疆百姓,安居乐业,世世代代,永离硝烟。凤儿虽弱,不惧艰难险阻,欲建功名,盖过当日昭君,心意已决,愿师伯切勿复言!”
叶飘零长叹一声,将银屏揽入怀中,轻拍其背,叹道:“孤策天下之士,纵横四海,各镇诸侯解莫能当,今被蛮夷之辈夺我爱女之心,思之岂不涕下,真真痛断肝肠!凤儿欲嫁,乃孤平生盛事,当以公主之礼行之,教南蛮永世不敢轻汝!”银屏轻轻伏在叶飘零胸前道:“师伯与师父深恩,凤儿万世不敢有忘!”微微一挣,脱开怀抱,提过青龙偃月刀来,道:“吾父宝物,赠与师伯,若见此刀,若见凤儿!”诸臣皆泣。
于是叶飘零发书往安宁,令好生围困邺城,这边却大兴土木,收集珍奇,与南蛮迎亲队伍会于沅水之畔。时值寒秋,冷风簌簌,落叶萧萧,正是大雁南飞时节。叶飘零率三万铁骑护送银屏至此,举行银屏出阁典礼。十万百姓,蜂拥而至。叶飘零各赐酒帛相待,欢声雷动,万众归心。
典礼将毕,叶飘零又令工匠百人、教师百人,各加重赏官爵,携丝绸、瓷器、种子、农具、诸子百家典籍无数,军士两千,作银屏护卫亲兵,共入南蛮。
乐曲犹在,百姓未散,天色却已渐渐昏暗。银屏头戴凤冠,身着霞裳,拜在叶飘零膝前。此时南蛮两万迎亲军队已到,拜过荆王。两军相接,银屏向叶飘零夫妇斟酒已毕,莲步轻移,行往对阵。
啪的一下,叶飘零酒杯坠地,摔成粉碎,忽然霍地站起,按剑歌曰:
“征战沙场半世名,可怜弱女断前程。今宵辞去心何恨,不解平生一段情!”
银屏止步,娇小的身影倒映残阳之下,缓缓回身,目视荆王,陡觉盛年之人,鬓角已有丝丝白发抽出,眷恋哀容,溢于颜面。银屏开颜一笑,歌道:
“此情岂忍别离时,一段深恩报已迟。立业无由惜羽翼,建功何必舞刀戟。
今生甘为君王死,来世还从主上驰。从此南荒无反复,唯求北地倒旌旗。”
初时尚强作欢容,歌到后来,却又怎忍得住涕泪双流?叶飘零更不顾荆王身份,大步向前,怎计较万众睽睽之下,复揽银屏入怀。只听得慕容秋水在旁歌道:
“深闺有弱质,蒲柳更娇身。名将怀中女,君王梦里人。”
银屏就在叶飘零怀中抬起头来,说道:“吾为树上之鱼,非师伯师父施以雨露,此生早绝矣,师伯不必相疑。”接着慕容秋水歌道:
“甘为蛮地后,亦作汉朝臣。不惧晚秋冷,但酬鱼水恩。”
叶飘零轻拍其背,再加安慰。终是夕阳将坠,放开银屏道:“凤儿好生去吧,天下事自有吾当之。”银屏再拜两拜,又环拜叩别众将,盈盈站起,走向蛮军。早有几名使者前行,伏拜相迎,恭请银屏入轿。斜刺里马蹄声响,一骑飞奔而来,座上乘客虎躯雄壮,容颜憔悴,却是魏将张虎,大叫道:“银屏妹子,留步!”叫声之中,隐带哭音。
银屏止步,转过身来,拱手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张大将军,闻君妙使反间之计,为曹操立下盖世功劳,名扬天下,而成就银屏青史留名,不胜感谢!”
张虎翻身下马,歌道:
“苍天自古最无恩,悔作昨宵反间人。为恶到头终报己,孤床冷帐伴孤身!”
银屏淡淡一笑,道:“吾本欲南下,君何罪之有?吾未言谢,已是失礼。”一番话说得张虎无言以对,但听银屏款款歌道:
“早慕蛮荒有美名,郎君何必怨神明!红裙本有昭君志,换得南疆万世宁!”
张虎道:“银屏,事到如今,我总悔之亦晚,莫非汝真恨我至此,真心话也不肯说上一二么?”歌道:
“断肠人踏断肠程,何必强颜作笑容!但晓和亲为大业,不闻青冢有悲声?”
南蛮使者见张虎不断打岔,早已忿怒,闻言更叫道:“汝好大胆,敢把吾南蛮胜地比作塞北苦寒之处,把我们神圣的大王比作鞑靼胡虏。吾有一歌,汝自习听者!”歌曰:
“乌戈国中的山哟洱子河里的水,哪一处的山水不比汉人的美?
我家神圣的大王出生驾着雷,他威武的身材比大山更魁伟。
他的心胸比天地更广阔,他的双眼比日月还深远。
越野穿林南蛮手艺都学会,吟诗作对汉籍读百卷。
孟获的名字响亮了二十年,他的仁德南中都传遍。”
众蛮军大喊道:“万岁万岁万万岁!”张虎无言,只觉两边散去,天地之间更无一人理睬自己。银屏回首百处,见荆王尚立坡头,凝视此间,强举右手挥了数挥,钻入轿中,渐渐远去,消散在人天之界,残阳如血,雁群已去,只有一只离群孤雁加紧南飞。
此时此刻,银屏已离荆土,轿外细雨涟涟,再无骄阳为伴,可怜凤儿欢容不复,满面泪痕,凄厉的歌声在夜空中回荡,与孤雁鸣声交相辉映:
“明年尚有北归雁,今夜徒成南下人。日夜嗟乎人异雁,他年向北已无门!”
于是银屏南去,后人有《更漏子》叹曰:
风萧萧,雨瑟瑟,壮志到头虚设。辞故友,别君王,临行酒一觞。
女儿心,名将泪,半世皆为父辈。先王啬,后文成,千年青史名。
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五回立悔婚荆主劫寨连施计勇将取城

寒风凛冽,落叶萍飘。迎亲队伍已去,丝竹锣鼓尚隐隐在夜空中回荡。张虎伫立清萧之中,只觉天地之间空空荡荡,眼前一片朦胧,万物似已全然不见。夜幕渐降,秋风夹带马嘶之声,俄而一阵暴雨忽至,浇在张虎头上,顺着面颊流下,是咸是苦,是雨是泪,复有谁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虎不动,高岗上铁骑环拥叶飘零,但见荆王端坐华盖之下,也是脸色漠然,只把手中青龙偃月刀抚摸来去,众军便也不敢发出一声。风色愈烈,大雨更加,天色暗而渐明,场上数万人马却杳然无声。
忽听冷雨之中,爆起一声悲鸣,张虎猛地把眼一睁,方见原来诸人都在,并未离去。高岗之上,华盖簇拥,叶飘零扶着青龙刀立于秋雨之中,不断抚摸。张虎忽地跨上马背,冲到高岗之下,戟指大喝道:“叶飘零!你枉称什么天下英雄,妄言什么当世无敌!到头来连你的心腹爱将也留不住!你保护不了银屏,你有什么资格造福苍生!你说!你说!你为什么让银屏嫁到南荒!”
叶飘零正自抚刀伤神,哪顾得理会,被张虎冲到麾盖之前,左右护卫各执坚盾挡住,推了出去。叶飘零霍地惊醒,瞠目怒道:“臭小子!我尚未怪你不惜凤儿安危,使什么反间之计,诱蛮夷之辈侵犯汉土,今日不取汝性命,我叶飘零枉活了三十多年!”喝令众护卫散开,放下青龙偃月刀,舞枪来战张虎。众将皆驰下山来,生恐荆王有损。
但见二将交马,刀枪并举,一团劲风将雨点吹得四散飞溅,兵刃交加之际,火花乱迸。原来叶飘零武艺原本远在张虎之上,虽然十数年来出战日少,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张虎武艺未成,仍是远非其敌,然而叶飘零见他所使乃是春秋刀法,与银屏武艺路数差相仿佛,只盼能多见一刻,因此战过半夜,仍是不分上下。
一旁慕容秋水既伤银屏之去,流泪殆尽,犹想叶飘零不宜久在雨中,连叫住手,二将只不理会。眼见天色渐明,叶飘零终于不欲纠缠下去,长枪起处,荡开张虎攻势,便拔腰间佩剑,意欲将张虎砍于马下。哪想手伸处,不由得一怔,原来鞘中早空,佩剑早已不知所踪。
众将急上,将张虎拿下马去。叶飘零茫然道:“孤号令佩剑安在?”慕容秋水此时心中已然雪亮,道:“银屏口口声声,甘愿南下,建立功名,然而离去之时,偷拔宝剑,寥寄他日之思,不舍夫君甚也。和亲非其本心,其实可知!”叶飘零大怒叫道:“汝既已知,何不早来告我,今日许嫁凤儿,真千古之恨也!今作事后孔明,于事何补!”
慕容秋水叹道:“女儿之心,最是难测。我非神仙,焉能早料?拔剑之事,我亦此时方知。”叶飘零跺脚愤恨,早有一骑飞驰而来,马上之将却是甘宁甘兴霸,近被叶飘零遣往洛阳方返,闻得银屏已去,急急赶来,也不见礼,只是叫道:“大王好生糊涂,怎听任大都督嫁入南荒!”
叶飘零苦笑道:“哀哉凤儿,痛哉凤儿!一朝之失,满盘皆输,苍天教我,如之奈何!”甘宁早已暴跳如雷,大叫道:“挥军杀上,先屠蛮将,再灭番兵,杀他个落花流水,将大都督抢回便是!问他甚么鸟老天,贼老天!大王不去时,某便自往!”
叶飘零双目圆睁,陡地精光大盛,霍然立起道:“兴霸所言,教孤茅塞顿开。如今已知凤儿心中之痛,管她如何诈称自愿,万事夺回再论!“早有崔琰闪出道:“切切不可!大王,如今燕汉待定,民心尽服,皆因深信大王已许天下百姓为重。今已许婚于人,典礼既毕,天下皆知。倘出尔反尔,顷刻变卦,是于天下千万生灵失信也,恐降服邺城,永世无期!”
叶飘零道:“孤一女尚不能庇护,如何庇护苍生!”又有襄阳太守田畴道:“闻南蛮迎亲,须有十队,吾等主力,皆在河北,川口、河洛,尚须防魏。大王欲凭此间军马,与蛮王决一死战,恐力有不及,且待燕汉降服,再讨蛮荒不迟。”
叶飘零冷笑道:“大丈夫行事,须无愧于天地,岂敢临危而惧!孤料凤儿虽去,只在对江宿营安歇,今日尚可夺之,旷以时日,计难成也。”不听田畴之言,令甘宁、凌统先领两支轻骑,赶到蛮王迎亲队之前,阻断迎亲归路,截住南蛮援兵,又道:“如猝遇蛮人,此令难行,就并皆诛杀,务夺凤儿而回。”亲率精兵,尽起此间三万大军渡江而追。众臣失色,一齐来见慕容秋水道:“大王挟恨而去,不曾细想,诚恐有失,夫人何不劝阻?”
慕容秋水叹道:“尔主乃是性情之人,今日便我亦生了疑心,恐难劝住。却不想银屏是我徒儿,一朝离去,吾心便不伤痛乎?今日不战则已,既然悔婚,欲与蛮王一战,需得调拨周详,岂可急躁行事?亨儿何在?”太史亨越出道:“亨儿在。”
慕容秋水道:“汝师叔大举兴师,其实不宜。今需汝快马前往,抄在头里,潜入南蛮帐中,先将迎亲首领刺杀,蛇无头不能行,蛮兵必乱也。”太史亨领命而去。慕容秋水又与尚香道:“持我兵符,速调川口守军来此,以敌南蛮后援。”
众臣齐惊道:“倘张辽东下,如何抵挡?”慕容秋水叹道:“纵失江陵,尚有收复之日,曹军不比南蛮凶恶,虽得城池,百姓无恙,何计一城一地哉?况张虎在此,但愿张辽不致强攻。”又唤黄忠,如此这般,蒋钦,这般如此。众将尽皆领命而去。
群臣见叶飘零甘愿失信悔婚,各自称嗟。这正是:又见宝刀作虎吟,虽怜弱女亦怜民。红颜换得翻江恨,莫负山东一片心!
按下这边不表,却说邺城被困已有数月,刘禅虽尚逍遥,燕汉群臣却愁绪满怀,又有孔明病倒,赵云重伤,太医虽有方无药,仍尽力保得二人不死,却终是难教文武二臣醒转,城内城外,音讯断绝,真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城中粮草又渐趋断绝,众臣心急如焚。
安宁探得,便令数千军士将粮袋用发石机抛入城中。庞统忙道:“邺城粮尽,正好迫降,如何反而救之?”安宁笑道:“君欲取之,必先予之。吾等示其以恩,趁孔明昏迷之日,先收城中民心。满城百姓若欲投降,君臣敢违众意乎?”庞统叹服。于是城中百姓不惧摔死,逾城而逃者日多,当中有太仆许靖夹杂来降。
安宁大喜接入,纳头便拜。许靖道:“败国降臣,安敢如此?”安宁道:“功臣不问出身。今先生至此,愿助我一功乎?”许靖道:“内应之事,吾不为之。”安宁道:“吾敬先生大名播于四海,岂敢教君出卖故主乎?愿先生休辞辛劳,随吾往黎阳走一遭,如此如此。”许靖允诺。原来安宁早思收魏延之计,早已虚拟章印,诈作敕书,这时交与许靖,两人一道往黎阳而来。
魏延困守黎阳多日,幸得兵少,得百姓救济,支持至今,久不见赵云之讯,甚是忧虑。这时忽听城外喊杀声大起,急上城头观看,见乱军中驰来二骑,当先那人皓首白须,认得是太仆大人,身后那人一杆蛇矛舞处,威不可挡,却不识得,但见得其人所到之处,荆军纷纷让路,保着许靖来到城头下叫道:“吾为传隆武陛下敕命到此,文长开门相见。”话音未已,荆军大喊杀到,那将怒不可竭,大叫道:“鼠辈不惧死乎!”那一声大吼有若晴天霹雳,城上魏延也耳膜发颤,但见得那将纵马反冲,荆军皆退。
魏延急开城门,请入城来,就在城头道:“先生到此,莫非主上有诏?”许靖道:“文长,主上降荆,蒙张将军厚德,文武百官尽赦,因恐文长未知,特令吾来传命。”魏延一时如受雷击,惊问道:“焉有此事!丞相与子龙如何?”许靖道:“陛下已献宗庙,百官皆随,岂有丞相子龙独违令乎?皆与张将军在邺城议事。敕书在此,文长可观之。”
魏延闻言,接过诏书,心潮澎湃之际,哪顾得上辨析真假,只泪珠滚滚而落,仰天叫道:“可怜燕汉十年基业,一朝覆亡。吾等不能保国安民,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昭烈陛下乎!”募地里拔出宝剑,便往颈中抹去。众军皆骇。
安宁早有准备,跨步上前,重拳到处,魏延宝剑脱手,怒道:“汝是何人?”安宁道:“荆王座下,征西将军、骑兵大元帅、泾阳侯安宁是也,久闻文长忠烈勇武,今日一观,名不虚传!”
魏延方悟,大喝道:“反汉之贼,焉敢如此赚我!”急欲动武,安宁早料如此,已将魏延双臂扭转,将宝剑架在魏延颈中,喝道:“众人速开城门,迎接大军,自然免死!”数百兵士,茫然失措,不知谁发一声喊,跌足大哭,惶惶无主。许靖道:“天子已降,汝等当念上心,勿动干戈,早归田园,尽享天伦之乐。”众卒困守多日,频临崩溃,这时纷纷缴械,大开城门,放入荆军,于是黎阳城池,困守数月无恙,未料安宁一到,立时易主,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毕竟后事如何,依旧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六回银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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